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时间:2011年
材质:布面油画
尺寸:351×782cm
画面中央是一堆巨大的庙堂废墟,废墟堆里到处是红墙和黄色琉璃瓦碎片,这些碎片彰显了庙堂曾经的金碧辉煌,特别是散落在残垣断壁间的红色的断柱和门窗,以及青绿色略点金的建筑彩画残片更彰显了庙堂昔日的富丽堂皇。画面上尤为突出的是一根插在废墟中央的气势雄伟的华表,直冲云霄,汉白玉的柱身雕满了盘龙和祥云,宛如一根不可一世的权杖,彰显着唯我独尊的威严。发人深省的是废墟四周摆满了望不到边际的用于跪拜的蒲团。画家高超的色彩运用技巧在画作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红、黄、青、白等色彩在太阳余晖的照耀下,散发出摄魂**魄的光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直逼心灵。
我万万没有想到,英仓建高高举起落灵儿的画面会让文白触景生情,便安慰道:“文白,其实你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对吗?”他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意味深长地问:“小丹,你怎么看待生与死?”他问我时眼睛是湿润的,我揣摩着他问这句话的心理,用商榷的口吻说:“死亡是有止境的,生命却没有,所以才有生生不息之说。”他点点头,未置可否,然后放下手中的插图,突然转移了话题,用试探的口气问:“这么说你刚才提到的车夫先生也对唯心现实主义感兴趣?”一提到车夫,我的味蕾仿佛受到了刺激,唾液不由自主地源源分泌,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液,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神情,表情窘促地说:“是啊,他一直想在北京搞一次唯心现实主义画展。还想请你做这次画展的总策划呢。”文白颇感兴趣地说:“想法不错,不过我不建议这个画展在北京搞。”文白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出人意料的想法。我连忙追问:“不在北京的画廊搞,那在哪里搞?”文白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回,突然在窗前停住了脚步,然后猛然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说:“小丹,我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里,画展就在这里搞怎么样?”我被他的异想天开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追问道:“在这里?这里是哪里?”他掷地有声地说:“这里就是东州市精神病院呀!”我终于听明白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发自肺腑地说:“文白,这个创意太疯狂了,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文白点了点头,然后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思着说:“唯心是一种现实,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它就在那里!唯心也是一种自由,人在选择、创造自我本质的过程中是无法与唯心这样一种现实割裂开来的。唯心现实主义的艺术目标就是要追求人的真正的价值了艺术的本质是虚构,其实虚构就是唯心的。我们可以通过虚构说出我们不能说出但必须说出的,我们可以从虚构那里获得力量,从而直面现实。这大概就是艺术创造的价值所在。”文白的想法的确令我激动不已,我咬紧牙,生怕自己的心从嘴里跳出来,在我心里,文白是一位生活在伤口里的智者,他习惯用伤口对世界发问,他是一位疼痛的收割者,在东州市精神病院搞一次唯心现实主义画展,无疑是对时代痛苦的一次收割。长期以来,文白的笔就像一只隐藏在现实中的听诊器,刺探着社会的良知,感受着生命的脉动。翻开他创作的小说,罪恶的人也会开始反思,善良的人必然要祈祷。我望着眼前这个饱经苦难的男人,心里爱极了,但是我望着他枕边那个被粉色枕巾覆盖着的骨灰盒,心里那份沉甸甸的爱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升华,虽然它不能升华,它却不停地膨胀着,我尽量压抑着内心的**,试探地问:“文白,虽然这个创意惊世骇俗,可是这里有画展的场馆吗?”文白胸有成竹地说:“当然有,上官玉在东州市精神病院一直推广绘画疗法,为此她在这里成立了艺术病区,在艺术病区,每个病房就是一间小小的画室,而且这里还有一座精神病人艺术馆,定期展览病人们的画作,当然这座艺术馆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参观者仅限于在这里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如果车夫同意我的建议,我会说服上官玉让那些精神病人的画作与艺术家的画作同时展岀,都说艺术家和精神病人有时只有一线之隔,是不是这样,将他们的画作放在一起展一展,一看便知。”我惊异地说:“绘画可以治疗精神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可真是一次既有趣又意义非凡的画展,文白,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文白也被自己的创意搞得十分兴奋,他用催促的语气说:“那你还不赶紧把车夫请进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我这才意识到,虽然车夫和上官玉是陪我一起来的,但我却把他们挡在了门外。我赶紧开门喊车夫,结果门口既没有车夫,也没有上官玉的踪影,便拨通了车夫的手机,结果他出乎意料地告诉我,他已经登上了回北京的火车,他用祝福的口气说:“小丹,看到文白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好不容易找到文白了,你好好陪陪他吧。”我把文白关于画展的创意告诉了他,他听了以后赞不绝口,兴奋地说:“顾文白就是顾文白,这个画展一旦成功,必将通过艺术家的发声震惊全社会,’被精神病’这个时代的毒瘤也必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小丹,先替我向文白道一声谢,我会专程回来和你们商讨画展事宜的。”挂断车夫的手机,我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文白也不会像车夫那样对我唯命是从,这个男人为我付出的太多了,可我又能给他什么呢?就在我低头沉思的时候,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竟然是上官玉,也不知她从哪儿冒出来的,冲我莞尔一笑,用关切的口吻问:“久别重逢,你们谈得怎么样?”我十分感激地说:“你把文白照顾得这么好,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她语气平和地说:“你已经谢过了。”我纳闷地问:“谢过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她淡淡一笑说:“你送我的那幅《女医生读书图》,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我这才恍然大悟,慷慨地说:“如果你喜欢我的画,抽空来我的画室,你可以随便拿。”她爽朗地大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发大财了!朱小丹,你用不着对我那么客气,我知道文白视你为知音,可我也是他的知己呀,你爱他,实话告诉你,我也爱他。”关于这一点,我早就预感到了,便酸溜溜地问:“你向文白表达过吗?”上官玉表情复杂地笑了笑,颇为自信地说:“对于两个心有灵犀的人,爱是不需要表白的。”她的话就像一瓶老陈醋,一下子灌进了我的胃里,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胃,蹙着眉头问:“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放他离开这里?”上官玉翘起一边的眉毛,口气无辜地说:“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文白。”我不想和她搞僵关系,便缓和了语气,微笑着问:“我读过文白的全部作品,你既然是他的知己,一定也读过喽?”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十分自豪地说:“那当然!”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用质疑的口气说:“未必吧,有一部长篇小说你就未必读过。”上官玉不服气地问:“哪一部?”我洋洋自得地说:“《神话》。尽管你也知道小白。”我以为我话一岀口,她会十分沮丧,没想到她却不以为然地说:“读确实没读过,不过文白亲自给我讲过,不瞒你说,已经讲到黑龙复活那一段了,大铜锅里的精血全部洒在地上,血光冲天,将黑魔洞照得通红,那大虫丑陋无比,龙不龙,蛇不蛇的,中了英冰澈一剑,在地上痛苦地翻腾,用沙哑的声音呼救。对不对?”我妒忌地问:“既然文白给你讲了这部书,那你觉得哪一段最深刻呢?”她沉思片刻,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黑龙复活这一段最深刻。”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她振聋发職地说:“道破了盛世的真相。”她话一出口,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复活的黑龙吞噬了黑暗后,一挥手,旭日东升,冉冉红日将东方映得火红一片,张牙舞爪的玄冥鸟幻化成五颜六色的各种鸟类,迎着红日漫天飞舞,怪兽们变成了各种牲畜,魔兵们变成了百姓,世外桃源一片盛世祥和的景象。此时此刻,我的耳畔不停地回**着黑龙的那句话:“光明没有了,我们吃什么?”想不到上官玉对《神话》竟然有如此深刻的见解,这不免让我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不过我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远的不说,就说她管理的这座世外桃源般的精神病院吧,就和一般人心目中黑魔窟般的精神病院迥然不同。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值得信赖的白衣天使,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心想,文白找到了,可是肖峰和张天红却失踪了,这两个人很可能“被精神病”了,何不求助于她呢?想到这儿,我由衷地说:“上官,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上官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是文白的红颜知己,我也是,你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喽。”我很喜欢上官玉的大气,便直言不讳地向她吐露了心扉,我简单讲述了我去北京寻找文白在黑屋的遭遇,然后忧心忡忡地说:“在黑屋,我结识了两个难友,一个叫肖峰,一个叫张天红,他俩是和我一起被押送回东州的,可是到东州后,我被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不见送回了家,他俩却被押上车,到现在生死不明,我怀疑他俩‘被精神病’了,你能帮我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吗?”上官玉听罢紧锁眉头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坚定地说:“鲁迅先生说,唯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小丹,我从文白、张欣、肖峰、张天红,还有那些不畏强权的访民身上看到了民魂。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到肖峰和张天红。”
英冰澈逃出黑魔洞后,大铜锅里的精血全部洒在地上,血光冲天,将黑魔洞照得通红,那大虫丑陋无比,龙不龙,蛇不蛇,中了英冰澈一剑,在地上痛苦翻腾,用沙哑的声音呼救,“混蛋!快救救我!快把我放到精血中去然而,精血已经倾锅而出,只有魔火还熊熊燃烧。“魔祖,精血倾覆,如何救你?”那大虫背上被英冰澈利剑砍的伤口冒出袅袅黑烟,他在地上如一条大鱼一样拍打着身体痛苦而冷酷地低吼:“孩儿们都过来,这些天辛苦你们了,既然我不能复生,就让我们告别吧!”黑魔率领鬼魔、火魔、土魔、水魔爬到大虫身边,痛哭流涕。“魔祖,孩儿无能,不能让您老人家复生,不如让我们陪您老人家去吧!”黑魔说完,大虫的眼睛冒出诡谲的黑光,伤口冒出的黑烟似乎被魔力多所控制,已经将黑魔、鬼魔、火魔、土魔、水魔紧紧困住,五魔同时警觉不好。“既然孩儿们有这份孝心,为了黑暗大业,本祖也就不客气了。”大虫说完,张开狰狞的大口,一口咬住黑魔,其余四魔想逃,却被黑烟缠住,动弹不得,黑魔被大虫咬住痛苦不堪。“魔祖,孩儿哪里做错了,你如此惩罚孩儿?”“你的错误在于让世人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只有死路一条了!”“魔祖,小花已经追杀那小子去了,凭小花的魔力,那小子必死无疑,不存在世人知道您的秘密之说。”黑魔痛苦地辩解道。“孩儿,你已经将我的魂魄聚到一起,离我复活只差一步,如果你们与我合而为一,我仍然可以复活,否则,凭你们几个只剩下一半的魔力,是抵挡不了人神率领的诸国大军的。”大虫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蹦出来,眼睛里的黑光大盛,贪婪之色达到极点,他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呑噬着黑魔,同时大虫体内发出“砰砰”的响声。“魔祖,孩儿道我错在哪儿了。”黑魔哀嚎地喊道。此时,大虫已经将黑魔的躯体呑掉了一半,但仍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错在哪儿了?”大虫因呑噬黑魔,脸已经扭曲得更加狰狞恐怖。“我错就错在忘记了我们是魔,魔是欲望之祖,是可以互相蚕食的。”黑魔说完哈哈大笑,那笑声凄厉哀嚎,在大厅内久久回**。此时,鬼魔、火魔、土魔、水魔看到了黑魔的下场,无不绝望地挣扎,但他们根本挣脱不了黑烟的束缚,而此时黑魔只剩下一颗狰狞的龙头,并且发出最后的哀号。“你们几个还不逃命,想和我一样等死呀?”鬼魇张着满脸十几张嘴,痛苦地嚎道:“魔尊,我多次劝你不要复活魔祖,你不听劝,害得弟兄们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呀!”鬼魔话音刚落,黑魔的头已然被大虫全部呑下,此时,大虫体内的砰砰声音更加强劲了。“魔祖,在你吞下我们之前,我想知道这砰砰声响是怎么回事?”上魔扭曲着面目可狰的脸问道。大虫呑掉黑魔好像很累,他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说道:“要不说你们这些蠢材难成大器,连心跳声都听不出来,这是本祖的心跳声,黑魔变成了我的心脏,心活了我也就活了。现在我还缺四只利爪哦,只好委屈你们了!”这时,大虫的头开始变化,像蛇蜕皮一样发出喉蜜的声音,不一会儿,头上脱掉一层黑皮,露出狰狞可怖的黑龙头,怦怦的心跳声更强烈了。显然,那颗刚刚复活的黑心正洋溢着崭新的活力,接着发出哗哗的声音,好像是奔流的血脉从心脏中呼啸而出,如万马奔腾般不可阻挡,疯狂而桀骜!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鬼魔、火魔、土魔、水魔震呆了,突然,大虫一声巨吼,那吼声如同被禁锢千万年的怨毒忽然释放出来,猛烈而奔腾,整个仙桃山都被震撼了。大虫一口咬住鬼魔那长满眼睛和嘴巴的鬼头,一口一口地往下呑,鬼魔痛苦的声音如无数鬼魂一起吶喊,一阵鬼哭狼嚎过后,大虫长出了一只前爪,只是雪白无肉,白骨森森,竟是一只骨爪。紧接着,大虫又吞下了火魔,火魔在挣扎时发出犹如原始森林被大火吞没的辟啪声,不一会儿,大虫又长出一只前爪,只是这只前爪红焰大盛,因为它是由火焰构成并熊熊燃烧着。此时,土魔和水魔已然吓得魂飞魄散,两个魔头的魂魄化作一股黄烟、一股白烟在山洞大厅内盘旋,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黑烟的束缚,慢慢地,三股烟合为一体,缓缓地飘落,大虫后背被英冰澈砍伤的伤口,一开一合地将烟尘吸入体内。烟尘入体后,伤口慢慢抚平,完好无损,却长出两只后爪,一只是黄色石头的,一只是白色水状的。大虫顿时精神百倍,他用力一抖,仰天长啸,活脱脱一条巨大的黑龙夏活了,倾覆于地上的精血发出沙沙的异响,每一滴血都兴奋不已,狂欢舞蹈,最后向大铜锅聚集。很快,大锅内鲜血**漾,每一滴血都迫不及待地奔向大铜锅,黑龙眼放红光一声厉啸,端起大铜锅将鲜艳的精血一饮而尽。顿时,阴风骤起,大厅内一下子黑暗起来,剧烈的风声慢慢被一阵阴森的狞笑打断,黑暗如无边的大海,无声地淹没了一切,只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幽幽地放出幻想的曙光。黑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又复活了,他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自己的心跳声在古洞中回**,长眠了无数的岁月,太久的等待,终于可以再战女娲,却没了对手,黑龙无限感慨。突然,黑龙一个念头闪过,“我复活了,那女娲会不会……”他越想越兴奋,一声长啸,卷起一阵黑烟冲出黑魔洞。一时间,天地肃穆,魔气冲天,黑气升腾,万千气象,黑龙在黑魔洞口盘旋片刻后轰然跃起,腾云驾雾,在世外桃源上空雄视天下,天地间黑云肃杀,汹涌澎湃,黑龙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在空中上下飞腾,攪得天地黑气如旋风一般滚滚奔腾。“太黑了,太黑了,我讨厌黑暗!”天空中断断续续传出喑哑的低吼,黑桃林的人头黑桃全都沸腾了:“愿为魔祖效劳!愿为魔祖效劳!”人头黑桃的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天宇,怪兽和魔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乱作一团,一群群的玄冥鸟凄厉嘶吼纷纷腾空而起,与黑龙齐舞。整个魔窟天上地下,倒海翻江,群魔狂舞,哀嚎声,嘶鸣声”乱作一团。黑龙在天上撒欢折腾了一阵子,转眼间俯冲到黑桃林中。人头黑桃沸腾了。“愿为魔祖效劳!愿为魔祖效劳!”一个个人头黑桃在树上乱颤,不停地吶喊,声音此起彼伏,穿梭在树林间的黑龙异常兴奋,他突然停下用鬼魔幻化的骨爪捉着一个人头黑桃问道:“快快找到花魔的魂魄,我要幻化作人类,小花的模样俊,快找!”人头黑桃被黑龙捏得龊牙咧嘴像蹦豆一样挤出一句话:“魔祖,只要您将山上的黑桃吃光,花魔自然就在您的体内了。”“为什么?”黑龙低吼着问道,手上又加了一份魔力。“魇尊培养我们就是为了吸食魔魂妖魄的人头黑桃扭曲着脸道,“我们吸食魔妖的魂魄就相当于仙桃吸食阳光雨露一样。我们离不开死亡妖魔的魂魄,花魔的魂魄早就被我们吸食了。”还未等人头黑桃说完,黑龙已将他扔进嘴里大嚼起来,很显然,这黑桃的滋味很适合黑龙,他一声厉啸,腾空在林间一阵穿梭,如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儿工夫漫山遍野的人头黑桃皆入黑龙口中。吃罢这些人头黑桃,黑龙似乎魔力大增,他大吼一声:“太热了!”黑龙张开大嘴向漫天黑暗呑噬起来,黑龙的魔力冲天,漫天黑云、黑雾、黑烟汹涌翻腾,滚滚滔滔,被吸入黑龙口中,如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狂风卷过桃林,化作旋涡,黑龙便置身旋涡之中,以毁天灭地之势,呑噬着。黑龙血红的眼睛精光大盛,一切黑暗皆在他冲天魔力震慑下俯首称臣,肆虐着,狂欢着,跋扈着,撒欢滚进黑龙口中,不可阻挡,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渐渐地,世外桃源上空出现了自黑魔霸占以来从未有过的幽光,怪兽、魔兵,还有漫天飞舞的玄冥鸟无不发出末日般绝望的悲鸣。这些在黑暗书偷生的东西,见不得光明,却不懂得光本身也是一种类似黑暗的东西,而且是更大的黑暗。紧接着是漆黑的苍穹中升起一轮闪烁着怪异银光的奇异之月,高悬在远空天际,所有的怪兽、魇兵和玄冥鸟都发出了低沉幽怨的声音,仿佛在哭泣,天际的幻月却闪烁着幽幽的冷光。黑龙一挥手,漫山遍野的黑桃林发出了痛苦的咯吱咯吱的异响,不一会儿黑桃林不见了,呈现出的是世外桃源的原貌。漫山遍野的桃林花香扑鼻,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怪兽、魔兵和漫天飞舞的玄冥鸟悲鸣哭嚎,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然而,黑龙却仰天长笑,朗朗说道:“孩儿们,你们应该是吞噬光明的勇士,光明没有了,我们魔吃什么?不用怕,黑暗到了极点必然迎来光明,同样,光明到了极点,也必然迎来黑暗,现在你们解放了,不用对人类和光明如临大敌,因为,人类和光明都是为魔服务的,我们要善待他们,只要他们为魔尽心尽力地服务,魔就会成为人类的灵魂。”黑龙停顿了一会儿,又挥了挥手继续言道:“去吧!去享受生活吧!”黑龙的声音浑厚洪亮,魔力随着声音弥漫开来,一波一波地将整个世外桃源覆盖,此时,旭日东升,冉冉红日将东方映得火红一片,张牙舞爪的玄冥鸟幻化成五颜六色的各种鸟类,迎着红曰漫天飞舞,仿佛到了极乐世界。黑龙又挥了挥手,魔兵们恢复成世外桃源老百姓的模样,怪兽们也都变成了各种牲畜,这些百姓互相问候,仿佛早起的邻居,砍柴造饭,茅屋的烟囱很快就炊烟袅袅了。黑龙望了一眼世外桃源祥和的景象哈哈大笑,摇身变成一位身披红袍的英俊少年,细眉丹目,薄唇尖颌,皮肤细膩白皙,细细看去颇有几分像花魔。少年飞身上了一棵桃树,右手搭着树梢,用欣赏的眼光目视世外桃源盛景,脸上露出几近妖冶的微笑。他站在桃树的树梢上,一袭红袍在微风中猎猎飘摆,使得他看起来像一朵巨大的桃花。忽然,少年轻声地叹息,宛如几千年前的惆怅。“人就应该让悲欢离合纠缠一生,人就应该让纸醉金迷迷惑一生,人就应该让爱恨情仇折磨一生,人就应该让金钱权力**一生,一切都应该是偿还的。”少年的叹息犹如一位久经沧桑的老人,他喃喃自语,伸手摘下一片桃花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仿佛在咀嚼粉红色的精灵。他一边嚼,一边叹息,阳光像雪一样飘落下来,少年似乎被世外桃源的景色感动了,他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竟于不知不觉中流出两行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花瓣上,桃花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幽香。
我知道如果东州市精神病院诊断文白的“精神病”已经痊愈,可以出院,只要他不向强权屈服,即使出去了,还会被送进来的,而且还会牵连上官玉。如果上官玉丢掉了院长的头衔,东州市精神病院在上官玉领导下所取得的一切成果不仅将丧失殆尽,而且很可能还会变成一座戒备森严的黑魔窟。这是文白最不想看到的。因此无论我怎么做工作,他也不同意借助上官玉的帮助离开市精神病院。我知道他在市精神病院被上官玉照顾得很好,但是这无法改变著名作家顾文白“被精神病”的事实,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应该说,我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文白能够获得自由,眼下的症结在上官玉身上,我只好求助于上官玉了。上午我给上官玉打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连忙说正想找我呢,让我到她办公室去一趟。我求上官玉帮我打听肖峰和张天红的下落,我估计她已经打听到了,所以我挂断电话,开着车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一进她的办公室,她便反手将门锁上了。她请我坐在沙发上,为我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我的对面心事重重地说:“小丹,肖峰和张天红的下落我已经打听到了。”我兴奋地问:“太好了,他们在哪儿?”上官玉连忙摆着手,用非常遗憾的口吻说:“但是很不幸,他们没被送到我这里,却被送进了省精神病院,不瞒你说,患者关进了那里,无异于关进了黑魔窟啊!”我一听,心里焦虑极了,忧心忡忡地问:“那可怎么办呀?上官,真的就没有办法救他们了吗?哪怕将他们转到市精神病院也好!”上官玉露出沉重的表情,用十分同情的口吻说:“小丹,你先别急,情况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事情是这样的:肖峰和张天红被关进省精神病院后,两个人一直预谋着逃出去,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准备,有一天半夜,他们真的釆取行动了,结果被发现了,肖峰为了掩护张天红受了伤,被抓住了,张天红侥幸逃出去了,但是下落不明。小丹,你估计张天红逃出去后会去哪里呢?”我毫不犹豫地说:“张天红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她一定会去北京继续上访的。”上官玉轻蹙蛾眉,担心地说:“如果她继续上访,很可能再次被抓,以我的经验,凡是’被精神病’的人,如果再次被抓很可能会再次被关进精神病院,但是能送到哪家精神病院,我就说不好了。”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用祈祷的语气喃喃地说:“但愿女娲娘娘保佑天红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上官玉似乎也预感到张天红凶多吉少,深长地叹息道:“女娲娘娘也有自己的宿命啊!”我知道,在文白的《神话》中有一座“宿命山”,女娲娘娘的欲望就埋在这座“宿命山”下,在《神话》这部书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段,因为在我心目中,女娲娘娘是至高无上的。正因为如此,我质疑道:“难道黑龙、黑魔就没有自己的宿命吗?”上官玉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有,无论是黑魔、花魔、鬼魔、土魔、水魔、火魔,他们的宿命就是黑龙,在文白笔下,他们不是和黑龙融为一体了吗,当然黑龙也有黑龙的宿命,我的理解是黑龙的宿命取决于人类对权力的欲望,欲望达到极限便是黑龙,欲望损而又损,减而又减,损减到什么也没有了,便是圣盆,圣盆或许就是黑龙的宿命。”上官玉的观点让我陷入沉思,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阳光嬉戏着一树黄叶,无限感慨地说:“上官,既然与黑龙决战是我们的宿命,我们便迎接命运的挑战吧!只是我不希望精神病院成为文白的宿命山。因为这里毕竟是精神病院,你不觉得西山慈恩寺的耕香斋更适合文白的创作吗?”我的话似乎刺痛了她,她呼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面向我,脸上流露出委屈的表情,却用义无反顾的目光盯着我,那样子就像刚刚挣脱了茧的束缚,嘴角噙着一抹迟疑的微笑,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只要文白想离开这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是文白执意不肯呀。”我不依不饶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吗?”话一出口,我感到了一种淡淡的悲凉的得意。她对我的质问并不以为然,脸上流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出乎我意料地说:“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即使他现在想走,我也不肯。”她的话灌入我的耳中,我听到了类似耳膜破裂的声音,我面露愠色地问:“为什么?”她含义丰富地笑了笑,语气庄重地说:“因为唯心现实主义画展不仅对你们意义重大,对东州市精神病院同样意义重大。”我这才恍然大悟地转愠为喜,用认同的口气说:“我明白了,其实这场画展对社会、对时代、对现实的意义更大。”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容中包含着善意的诡谲,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让文白离开这里。”说完,脸上挂着一副偃旗息鼓的满足神色。我终于在她的话语中找到了裂缝,不失时机地问:“那画展结束后呢?”上官玉用破釜沉舟的目光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全力以赴帮助文白离开这里。”她话一出口,我的心像一块悬着的石头似的终于落了地,连忙伸岀右手的小手指头做出拉钩的样子说:“一言为定!”上官玉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种庄重的傲慢神情,也伸岀右手的小手指头勾住我的小手指头,双眼闪着光说:“一言为定!”此时此刻,我就像一个一直被压抑着的气短的人,终于痛快淋漓地打出了舒长的哈欠,那么轻松,那么舒畅,更像心里潜蜷着一个窃笑的小妖精,兴奋地说:“那好,你忙吧,我去找文白。”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上官玉的办公室,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文白的病房。我一边走一边想,应该把上官玉刚才对我的承诺告诉文白,可是快走到文白病房门前时,我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太了解文白了,以他的为人,恐怕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他才会离开市精神病院,那就是不牵连上官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愁肠百结地走到文白的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见文白正聚精会神地伏案画着什么,以至于我推门进去,他都没发现,我轻轻走到他的桌前,发现他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仅有四扇窗户与窄小高墙的监狱,一群犯人正在绕圈行走,左侧站着三位穿白大褂的人既像医生,又像狱卒,此时文白涂抹着中间唯一戴帽子、眼睛直视着他的男子,我觉得文白涂抹的不是别人,其实就是他自己。更引起我注意的是,画的左上角还画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我顿时明白了,文白画的恰恰是他被拘禁在疯人院里的心理状态,毫无疑问,他是多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呀,可是他却像被困住的那两只蝴蝶一样无法飞越出去。更让我胡思乱想的是,文白在这张画里画了两只蝴蝶,这两只蝴蝶如果一只代表文白的话,那么另一只代表谁?张欣、上官玉,还是我?这时文白发现了我,他显得很高兴,连忙起身请我坐,还为我刷杯子沏了茶,我坐在办公桌前端详着他的画,用欣赏的口吻说:“文白,这画画得有点凡?高的《绕圈行走的囚犯》的味道。”他不好意思地说:“小丹,你高抬我了,其实我画的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我逗趣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梦,很有点唯心现实主义的味道。”他用手理了理雪白的头发,嘿嘿笑着说:“我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人的毁灭在于对追求的停止,文白是一个心灵遭受着大苦难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有梦,可见他在艺术上的心理能量是多么强大,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由衷地说:“其实梦是最现实的。”他愉悦地摩挲着细长苍白的手指,温和地说:“我同意,爱因斯坦也说过,现实不过是幻象,尽管这幻象挥之不去。”我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只是这幻象有时像黑魔一样令人心惊胆战。”文白颇有同感地说:“是啊,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托马斯漫在《魔山》里纳夫塔说的一句话:我们时代的神秘性和准则,不是自我的解放和发展,我们时代所需要的、它所追求的,它将为自己创造的,是一一恐怖。这句话说得太现实了。”我饶有兴趣地问:“那么你通过《现实》这部长篇小说究竟想讲怎样一个故事呢?”文白的嘴边嚙着淡淡深思的微笑,在这个荒诞费解的世界里,我时常惊叹他脸上那种淡定自信的神情,更让我痴迷的是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淡淡的忧郁,就感觉他生来就是属于为艺术的,此时文白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着,夹在指间的香烟缭绕向上,像是一个颤动的问号,他深思熟虑地说:“长篇小说《现实》通过一个’被精神病’的人的精神内省和自我分析,深刻揭示了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现代人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异常严重的精神危机。”说完,他意犹未尽地深吸一口烟,表情很像凡?高戴着绷带、叼着烟斗的自画像。我若有所悟地说:“看来你在这部作品中朦胧又确切地、曲折而又透彻地揭发了这个社会伪善的神话。文白,我逃离黑屋以后,一直想以我的那些难友的故事为题材创作一些组画,可是苦于没有一个好名字,听了你这番话,我决定也将我的组画命名为《现实》,因为我的画和你的小说反映的是一个主题。”文白听罢兴奋地说:“太好了,这才叫珠联璧合呢!小丹,我总觉得你是另一个我。”我开玩笑地说:“这不正应了伍尔夫的那句话,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的。”文白听罢爽朗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说:“小丹,从时间上推算,《神话》应该快岀版了,我被关在这里行动不方便,我想请你去一趟北京,找耿直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将我的新书发布会和唯心现实主义画展一起搞。”我刚好有去京城的打算,一是想专程看望沈丹娜,二是想寻找—下张天红的下落,再说文白的这个想法甚合我意,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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