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曲秀娟回到原来的厂子,以为这样把住的问题解决了就什么都好了,可她没想到按下葫芦起了瓢,想看看爸爸却成了问题。
厂子里除了换了几个工人,给曲秀娟重新安排了宿舍外,别的都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这样以来,曲秀娟想看看曲安民就变得十分的不方便起来。不说要等到晚上九点半下班以后,不说走到出租房已经十点多了,也不说说不了几句话还要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单是一个女孩子家深更半夜跑来跑去的就很不方便。所以,曲秀娟每次都不得不拉上钟辉。钟辉心甘情愿没说的,可这样天长日久的总不是个办法。
单是为看爸爸还好,更重要的时候得赶紧多挣钱!爸爸做一次透析就要四百多块钱,一个月四五次就得两千多块啊!仝玉峰挣的钱最多能保住他们一家的开支,给爸爸看病就全靠她一个人了。眼下因为有原来的积蓄,还有钟辉不时的接济勉强还能凑合,要是再过一阵呢?她不敢往下想了。
可是,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呢?
曲秀娟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换工作。换工作很容易,开发区里厂子多的是,时时刻刻都有厂子在招工,厂门口招工的海报花花绿绿的,只要你愿意,一般都会被录用。厂子虽多,工作时间、待遇都是差不多的,走进任何一家厂子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因而,要想换个如愿的工作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天,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开发区的每一个角落,曲秀娟自然也听到了。
曲秀娟是在车间里听到的。
传播这条消息的是麻大姐。
麻大姐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已经在开发区打工好几年了。她和老公结婚不久就把孩子塞给公公婆婆双双出来打工了。那时候开发区还刚刚规划,厂子也刚刚开始招工,所以两口子在厂子乃至整个开发区都算是元老级的工人了。经见得多了,按说麻大姐对这些后来者应该有说不完的话,然而麻大姐却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主儿,别人要是跟她打招呼她最多就是冲别人笑笑。可麻大姐在传播这条消息的时候却一反常态,从刚走进车间大门就开始传播来看,显然她早就憋不住了。
唉,太可怜了!麻大姐无限惋惜地连连感叹道。
怎么了?
啥啊?
么子啊?
咋的了?
啥子啊?
昨天,我老公给我讲的,让我心疼了半夜呢。麻大姐和她老公不像一般的单身工人那样住在厂宿舍里,而是在开发区附近租了一间小民房,不但可以享受夫妻团聚的幸福,来来去去的也能听到不少消息。麻大姐先是感慨了一番,这才把她听她老公讲的消息重新讲了一遍。原来是她老公厂里的一个工人为了多挣些钱打了两份工,吃不好睡不好活活累死了。
同样是出来打工的,大家听了就无比心酸,为死者感慨不已,然后就是一阵庆幸,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活着还能挣钱,而死者永远不能了……
曲秀娟把这消息讲给爸爸和姐姐听的时候依旧感叹不已。爸爸和姐姐就叮嘱她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曲秀娟点点头,好几天都沉浸在这消息带来的巨大震惊中。直到又过了好几天,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可以打两份工的呀!
钟辉就笑她,傻丫头,才知道啊。
曲秀娟说,是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同时打两份工呢。那肯定能多挣不少钱的吧?
钟辉说,那当然,不过没有了命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曲秀娟没有理会他,顾自喃喃道,要是我也能打两份工就好了!
钟辉就板起脸来,不想要命了?
曲秀娟就生出感叹来,唉,可是爸爸的病越等越麻烦啊!
钟辉本来还想说些心疼她的话,听她扯到曲安民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在心里做好了要打两份工的准备。
过了不久,钟辉真的打起两份工来了,白天还在锅厂上班,晚上就到一家水泥预制厂当装卸工。
曲秀娟知道钟辉这么做全都是因为心疼她,心疼爸爸曲安民,不忍心她为爸爸的病焦躁不安。抚摸着钟辉变得粗糙的手,依偎着钟辉更加壮实的身板,曲秀娟忍不住嘤嘤地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啊?钟辉温柔地拥抱着曲秀娟,轻轻地替她擦了擦眼泪。
苦了你了啊!曲秀娟紧紧地偎在钟辉怀里。
没事的,我能顶得住的。你看看,这不是更壮了嘛。钟辉一手抱着曲秀娟,一手像健美选手一样伸出胳臂来。
给我也再找一份工作吧!曲秀娟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钟辉说。
有我一个就行了,你只要把你那份工作做好就好了。钟辉说。
不行!你为了我爸爸就能打两份工,我为什么就不能?曲秀娟坚定地说。
别说没有工作让你打两份工,就算有你那工作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哪还顾得过来啊?钟辉说。
这倒是实情,曲秀娟一下说不出话来。
所以呀,你就别再瞎想了,好好把你那份工作干好就行了,一样不少挣钱的。钟辉笑道。
然而,曲秀娟还是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找了两份新的工作。
在一个月里休息的那一天,曲秀娟没像往日那样去出租房看爸爸和姐姐他们,也没和钟辉打招呼就一个人偷偷地赶到市区找工作去了。她原来去看爸爸曲安民的时候经过市里就见到过,许多店门口都会贴着一张招工启事,那时候没当回事,现在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她去了好几家打听,在心里比较过来比较过去,就选定了两家,宾馆服务员和钟点工。之所以选这两家,她也是在心里仔细盘算过的。按她的打算,在宾馆上夜班,天亮的时候下班正好可以做钟点工,做完她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这样什么都不耽误。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越想越为为自己精心的算计得意不已。就在这是钟辉的电话来了,小猪,干嘛呢?是不是在想我啊?
才没空理你呢。
咋了?
没咋。
没咋是咋了?
没咋就是没咋。
我找你去了哦,一会儿见。
见不着的。
飞了?
飞了。
你是仙女啊?
比仙女还仙女。
哦?说来听听。
我去市里了。
真飞了?
快到家了。
那我去站台接你。
曲秀娟下车的时候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钟辉。
干啥去了?钟辉问。
不告诉你。曲秀娟飞了他一眼。
钟辉原来还以为她是陪曲安民透析去了,听她的口气又轻松又得意就想她一定有什么好事,现在见了更证明了自己的判断,立刻上前一把就把她抱起来了。
曲秀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钟辉会这样,一下懵了,赶紧求饶,快放我下来!
说不说?
说,说。
不过,钟辉还是把她背到一边去了。
快说,什么好事?
我找到新的工作了,还是两份!
你还真要打两份工啊?钟辉听了大吃一惊,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直直地看着她。
哼哼!曲秀娟得意地转过头去。
你不要命了?钟辉听了半晌才喊出来。
我才没那么傻呢。曲秀娟乜斜了他一眼。
哦?钟辉一愣。
哎,跟你说了。曲秀娟终于矜持不下去了,一股脑地都跟钟辉说了。
钟辉听了思忖了一会儿才送了一口气,小猪现在行了哦,钟点工两三个小时就够了,一整个白天都可以休息。不错嘛。
曲秀娟得意道,比你聪明吧?
钟辉点点头,看来眼下得先买辆车子喽。
买什么车子啊?曲秀娟问。
做钟点工交通工具肯定是少不了的,不然你怎么跑得过来啊?钟辉说。
那,那我不干了!曲秀娟赌气地说。
不干咋挣这份钱啊?钟辉说。
不挣了,太欺负认了。全天底下就没有打工还自带东西的。曲秀娟愤愤地说。
好像全天下做钟点工的都是自己带交通工具的好吧?钟辉说,走吧,买车子去吧。
曲秀娟说,你帮我买辆自行车就行。
那会很累的,还是买辆电动车吧。钟辉说。
不行,太贵了。曲秀娟叫道。
又犯傻了不是?钟辉说,贵是贵了,但跑得快啊。
我知道,跑那么快却多花那么多钱,不值得。曲秀娟还是不情不愿的。
嘿嘿嘿,真是个可爱的傻丫头啊。你不想想,跑得快你就可以多做几家,多做几家你就可以多赚些钱啊!钟辉看着她说。
对啊!曲秀娟这才恍然大悟,我咋这么不开窍呢。
笨呗。钟辉说。
你才笨呢。曲秀娟说着就要打钟辉,钟辉赶紧嬉笑着跑开了。
两个人手牵手往电动车市场去的时候,曲秀娟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钟辉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消息灵通,于是假装叹息说,唉,白爱你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不知道啊,你不就是小狗狗嘛。曲秀娟说。
你呀,只是其一,不知其二啊。钟辉说,我还是你老爹呢。
曲秀娟不愿意了,要打钟辉,就爱占我便宜!
钟辉慌得赶紧招架,一边说,没有啊。你没听人说嘛,女儿是上辈子的情人,现在你是我的情人,下辈子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嘛。
曲秀娟当然听说过这句话,知道这是钟辉故意逗她的,嘴上不愿意,心里已经不知道有多甜了。
两人来到车行打听过来打听过去,最便宜的电动车都要两千多块,贵的就更不用说了,三千多的有,四千多的也有,还有更贵的。钟辉指着一辆曲秀娟很喜欢的粉红色电动车说,那就买那辆三千多的吧。
好贵呀!曲秀娟吐了一下舌头,有点舍不得了。
贵怕啥?好马配好鞍嘛。钟辉说。
你才是马呢。曲秀娟一高兴就喜欢和他斗嘴。
我不是马,我是狗,小狗。钟辉说。
曲秀娟以为钟辉会像往常一样跟她斗嘴的,没想到钟辉这次竟然会这么老实,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我就是你的小狗狗嘛。钟辉说,你也是我的小猪猪哦。来,小猪猪。
两个说说笑笑人骑上车不顾路人的侧目,一路扬长而去。
快到小院的时候,钟辉说,你可不要把你做钟点工的事跟任何人说啊。
不跟宾馆的人说曲秀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员工除了自己的这份工作还做另外的工作,一心二用,哪里可能做得好呢?可钟辉竟然还不让跟家里人说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曲秀娟就问,咋了?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能跟他们说啊?说不定他们比我们还高兴呢。
钟辉说,你真是小猪啊,他们会为你担心的!
曲秀娟说,不会的。
钟辉说,还想小心点好。你别说,等他们意外地知道了,要是为你高兴的话,不是会更高兴吗?
曲秀娟想了想说,还真是的。那好,先不跟他们说。
回到小院,曲安民和曲秀玲都呆住了,不明白曲秀娟怎么突然会把这么漂亮的电动车骑回来。
哪儿弄的?曲秀玲问。
猜猜,猜对有奖哦。钟辉说。
跟你同事借的吧。曲秀玲说。
龙龙也跑过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还吵着要骑上去。
钟辉就把他抱了上去,吓得曲秀玲赶紧走过来,别碰坏了。
钟辉呵呵笑起来,没事,讹不上你的。
那也不合适啊。曲秀玲还是不肯让龙龙骑上去玩,可龙龙已经闹起来了。
钟辉再次把他抱上去,说,没事,自己小姨的车不让骑还行啊?
啥?娟儿买的?曲秀玲不相信地看看电动车,再看看曲秀娟。
他给我买的。曲秀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就打个工上个班嘛,不值得的,太不值得了。曲安民也不好意思了,训斥道,咋啥都跟人家要呢?
曲叔叔,不怪她,是我想买的。钟辉赶紧说。
上个班,也不来回跑,哪用得着车子了啊?真是。曲安民更不高兴了。
现在她换了新的工作,路远,得骑车上下班了。钟辉说。
啥?换工作了?曲安民和曲秀玲齐齐地盯着曲秀娟看。
曲秀娟这才把换工作的事说了。
曲安民和曲秀玲都对曲秀娟不吭不哈就自作主张地换了工作有点不高兴,但听说宾馆的活儿不但比服装厂的干净,也轻松,这才没说什么,反倒为她找到一份轻省的工作高兴。还有一样,来来回回的跟家里人接触自然就多起来。不过,因为要住在家里,住宿又成了问题,好在曲秀娟上的是夜班,回来休息都是白天,这才算把睡觉错开了。
晚上,听说小姨子买了辆电动车,仝玉峰忽然心里一动,推了推曲秀玲,跟娟儿说说,让我骑骑呗。
你都有汽车了还想电动车?脑子没毛病吧?曲秀玲说。
我有汽车了?仝玉峰捧住曲秀玲的脸晃了晃,你没做梦吧?老婆。
别想瞒我,十一号汽车,你能藏得住啊?曲秀玲眨巴着眼说。
十一号汽车?仝玉峰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简直匪夷所思。
是啊。曲秀玲点点头。
在哪儿啊?仝玉峰问,他倒想看看跟他一张**睡了那么久的老婆怎么给他变出一辆汽车来。
喏,这不是,这不是。曲秀玲点着他的两条腿说。
这,这就是十一号汽车啊?仝玉峰哭笑不得。
啊,你站起来不是十一是什么?曲秀玲忍不住笑起来。
嘿,仝玉峰苦笑道,这汽车好,省油,还不要驾照。
知道好了吧,那就别惦记人家的电动车了,啊。曲秀玲像哄孩子一般说,我知道你干活累,等啥时候咱有钱了就给你也买一辆,乖,啊!
唉……仝玉峰似是叹息似是答应地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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