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广播稿(1 / 1)

风雨山中路 谭谈 8207 字 1个月前

路云今天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现在,他站在窗前,仰头对着窗外。阴沉了多日的脸,**开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喜悦。眼睛里,流露出奸诈、狡黠、而又兴奋的光泽。嘴角上,叼着一支烟卷。一团团烟雾,不时地喷吐出来,绕着他的脑袋打圈圈。

他在沉思。

岳峰回矿三个多月了。尽管,他没有勇气当面锣、对面鼓地和他干。但是,暗地里,又有哪一天停止过斗争?表面看来,他们常在一个会议室里坐,常在一条路上走。内心里,却恨不得一口把岳峰吞下去。三个月来,一场场的斗争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忍气吞声。他常常在心里愤愤地说:姓岳的,你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几时?昨天夜里,他陪着“老姑娘”上夜班。汤司令给他打电话来了。电话里,对他们上次送去的关于岳峰搞翻案活动的材料,极表赞赏,连夸他有政治远见。从他的口气里听来,风向快要变了,放下话筒,他搂着“老姑娘”好一阵亲。此刻,他兴奋地在房子里绕着圈子。

窗口不远处,有一根水泥电杆。电杆上,挂着一个高音喇叭。这时,喇叭里正在叽哩呱啦。尽管窗门关得严严实实,喇叭里的声音仍不住地灌进他的耳朵。

“……捷报!捷报!技术员向群同志坚持试验三年的新爆破法成功了!新的爆破法,使掘进速度提高两倍!现在,硃山矿井三个月突破了掘进千米大关,闯过了六道老窿,工人们正在乘胜前进……”

路云听到这里,对着窗外的高音喇叭,阴险地笑了笑,他弹掉烟头上的灰,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了出来。缕缕烟雾遮住他那张令人难以捉摸的笑脸。

党委办公室里,病休了两个月的林茵,上班来了。她坐在办公桌前,胡乱地翻着报纸。杜辛坐在她对面。此刻,那窗外喇叭里传来的声音,把他弄得心上心下了。他真恨,真恨世界上为什么有一个向群。他不懂,不懂如花似朵的放花姑娘为什么会迷上一个书呆子。喇叭里,正在播送向群新爆破法成功的消息,他气愤地走了过去,关上窗门,又拉上窗帘。房子里的光线一下暗淡了。

“小杜,怎么啦?”林茵抬头问道。

“妈的!什么鸡巴新爆破法!”杜辛粗鲁地说。

林茵迷惘了,没有再说什么。

“杜辛,杜辛!”

路云出现在他们的门口。林茵没有看他,移开目光,望着窗外。自从那天夜里她昏倒在这间办公室里后,一堵可怕的墙耸立在他们中间了。路云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到家以后,对她比过去更亲热了。这使她想起了路云刚刚闯进她的生活里来的时候,她对岳峰,不也是这样吗?显得更亲热些,更体贴他一些。以此掩盖自己不轨的行动。这是两面派才能品尝到的一种痛苦。现在,她却在另一种痛苦中生活。她被一个人骗着,自己明明知道了,却又不敢声张。自己名声不好,亲生子女都抛弃她了,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她不敢得罪他。她等待着命运的摆布。昨天,又一阵风吹到了她的耳里,岳峰要和伍惠芬结婚了。那天夜里,她听到燕燕向他爸爸要妈妈,她心里象刀刺着一样痛。住院的时候,伍惠芬出现在面前了。她偷偷地观察着,觉得她是个好女人,甚至,她在心里承认伍惠芬比自己好。尽管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理发工人,文化也不高,但是,她有一颗女人的美丽的心。自己呢?她常常偷偷地问自己,偷偷地落着泪。

“怎么?你来上班了?”路云走到林茵面前,关切地说:“身体还没有好,不要逞强呵!”

“我好了。”林茵翻着桌上的报纸说。

“胡医生给你开了三个月病休假呀!”

“知道。”林茵冷冷地说。

“那好,今天你在办公室守守电话,看看家吧。我和杜辛到工区去走走。”路云说着,拉着杜辛出门来了。

“向你祝贺呵!”

走出门,路云笑咪咪地望着杜辛说。“上面的任命下来了。你是名正言顺的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啦。”

“真的?”

“谁骗你呀?”

说着,他们走进了路云的办公室。路云从抽屉里拿出那份上级任免通知,递给杜辛。杜辛看着看着,嘴巴笑得合不拢了。

这时,路云压低嗓门,神秘地说:“我给你透点风,岳毛脸他们威风不了几时了。”

“什么?”杜辛更加兴奋了。

“风快朝我们刮啦!”

“真的?”杜辛的眼睛都鼓出来了。

“这不!你的副主任都给你批啦!”

杜辛兴奋地搓着双手。

“汤司令昨天深夜给我来电话,他接到了中央首长的指示,很快就要在全国范围内打一场反击战。可能先从教育战线开刀。反复辟,反回潮,反翻案。汤司令还表扬了我们哩!说我们送去的材料,他看了,很好。他正寻找这样——老家伙重新出来工作后大搞右倾翻案的典型!指示我们继续搜集岳毛脸的材料,拿出过硬的东西来。他准备呈报中央首长。到那时候,嗨!”

杜辛的眼睛里放出更加贪婪的光亮来。

“好好干!前途无量呵!到那时,别说一个小小的广播员,抓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也是十分容易的啦!这个,包在我的身上。”路云拍了拍杜辛的肩膀。

杜辛的心都醉了。这时,窗外水泥电杆的喇叭里,不时地传来钟放花甜润的嗓音。这声音,对他仍然有如此大的引诱力。突然,路云把一本有关岳峰最近的言论的材料交给杜辛,说:“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抄正一下吧,好马上给汤司令送去。”

“好!”

杜辛转身出了门。

走出门来,一串清脆的声音,又从广播喇叭里传来,灌入杜辛的耳朵。尽管路云刚才把他的心都讲醉了,许了他一个空头愿——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可是,那还是一个赌注呵!他真的能抓到一个女大学生,还有给我杜辛的吗?他连总机室的“老姑娘”都没有放过,还能把精肉往别人的碗里夹呀!这么一想,他热乎了一阵子的心,又凉了下来。不由得又想起了那锁在抽屉里的、思谋了多少天,花了一个通晚写成的信。对对对!如今不大不小是党委办副主任了,哪一个姑娘不想攀个高枝呵!快把这最硬的一张王牌写上。于是,他赶紧走进办公室,找出那封信,匆匆加上了这个最新的喜讯。然后,装进信封,在信封上工整地写了三个字:广播稿。

他飞快地出了门,脚步声很脆、很响。

夜里又降了霜。早上,屋顶上的瓦白了,大地上的草白了。水田里,结了薄冰。钟放花把“新爆破法试验成功”的广播稿播完之后,伸直腰,将冻麻了的手送到嘴边,哈哈热气,接着,放上了唱片。她的心,感到格外地舒畅,不禁跟着唱片轻轻地哼起来。

“!!”

外面,有人轻轻地敲门。钟放花正迷在这动听的歌声里,没有听到。

“小钟!小钟!”

有人在喊了。钟放花一听,又是那个十分讨厌的声音,她知道是谁了,不想理睬他,没有答话。

杜辛站在门口,静听了一阵,里面没有动静。心里,怪痒痒的。又舒服,又不舒服。从他进矿的时候起,他就瞄准了她。那时,他千方百计地接近她。比如,开大会要安装扩音器的时候,他跑上去帮忙。会议散了,他又忙着收线拆线。开始的时候,还常常能看到钟放花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看他,对他说上几句热辣辣的感激的话。可是,当他进一步展开攻势的时候,对方冷下来了,总是回避他。杜辛常常问自己:她为什么会这样?是我不漂亮吗?一个标致的小伙子!我不聪明吗?挺机灵的呵!那是为什么?呵!他明白了,自己干的是倒霉的井下工。下井挖窑,他一开始就恼火,不愿干。跑断了腿,求遍了情,也没有换掉。还是**好呵!几张大字报,几篇批判稿,动手打了儿个“走资派”,他堂堂正正地走进矿部办公大楼。这一下,杜辛翘开了尾巴。常常,他把皮鞋擦得光亮亮的,挺起腰板在钟放花身前走过去,好一副威武、神气的派头。他想,这回,该轮到你来追我的屁股了。可是,自己的算盘又打错了。钟放花看都不看他一眼。有时在路上当面碰着,钟放花把脸仰了起来,一派高傲的神气,“”地从杜辛身边冲了过去。对钟放花的这种态度,他一时真解不透呵!

终于,他获得了消息,钟放花和地主家庭出身的技术员向群相爱了。他真气呵,也真迷惑不解!一个老实巴拉的书呆子,一个臭老九,又是个地主崽仔,有什么魅力使花朵般的姑娘爱上他呢?论出身,比地位,自己哪一样不比向呆子强?可是,事实却无情地摆在自己面前:钟放花就是爱这个地主崽仔,不爱自己这个红色政权里的干部,他恨死了这个书呆子。他对自己的情敌施展开了手段……

不出两个月,他盼望中的事按照自己的设计顺利地实现了。一场大事故,使坚持新爆破法试验的向群负了重伤,青春容貌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简直变得模样儿可怕了。加上,他在钟放花父亲面前阴阳怪气地来了几句,使这位感情朴实的老工人,痛骂了自己的女儿一顿,粗暴地规定女儿不准和地主崽仔谈爱。钟放花和向群的关系中断了。

杜辛想,这一下,放花姑娘该倒向我杜辛的怀里了吧?事情竟是这样的不如意。这个死了心的姑娘,就是不向自己靠拢。看来,要想把自己喜爱的姑娘弄到手,得放下架子、改变战术了。不能采取对待牛鬼蛇神的那一套办法。现在,自己又荣升为副主任,钓钩上的诱饵又粗一些了。只要自己改战术,是能够采摘到这朵花的。经过左思右想,他为自己制订了行动方针:一、脸皮厚,不怕丑;二、胆子大,主动进攻。于是,他写下了这份“广播稿”。

“小钟,人家带来一份广播稿,要你尽快广播。”

广播稿?钟放花的耳朵倏地一热。她觉得,这可不能和他闹个人意气了。工作归工作,个人意见归个人意见。于是,她连忙起身,从播音间走到外屋来。这时,唱片已经换了。新的歌曲,在矿区飞扬:

我们工人要大干!

嗨!我们工人要大干!

……

屋里,传来了脚步声。杜辛尖耳静听,声音是那样亲切、悦耳。“吱”地一下,门开了。一张秀丽、红润润的脸蛋出现在门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在他面前闪动。一下子,他的心醉了似的,没有说什么话,也忘了把手中的“广播稿”送过去。两抹猪棕般粗的眉毛下,眼珠儿象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门口那张秀丽的脸蛋。唱片在旋转着。这一面眼看就要转完了,该翻片啦。钟放花尽量压下内心的讨厌情绪,问:

“你不说送广播稿吗?”

“对,对对!”杜辛猛醒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广播稿”,递过去。

钟放花接过稿子,杜辛眉开眼笑地看看她,想跟着跨门进去。正要抬腿,钟放花“乒”地一下把门关住了。杜辛连忙把脚缩了回来。心儿随着这关门声,在胸膛里一弹,接着又重重地落了下来。一种难以说清楚的滋味儿,在心窝里**动。他想离开,但是两个脚却象生了根似的移不动。他静静地站立在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听着。里面,哪怕是一滴水掉地的声音,他都能捉进耳朵。“斯——”屋里传来撕裂纸片的响声。呵!她将信封撕开了。把里头的“稿子”掏出来啦!这时,杜辛的心象只蹦跳的小兔,在胸膛里乱撞。接着,屋里静下来了。只有那捣乱的广播声,不时地来干扰,灌进他的耳朵里来。杜辛对这时的广播讨厌透了,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他尽量排除这些干扰,尖着耳朵听着。过一下子,他举起手臂来,看看表,过了三十四秒了,她一定看了前面最精采的那段了。自己这段话,会得到心尖上的人什么反应?一定会拨动她的心吧?此刻,杜辛真恨自己的眼睛不能透木穿石,也恨这门板严实无缝,自己有眼看不见他想看见的人。他又举手看看表,又是三十秒过去了,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

脚步响。她终于来开门了。细一听,不对!声音是从走廊里传来的。坏了!有人朝广播室这边走来了。杜辛的心紧紧地一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正要移步离去,只见脚步声由重变轻,往走廊的那一端响去了,一颗心这才落了地。他重又回到广播室门前,目光在门板上溜了一遍。倏地,他眼睛一亮,只见门板左侧,有一个钉子钉出的小孔。这简直是一大发现呵!杜辛忙把眼睛贴近那个小孔,朝里张望着。孔太小,只有一点白白的光,对直射在播音间门口的布帘上。唉!这块该死的布帘,真讨厌!他从右眼换成左眼,又从左眼换成右眼,看不到。接着,将眼睛往左移移,又往右靠靠,还是看不到。里面,“嚓嚓”地轻轻响着,不知是什么声音,突然,一阵风从里屋出来,布帘动了。他好象看到,钟放花伏在桌子上,正挥笔写着什么。呵!她、她……她在“批示”了呢!杜辛的心,喜孜孜地跳动起来。

刚才,钟放花把门重重地关上以后,立即从写着“广播稿”的信封里,掏出一叠纸来,展开一看,“亲爱的心尖上的人……”一行生刺的钢笔字,立即窜进她的眼里。姑娘的心里象猛地插进了几根针!这样的人,这样来称呼自己,这是对自己莫大的侮辱!她气愤,她窝火,她羞恨!秀丽、端庄、红润的脸盘儿涨得更红了。鼻孔儿也好象变小了,出不赢气了。下面的字,她一目十行地看了看,下流、粗痞、可耻!最后,还特意写着三个字:请批示。信纸下端,又新添了一行小字:上级已正式任命我为矿党委办副主任。顺告。可笑!姑娘恼恨之中,脸上不禁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容。好!给你个“批示”。她这样一想,蹦跳的那颗心也随之平静下来。她坐到桌前,握起了一支画笔。从上幼儿园的时候起,姑娘就是一个积极的美术爱好者。小学、中学,都是学校里的美术骨干。参加工作后,成了矿上唯一的“女画家”。现在,她把这份“广播稿”翻了过来,挥动了画笔,在上面作着一幅山水画。她疾涂几笔,纸面上出现了高阔的天穹。几抹淡云之间,一只雄鹰在展翅高翔。在纸面的下端,她又乱点了几笔。很快,一个水池跃上纸面。池水**漾,杂草丛生。一只活生生的癞蛤蟆,从她的笔尖上跳下来了,蹦跳在草丛间,举头贪婪地望着展翅在高阔、深远的天穹中的雄鹰……,本来,姑娘不想把自己比得这么傲气、清高。但是,她转念一想,在这样的无耻之徒面前,把自己摆得越高越好!

唱机上的唱片在旋转着,一支又一支的战歌声震**在金鹿峰。一会,一块唱片放完了。钟放花看看表,八点半只差一分钟了,她忙着打开收音机,准备转播省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省报摘要节目。

很快,喇叭里,电波送来了省人民广播电台一个男播音员宏亮的声音:

“……下面,报告本次节目的内容提要:通讯:掘进史上的光辉一页——介绍金鹿峰煤矿殊山矿井广大建井工人连续奋战三个月,进尺突破千米关的事迹……”

钟放花把自己作答画的“作品”往桌上一放,尖起耳朵,兴奋地听着这激动人心广播。

门口,杜辛还在那儿呆立着。

电波,震响在金鹿峰的山上山下,轰动了整个矿区。井口,下班的工人,一身煤尘,一头热汗,聚集在喇叭下;食堂里,正在吃饭的工人,端着饭钵,仰起头来,认真地听着广播;矿区大道上,走路的人们停住了脚步;医院病**,躺着的伤病员欠起了身子,抬起了头;工人村里,家家户户的收音机全打开了。喜讯,在全矿区八千多名工人的心头滚动……

“叮叮叮……”

播音室外间的电话铃响了,钟放花利索地跑了出来,一把抓起了话筒。门口,杜辛瞪圆着眼睛,紧紧地贴着那个小孔。他不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呵!这时,他想举手敲敲门,进屋去坐在她的床头上,看看她刚才写下的“批示”呵。可是,她正在接电话,这时候敲门,准会惹恼她,他真恨这个不迟不早到来的电话。

“对,我是放花。你在哪?井口进班室?听到广播了吗?……”

钟放花对着话筒兴奋地问着。此刻,她的嗓音是那样的温柔、甜美,比歌唱家的歌还动听。电话是谁来的呢?一定是那个向呆子。杜辛愤恨地想。

“……什么?用录音机把省电台的广播录下?哎哟,真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着!已经播了一段了。不管怎么样,我马上动手录。晚上还会重播的,再补上,好!”

话筒撂下了,钟放花飞快地走进了播音间,打开录音机,插上了线。杜辛悻悻地站在门边,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上冲。刚才,他根本没注意这个广播。现在,他一听,更火了。什么玩艺,为走资派唱赞歌!好,录吧,到时候是会用得着的!这是一块石头,一块你们自己搬起砸自己的脚的石头!他更加认定,电话是向呆子打来的了,他恨自己那一回没有把他送上西天,还留下这么一张疤脸。唉,唉唉!杜辛愤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情场如战场。不高明的人,总是过低地估计敌手的力量,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此刻的杜辛,正是这样。他认为自己荣升为党委办副主任,是个区委书记那般大的干部了。世上的女人,谁不向往找到一个地位高一点的丈夫呢?钟放花可以任性一时,但只要自己展开攻势,是一定能够弄到手的。这样想着,他勇气又提高了,举起手来,准备敲门。

突然,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现在,杜辛气壮了,胆大了。他觉得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渐渐地,脚步声越来越近,真的朝这边响过来了。杜辛不禁又有一点生畏。是谁来了?岳峰?不会。他一清早就去省里开会去了。路云?也不会。他正在思谋对岳峰进行“反击”呢?那么,是谁?是钟志毅?是燕燕?他胡乱地想着。猛抬头,来人到了自己的面前。不是别个,是他恨透了的向群和钟放花的通讯员小二子。

“你来干啥?”杜辛愣了一下,板着面孔问。

“你管得着吗?”小二子知道这个家伙又在这里胡缠,心里很是厌恶,嘴上当然不会示弱。

做贼心虚,杜辛没有吭声了。

小二子走到广播室门前,“”地擂了几下门。

“你敲啥?”屋里,冲出来钟放花愤怒的声音。

小二子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钟放花今天的态度变得这么坏?呵,是不是被这小子胡缠得窝了一肚子气?他瞟了杜辛一眼,又举手敲门了。

“你胡闹什么!”屋子里,又传出来钟放花一句火爆爆的话。

“广播稿。”小二子耐着性子说。

“给你批示!”

钟放花说话的火气更大了。接着,“呼”地一下,从门上部的小窗口里,飞出来一个纸团。

“什么?批示?”小二子更胡涂了。他看到里面丢出来一个纸团,忙弯腰去捡。

杜辛的脸火烧火辣,飞步上前,抢在小二子的前头,一把抓住纸团,转身风快地跑了。也许,他跑到自己的办公室,关起门来看去了。

小二子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杜辛跑后,他又扬起拳头,敲着广播室的门。

“死不要脸!”里面,传来钟放花十分气恼的声音。

“什么?我送广播稿来,是死不要脸?”小二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在门外大声地嚷叫着。

“你是小二子?”钟放花听出是谁的声音来了。

“你当我是谁呀?”小二子回敬一句。

“我以为你是鬼,不是人哩!”钟放花的声调变得亲热起来。接着,门开了。

“……”

钟放花望着站在门口的小二子,大声地笑着。

“你笑什么?”小二子故作惊讶。

“……”

钟放花笑得更厉害了。她弯下腰来,双手直按着肚子。

“看你,乐得象是今晚就要和向技术员结婚了似的。”小二子抓住机会,取笑钟放花一句。

“你坏!”钟放花扬起了拳头。

“哎呀!这么厉害!将来,向技术员会取代刘师傅出任全矿‘怕老婆委员会’主任罗!”小二子说完,开心地笑着。

钟放花真的把拳头打过来了,小二子一闪身,拳头落在门框上,痛得她捏着手,“哎哟,哎哟”直叫唤。

笑闹了一阵,两个人才压住笑。小二子走进屋去。播音间里正在录音。说不定,钟放花和小二子的笑声,冲过门帘,已经上了录音带了。这时,钟放花才猛然感觉到,坏事了,但是,笑声出了口,再也吞不回了。这篇稿件横直没有录全,待晚上联播节目时再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二子脑子一转,故意取乐道。

钟放花把播音间的门关住,调头问:“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为什么笑。”

“说说。”

“批准我说呀?”

“说。”

“不骂我?”

“当然!”

“你呀,”小二子滑稽地扮了个鬼脸,“要当主任夫人了!”

“你放屁!马屁!牛屁!”钟放花脸一沉,连珠炮似地来了三句。

“说好的,不骂,你又骂!”

“你瞎说。”

“瞎说?”小二子也沉下脸来,佯装很不服气地说:“我刚才亲眼看到杜辛站在广播室门口,你从屋里丢出一封情书,他如饿狼扑羊似地捡着就跑了。”

“”……钟放花止不住又笑弯了腰。

“我还听到你说:给你批示。”

“……”钟放花笑得简直伸不直腰来了。

“这下,在事实面前,承认了吧?”小二子故意双手插腰,装得很神气地说。

“去去去!”

“又不认帐了?”

“好了,别瞎闹了。张扬出去,可不好呀!”钟放花认真了。

“你放心!我是你和向技术员的‘铁杆保皇派’!”小二子也认真地说。

“什么广播稿,快拿出来吧!”钟放花伸出手来了。

“这可是一个特大喜讯!你一定会比对刚才那份广播稿一百倍地欢迎!”

“啥?快拿来。”

“与你有关。”小二子故意买关子。

“什么事,快说嘛。”钟放花生气了。

“告诉你吧,你的真正的心上人——向技术员的新爆破法,今天又有新的突破,工效比旧爆破法,提高三倍啦!”

“真的?”钟放花的眼睛里立刻放出异样的光彩。

“罗总亲自写了一份稿子。你快用最甜美的嗓音,向全矿职工、家属报告这个喜讯吧!”小二子这才把手中的广播稿递给钟放花。

钟放花赶忙展开罗先敏亲笔写的这份稿纸,兴奋地看着。鹅蛋形的脸儿幸福地涨红了。

“这回,你高兴了吧?”

“你不高兴?死鬼!”钟放花一边看着稿子,一边甜蜜地瞪了小二子一眼。

“什么时候播呀?”

“待省电台这篇稿一播完,我马上播这个续篇!”钟放花激动地说。

“太好了!”

小二子扬起拳头,兴奋地在空中擂了一拳,转身飞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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