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兰忙坏了,前面的棉桃刚摘完,还没等花瓤子剥出来,后面的棉桃又熟了,天天都泡在花地里还是忙不过来,慌得嘴上都起了燎泡。赵海生见何秀兰没明没黑地忙还忙不过来,就?着筐来了。田明、姚桃花有空了也会来帮助摘上一场两场的,有时候白天没空,晚上黑了也会来帮着剥花瓤子。剥花瓤子不用看,掰开棉桃的瓣把花瓤子揪出来就是了。这时候婆婆也会围过来,虽说剥得慢一些,可照乡里人的话,添个蛤蟆四两力,总体还是会快一些的。
这天,何秀兰和赵海生正拾着花,突然响起几声闷雷,打了几个闪,一会儿骤然刮过一阵风,接着风停了,乌云慢慢地罩满了整个天际,天光顿时暗了下来。赵海生一看叫道,赶紧跑,要下雨了!
何秀兰说,那还能跑及了啊?
赵海生说,那也得避避啊!快往窝棚里跑!
只是说话不及,白亮亮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就砸了下来。初时还稀稀疏疏的,很快就大起来,啪啪声不分瓣地响,响着响着忽然变成了哗哗声,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呼呼声。呼呼声很阔大,很浑厚,很有气势,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却又说不清什么的东西从四面八方一起冲过来,要把何秀兰和赵海生吞噬了一般。何秀兰和赵海生当然不会甘心,就只能亮起蹦子跑了,往窝棚里跑,茫茫旷野只有那儿才能避一下。
等到俩人跑到窝棚的时候,还是淋透了,一个个都水淋淋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俩人站在窝棚里望着劲头十足的雨,擦着脸上、头上的雨水感叹着。
何秀兰担心地说,赶紧别下了吧,再下花桃子都沤了。
赵海生安慰说,是啊,不过,没事,暴雨下得快晴得也快。
何秀兰说,好歹吧。
赵海生肯定地说,当然了!放心吧。
何秀兰就不说话,出神地看着雨。
赵海生也看着雨,看了一会儿就看起了别处,窝棚的墙、顶棚、放在地上的筐……渐渐看到了何秀兰身上。何秀兰上身穿了件真丝褂子,经雨一淋贴皮贴骨地粘在了身上,仿佛是她的第二层皮似的,于是山山水水都显出来了。赵海生偷看过何秀兰的身子,很诱人,现在看又是一种样子,简直动人心魄!赵海生看着看着就受不了了,好似身上也长了棉桃也要成熟了,被雨一淋就熟了个半途而废,有点扫兴又有点心犹不甘,犹犹豫豫的。
何秀兰还看着雨,不自觉地说,老天爷呀,你别下了吧。再下我咋办啊?啊?正说着忽然被抱住了。何秀兰扭头一看是赵海生,愣住了,海生哥?
赵海生没应她,把她抱得更紧了。
何秀兰害怕起来,变了声叫,海生哥,你咋了?
赵海生刚想说什么,一个人突然冲进来把他要说的话冲断了。
俩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吓得立刻怔住了,不约而同叫道,双美!
双美现在已经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到底是在县城里上学,路远,来来回回的不方便,就不大回来,一般一个月回来一次,看看妈妈、奶奶,看看家,要点生活费,带两件换洗的衣裳啥的。村里修了路通了车,双美每次回来都坐班车到村口下车的,这次有人接同学回家,顺路,不过,车不经过村里,在挨近王菜园的时候绕过去了,这样双美就得走一段路,翻过一个小山头才能回到家。双美想了想还是搭了回来,不经过村里怕啥,山里孩子翻山太平常了,关键是可以省下好几块钱呢。没想到山还没翻过来,大雨居然不期而至倾盆而下,双美猝不及防赶紧朝窝棚跑来了。
双美子弹一样射进窝棚的时候没料到窝棚里会有人,听见有人叫她,吓了一跳,一看,两个人,还都是她的亲人,妈妈和干爸,再一看,两人竟搂在一起……双美的脑子轰地一下,刹那间的空白过去,又一头钻进了密不透风的雨帘里……
双美突如其来突然而去把两人都惊呆了,半天何秀兰才喊出来,双美!
赵海生这才醒悟过来,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赶紧追了出去……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何秀兰呆在窝棚里呆呆地发愣,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不过,这时候的何秀兰哪里还会有心摘棉桃呢?她看了看,叹了口气,?着她和赵海生的两筐湿漉漉的棉桃默默地回家去了。
婆婆正在院子里坐着凉快,何秀兰回来了,问,大娘,双美回来了吗?
婆婆说,回来了,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躲。
何秀兰听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轻轻吁了一口气,说,我看看,别淋病了。
婆婆问,摘的棉桃子哩?
何秀兰就把棉桃筐放到了她面前,又找了以往剥花瓤子的大簸箩放在旁边,就去了里间。
里间里,双美正睡着,听见何秀兰的脚步声面朝墙翻了个身儿。何秀兰轻轻走进来伸出手想摸摸双美的额头,被双美一下打掉了,翻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了。何秀兰叹了口气,慢慢地退了出去。
何秀兰换了身干净衣裳,把湿衣裳洗了,就开始做饭了,饭早晚都要吃的,吃完就可以好好的剥花瓤子了。
一会儿饭做好了,何秀兰端了水给婆婆洗手,喊了双美吃饭,再把饭菜端给婆婆,没见双美有动静再次走了进来。
双美还睡着。
何秀兰想了一下,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柔声说,双美,起来吃饭了。
双美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又睡了。
何秀兰又叫,双美……
双美烦了,没好气地说,叫啥叫,我不饿!
双美的声音很大连院子里的婆婆都听到了,停了一下问,咋的了?
何秀兰赶紧说,哦,可能淋雨了,有点不高兴。没事。
双美听了扭过头瞪了何秀兰一眼。何秀兰的脸腾地红了。
夜里,何秀兰躺在**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一会儿是李金旺,一会儿是赵海生,都是和他们在一起的种种情景,跟赵海生在一起的情景远远比和李金旺在一起的情景多,且更细致、更入微,因此更为真实、动人……何秀兰有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日久生情?那可不好,会把两个家都毁了的!以前婆婆就对她跟赵海生走得近乎有意见,嘴上不说,何秀兰还是一清二楚的,也没在意,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歪,看起来理是这么个理,真的做起来还是行不通的,不单是人言可畏,有些时候也会犯糊涂的。就拿那天来说,要不是双美突然闯进来还不知道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呢。这样的话,往后还是跟赵海生远一些的好,不,不是跟他远一些的好,而是一定要远一些!
再摘花桃子的时候何秀兰就表现出来了。要是没有别的人,何秀兰就直截了当地说,海生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初时,赵海生不知就里,多了就知道了。他也为那天一时的冲动后悔不已,总想找个机会弥补一下,见何秀兰要撵他走,更是懊悔不迭,红着脸说,对不起,那天我太……冒失了……却不走,不抬头地摘花桃子。要是有别的人在场,何秀兰就尽量不跟赵海生说话,当然跟别的人也尽量少说,以免引起别人的猜疑。
何秀兰以为自己一向言语就不多,这样就能遮掩过去的,可慢慢的还是被田明看出来了。
那晚被何秀兰无意中撞上,田明并没有收敛,也没有更疯狂,还跟原来一样。她虽然对何秀兰充满了感激,也没找过她跟她解释什么,她知道除了让两个人都尴尬外,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见了何秀兰她心里还是有些虚,有些惭愧,有些不自然。如今意外地有了这个发现让田明不禁有些惊喜,原来你也是啊!我就说嘛,孤男寡女的走得那么亲热,不黏糊上才怪!也真叫人佩服,这么久了才露出来了!也好,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不过,看样子俩人可能抬杠拌嘴了,正在怄气。没事,天底下就没有勺子不碰碗的。当然,这没两口子有担待,过一阵子就好了,弄不好就散了,得有个合适的人撮合或者有个合适的事冲一下就好了。合适的事一时半会儿不一定发生,也不好把握,但合适的人确实现成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个合适的人就是我——田明!
这天晚上,剥花瓤子的只有田明一个人来,等棉桃子剥完走的时候田明趴在何秀兰耳朵边悄声说,我跟你说句话。
何秀兰不知道田明要跟她说什么,但知道是得背人的,尤其是要背婆婆的,就点点头把她送到了大门外。
田明四下里看看,说,这两天双美家干爸咋不来了?
何秀兰说,可能有啥事吧。没事,自家的活,慢慢干呗。
田明说,您两家没啥事吧?
何秀兰说,俺两家能有啥事啊?他是双美家干爸。也多亏了他,没他,哪有俺双美啊?当然,这也多亏了你。
田明笑了,说,就是啊,我就说啊,您俩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能会有啥事啊?说完,停住了,看何秀兰没说话,问,咋了?生气了?
何秀兰说,没有,生啥气啊?
田明说,没有就好。要我说啊,那赵海生对你也算不赖了。
何秀兰说,是啊,海生哥是个好人。
田明说,知道就好。
何秀兰不解地看着田明。
田明说,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跟黄长庚还不是一样会怄气,过去了就过去了,计较个啥啊?男人不在家,还不多亏人家帮咱?
何秀兰这才明白过来俩人说两岔子了,急了,叫,嫂子!
田明以为何秀兰不好意思了,赶紧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就回家去了。
现在,闺女出门子了,儿子也跟顾家旺一样打工去了,家里只有田明一个人,黄长庚来来去去方便多了,或者说只要不是白天,黄长庚进进出出就跟上自己家一样,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了,什么时候想走就走了,就算田明不在家也一样,因为他手里配有田明家的钥匙。当然,田明要是不在家的话他也不会来,他找的就是田明,田明不在那还有什么意思呢?算起来,两人这样偷偷摸摸亲亲热热快快活活的也快二十年了,谁都没动过结婚的念头。田明可不同于一般的女人,敢爱敢恨,说得出做得到,黄长庚要是跟田明结婚了,再想跟别的女人厮混连门都没有了不说,刘雪一哭一闹,他的村长就别想当了,当不了村长他就得跟原来一样常年在外打工。要是自己常年在外打工吃苦受罪不说,田明说不定会跟别人好上的,就像现在跟他好上一样。这样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亏大了!现在多好啊,想咋的就能咋的,啥叫土皇上啊?这就是!啥叫神仙啊?这就是!田明也知道,她要是跟黄长庚结了婚那日子马上就倒回去了,俗话说,剩饭难热,后娘难做啊!
田明回到家的时候,黄长庚已经在等着她了,在廊檐下铺了蒲席,赤条条地躺在上面。田明第一次见到黄长庚的胆大妄为很意外,很快就喜欢上了,那以后,晚上干脆就只穿裙子了,看见他直接就坐到他身上去了。当然,要是有人跟她一块儿来她就会不停地说话,提醒黄长庚有人来了赶紧躲起来;要是不说话悄没声地开门就是田明一个人,黄长庚尽可恣意妄为。
黄长庚大概已经等了很久了,听见开门声就走了过去,等田明进来反手锁了门,一伸手就把田明的裙子掀开了。田明怕弄出响声来,赶紧离开铁大门趴在墙上。等黄长庚气喘吁吁结束的时候,田明说,我跟你说个事儿。
他们以往都很少说话的,确实也没什么要说的,村里的事俩人知道的都差不多,家里的事不是每天都有变化的,他来是没有别的事的,因而是不用说的。黄长庚有点意外,不禁问,啥事儿?
田明抑制不住兴奋,说,对你说你都不一定会相信。
黄长庚刚才还不以为意,见田明哧哧地笑,就盯了她催促道,笑球啊,快说啊!
田明这才说,金旺家也有相好的。你猜是谁?
黄长庚大吃一惊,真的?
田明不乐意的,嗔怪道,当然是真的了。你猜是谁?
黄长庚想了一下说,要是真的,就不用猜了,除了赵海生还能有谁?是真的吗?
田明说,嗯,看着一本正经的,谁会想得到啊?
黄长庚说,你是咋知道的啊?
田明说,我猜的。
黄长庚听了鄙夷地说,嗐,猜的。
田明还兴致勃勃的,说,是猜的……
黄长庚说,瞎猜个球啊。
田明说,多会儿我从她家出来的时候趟她的话了。
黄长庚不由看了田明一眼,哦。
田明说,俩人正怄气哩。
黄长庚又大大地吃了一惊,真的啊?因为啥?
田明说,那还能假了啊?因为啥不知道,反正是真的。说完,看黄长庚发愣,问,想啥唻?是不是看上她了?你要是看上她了我给你说说,她可是没开过的。
黄长庚笑了,还没开过的?他都不知道叫李金旺弄多少回了,现在又加上赵海生那小子……
田明说,我是说她的没开过怀,你还想大闺女啊?
黄长庚捏了她一下,笑说,有本事你给我弄个处儿?
田明说,你还真想啊?
黄长庚说,想你个球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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