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华建喜欢逛街。
逛街字面的意思就是到街上随便走,可是去图个啥呢?要是啥都不图,就赚个累就太不值得了。当然,逛街的时候尽可以看看街景,宽展的大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行人,鳞次栉比的大楼,还有堆满琳琅满目商品的商场……不错,的确可以随便看这些,不过看一回两回可以,十回八回也可以,要是再多呢?或者说,天天逛街去看大马路、车辆、行人、大楼、商品……呢?恐怕就会兴味索然甚至深恶痛绝了吧。
田华建却对逛街情有独钟屡次三番风雨无阻,要不然能叫喜欢吗?
开始的时候会有人跟他一起逛,要不了几次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即便如此,田华建一样逛得如痴如醉。别的人就很不解,问他,街有啥好逛的哩?田华建有时候笑笑,有时候模棱两可地说,反正闲着没啥事,或者反问一句,咋不好逛啊?
田华建说的是实话,却不是真话。
说是实话是因为确实闲着没事可干,说不上真话是因为逛街对田华建来说另有隐情。
隐情?隐情!
街上还会有隐情?街上当然有隐情!
是啥?那要看街上有啥。
街上有啥?除了大马路、车辆、行人、大楼、商品,好像也没有啥了啊。对别人或许是这样,对田华建就不是了,而且还要多得多。
那是啥?
多了去了!
美女、发廊、歌厅、按摩店、洗脚店、洗浴中心……
这年头,只要是个女的,别管她长得美不美,你只管叫她美女绝对没有不高兴的,无论城里还是乡下,无论白发苍苍还是牙牙学语,无论是葬礼上还是婚礼上……田华建看到城里的美女确实比乡下的美女多,也比乡下的美女漂亮。起初他还搞不懂是咋回事,琢磨得多了就琢磨出来了。先是城里的美女会打扮,再是城里的美女敢打扮,最后是城里的美女干的都是轻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在,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当然会细皮嫩肉的啦!先说会打扮。城里的美女不但有各种各样的衣裳,能把这些衣裳搭配得恰到好处,还有各种各样的化妆品、保健品,以及健身活动、美容事项等;再说敢打扮。城里的美女不光像乡下的美女那样穿裤子、穿裙子,还敢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出类拔萃横冲直撞,红的、黄的、蓝的头发不说,在胳臂、胸脯上纹个花呀草呀虫呀的也不说,短得稍一动弹就能看见里面的五光十色的裙子、紧得离着老远就能让人惊心动魄的乳峰、一清二楚或扁或圆的屁股沟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是美女的三角区巴盖子也不说,单是那透就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个发现让田华建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但随即就会愤愤不平地破口大骂起来,要穿就规规矩矩地穿,要露就干净利落地露,这样想露不露欲露还遮半露又羞算是咋回事?狗日的,狗日的,都是狗日的!刹那之间田华建就急急忙忙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喜欢上了逛街。
发廊在乡下就是剃头的地方,到了城里也不过是理发的地方,这是谁都懂的。照此说来,牌子就应该是规规矩矩地写上理发,好听一点的写上美发也行。但事实却是蓝月亮、爱情故事、梦幻人生、心心相印、亲爱的……都是跟剃头或者理发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要是第一次进城的人乍一看肯定会被搞得晕头转向上吐下泻失魂落魄的!再看看里头的师傅呢?无一例外都是些女孩儿,他们不光不穿工作服还对着过往的行人嬉皮笑脸搔首弄姿满面春风的。田华建起先还感叹城里就是跟乡下的规矩不一样,慢慢才揣摩出味儿来,不由地把一口唾沫啪地一声狠狠地吐在地上,操!
歌厅是唱歌的地方,不论在城里还是乡下都是这样的,可是细究起来好像还是不一样。这不一样就不一样在乡下的歌厅除了酒水就没有别的了,城里除了酒水还有美女,除了美女还有帅哥,除了帅哥还有卫生用品……不就唱个歌儿嘛,用得着这么五味俱全吆五喝六气象万千吗?
城里人就是会享受,除了吃吃喝喝闹闹乐乐走走逛逛,还要按按摩摩。按按摩摩就按按摩摩吧,师傅还是鲜得一蹭掉皮嫩得一掐淌水娇得一挨冒烟的美女。这样的师傅真的会按摩,让人消病祛灾吗?田华建虽然没去过按摩过,但还是不信,一百个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跟田华建一起干活的人也一样不信,一百个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洗脚就是时间长了或者脚脏了需要洗了的时候,倒上半盆凉水或者热水,把脚放进去洗洗、泡泡,洗干净、泡得劲就好了,快了三两分钟,慢点也不过十几分钟,就齐活了,简简单单利利索索清清爽爽。让田华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洗脚这么简单的事儿值当去店里洗吗?有去店里的功夫脚早就洗好了。如此以来,那店还开的起来吗?然而摆在田华建面前的事实是洗脚店非但安然无恙还日新月异,不光在此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还匪夷所思地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天涯海角!洗脚店田华建同样没去过,可同样深疑不信!
洗浴中心顾名思义当然是洗澡的地方。在乡下,洗澡可以去村口的池塘里,也可以去村前村后的河里。洗澡的时候上点岁数的人一律会穿着裤头在水里泡上一阵子,再把身上的泥条搓下来,小屁孩就没那么规矩了,差不多都会光着屁股,凫水、扎猛子、逮鱼、捉虾、摸螃蟹、抓河蚌、掏黄鳝……洗好了,上岸了,上点岁数的人拿出准备好的手巾把身上的水一擦就不慌不忙地回家去了,小屁孩可就忙坏了,一身的水只好在太阳底下一圈一圈的跑,一边跑还一边反反复复地唱,跑三圈,晾半干。这些年池塘没水了,河里干了,大家就都在自家家里洗了。一般人家打上半盆水放在太阳下晒一晒,或者兑上热水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了;条件好的人家就买上一个很大的不锈钢桶放在房顶上,再接通上水和下水的管子,按上莲蓬头也能得得发发地洗;条件再好的人家就会按上太阳能热水器或者电热水器,一年四季都能随心所欲地洗,不但洗得舒坦,也洗得痛快。然而到了城里还是不一样了,不光是有大水池,有桑拿,有淋浴,还有推盐、踩背、拔火罐……除了这些,还有暗语,比如大保健、小保健,快餐、全套……
田华建最早是站在路边假装着等人,不时地偷瞄着来来往往的美女,后来胆子大了些就改为目不转睛地看了。这样看得多了,田华建就觉得不像开始的时候那般过瘾了,可是想来想去除了看别的还真没办法。有道是活人岂能叫尿憋死,田华建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点子,就是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看那些骑着自行车或者电动车或者摩托车的美女,重点是穿裙子的美女,目标是穿短裙子的美女,火力集中在美女穿的短裙子里头……
按田华建的意思,人长着一双眼就是看的,既然你敢亮出来就不要怕别人看。田华建越看越大胆,可也越看越上火。
没过多久,田华建就特意到发廊里看那些嗲声嗲气的美女师傅去了,他觉得只有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看才会好受些……
一切顺利,只不过那些个美女师傅不是白看的,他得真金白银的掏给人家必要的参观费。掏就掏吧,他觉得能真真正正地体验到女人的滋味还是值得的。可他没有想到女人的滋味太好了,好得让人回味再三,好得让他无法言说,也好得让他上瘾,于是,隔长不短的他就会去体验一回,然后再慢慢地咂摸……
很多时候,田华建看着那些个美女师傅都会想到工地墙上不知哪个诗人写的打油诗,高高山上一枝梅,我问姑娘你爱谁?若是咱俩有情义,一定娶你把家回!他甚至忍不住想把他们带回家去,像现在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好!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想法罢了,真的带回家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他的父母就连他自己不愿意,毕竟他还有曹明丽啊!计算后来曹明丽跟他散了,可他以后还会有赵明丽、钱明丽、孙明丽、李明丽……啊!这些美女师傅根本不是他的老婆,只有那些明丽才真正是他的老婆!
现在,他又到街上来逛街了。
逛街是田华建最大的乐趣,可也是他最大的烦恼。乐趣自不必说,烦恼却是不请自来无法摆脱的。田华建的苦恼不是天天有,但总会有一阵子。至于苦恼发生的时间他也无法把握,只是知道苦恼来了,他就要费劲心机把它化解掉。
田华建的苦恼不是别的,而是经常挪地方。春天在一个城市,秋天可能又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这样他春天刚和那些个美女师傅混熟,到了秋天就不得不重新再和美女师傅熟识。熟人很容易混,就像俗话说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何况他还给人家参观费呢?问题在于他不知道秋天的美女师傅在哪里。当然可以慢慢的找,这样以来他就没功夫挣给美女师傅的参观费了,而一旦没有参观费美女师傅是根本不会跟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让他参观的。如果没有给美女师傅的参观费,他哪里还会喜欢逛街呢?不带给美女师傅的参观费就逛街不但大煞风景,简直是自讨苦吃!而这会让田华建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的!
现在就是秋天。
田华建来秋天好一阵子了,工地工期紧,使得他根本抽不出逛街的空子来。今天工地停电,他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跟工头借了些钱就像原来一样优哉游哉地逛街来了。他借的钱是不用还的。这倒不是说田华建在工头眼里有多么精贵,而是借钱只是工地通常的说法,实质就是预支,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再一起算总账,扣除预支的就是他该得工钱了。既然拿到手的是自己的工钱,当然就不用还了。
美女师傅不会在主干道上,一来房租太贵,二来人多眼杂很不方便。这是田华建总结出来的规律。明白这一点,田华建自然不会去这样的地方,相应的就转到了偏僻一些的街道,当然也不能太偏僻,否则不太安全。
田华建这次的运气不大好,他马不停蹄地走了好半天也没找到有一个美女师傅的地方。这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是瞎摸乱撞的,以前在春天,冬天,乃至夏天,他都不止一次像现在这样气喘吁吁皮松骨痒空手而归过。他知道,那些美女师傅能被他找到纯属他的造化。
大哥。一个女人把田华建拦住了。
田华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了看僻静的胡同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一个老头儿这才镇静下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什么事?
大哥,打炮吗?女人盯着田华建直截了当地问,声音却是柔柔的。
田华建一听就懂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美女师傅。不过他以前参观的美女师傅都是在发廊里,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找上门去的,像现在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美女师傅明火执仗地拦着还是头一回,要是搁在过去田华建早就落荒而逃了,而现在毕竟参观过那么多美女师傅了,也亲耳听到过类似的美女师傅,心里就不那么慌张了。
大哥,打一炮吧。女人还是不依不饶,语气里却没有一丁点哀求的意思,反而满是挑逗,仿佛她吃准了男人一定服从她似的。
田华建看了看女人,皱了一下眉头问,多少钱?
便宜。女人伸出一只挓挲着五指的手轻轻晃了晃,说,这个数。
田华建问,多少?
女人冲他妩媚地一笑,说,大哥真幽默,五十嘛。
田华建想了一下,说,好。
跟我来。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田华建假装着走路,不紧不慢地跟着。
走了不远,女人拐进一条胡同来。这条胡同比刚才那条胡同更僻静,偶尔才会有人经过,也是急急匆匆的。田华建有点害怕,步子就不那么利索了。
女人听不见后面脚步声,回头见他站住了,就冲他摆手,问,怎么啦?
田华建问,去哪儿啊?
女人说,去我住的房子啊。
田华建不敢去了,想回去。他听说过这样被骗的,结果是被女人的同伙暴打一顿,再搜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女人说,大哥,你是外地人,我也是外地人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女人啊!
田华建知道女人说的实话,在自己家门口当美女师傅万一碰上熟人那不是自寻死路嘛,想了想就又走了过去,不过心里格外警惕起来。
女人慢慢走近一间低矮的房子,开了门,进去了。
田华建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进去,看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女人问,大哥,玩儿吗?
田华建本来想走完这条胡同要是再找不到美女师傅的话就回去了,即使看到女人的时候也没打算来,毕竟他要找的是美女师傅,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的女人,可刚才女人不像那些美女师傅那样婉转的说玩儿,而是十分粗鲁的说打炮让他的腿旮旯里动了一下,又听女人说只要五十心里又动了一下,这才迈开了腿,现在突然之间听女人又像那些美女师傅那样婉转起来,一下愣住了。
女人说,打炮五十,玩儿一百。
田华建没想到还有这名堂,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就问,还有什么?
女人正要脱衣裳,被田华建一问,反而愣住了,什么有什么?
田华建说,就打炮和玩儿吗?
女人笑了,说,玩玩儿吧,大哥,我的功夫很好的,保证让你爽的!
田华建心里没底,本想就此算了,反正没参观不会给她参观费的,但已经憋了好一阵子了,再说也已经来了,又找得那么辛苦,要是不参观的话女人肯定会生气,以后说不定还会来参观,下次再来参观的话肯定不会买他的帐的,倒不如先打一炮,得劲的话等下次再来参观,不然就算了,一竿子通到底大不了不就五十块钱嘛。于是,田华建不动声色地说,不玩儿,只打炮。
女人就不再言语了,默默地脱光衣裳就躺到**去了。
田华建眼睁睁地看着,一时呆住了。
看什么,快来呀!女人看着田华建说。
田华建这才放了心,三下五除二把衣裳脱完随手一扔猛地扑到女人身上去了……
这是田华建第一次参观女人。后来他把女人跟美女师傅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脸蛋子没有那么红润,奶子没那么结实,肚皮没那么平坦,别的好像没什么不同,忽然想起不知名的工地诗人的诗来,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窜动,其乐无穷。果真,果真,果真啊!
有了这个体验和发现,田华建后来再参观的时候就不大挑是美女师傅还是女人了。这倒不是说挣钱不容易能省则省,而是他本来只能参观一次的钱,现在可以参观两次、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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