晚上的余兴派对结束后,婚礼才终于画上句点。
虽然累,但因为喝了酒,被段逐弦勾着腰扶进家门的时候,江杳忽然止不住地心猿意马。
尤其是透过朦胧的醉眼,看到段逐弦那张化了淡妆的脸,在灯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神情还是一贯地寡淡,像一首欲擒故纵的慢摇,让他无端想起一路上途径的冷风摇曳的冬夜。
活脱脱勾人的男妖精,就是这只妖的脸色有些黑。
从玄关到客厅,江杳不好好走路,凑到段逐弦身边,贴脸观察了好几次,外套上附着的男香源源不断钻进段逐弦的鼻腔。
江杳本人从来不喷香水。
段逐弦敛起眼底的情绪,往旁边让了两步。
江杳被他退避三舍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刚才人多的时候你寸步不离,推都推不开,现在离那么远干嘛?”
段逐弦道:“醉成这样,怕你在外面丢了。”
察觉出段逐弦在搪塞他,江杳有点不爽。
八成是某人演了一天深情总裁太累,回家就开始摆烂了。
他起了逆反心,偏不遂段逐弦的意,正要伸手去勾段逐弦的脖子,被段逐弦半路掐住手腕。
下一秒,段逐弦摁着他的胳膊,就近把他压在墙上,屈腿抵在他身侧,做了个不让他逃走的姿势,禁锢好后,另只手三两下脱掉了他的西装外套,直接扔在地上,
动作急迫,甚至有点粗暴,灼热的呼吸尽数撒在他耳畔颈侧。
江杳猝不及防,愣愣地看向那件被当作垃圾处理的天价高定,视线又回到段逐弦眉眼冷静,但又似乎强压着什么的脸上。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才对味嘛,这才是他认识的段逐弦,道貌岸然,不讲道理。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紧紧贴在一起,绊着对方的脚步,往未知的方向走,直到段逐弦没站稳,坐到沙发上,江杳跌坐到他腿上。
靠着沙发背,段逐弦随手解开几粒西装扣,又扯松领带,迎着灯光,略微仰头睨着面前的人。
那双压在眉骨之下的深邃眸子雾蒙蒙的,失去了往日高傲清冷的精英感,眼皮微阖间,有种不太清醒的模糊光晕从眼底流淌,像是略微失焦一般。
江杳这才意识到,今晚喝多的不止他。
段逐弦的左手始终扣在他腕上,力度不减。
戴着婚戒的手,好像变得更有看头了。
修长的指骨被银色的宽戒套住,戒指上镶嵌的钻石正好压在无名指隆起的青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非但没显得整只手清冷禁欲,反倒有种浓浓的人夫感。
江杳忍不住伸手去碰,指腹覆在微冷的手背皮肤上,极缓慢地,一根一根手指地摸过去,很快便卸掉那只手握在他手腕的力道。
身体也跟坐不住似的,坏心眼地碾了几下。
轻而易举的,段逐弦被他点着了。
然后他又不动了,装作毫不知情地模样,从裤兜掏出震动的手机,一副概不负责灭火的耍赖态度。
是魏知寒发来的消息,问他到家没有。
他手机拿得低,段逐弦也能看到屏幕。
回复完,江杳随手点开魏知寒用自己照片设置的头像。
魏知寒五官周正,气质清爽,虽然没办法跟段逐弦这种祸国殃民的长相比,但也算迈进了帅哥范畴。
江杳自言自语嘟囔:“记得高中的时候,这人好像除了个子高,没什么起眼的地方,想不到几年过去,变得越来越人模人样了。”
他喝多了眼晕,眼前的人像有点变形,他下意识凑近看,忽然被段逐弦捏住欲要靠近屏幕的脸。
他茫然抬眼,对上段逐弦微冷的目光,被捏变形的嘴唇发出呜呜声。
段逐弦翻身将他压在沙发坐垫里,两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不重,但跟训小孩儿似的,一点也不像调情。
江杳错愕道:“你吃错药了?”
段逐弦未语,直接从江杳手里抽走手机。
江杳眨眨眼,被醉意塞满的大脑难得拐过弯来:“行吧,今天是我和你结婚,我不夸别的男人就是。”
“别和魏知寒走得太近。”段逐弦道。“为什么?”江杳不解。
倘若告诉江杳,魏知寒对他别有图谋,无异于替魏知寒吐露心迹,段逐弦沉默一阵,垂下视线,淡淡道:“我不想看到。”
江杳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讲点道理好吧,魏知寒是你朋友,你请他来的。”
“魏家的请帖是段松下的。”段逐弦眼中蓦地闪过自嘲的神色,“我怎么可能请他?”
江杳眉心微蹙,他记得段逐弦以前和魏知寒关系挺好的,他也是通过段逐弦这一环,才间接和魏知寒认识。
所有的兴致都在这一刻褪去,江杳推开段逐弦坐起身。
“你看不惯的不是我和魏知寒接触,是单纯看不上我吧。”
江杳冷下去的嗓音落进段逐弦耳里,和婚宴上魏知寒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重叠——江杳红着眼,说讨厌他,说他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高中三年,在江杳看不见的地方,他用视线描摹过太多次江杳的身影,早就将男孩每一寸模样都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因此他能通过只言片语模拟出江杳当时的状
态。
但那么骄傲的少年,无论遇到什么挫折,脸上总是保持游刃有余的笑意,好像天塌下来都能顶,从不为任何事低头折腰,究竟受了多大委屈,才会在不熟的外人面前掉眼泪
段逐弦胸口泛起一丝酸胀,冲击理智的酒意消退几分,表情和语气柔和了许多:“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上你?”
看到段逐弦不仅否认,还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江杳瞬间火大:“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当初我让你离沈棠远点,别挡我道,结果你倒好,直接和他报同一所大学,还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去留学,现在你随随便便就想让我离别人远点?门都没有!”
段逐弦道:“我和沈棠都报q大是巧合,留学也是。”
江杳瞪着段逐弦,一个字都没信。
他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因为他曾经在老师办公室看到过段逐弦的预填院校,和他一样都是b大,他想过无数种他们继续在b大斗法的场景,还制定了详细的“碾压段
逐弦计划”
后来高考结束,他在学校被涂得花花绿绿的毕业留言板上找了个空角落,写下“b大见”,想了想,又在前面添了一道下划线,偷偷代表某人。
但最后,段逐弦去了q大。
好多次午夜梦回,江杳想起自己那些暗藏期待的幼稚行径,都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
“段逐弦你骗小孩呢?”
江杳冷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暴躁。
段逐弦道:“这是实话,信与不信都由你。”
江杳道:“那你告诉我,当初为什么突然改志愿?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也报了b大?”
其余那些破事他都不计较,毕竟既是对手又是情敌,段逐弦没义务对他青眼相看。
但唯独改志愿这件事。
他就是倔,认死理。
他想听段逐弦亲口告诉他原因。
这是扎在他心头好多年的一根刺,即使他听完段逐弦的答案,很有可能会再难受一次。
段逐弦喉结滚了滚,却没说话。
面对段逐弦的沉默,从过去到现在所有不安稳的情绪全都汇聚到心脏的一个点上,仿佛避雷针尖端收集大气层潜藏的所有电流那样,在沉寂里瞬间爆发。
像是得到答案般,江杳点点头,扫了眼段逐弦被他勾起火的地方,冷着一张脸道:“心烦,不做了。”
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
他听到身后段逐弦在叫他的名字,短促的两个音节,又低又哑,听得他心脏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嗓音仿佛压抑着什么,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又或者只是想找他上床。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火还没泻呢,多难受啊。
江杳没理会,三步并作两步离开段逐弦的视野范围。
某人要么憋坏,要么自力更生,总之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