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鹿峰号声(1 / 1)

风雨山中路 谭谈 7480 字 1个月前

掘进垱头,那又是另一个天地。这里,没有防爆日光灯,只见一颗颗银灿灿的光团,在黑暗中闪动。这是戴在矿工们头上的矿灯。“轰隆隆”的声响,震天动地,简直如同来到了雷的故乡。这是穿山的钢龙——风钻,正在呐喊着向千年顽石冲锋。

硃山矿井开工两个多月了,胜利的喜讯不断传来。打了胜仗,自然有人高兴有人恨呵!谢一炮走出井来,常常独自登山,举起随身带来的铜号,痛痛快快地吹一通。在部队上,他是一个很棒的司号员,是一把威震全团的“响号”。复员的时候,一同离队的战友们在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买这买那。他却什么也没有买,只在乐器店买了一把小铜号。指导员笑着问他:“小谢,复员后还要吹号呀?”“当然,把部队的冲锋号,吹到地方去!”真的,回到矿山后,每一次突击任务之前,每夺取一个胜利之后,他都要吹一通“冲锋号”,痛快痛快。硃山矿井开工两个月来,他已经爬上金鹿峰美美地吹了八回冲锋号了。

这阵儿,掘进垱头“轰”的响声慢慢地减弱,最后完全消失了。并排挺立在井巷垱头的两台风钻,完成了又一次冲击,打出了一排新的炮眼,停止了冲杀,退将下来了。这时,谢一炮抹了一把喷溅在脸孔上的岩浆,将矿灯光朝向群一扫,爽快地道:

“看你的了!”

向群在岳峰和工人们的支持下,从殊山井开工以后,一直坚持在井下进行他的新爆破法的试验。这时,他和两个助手一道,背着炸药箱,向新开出来的一排炮眼处走去。谢一炮朝风钻手们一声喊:“走,扯乱弹去!”说完,他大腿一抬,领头往安全洞走去。

这是一个二、三米深的横巷子。当打出一排炮眼,放炮员上去装药、堵眼,联线放炮的时候,风钻手们来到这里避身。待垱头的炮响过十五分钟后,浓黑、刺鼻、有毒的硝烟,随着鼓风机鼓进来的风流消散开去。这时,风钻手们再扑进垱头,抱起自己心爱的风钻,开始对岩石进行新的冲击。

这一个暂短的时间,是矿工们的一种享受。在这个时间里,大家谈天说地。矿区的新闻,千古的笑话,统统汇集到这里来了。

谢一炮领着全班人马,进入了这个横插在主巷道一侧的,二、三米长的洞子。洞内靠墙倒放着几根木头,供人们休息时当凳子坐。有些地方,堆了几只井下用来装矸石用的竹箢箕,这算是这个地下世界中独有的、别具一格的“沙发”了。几盏矿灯闪动几下,工人们先后在“木凳子”、“竹沙发”上入坐了。

“炮队长,昨夜里杨妹子没让你跪床脚吧?”

三十六、七岁的“刘主任”,将矿灯朝谢一炮一扫,先发制人地嘲弄起谢一炮来。真是自不量力呵。他哪里是炮队长的对手?谢一炮笑了笑,用十分尊敬的口吻说:

“主任,男子汉大丈夫,讲不出来就不出来!”

“哈哈哈……”

狭小的洞子里,扬起了开心的大笑。

被谢一炮攻击的,姓刘,人们不爱叫他的名字,尊称“刘主任”,或“主任”。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风钻手,连一个小组长也没有当过。这个“主任”,传说是大家民主选举的“怕老婆委员会”的主任,有一次,他不知为一件什么事惹恼了老婆。老婆子武高武大,性子又烈,吵着吵着,动开了手。“主任”哪是老婆的对手呵?干不到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往房外逃,便一头钻到了床底下。

“你出不出来!”老婆子威胁着。

“男子汉大丈夫,讲不出来就不出来!”

他钻到床脚里面,口气变硬了。

这一句话,使得他老婆“噗哧”一声笑了。火消了,气散了,老婆放下手中的鸡毛帚子,转身出去了。这女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知在一个什么场合下,把这桩“家丑”张扬出来了,从此,一时成为笑谈,传遍全矿区。老刘从此被大家“封”为了全矿“怕老婆委员会”的主任。

这时,谢一炮一回击,而且一下就戳到了他的痛处。在大家“哈哈”的笑声中,“主任”不言声了。

“我们要奖罚分明!挑衅者输了,要罚!”

“对,罚他讲一个笑话。”

大伙立即响应这个倡议。

“好,好。”

“主任”老老实实地点头。别看他在老婆面前这么没能耐,而讲个笑话什么的,却是很有一套的。这时,他吞了一口口水,一本正经而又语调缓慢地说开了:

“话说某年某月,一个火车站的站台上,有个老太太在痛心地哭。到底出了什么事呵?车站的工作人员连忙走过去询问。老太太说,她的行李忘在火车上了,火车已经开出站了,工作人员安慰她说,不要急,他们给下一个车站打电话,请他们上车为你找找,找到后带过来。老太太一听,没再哭了,睁大眼睛问工作人员,电话快还是火车快呀?工作人员说,那当然是电话快,这一下,老太太一把抓住工作人员的手,求他说:快,快让我坐电话去追!”

“哈哈哈……”

“呵呵呵……”

矿工们的笑声是豪放的,就象他们的性格一样。只有李八级没有笑,板着脸说:“乱弹琴!乱弹琴!”

“老八,那请你来一个不乱弹琴的。”有人给李八级出难题了。

“对!请我们的八级老师傅讲一个好不好?”小二子站起来说。

“好!”

安全洞里,一片鼓掌声。

李八级作难了,又不好动气发火。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往外溜。这时,谢一炮拦住他,为他解了围:“哈,别欺负我们的老师傅了。下面,我来讲一个!”

人们正要拍手欢迎,井巷接连传来“轰、轰”的响声。垱头上的炮响了。谢一炮连忙闭住嘴巴,竖起耳朵细听。“轰!轰轰!”又一轮炮声响起。顿时,谢一炮眉开眼笑了。等炮声一停,他再不讲什么故事、笑话了,腾地立起身,向硝烟迷漫的垱头扑去。

“叭!”

前边一个人闯了过来,与谢一炮撞了一个满怀。头上的矿灯摔掉了,熄灭了,一时什么也看不清。

谢一炮粗声粗气地吼着:“谁?乱弹琴!”

“队长,是我,是我。”

向群连忙说。他头上的矿灯虽在,但眼镜却掉在了地上。他趴下身子,双手在地上**。这时,谢一炮把刚刚摸到的眼镜,戴到了向群头上。

“队长,你……”

“走,看看这炮来得怎么样?”

谢一炮的矿灯又在头上亮了。他一把挽住向群,朝烟尘腾腾的垱头奔去。

三脚两步,奔到垱头。浓浓的炮烟滚动着,直呛鼻子。谢一炮把头上的矿灯光摘下,拿在手里,照着刚刚放过炮的垱头。垱头上,被炮蹦出来的岩石,堆满了好几米巷道。一块块石头上,还冒着青淡的烟雾。这一槽连发炮,进了一米七、八,等于平常两槽炮的效果呵!这叫炮队长怎么能不高兴呢!他一把抱住向群,高兴地说着:“好家伙,真有你的!”

向群从谢一炮怀里挣脱出来,扑到垱头的石堆上,双手捧起一块岩石,贴近脸去,闻着石块上的硝烟气。这时,两颗热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沿着脸腮淌下来,掉在手中这块刚刚散去硝烟的石头上。

“成功了!新爆破法成功了!”

谢一炮站在垱头,发疯似地喊着。正在安全洞里扯谈的矿工们,听到谢一炮的呼喊,等不及硝烟散去,就争先恐后地向垱头跑来了。大家各就各位,装岩机挥舞着它的钢铁大手,一耙一耙将岩石装进矿车箱里。

很快,一台台风钻又呐喊着向岩石冲锋了。

夕阳,躲到了望龙山的身后。起伏的群山,被霞光装扮得金碧辉煌,耸立在山谷间的一座座高高的井架,也披上了金灿灿的霞光,架顶上的天轮,朝着金鹿峰欢快地飞转着。

通往金鹿峰的砂石小道上,谢一炮身背一把铜号,兴冲冲地向山顶上攀去。步子很重,踏得路面上的砂石,叭啦叭啦响。挂在铜号上的一块红绸,随着谢一炮走路时身子的起伏,在肩头上飘动,霞光里看去,象一支飘动的火炬。

开工两个月来,谢一炮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兴奋。他为向群新爆破法的成功感到高兴,也为全队直线上升的掘进进度感到高兴。下班的时候,检验工拉着皮尺一量?吙!十一米四八,比以往的进度翻了一番。出班以后,澡一洗,衣服一换,写了份表扬稿,送到广播室。在窗口边一看,嘿,向群已经站在钟放花身边了。他险些冲走人家的约会。他赶忙吐吐舌头,退了回来。他感到浑身的欢乐劲没处放泄出来,自然又背着铜号往金鹿峰登来了。往日,他登上“鹿背”,就站定吹号了。这次,他决心登上“鹿头”,再痛快地吹一通。

路越来越陡,树林愈来愈密。走到“鹿顶”上时,前面密密的树林里,传来树枝摇动、人的嘻笑声。是谁在这里干什么?谢一炮停下脚步,举目望去。树林很密,看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爬在一株树上,用手在摘着树上的什么果子,女的;有一个人站在树下,伸出手来,接着上面丢下来的果子,男的。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谢一炮自然不例外。这时,他放轻脚步,猫着身子,朝那边林子里窜去。渐渐地,他看清楚了。他呆立住了。爬在酸枣树上摘酸枣的是伍惠芬,站在树下接酸枣子的,竟是岳书记。“呵!”他在心里一叫,“他们恋爱了!”。自己只有过年轻时恋爱的体会,却不知道岳峰、伍惠芬这样年纪的人是如何恋爱的。他选了一个既能远观、又很隐蔽的地方坐下,想当一当甜蜜的观众了。

岳峰坐在酸枣树下的草地上,仰头望着骑在树桠上的伍惠芬,感叹地说:“你还这样会爬树呀?”

“我们苗家女,有谁不会上树呢?”

“呵,你是苗族同志呀?”

“你呀!太官僚了!”骑坐在树桠上的伍惠芬,脸微微地红了。“对我太不了解了!还‘苗族同志’哩!”

“对你的身世,我可真不知道。”

“嘻嘻……吃酸枣子吧!”伍惠芬笑了,随手摘了一个又大又黄的酸枣丢了下来。

岳峰伸着手板接住了。

“吃呀!吃呀!”伍惠芬在树上催。接着,她自己也摘了一个酸枣放进嘴里。

岳峰很有滋味地嚼着酸果。顾名思义,果子是酸的。熟得好的,酸中透甜,又很糯,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样呀?”伍惠芬在树上问。脸庞红扑扑的。

“酸。”

“就酸呀?”

“还甜。”

“还有呢?”

“怪粘糊的。”

“嘻嘻……”伍惠芬浅浅地笑笑。“粘你嘴巴了吧?”

谢一炮看到这里,差一点笑出声来了。他赶紧闭紧嘴巴,美滋滋地想:嗬,老家伙们恋爱,滋味儿不比年轻人差呵!别看岳书记平日蛮严肃的,此刻在伍惠芬面前,变得怪温顺了呢!他过去是我的介绍人,如今,我要当当他的介绍人了!

“是甜好吃呢?还是酸好吃呢?”伍惠芬又丢下来一个酸枣子。

“甜。”

“才不哩!”伍惠芬不同意岳峰的看法。

“酸。”在工作上很果敢、很有主见的岳峰,这时候却拿不出自己的主见了。

“也不!”

“那……”岳峰抬起头来望着树上的伍惠芬,不知如何回答了。

“又酸又甜,味才最美。”伍惠芬朝下面的岳峰笑笑说。

“看不出,你还蛮有一套理论呀!”这个河南人,说一口湖南话了。

“我有什么理论呀!我只知道吃果子。不信,你再尝尝。”伍惠芬说着,又摘下一个果子,在手里晃了晃,想丢下去,又停住了,对树下的岳峰说:“抬起头来,张开嘴,张开嘴。”

岳峰抬起头来了,也张开了嘴。猛地,伍惠芬手里的那个熟透了的酸果飞过来了,不偏不斜,正好落到了岳峰的嘴里。

“嘻嘻……”伍惠芬痛快地笑了。

谢一炮赶紧把嘴捂住了,笑声没有跑出口来。

“怎么样呢?”

岳峰嚼了嚼酸枣子说:“对,对,对,又酸又甜。”

“嘻嘻……”

伍惠芬放出了一串满意的笑声。

“惠芬同志,有件工作,想给你谈谈。”岳峰说。

“提个意见,”伍惠芬头一偏说:“什么惠芬同志呀?”

岳峰以笑作答:“硃山矿井上马后,人员越来越多了。没有一个理发店,大伙理个发要跑好几里路。你能不能……”

“我们研究了,准备明天就过去开一个分店。”

“谁去?”

“我。”

“那太好了。”岳峰颇为感动,停了停,又说:“还有一件事问你。”

“什么事呀?”

“你那个小本本上,又记了些什么新的意见呀?”

“给!你自己慢慢看吧。”

说话间,伍惠芬从衣袋里掏出随身带来的那个小本本,丢了过来。

岳峰眼明手快,双手把那个小本本接住了。一边嚼着酸枣子,一边翻开本本认真看着上面记着的工人群众中的各种各样的意见。脸庞上,慢慢挂上了微微的笑容。这个小本本,是工人群众心灵的镜子呀,在这面镜子面前,能照出你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上存在的问题,能照出你思想上的灰尘。

岳峰埋头看着这小本本记下的意见,不时翻动着纸页。伍惠芬看他看得这么认真,攀着树枝一颗一颗地摘着酸枣子,一时没有开口。这时候,谢一炮可着急了。隔的远,看不清岳峰的手里拿着什么在看。他猜想,这是伍大姐写给岳书记的情书吧?上面都说了些什么呀?他真想窜过去看一看呀!然而,他没有动,等着听他们下面的话。

果然,爬在树上的伍惠芬,看岳峰把小本上记下的意见看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地开口了:

“我,也给你提个意见。”

“好呀!欢迎。”

“别看现在他们不敢吭声,可他们处处盯着你呀。你自己要注意,不要留辫子给别人去抓。”

“你明说吧。”

“我发现杜辛他们暗地里留心收集你的材料。他们在等待时机整你。”

“你害怕?”

“怕?才不哩!现在你工作顺利的时候,我给你提醒提醒!你还是注意一点好。”

“你的心又好又细呀!”岳峰动感情了。

“还有……”话到嘴边,伍惠芬又咽下去了。

“还有什么呀?”

“前几天,老局长到矿里来的时候,对我说……”伍惠芬又把话咽下去了。

“说了什么呀?”岳峰紧紧追问。

“不告诉你。”伍惠芬对岳峰娇嗔着。

“对我还保密呀?”岳峰笑了笑,感叹地说:“老马还记得那一年的事哩!”

“他也对你说了?”伍惠芬忍不住问。

“说过。”

“说了什么呢?”

“说你是个好同志。”

“老是同志吗?”伍惠芬不高兴了,“不能变一变?”

“……”

谢一炮实在忍不住了,“呼”地站了起来,取下背上的铜号,放到嘴边,运足气,吹开了:

“嗒嗒达的,嗒嗒达的……”

深山里猛地响起雄壮、嘹亮的冲锋号声,把岳峰和伍惠芬全都吓呆了。伍惠芬慌忙从树上梭了下来,落地时,手没有抱稳树干,险些摔倒,岳峰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俩人同时转过来,见是谢一炮,伍惠芬的脸通红了,岳峰也不自在起来。

“是你呀,炮队长。”岳峰定了定神,说。“来了多久啦?”

“嘿嘿,嘿嘿……”谢一炮傻笑着。

“找我有事吗?”

“报告!今天我队进尺十一点三米!”

“好呀!难怪你又登山来吹号来了!”岳峰自然了解谢一炮这个癖好。

“岳书记,我,我……”

“还有什么事,说呀!”

岳峰热情地望着谢一炮。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只有伍惠芬,还红着脸哩!

“我想、我想……”下面的话,谢一炮难以吐出口来了。

岳峰用热情的目光鼓励他。

“我想当你们的介绍人!”

话音一落,谢一炮调转身子,往树林外飞快地跑了。伍惠芬羞得埋下了头。岳峰望着他的背影甜甜地嘟噜着:“这个炮队长,炮火真猛呵!”

谢一炮从金鹿峰上飞快地跑下来了。很快,他来到了井口的电机车道上。正好碰上燕燕从电机车上下来,下班回去。谢一炮一把拦住她,连连说:“快喊我,快喊我!”

“喊你?”燕燕感到很奇怪。这个炮队长今天怎么啦,象是疯了似的。

“对!喊叔叔!喊叔叔!”

“你见鬼去吧!”燕燕噘噘嘴说:“你快喊我阿姨吧!”

“真的!”谢一炮挺严肃地说:“我呀,要当你爸爸、妈妈的大媒人啦!你还不喊叔叔呀!”

“咯咯……”燕燕腰都笑弯了。“你是大媒?不要脸!”

“谁和你开玩笑呀!你爸爸都承认啦!刚才,我在林子里碰见你爸爸和你未来的妈妈伍惠芬在一起摘酸枣子吃,两个人怪亲热的呢!”谢一炮向燕燕报告着。

“真的?”燕燕认真了。她很关注着这件事呵。

“还假?”谢一炮拍拍胸脯说:“你爸爸还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要当你们的介绍人!你猜他怎么说?”

“把你好一顿刮!”燕燕说。

“嘿嘿,才没有哩!”谢一炮笑了笑。“他张开嘴巴直笑哩。笑,不就是承认了吧?”

“你在做梦吧!介绍人,早就有了。”燕燕看到自己期待的事,在顺利地发展,喜形于色。

“谁?”

“你猜。”燕燕买关子了。

“马局长?”

“不!他呀,是我爸上一届的介绍人。他看他那一次没有看准。一回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回,他没有轻易作声了。”

“罗总?”

“也不。”

“那是谁呢?”

“我!”燕燕头发一甩,说。

“你?”

“不信?”燕燕鼓起眼睛盯着谢一炮。“我吃了没有好妈妈的亏。这回,我要亲自挑一个好妈妈!”

“哈哈……”

谢一炮听了燕燕的话,笑得蹲下身子了。

这时,夜幕罩住了山峰,明月跃上了树梢。初冬的山风,削得人脸皮痛。公路的前头,钟放花和向群,奔跑而来。老远地,他们就听到了谢一炮的笑声。钟放花用她甜美的嗓音喊道:“炮队长,你笑什么呀?”

“钟广播,快来,快来,这里出了一条特大新闻!”谢一炮直起腰来说。话音一落,他用眼睛瞟了一下燕燕。

“什么新闻呀?”

说话间,钟放花和向群来到了谢一炮和燕燕面前。

燕燕抢先答道:“什么新闻啦?告诉你:我们矿山之花——钟广播要嫁人啦!”

谢一炮又笑得弯下腰去了。向群极不自然地偏过脸去。钟放花扬起拳头,追着燕燕打。燕燕左窜右逃,“咯咯咯”地笑着。

今天向群一出井,就激动地奔向广播室,告诉放花,他的新爆破法成功了!姑娘一听,高兴得眼泪就流出来了。她随即铺纸握笔,写了一份广播稿。接着,打开播音机开关,坐到了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准备向全矿工人群众报告这一令人鼓舞的消息。(谢一炮大概就是这时候来到广播室的。)哪知,第一个字还没念出口,向群突然把稿子夺去了。

“怎么啦?”钟放花不解地问。

“等等,等等。”向群连连说。

“等什么?”

“等再试爆两次,并请罗总他们当场检验后再报导。”

两个人一起闯到了罗总的家。罗总听后,感情冲动地背着手在屋里转着圈子。突然,他停住脚步,对向群说:“马上下井试爆。我和老岳都去现场检验。现在,你们去报告岳书记。我把这份图纸看一遍,就到井口进班室来。”

“好!”钟放花和向群离开了罗光敏的家。他们找了七、八处地方,没有见到岳峰。这时,钟放花收住笑声,急切地问:“你们见到岳书记了吗?”

“请他做证婚人呀?”谢一炮逗乐地说。

“别闹了。我们有正经事。”钟放花着急了。

“一炮,快告诉她吧,急疯了放花,你可没法赔向技术员呀!”燕燕说。

“找我什么事呀?”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岳峰爽朗的话音。四个人一齐转过身来,只见岳峰已经站在他们的身边了。伍惠芬,侧身站在离岳峰一米左右的地方。头微微地低着。

“岳书记,我,我……”向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向,什么事,好好说。”

“岳书记,”钟放花代替向群说话了。“向你报告:他的新爆破法今天白班试验成功了!”

“真的?”

“真的!就在我们的掘进垱头。”谢一炮补充说。他真恨自己,一听别人说悄悄话,把这样的大喜讯也忘记告诉岳书记了。

“好呵!”岳峰向向群伸出手来,很是感慨。“功夫不负苦心人呵!”

“我想请你到现场检验。罗总已在井口进班室等你。”向群紧紧握着岳峰的手说。

“好,走!”

岳峰一转身,就往井口走去了。走了几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燕燕说:“燕燕,你妹妹今天过生日的。中午我忘了。你回去煮几个鸡蛋给她吃。”

“现在,我可不管了。”

燕燕说着,用眼睛狡黠地瞟了她未来的妈妈伍惠芬一下,甩开大腿,跑了。矿区公路上,响起了她欢快的脚步声。

树梢上,挂着一轮又亮又圆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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