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正这样拧着,忽然听到某地有祖传专治不孕不育的,还有病人出来说话作证。李金旺很兴奋,激动得看着何秀兰直搓手。何秀兰的脸红了,但却没来由地笑了一下。两口子高兴完了才发现把人家的地址给忘了,就有点遗憾。何秀兰说,明儿个不还广播的嘛,明儿个再记呗。
第二天再听,快到点了赶紧找了纸笔准备记地址,不料刚写了一半人家已经说完了。李金旺就骂,他娘的,说恁快,我还没写哩就说完了。何秀兰也急起来,说,还说人家哩,自家记得慢不说。李金旺说,不慢了。何秀兰说,我咋看你拿个笔比拿个锨还沉哩?李金旺说,嗯,多少年都没写字了,能不沉吗?何秀兰就说,那就明儿再记吧。李金旺说,不明儿记还能咋着?只好明儿记。
一个地址和医生的名字费了好几天才算弄清楚。一弄清楚李金旺就找他娘去了。他娘说,真的?李金旺说,嗯。她娘说,那就去吧,小心点。李金旺知道她娘怕他跟顾家旺一样被人家拐了,说,没事,咱是去瞧病又不是去打工。他娘说,那您去吧。
第二天李金旺就带着何秀兰去了。李金旺到底外出打工过,去这个专治不孕不育的专家的家也不在话下,只是路上坐车不方便,倒了几次车才到地方。
看看天色已晚,李金旺就带着何秀兰住进了一家旅社,一晚上一人十块钱。李金旺交了二十块钱,旅社的一个女人就把他们领到一间房,对李金旺说,你住这间。李金旺说,哦,就进去了。
何秀兰也要进去,却被那女人拦住了,你不能进去。
何秀兰就很奇怪,咋了?女人说,那是男的房间。
何秀兰说,俺是两口子。李金旺撇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也说,是啊,是啊,他是俺老婆。女人说,有结婚证吗?这倒是两口子没想到的,一下不知道说啥了。女人说,走吧。
何秀兰站着不动,说,俺真是两口子。李金旺也说,是啊,是啊,结婚才没几年。女人说,可能是真的,可是没有结婚证就不好说了。李金旺急了,说,谁说瞎话谁是龟孙!女人瞪了他一眼,说,你文明点行不?
何秀兰赶紧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那样脾气。女人说,就算我相信你们是夫妻,可公安局信吗?两口子一听不由头皮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看着女人不说话了。女人说,公安局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查房的,要是碰上了,我麻烦你们更麻烦!两口子一听更急了,却也无可奈何。不得已,李金旺说,你去吧。
何秀兰的脸一下充满苦楚,哀哀的就要哭了。李金旺看了,说,要是这的话,俺不住了。女人说,住哪儿都一样,不要说我这儿,你就是跑遍全中国都一样,除非你带着结婚证!李金旺就软了,说,能不能想想办法。女人说,想什么办法?我就不明白,你们分开一夜有什么吗?都结婚几年了,至于这么黏糊吗?李金旺说,不是,俺都没出过门,怕万一有个啥的好照应。女人就打包票,说,住我这儿出了事我负责!李金旺没了办法,只好对何秀兰说,她都这样说了,你去吧。
何秀兰的泪终于止不住滑了下来。李金旺一看,忙苦了脸,说,嫂子嫂子,你想想办法吧,她一回门也没出过,怕啊!女人不说话,看着何秀兰。李金旺说,我多给你加钱,多加钱还不中吗?女人说,再加二十!李金旺说,十块,十块中吧?女人说,不是看着她可怜,你加二百我也不敢叫你们住一起!李金旺只好又掏了二十块钱。
安顿好了,李金旺说,走,出去吃点饭吧。何秀兰说,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李金旺知道她还在心疼那二十块钱,就说,好了,财去人安乐。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气个好歹来,那不花钱更多?何秀兰就叹了一口气,一起跟着李金旺上街吃饭去了。
简单地吃了点饭,看看还早,李金旺说,咱逛街去吧。何秀兰说,还是别去了吧。李金旺说,回去恁早干啥?何秀兰说,迷路了呢?李金旺说,不会,我都记着哩。何秀兰说,那也不中,人生地不熟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金旺听了,中,回去就回去,回去我可收拾你啊。何秀兰说,敢,这可不是呆家里。李金旺说,呆哪儿你也是俺老婆子啊!收拾你还不是天经地义?何秀兰说,我可是您姐哩呀?李金旺说,解不开,勒死你。两口子嘻嘻哈哈就回来了。
到了旅社,何秀兰要解手,问了旅社的人,却还不去。李金旺就很奇怪,催促道,去呀。何秀兰说,我怕。李金旺就有点不耐烦,只好跟着,到了女厕所门口停下来。何秀兰放了心,低了头进去了。
李金旺还是头一次在女厕所门口呆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掏了烟点着吸了,又怕人家看他,就对着墙。谁知越发惹得人看他了,女人怯怯的从他身边溜过去,拿眼疑疑惑惑地把他一遍遍不住的看,男人也奇奇怪怪的看他,终于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喂,干啥呢?干啥呢?
李金旺开始假装没听见,听见声音由远而近,知道躲不过了,才说,没事,我等个人。那人问,等谁?
李金旺说,我老婆。那人问,你老婆?
李金旺说,是,我老婆。那人还问,你老婆?
李金旺就有点怕,说,大哥,我跟我老婆来看病的,天晚了,住一晚,明天就去看病。那人问,看啥病?
李金旺更怕了,刚要开口,何秀兰从厕所里出来了,一看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又一看,李金旺被人抓了衣领眼看就要挨打了,不知道哪来的胆量,赶紧跑过来,咋了,咋了?那人说,他耍流氓,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何秀兰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不停地劝,不停地哀告。
喧闹声到底惊动了女人,走过来,说,咋回事?那人说,这小子找死!女人说,误会了,他两口子是刚从外地来的。众人听了知道真的误会了,这才散了。
回到房间,何秀兰想起刚才的一幕,幽幽地叹息,出个门真难。李金旺经这一惊,全没了兴趣,没好气说,睡觉。
睡觉也并不容易,房间里有两张床,可是十分的窄小,根本没法睡两个人,除非仄楞着身子,但仄楞身一时半会儿还行,要睡一夜怎么可能?想了半天两口子就动手把两张床拼到了一起。到了半夜,李金旺却起了兴,伸手扯何秀兰的裤头。何秀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大的不情愿。李金旺不管,一会儿扯完了,翻身压在了何秀兰身上。何秀兰仍半梦半醒的睡着,一点反应也没有,李金旺没滋没味地鼓弄了半天悻悻地睡了。
李金旺好容易才睡着,正睡得香就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看何秀兰正坐在那里看他呢,就问,咋不睡觉啊?何秀兰说,还睡,天都明了啊。李金旺这才往外看了看,果然天色放亮了,看了看手表却还早,就又倒头睡了。何秀兰说,哎,你这人。李金旺说,还早呢,起来干啥啊?何秀兰说,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早起总比晚起好。李金旺被她嘟嘟得睡不着只好起来了。跟旅社的人说了,两口子就到街上去了。
天色虽然还早着,卖早点的却已经张罗起了生意,早起的人们已经在吃早饭了。两口子在街上转了转,找了个小吃摊吃了早点,太阳就升起来了,两口子赶紧去了车站。
车站里人并不多,售票窗口都还没开,就只好等了。两口子干坐在候车室简陋的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百无聊赖,可也只能百无聊赖着,既不敢走远也不能走远,事实上两口子基本不敢乱动,生怕万一倒霉惹出事来。李金旺不断地看表,在心里默念着,还剩多长时间,知道越是这样盼越会显得慢,可还是不由自己地去看去默念。
何秀兰不住地在一边问,还得等多长时间啊还得等多长时间啊,惹得李金旺终于控制不住了,冲她,看你急哩,早弄啥去了?早急孙子都有了。这是一句平辈人开玩笑时的话,李金旺一急顺嘴就说出来了,没想到放这虽是可丁可卯的却一点也不合适,最起码何秀兰一听就不乐意了,撅着嘴说,光棍得不轻。李金旺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嘿嘿的笑了。
又等了半天,售票窗口终于开了,李金旺买了票,又等了一会儿才上了车。车很破旧了,一路上叮叮咣咣的摇晃着,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小镇上。
两口子下了车刚要出站,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就把两口子拉住了。两口子吓了一跳,正惊恐着,拉他们的人说话了,去哪儿?去哪儿?两口子这才知道拉他们的人是开三轮或蹬三轮的。李金旺说了地方,拉他的人很热情,说,知道,一边说一边拉了就走。
何秀兰却被另一个人拉着向另一辆三轮走,急得何秀兰叫起来,俺是一路的,俺是一路的。那人根本不听,只管拉着她。李金旺也急了,看看何秀兰被拉出多远了,就对拉他的人说,你叫那女的叫回来,俺是一路的,要不我不坐你的车。那人说,不做我车也行,给钱就行。李金旺一听就知道碰上碴子了,忙问,多钱啊?那人说,不多,十块。李金旺惊得叫起来,从县城到这儿恁远的路才六块钱,这才多远一点啊,就要六块!嘴里就差说抢劫了。那人说,就是这价。李金旺本来还想跟他再理论理论,可那边何秀兰已叫得吓人了,也知道再理论也理论不出道道来,就强忍着满肚子的火给了那人十块钱,赶紧向何秀兰跑过去。反正三轮明摆着的不坐不行了,李金旺就问了价钱,和何秀兰一起上了车。
三轮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来,李金旺看到墙上一块白灰粉出来的地方画着一个红红的十字,又看到一个牌子写着不孕不育专科,知道是这地方,这才放了心。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睛有模有样的,李金旺知道这就是收音机里说的宋医生或是宋大夫了。李金旺赶紧掏出烟来敬过去,宋医生却摆了摆手,简单地聊了几句,诸如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等等,无非如此一类的话,之后问,检查过没有啊?李金旺说,检查过。宋医生又问,毛病在谁身上?李金旺下意识地指了何秀兰一下,说,她。宋医生哦了一声,看了看何秀兰,又问,检查的报告单拿来没有?李金旺赶紧掏出来递了过去。宋医生接了看了看,向何秀兰说,你来一下,就起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何秀兰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醒过来,一时没有反应。李金旺说,宋医生叫你过去一下。何秀兰这才哦了一声,四处乱看。李金旺指了指,何秀兰才进去了。宋医生随手就把门关了,还不忘对李金旺说,稍等一会儿就好。
李金旺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只好把烟点了,一口一口的吸着,煞有介事地东张西望着,看着满墙杏林妙手、医道高明的锦旗、玻璃匾,心里踏实了几分。正看着,忽然听见刚才宋医生和何秀兰进去的房间一阵响,正疑惑着,门忽地拉开了,何秀兰头发凌乱、双手提着裤子冲了出来,径直往外就走。宋医生随后走了出来,说,这人,病不避医嘛。李金旺不等他解释就赶紧追了出去,一边问,咋回事咋回事?何秀兰急急地走了很远才神经质地骂,畜生,畜生,畜生!李金旺心里一紧,问,咋着你了?何秀兰还是神经质的地骂,畜生,畜生,畜生!李金旺跺了一下脚,拉着何秀兰逃一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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