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萍正看着，忽然觉得肩膀被什么拍了一下，一回头看是卜小莉，很是诧异。如果有什么事，公司里或者每个部门都会开会宣布的，如果主管单独的和谁讨论工作上的事，一般会QQ通知，像现在这样来到她的座位上通知她就有点大张旗鼓的意思了。石玉萍自然很意外，就问，卜姐，什么事？
卜小莉说，姚姐在小会议室等你。姚姐是人事部的主管，她的名字叫姚伟明，乍一听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男人，因此她总是在给别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就直截了当地要对方叫自己姚姐。一般人除了刚刚人职的时候跟人事部接触外，平常时候一般不大打交道的，现在居然主管要召见，那就很不寻常。
石玉萍不知道是什么事，忐忐忑忑地去了小会议室，果然看见姚姐已经等在那里了。
姚姐。
嗯，坐吧。你来公司多久了？
快五个月了。
嗯，公司的制度你学习了吗？
是。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上班时间还做别的呢？
没有啊。
什么没有啊？上班时间看新闻，难道没有？我们可不是报社，就算报社也没机会给你看报纸，你应该出去采访才对！
下不为例吧……
那你还想有多少个下回啊？以前你聊私人QQ、网购、看新闻……公司都没追究你，就是希望你能自觉点，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啊！鉴于你目前的表现，公司已经无法再留你了……
姚姐！
如果你不服，可以找秦经理谈谈。我说句私人话，毕竟他是经理，在这里他就是老大，留你不留你，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你要是真的还想在公司上班，不如找秦经理好好说说。个人意见，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石玉萍没听完就一下子明白了，是秦经理在算计自己。上班时间不允许做别的事是公司的一条制度不错，不过这条制度事实上形同虚设，根本没人当回事。很多时候公司的资料不够用就得到网上找，而网上的资讯又那么丰富、方便，在找资料的时候难免会看一看抢人眼球的信息。有些时候一个案子做起来会很手，要比预期的时间快很多，那么剩下来的时间就可以浏览一下网页，看新闻、打游戏、网购、聊天……公司里这种事是很寻常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没这样做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因为这条制度被点名批评、罚款或者遭到开除。今天破天荒地拿她开刀，瞎子都能看出来，是秦经理在作怪！姚姐不都说了，留不留都是秦经理一句话的事儿吗？找秦经理好好谈谈？谈什么啊？承认违犯了公司的制度，写检讨书，或者甘愿受罚？那样就一定行吗？
一想到秦经理，石玉萍就恶心得不行，真想对着他狠狠地啐一口，再把辞职报告摔倒他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可是，求职的经历太让她刻骨铭心了，她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算现在想起来后背都一阵一阵地发凉。无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尽管一想到在云州的屈辱心里仍是一丝一丝的痛，不过秦经理到底没有强迫她，或许会有点希望？再说，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石玉萍硬着头皮去了秦经理的办公室。
除了在云州，石玉萍自打回来上班还没怎么见过秦经理，像现在这样单独的去面对还是第一次。石玉萍心里敲了半天的鼓，还是横下心来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哦，石小姐呀，坐吧。有什么事儿吗？
秦经理，我，我错了……
哦？怎么了？
我，我，我不该上班时间看新闻……
哦，姚经理找过你了？
是。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能给你个机会？
是的，秦经理，如果这次您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一定……
石小姐，给你一个机会没问题，算不得什么事儿的。不过，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石小姐，你现在是在跟我谈判，知道吗？既然违犯公司制度，而且不止一次两次，开除就是必然的，无话可说的，没有缓和余地的，是必须执行的！现在，你还能跟我谈判，本身就是在给你机会，明白吗？
虽然我没直接过问你的业务情况，可我还是知道你的能力是很强的，
如果再给你一段时间历练，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可惜呀，这样有才能的人竟然在不起眼的小事上摔了跟头。我很为你感到痛心啊！所以，才想再给你一个机会。石小姐，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石小姐，你知道什么是谈判吗？或者说谈判的艺术——通俗点说就是谈判的窍门，你知道吗？说白了，就两个字，妥协，就是让步，在达成协议的前提下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现在，我给你谈判的机会已经是在对你妥协、对你让步、对你容忍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的真诚，对你的诚心！如果，你还坚持你的，没有妥协，没有让步，没有容忍，那怎么能显出你的真诚，你的诚心呢？只有我一个人真诚、诚心，你却一点真诚、诚心都没有，那不好吧？既不公平，也没有人情味嘛。
……我，我……
石小姐，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到下班时间，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打我电话，我们去吃个饭、喝个茶、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都行。
秦经理，我……
如果不行，你就写个辞职报告交上来，明天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辞职报告？是公司开除我，不是我要辞职的啊！
呵呵呵，石小姐，要你写辞职报告是绐你面子，要不然的话下一家公司问起你的经历来，你总不能说被开除的吧？
好了，石小姐，要是你还想在公司里上班，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石玉萍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那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被秦经理盯上了，她从姚姐的只言片语上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秦经理不但不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胆大妄为为所欲为无所不为的人！只要在这家公司上班，被他盯上就只是早晚的事了。
石玉萍想清楚了，就把辞职报告写了。辞职报告比简历好写多了，不用字斟句酌，也不必说得那么详细，只要说清楚目的——辞职，哪怕只有三言两语也足够了。
姚姐没想到石玉萍竟然真的写了辞职报告，心里可能动了恻隐，说，何必呢？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儿还不一样？又悄悄说，你知道吗？卜小莉这次单是提成就拿了一万多啊！本来这笔奖金也有你的份。可惜，你一走全让她得了。你要不辞职的话，也会拿到一两千的鼓励奖的。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别的公司就不一定有这么好了。
石玉萍苦笑了笑，说，谢谢姚姐。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石玉萍就回出租房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顶得住的，没想到一踏进属于自己的空间，还是忍不住鼻子酸酸的。以往，她每天进出这幢房子一次，早上上班的时候出去，中午下班时间很短，来不及回来做饭就跟别人一样叫外卖，傍晚下班的时候就到菜市场买些什么回来自己做着吃。这幢楼里除了房东一家，偶尔一个半个做小买卖的人，就全是外地来的跟她一样打工的年轻人了，虽说大家不怎么来往，可那装束那打扮还是能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早上大家一起匆匆忙忙地出门上班，晚上再陆陆续续地赶回来，整幢出租楼里就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起来。
现在整幢楼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人们都出去忙着各自的工作去了。一想到别人都在忙碌着，只有她一个人无事可做，而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石玉萍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一颗，两颗，三颗……可是那又如何呢？除了把衣服打湿外，什么作用都没有。她很想给杨书生打个电话，可是一点心情都没有，杨书生一听她的口气准会猜到的，那就会担心她。还是不打吧，等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石玉萍擦干了眼泪，她想忘掉所有烦心的事，上网吧，找一部喜欢的电视剧或者电影什么的看看，让自己暂时忘掉烦恼。这很容易，视频网站多的是，《粉红女郎》《武林外传》《炊事班的故事》《地下交通站》《家有儿女》……都是石玉萍喜欢看的，每次都让她看得哈哈大笑，可现在却一点意思也没有了。石玉萍知道不是剧情不好看，而是她今天实在没有那个闲散的心情。既然自己这么需要一份工作，那就继续找吧。人才市场的招聘会还要一两天才会举办，那就先在网上投递简历吧。石玉萍很快打开人才网，慢慢搜寻着招聘公司和招聘的职位，找出自己原来写好的简历逐一投了过去。
晚上，杨书生果然又雷打不动地打电话过来了。
臭丫头，今天过得好吗？
嗯。
叫老爹。
老爹。
今天咋这么乖啊？
乖还不行啊？
不对，你肯定有事。臭丫头，快说，什么事？
没有。
别忽悠我了，快说吧！
真没事，老爹。
是不是跟人家吵架了？
老爹，你还不知道我啊？怎么会嘛！
那怎么了？
没怎么啊。
别装了，无精打采的，快说吧。
我想换一份工作……
哦？现在的工作你不是说做得挺好的嘛，怎么想换了？新工作找好了吗？是什么工作？你做得了吗？电话那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多去几家公司了解了解情况，也算是多长长见识嘛。
长见识当然好，但首先得不饿肚子才好啊。还有钱吗？要不要老爹给你寄点啊？
你以为我挣不来钱啊？别小瞧人，将来一定比你挣的还多呢！
呵呵呵，挣钱不挣钱的无所谓了，只要不哭鼻子就行呀。
哼！
先别哼，你还没说呢，新工作怎么样啊？
还没找好呢。
那怎么就想着换呢？是你炒人家鱿鱼还是人家炒你鱿鱼啊？
老爹……
唉——丫头啊，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别在外面硬撑了，再说好日子现在经营范围越来越大，真的好需要你呀！
老爹，我再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再回来。
那好吧，丫头，你自己没人照顾就自己多照顾自己点吧，别让老爹担心，啊？
嗯！
这样的话他们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石玉萍好几次都半真半假地抗议，老爹，你烦不烦啊？然而现在再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温暖，像一团暖暖的火，再次把原本冰封起来的眼泪烤化了，等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回去，她也不会回去。回去容易，可回到家该怎么说呢？就实打实地说自己在城里混不下去了？邻居笑话倒还在其次，爸爸石有元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她甚至都能听到爸爸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情景，当初老子就不让你上学，你不听！现在怎么样啊？白白折腾了几年不说，还白白花了好几万块钱，图的就是这个？更为重要的是她这么起早贪黑千辛万苦地求学、东跑西颠求职、勤勤恳恳工作，为了啥呀，不就是为了活出一个人样儿吗？一个人只能活一辈子，甜是一辈子，苦也是一辈子。这就是说，人的一辈子是可以不一样地活着的！有谁规定了什么人只能这样活着，什么人只能那样活着了吗？没有！既然这样，那干吗不把一辈子活得甜甜的、美美的呢？既然好不容易已经挤进了城市的这班车，就没有半途下车的道理！虽然目前遇到了点困难，但困难是暂时的，也是可以克服的！咬咬牙，挺一下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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