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七 笼子2(1 / 1)

油画 王晓方 16417 字 2个月前

走进古朴的松木庙门,依着石笋峰的山势拾阶而上,一座座净院、禅院渐次分在山间,那种典雅的幽静,时不时让我耳畔产生“梵籁流觞”般的幻听。不,不是幻听,当我接近僧客楼时,铮铮琴音,袅袅传来,时而缥缥缈缈,时而隐隐轰轰,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快步来到楼下,此时,琴声杀伐激越,悲壮而浪漫,宛若一首恢宏的长诗,曲折动人,气贯长虹。我听得呆住了,驻足良久猛然醒悟,这奇妙绝伦的琴声分明就是从二楼耕香斋传出的,我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如纷披灿烂、矛戈纵横的琴音,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激动地跑到门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投入他的怀抱!抱紧他,再也不撒手!然而当我欣喜若狂地推开门时,我失望得仿佛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因为映入眼帘的不是我日思夜盼的心上人,而是一个大和尚仙风道骨般的背影。此时大和尚已然抚完那怨恨凄恻、俳郁慷慨的古曲,正沉浸在余音的回味之中,突然听到门被咪当一声推开了,竟然无动于衷,良久才长叹一声问:“门外之人可是文白的知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解释道:“师傅,实在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文白……”听到我的声音,大和尚似乎有些兴奋,连忙起身相迎,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说:“果然是文白的知音,请进吧,朱老师,我是文白的好友灵宣。”我诧异极了,怎么也弄不明白眼前这位慈和的大和尚从未见过我,竟然背对着我,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我瞪着一对惊讶的眼睛问:“大师,听您的口气,您好像知道我要来?可我们并不相识啊?”灵宣听罢淡然一笑说:“大画家朱小丹的油画和大作家顾文白的小说其神韵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是文白的知音,我是文白的好友,我和朱老师可是神交已久,怎能说不相识呢?至于我是怎么猜到你要来,其实也很简单,文白失踪了,你是最思念他的人,你怎么能不来耕香斋呢?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听了他这番话,我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失望地问:“大师,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文白的下落?”灵宣摇了摇头,惆怅地说:“不瞒朱老师说,我从日本回来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他了。为了寻找他,我甚至到公安局报了案,可是没有用,他就像一块石头沉入了大海。自从他失踪以后,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我每天都抽时间到耕香斋坐一坐,用古琴和他沟通一番,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心声,可是……唉!”灵宣对文白的深情着实令我感动,我毫不保留地将我寻找文白的遭遇告诉了他,灵宣听罢喟然长叹道:“在那阴曹地府,阎王有面业镜,人间是非不清,镜中善恶分明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准报!”他说到镜子,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我与黑暗纠缠得太久了,突然置身于禅意之中,感觉有些虚幻,我起身走到古琴旁,轻抚琴弦,琴音悠远,没有一丝烟火气,想起初来耕香斋文白抚琴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千,我惆怅地问:“大师,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好不慷慨悲壮啊!”灵宣意犹未尽地说:“我弹的是文白最喜欢的一首古琴曲,叫《广陵散》。”我的心顿时为之一动,脱口而岀:“这就是嵇康临死前弹奏的那曲绝唱?”灵宣见我听到《广陵散》如此激动,欣慰地点点头说:“正是。”我兴奋地说:“怪不得有一种慷慨愤懑、悲壮激昂之情,嵇康是最痛恨强权的。”灵宣赞同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嵇康对那些传世久远、名目堂皇的教条礼法不以为然,更深恶痛绝那些乌烟瘴气、尔虞我诈的官场仕途,正因为如此,离开官场大彻大悟的顾文白才最喜欢嵇康。只是他对文学的忠诚与挚爱,对自由的毫不犹豫的选择,难免要遭受强权的压迫与惩罚啊!”灵宣的话引起了我的共鸣,我深有感触地说:“是啊,从他的特立独行来看,很难想象他曾经是官场上得意过的小官僚。”别看灵宣是出家人,我却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苦闷,我总觉得他的眼睑下随时会迸发出红色的火苗,他听了我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同感地说:“这恰恰说明他大彻大悟了,否则,他也不会写出《神话》那样的作品的,那根本就是把‘神话’从传统的监狱里解放出来,并把‘神话’从历史的呆板状态中救出。”我兴奋地问:“大师,你也读过《神话》?”灵宣津津乐道地说:“你别忘了,文白的《神话》是在耕香斋完成的,我可是这部长篇小说的第一读者,他写完一部分我就读一部分。可以说,《神话》是文白最随性的一部作品,透过这部作品,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作家,而是一个精神流浪者。”我似有所悟地问:“大师,从佛教的角度讲,精神流浪是不是也是一种出家?”灵宣慈和地笑了笑,温声说:“也是也不是,精神流浪者都是四海无家、四海为家的人。”我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灵宣沉思片刻,深沉地说:“家实际上有两层含义,实际家园和精神家园,对于有精神追求的人来说,后者的意义更大。无论是作家,还是艺术家,为了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常常被迫离开自己的实际家园,所以是无家,但是他们可以在时空的坐标中用他们的审美目光搜索到美的踪迹,也正是家的踪迹,所以到处有家。正所谓路上无家,心中有家。我当年也是因为精神上找不到归宿,才岀家当和尚的。”灵宣这番真知灼见着实触动了我,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怪不得你和文白如此投脾气,原来你们都是精神上的流浪者。”灵宣听罢,爽朗地笑道:“朱老师,难道你不是?”我莞尔一笑,若有所思地问:“只是我不明白,文学艺术与权力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作家、艺术家不过是官场的局外人,文学和艺术创作也是非常私密的,为什么强权非要苦苦相逼,千方百计要设法围剿打压呢?”灵宣沉吟片刻,然后一针见血地说:“正所谓旁观者清啊,正因为作家、艺术家是局外人,才对局内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看到了局内最黑暗的地方,并通过文学艺术表现出来,这让强权无地自容啊,那些掌握强权的人能不恼羞成怒吗?他们当然要围剿打压了。”灵宣的话让我突然打了个寒战,我不寒而栗地问:“大师,他们会不会是为了剥夺文白写作的权力,才让文白失踪的?”灵宣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复杂地说:“非常有可能,强权是最害怕思想的,而文白的作品最闪光的就是思想。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无论文白被关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奋笔疾书的。他和那些官本位世界里想通过文学艺术达到做人上人的目的的所谓作家、艺术家不同,他最令人钦佩的是人文主义气节。我相信,文白永远不会沉默,哪怕他死了,他的作品也会继续发出独特声音的。”眼前的大和尚着实是个异类,难怪文白如此迷恋慈恩寺,文白曾经告诉我,灵宣一直强调佛教的本质是放下名利是非,追求内心的宁静,而并非烧香拜佛,我想这种惊世骇俗的观点一定会被那些只贪恋香火钱的和尚们视为异端邪说的,而人类的那些伟大经典有几部不是以异端邪说面世的?想到这儿,我颇为感慨地说:“是啊,如果作家或艺术家面对现实的黑暗沉默不语,那么文学和艺术就沉默了,文学和艺术沉默了,世界也就沉默了,世界沉默了,佛祖也就沉默了。”

告别灵宣,我内心宁静了许多,我沿着石阶走到石笋峰脚下时,夕阳已经西下,太阳就像《神话》里的圣盆,金光闪闪的,这时我突然感觉有些腹痛,我连忙钻进车里,不知为什么,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神话》里桃落即将生产时的情景,当时她面无血色,雪白的肌肤痛苦地**,殷殷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下来,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私处,觉得有些发黏,我连忙抽出手,食指上竟然是殷红的,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无缘无故下面为什么会有血?一种恐惧感顿时袭上心头,我惴惴不安地想,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我越想心里越害怕,越害怕越觉得自己可怜,越觉得自己可怜就越觉得自己委屈,眼泪竟然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经过艰难的跋涉,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夜山的轮廓了,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了,灵风心中无限感慨。桃落挺着大肚子望着表情复杂的丈夫怜爱之情油然而生,“风哥,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桃落挽着灵风的胳膊深情地说道。灵风望了一眼桃落的大肚子,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他沉吟良久道:“就叫桃灵吧!”“那小名呢?”紫衣手捧圣盆插嘴咯咯笑着问道。“小名就叫落灵儿吧,好不好?风哥?”桃落兴致勃勃地问道。“好,就叫落灵儿。不管生儿子还是女儿,就这么定了。”灵风用手指刮了一下桃落的鼻子说道。众人见状哈哈大笑。“笑什么?笑什么?没见过老婆跟老公撒娇呀?”桃落不好意思地泼道。”见过见过,眼前就有一个!”辞颂呵呵笑着说道。“辞颂,连你也取笑我?”桃落嗔道。就要回到夜山了,人们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特别是灵风,虽然平日里凝重稳健,但是,今日也不免有些喜形于色。他登高眺望远处的山峰,在阳光的映照中,绿的碧绿,蓝的翠蓝,灰的银灰,各层浓淡有致,层次分明,正像桃落头上的装饰,清秀淡雅,粉黛天成。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太熟悉了,见到这里的草木,就相当于又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忽然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人们的头顶上飞过,灵风顿时心里一惊,夜山从未见过乌鸦,更不用说大群的乌鸦从头顶上飞过,他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东土镇的街道上横七雙八的尸体。“不好,莫非……”灵风不敢深想,只是对众人言道,“别歇了,快走!”“夜山从来没有乌鸦,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乌鸦?”剑士们有嘴快的脱口问道。“看方向好像往我们山寨飞呢!”“掌门人,该不会是黑魔袭击了山寨吧?”剑士们议论纷纷。听了这些话,灵风的心中更是心急如焚,他最担心的是天父、地母和自己父母的陵墓被毁,还有,就是寨子里几千人的性命。灵风不敢再想,只是高声喊道:“弟兄们,无论发生什么,大家都要沉住气,我相信,天塌不下来,弟兄们,出发!”人们回到夜山的兴奋劲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洗得干干净净。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浓密的原始森林中杀气腾腾。人们仿佛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惯常的鸟鸣声听不见了,更看不见任何常见的动物,林子里死一样的沉寂。煞气浓重,鬼气森森。灵风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紧紧抓住桃落的手,两个人的手沁出的汗融在了一起。很显然,桃落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倒是从未来过夜山的紫衣姑娘东张西望地看个不停。忽然紫衣“哎呀”一声,众剑士由于紧张纷纷拔出宝剑,旁边一个巨大的現里伸出一扇巨禽的翅膀,散发出恶臭的气息。辞颂甩出手中的宽带,缠在那巨大的翅膀上,用力一拽,轰的一声,一头无头的玄冥鸟被拽出坑来,压倒蒿草一片。“灵风,这家伙的头被人砍下去了。”辞颂都视地说道。“一定是这家伙袭击山寨,被剑士们砍掉了头颅!”楚雅冷然说道。“怎么会掉到猎人挖的坑里?”紫衣惊异地问道。“大概是这家伙没头没脑地误撞进了猎人挖的坑里。”辞颂蹙额说道。“楚雅、辞颂,你们怎么看这件事?”灵风浓眉紧锁地问道。“灵风,可以肯定,山寨被袭了,完竟损失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楚雅看了看辞颂心情沉重地说道。众人继续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林中到处都是怪兽军团埋伏过的痕迹,灵风心里越来越清楚,山寨出事了,而且是毁灭性的。其实,所有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悲痛渐渐浮现在人们的脸上,已经可以看见尸体了,有怪兽的,也有剑士的,在山寨的入口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很难想象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惨烈,每个牺牲的剑士身边都有无数的怪兽死尸。继续往前走,便是残肢断臂,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当然更多的是怪兽的。很显然,当时夜山男女老幼无不投入了保卫家园的战斗,而且无不抱着必死的决心,致使怪兽的尸体堆积如山,各种兵器有折断的,有崩刃的,有插在肉里的,有散在地上的,满目残肢断骨,四分五裂,密密麻麻的满地都是,几乎看不见空隙,根本认不出尸体。山寨被鲜血染红,景象之惨烈,场景之恐怖,宛如地狱一般,灵风看见了乡亲们全部惨死在怪兽军团的屠刀之下,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张着,疯子一样地踉跄几步,发出嘶哑的狼嚎一样的声音,似乎在哭,似乎又在笑,扑通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黑魔,我与你不共戴天啊!”众人无不痛不欲生。桃落一边哭一边扶起灵风道:“风哥,快看看公公、婆婆的坟墓被破坏了没有?”一句话惊醒了灵风,他面容惨淡,踉踉跄跄地向山上跑去。桃落怕灵风出事,腆着大肚子拽着灵风的衣襟紧跟不舍,紫衣拽着桃落,楚雅和辞颂率众剑士紧随其后。一路上,景象更为惨烈,显然,夜山的剑士们为了守候天父、地母和灵风父母的陵墓,与魔兵展开了殊死搏斗,到处都是激战的痕迹,怪兽们拼死争夺,剑士们拼死抵抗,双方拼死争斗,尸体高高地堆了起来。可是越往山上走,剑士们的尸体越少,而怪兽的尸体却越来越多。透过巨大的玫树林的缝隙,宛如阳光一般的强芒直射下来。起初,还有薄薄的雾气,越往上走,雾气越淡,终于一片耀目的光芒,竟让所有人都无法目视,金光大盛处怪兽尸体如山。狼显然,怪兽向山上陵墓攻击时,遭到耀眼金芒的阻挡,并重创怪兽。此时,黑沉沉的乌云峥條而起,一阵风扫过,吹得灵风浑身起栗,天阴得跟夜晚一样,他心想,“难道是天父,地母和父母显灵了?”他满眼是泪,滚动着不肯落下,此时金芒更盛,似有穿透乌云之势,苍穹上黑云翻滚电走金蛇,不时传来沉沉的雷声,像巨大的车轮从冰河上碾过,发出吓人的炸裂声。电闪一个接一个,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倾盆大雨倒海翻江地下起来,搅得四周天地成了混沌世界,雨水冲刷着怪兽的黑血向山下流着,天地肃杀,只有陵墓金芒如电光般刺穿苍穹。灵风和桃落一起喊了一声:“爹、娘!”便扑通扑通跪在地上深深地将头磕了下去。想到夜山人全部惨遭魔爪,两个人泪雨滂沱,汩如泉涌。众人也是呜咽跪拜。灵风一边哭一边诉道:“天父、地母,爹、娘,我和落儿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乡亲们,居然被黑魔屠了寨子,全部遇难,风儿有罪呀!”他在天父、地母,孤寂、英晒的墓前边诉边哭,哀切得痛不欲生,此时,悲风瑟瑟,凉雨潇潇,更增添了苍凉悲壮之气,漫山遍野一片哭声,连楚雅、辞颂也哭得瘫坐在地上。“爹、娘,此仇不报,枉为人神,儿将举天下之兵诛伐黑魔,为天下苍生誓死一搏,还天下朗朗日月,浩浩乾坤。”他说到痛处,,氐心疾首,攒眉扼腕,字字句句椎心泣血!众剑士个个同仇敌忤,齐声怒喝道:“为天下苍生誓死一搏,还天下朗朗曰月,浩浩乾坤!”声震山谷,久久回绕。此时,雨似乎更大了,天也更暗了,只是两座合葬墓的道道金光似有灵性,听得懂灵风的话,显得祥和瑞气,仿佛老人慈爱的目光缓缓泛起,天地一片肃穆。金芒流转中,瑞气庄严,似对灵风充满希望。灵风缓缓站起身,轻轻扶起桃落,此时电光一闪,一连十几个炸雷,桃落骇然一怔,险些摔倒,但就这么一扭,肚腹突然疼痛起来,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伴着雨水一起往下淌。“落儿,怎么了?”灵风焦急地问道。“风哥,我的肚子疼得很,好像是要生了!”桃落咬紧牙关痛苦地说道。灵风见桃落面无血色,雪白的肌肤痛苦地**,殷殷的鲜血已经顺着大腿流了下来,众人一阵惊慌,风雨交加的夜山,遍地死尸,连个女人都找不到,上哪儿去找接生婆呀?灵风一眼盯上了惊慌失措的紫衣。“紫衣,你行吗?”他急切地问道。“掌门人,我不行。我从来没给别人接生过。”紫衣胆怯地说道。“这漫山遍野就你一个女人,不行也得行!来人哪!快搭帐篷!”众剑士一边应和一边动手支帐篷。此时的桃落痛苦的脸都扭曲了。“仙子,仙子!我先做什么?”紫衣手忙脚乱地说道。“快,快,烧开水”桃落喘着粗气说道。“紫衣,快烧开水!”灵风命令道。不一会儿,帐篷搭好了,灵风和紫衣将桃落扶进帐篷,刚刚躺下,桃落就将灵风推了出去。“风哥,我能行,再说,还有紫衣呢!”无奈,灵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帐篷。这时,天色已经过了傍晚,黑了下来,倾盆大雨从漆黑的天空上没完没了地倾泻着,夜,漆黑阴沉的夜,好像只有它才是世界的统治者。“弟兄们,加强警戒!”楚雅命令道。众剑士围成一个大圆圏,面向外,个个执剑凝神戒备。“楚雅,这么大的雨,你是雨神,快想想办法,别让老天下了。”辞颂不耐烦地说道。“我也不能逆天行事,不过,我可以让我们头顶上的雨停下来。”楚雅说完拔出闪电之剑,直指苍天,剑芒闪过,“咔嚓”一声巨响,电光闪处,炸开了压在头顶上的乌云,顿时,头顶上的雨不见了。灵风望着帐篷,听着桃落痛苦的呼喊声,真是撕心裂肺般难过,他想楚雅和辞颂跟自己讲的母亲英晒生自己时的情景,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心想,“此时若黑魔来袭,岂不和当年母亲生自己时的情景一样么?”他越想越紧张,心里不断祈祷女佑桃落顺利生产。他仗剑环顾四周,发现四周的雨像水帘般落着,独众剑士围成的大圆圏内雨停了。他抬头望天,四周黑云压顶,只有大圆圏上面的天是晴的,而且还有皎洁的月光射下来,仿佛落入了一个天井里。桃落的呻吟声更强烈了,这声音回**在夜空中山谷间,让人油然而生绝望的感觉。突然,紫衣从帐篷中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急切地说道:“相公,仙子难产,生不下来,怎么办呀?”灵风听罢不顾一切地跑进帐篷,他紧紧握住桃落的手说道:“落儿,你怎么样?一定要坚持住!”“风哥,我快不行了,我生不出来呀!”桃落的脸上大汗淋漓沾满了头发,她痛苦地呻吟着,拼命地挣扎着。灵风急得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仙子,再使劲!再使使劲!”紫衣鼓励地说道。“不行,我没劲儿了,我已经没劲儿了!”桃落说完,紧紧抓着灵风的胳膊,指甲已经刺入肉中,她拼足力气向下使劲,痛苦地呻吟着,一阵折腾后还是徒劳无功。“风哥,我要死了,我不行了!”桃落痛苦地喊道,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苍天啊!快救救我的落儿!”灵风声嘶力竭地喊道。灵风这一喊,背上的包袱震动起来,他猛然想起《光阴真经》,立刻解下包袱,打开了竹简,只见上面画了一张女人生孩子的图,只是接生的不是接生婆,而是一个金盆。“紫衣,《光阴真经》上接生的是一个金盆,是什么意思呢?”灵风纳闷地问道。聪明的紫衣姑娘脸上一下子露出欣喜的表情。“相公,可能是圣盆!”紫衣一边说一边取下背在背上的圣盆,打开包袱,圣盆顿时光芒大盛缓缓飘**起来,金芒柔和祥瑞,照在脸上柔柔的,暖暖的,舒服极了。金盆飘**起来后定在空中,金芒闪处,圣盆上映出几个字:人神临盆,闲人回避!灵风和紫衣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桃落在金芒的照射下痛苦也缓解了许多。“落儿,我们先出去,一切交给圣盆了,你加油!”灵风殷切地说道。桃落点点头,恋恋不舍地将玉一样的手从灵风的手中抽出。灵风和紫衣缓缓离开了帐篷。此时,雨已经停了,楚雅也收了剑咒,满天的繁星跃出云层,鬼眨眼般辉耀着,黑暗中,四周都是黑黝黝的树影,只有帐篷里的金芒映照得四周金灿灿的。起风了,灵风望着帐篷打了个寒成,心想,“圣盆显灵,看来落儿真要给我生个小人神了。”

第二天上午,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市妇婴医院做妇科检查。我躺在内检**叉开双腿,当医生扒开我的私处,将一个类似于铁钳子的东西伸进我的**的刹那间,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想到了《神话》里桃落临产时那个金光灿灿的圣盆,我觉得它很像一个子宫,对,它应该是女娲娘娘的子宫,怪不得“五魔”突袭时,圣盆可以用金光罩住正在生产的桃落,使其顺利生下落灵儿,原来那就是人类生命的源泉。这再一次证明了我的观点:中国人不是龙的传人,而是女蜗的传人。**内一阵隐痛,让我想起女人生孩子时的阵痛,尽管我没有生过孩子,但是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啊!又是阵阵隐痛,我闭着眼睛想象着孩子拼命钻岀**时母子血肉相连、心灵相应的幸福,不禁为那二十四个刚刚来到人世就被剥夺了生命的小冤魂而难过,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医生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流泪,我用掩饰的口吻说:“刚刚的隐痛让我想起了女人分娩时的阵痛,尽管我还没有生过孩子。”她微微笑着说:“你年龄也不小了,干吗不生一个?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不能算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女人。”我懵懂地问”“为什么?”她认真地说:“没有孩子就无法体验母爱,没有体验过母爱,总是女人的一种缺憾,因为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不求回报的一种爱。”我叹息道:“是啊,鸟有和鸣之欢,兽有舐犊之情,可我的孩子在哪里呢?”她不解地问:“这么说你还没结婚?”我点点头,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这么漂亮,应该不愁嫁,是不是太挑了?”我苦笑着说:“我不是找不到男人,我是怕一旦嫁了,难免生儿育女,可是这个世界脏得就像黑水河,干吗要让孩子们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呢?”医生明显不同意我的观点,收起笑容说:“你的观点太偏激了。”我用辩解的口吻说:“一点也不偏激,市妇婴的死婴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提到死婴事件,她顿时警觉起来,连忙换了一副表情,严肃地说:“好了,检查完了,子宫肌瘤。”我连忙问:“严重吗?”她一本正经地说:“很严重,要做手术。”我试探地问:“手术复杂吗?哪个大夫给我做?”她不以为然地说:“现在这样的手术都是微创,不复杂,而且你运气好,手术由高院长亲自做,他是我们医院做这种手术最权威的医生。”我听罢心里一阵窃喜,我窃喜不是因为高国光是最权威的外科医生,而是希望借机结识他,以便打探死婴事件的真相。

做妇科检查的下午我就住进了市妇婴医院。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怀孕了,生孩子时,几个穿着制服的大汉突然闯进产房,他们不容分说就从我怀里夺走了刚刚出生的婴儿,我惊恐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一个长得像丁不见的人狞笑道:“我们是老大哥的人,之所以抢你的孩子,是因为我们怀疑他是访民!”我一听肺都快气炸了,据理力争道:“可她只是个刚刚出世的婴儿!”那个人厉声喝道:“婴儿?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调查过了,她前世叫张欣,是个顽固不化的访民!这种扰乱社会和谐稳定的人怎么可能让她转世呢?”说完,抱着我的孩子扬长而去。为了夺回我的孩子,我连忙下床追,结果“扑通”一声,我从病床滚到了地上。从那天晚上开始,我每天睡梦中都能听到婴儿凄惨的哭声。

我本想借手术之机接触上髙国光,没想到此人忙得很,也傲慢得很,为我做完手术后就再也没露面。没过几天我就出院了,出院的当天晚上,车夫打来电话,问我近日过得怎么样,我把做手术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埋怨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他可以安排我到京城大医院做,我说不过是个小手术,他不放心,第二天就从京城飞到了东州。这是我逃离黑屋后第一次见到车夫,他来我家看我时,我俩一见面便百感交集地抱在了一起,抱了很长时间才分开。车夫见我身体很虚弱,提出想在我家住几日以便照顾我的想法,我犹豫片刻后说:“车夫,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一个人住惯了,突然多一个人,我实在不习惯。”他听了以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用理解的口吻开玩笑地说:“我本来以为可以乘虚而入呢,想不到你的心门关得更紧了。”我也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车夫,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金丝雀,千万不要把我当做小女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认同地说:“闯**过黑屋的女人既不是小女人,也不是大女人。”我好奇地问:“那是什么?”车夫认真地说:“是天使!”我莞尔一笑,然后详细向他讲述了我在黑屋的遭遇,他听了以后颇为感慨地说:“狄更斯在《双城记》开篇的一句话很适合这个时代。”我好奇地问:“哪句话?”他用深沉的口吻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我似懂非懂地问:“能详细解释一下吗?”他长叹一口气说:“繁华的背后隐藏着肮脏,光荣的背后潜存着罪恶。我现在越来越理解文白为什么非要写黑暗了。正如易卜生所说,我之所以描写肮脏,是因为社会本来就肮脏,我是因为要打扫阴沟才会下到阴沟里去的。一个对身边的黑暗视而不见的作家或艺术家,我充分怀疑其伟大性。”我也感叹说:“是啊,没有文学和艺术,这个世界只能变成‘非人’的世界。”他点着头说:“正如凡?高所说,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没有东西可画,幸福麻木了人们的感官,艺术家靠痛苦滋养。小丹,身体快点好起来吧,我相信被抓进黑屋的经历在你心灵深处所造成的苦难一定会滋养你的画笔,我期待你画出反映时代本质的唯心现实主义力作。”车夫的话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动情地说:“是啊,罪行虽然已经犯下,但罪证却会因时过境迁而销声匿迹,因为许多过往都因为悲惨而变得脆弱,脆弱将导致许多罪恶被遗忘,作为艺术家,有责任记录个人在历史中、时代中、现实中深切而真实的感受。”接着我把我在黑屋时就构思的一些创作想法告诉了车夫,他听后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看到我的画作。

车夫是全国知名的大画商,一到东州,一些收藏家就听说了,非要请他吃饭,车夫推掉了一些,但有几个收藏家是好朋友,实在推不掉,便答应了。晚上我陪车夫去阿一鲍鱼馆赴宴,突然意外地发现了收藏家中有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为我做完手术的市妇婴医院院长高国光,想不到他也爱好收藏,而且专门收藏油画。得知我是油画家朱小丹以后,露出一副相识恨晚的嘴脸,声称是我的粉丝,却没有认出我是他的患者。我也就没有必要画蛇添足地捅破这层纸,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探究死婴事件真相的机会。为此,在酒菜上齐后,我没少敬他酒,见他有了几分醉意后,便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高院长,前一段市妇婴的死婴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你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他和几个收藏家是好朋友,显然放松了警觉,用餐巾纸抹了抹满嘴的油,用吹嘘的口吻说:“这件事的天机我可从未泄露过,今天没有外人,我就和你们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借机泄泄我心里的火。不瞒你们说,问题出在疫苗上,刚出生的婴儿,为了预防儿童结核病,特别是那些严重类型的结核病,如结核性脑膜炎,必须接种卡介苗。可是为那些死去的新生儿接种的是劣质疫苗。”我一听大吃一惊,连忙问:“市妇婴怎么会进劣质疫苗?”高国光蹙着眉头说:“朱老师有所不知,这批卡介苗来头太大了。”车夫警觉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国光吞吞吐吐地说:“这批疫苗是……是……是从北京过来的。”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胖胖的收藏家迫不及待地问:“老高,干这种缺德生意的人到底是什么人?”高国光一咬牙,道破天机地说:“是老大哥的小舅子,他找到卫生厅厅长,卫生厅庁长找到市委领导,市委领导亲自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接到电话后受宠若惊,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再说也由不得我不同意。”我插嘴说:“这显然不符合进药法规,你就不怕这批疫苗有问题?”高国光惭愧地说:“这批疫苗来头这么大,哪里会想到它会有问题呀!”车夫不动声色地问:“高院长,那么这批疫苗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高国光用纸巾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表情复杂地说:“不瞒你们说,这批卡介苗上携带一种病毒,可以导致婴儿七窍流血死亡,但到底是一种什么病毒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我质疑道:“连什么病毒都没弄清楚,你们怎么可能过关呢?”高国光诡谲地说:“为了应付上面,我们报的是柯萨奇病毒。”车夫用讥讽的口吻问:“上面能信?”高国光狡黠地说:“这就不用我操心了,市领导和卫生厅领导都会想办法让上面相信,你们别忘了,他们才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我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他们要千方百计掩盖真相呢,高院长,他们是怎么对付死婴父母和媒体记者的?”高国光神情不太自然地说:“一句话,只要能封嘴,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车夫用揶揄的口吻问:“比如呢?”高国光语出惊人地说:“进京上访的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在死婴父母中,最有影响的是著名作家顾文白和他老婆张欣,如今这两个人,女的因车祸上了天堂,男的被关进了东州市精神病院。”高国光的话一出口,我的脑袋就像是被突然砸了一闷棍似的,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高国光再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了,就感觉在场的人,个个都变成了鬼魔、花魔、水魔、土魔和火魔,耳畔回**着五魔的狂笑,直到酒席散了,我都没再说一句话,我甚至记不清和那些收藏家是怎么分手的,一直撑到人走光了,我才一头扑到车夫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月光带着凄凉的温柔照在灵风百感交集的脸上,他久久地凝视着帐篷中圣盆发出的柔柔的金光,暖暖的,仿佛母亲的手在温柔地抚摩着孩子细嫩的皮肤,如果忘记了桃落即将临产,让人看了有一种痴痴的醉。此时灵风的心如细雨缠绵,远处辟啪的篝火声在热烈地爆响,灵风的心仿佛听到了花瓣的震颤,优雅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给了他一些细小的抚慰,他的表情是焦急的感动,嘴唇微微地张着,那些说不出的伤痛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只有爱弥漫了整个心灵。此时的桃落映在他的眼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滴清泪。金芒更加柔和了,仿佛在吸吮这滴泪水,这幸福而苦涩的泪水宛如一泓清流,虽然孤独,却带走了一个世界的污浊。灵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桃落的苦难让他失重的心上下旋转,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此时的心被囚禁在爱的帐篷中随金光闪动,仿佛一种灼伤,隐约听到桃落宫内的胎儿被什么刺痛似的尖叫,他渴盼一声响亮的啼哭,震撼黑夜,却被桃落痛苦的挣扎折磨得痛不欲生。其实,灵风的身体一直是战栗着的,战栗的微响足以压弯他精神上的枝丫,他几乎怕自己挺不住,连最后的一点勇气也葬于深渊。然而,灵风毕竟是女娲的后代,生来就有补天的胆量,是从无数绝望中站起而永生的人神,从他诞生的那天起,就注定要等待一场战争,那埃争的对手不是魔,而是自己。魔不过是一座面目狰狞的纸堡,纸上记载的全是人类的欲望,这是一场莫名的战争,却只能用战争证明一切。夜凉如水,照着灵风孤单的身影,他的身影在圣盆金芒的映衬下,像山一样高大,金芒的光越来越盛,仿佛预感到有什么不测,灵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突然,金芒满天闪耀,仿佛如临大敌,灵风的心咯嗟一下,心想,“难道真的要出什么事吗?”远处两座圣坟也发出耀眼的强芒,此时的夜空划过几道异芒,然后如烟花般绚烂无比,满天奇异的花瓣蛇紫嫣红缓缓飘落,仰天望去,让人心中痒痒的、暖暖的迷醉。远处的剑士已经被迷倒,灵风心下大骇,他拔出光阴之剑大喝道:“花魔来袭,小心防范!”众人大惊,纷纷拔出宝剑。此时空中传出一声柔媚的狞笑。“灵风,别来无恙?恐怕你是没有这份福气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了。”话音刚落,奇花异芒,香气盈鼻,所有的花瓣化作利刃呼啸着射向桃落分娩的帐篷,顿时,火花四溅,圣盆腾起的金芒宛若一个巨大的金盆将帐篷紧紧罩住,所有射向帐篷的花瓣撞上金芒之后,火花溅后化作青烟,但是满天花瓣像无数利箭无休止地射向帐篷,发出怪异的锐啸。灵风被激怒了,帐篷中是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拔出光阴之剑直指苍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吶喊,化作血旋风腾上天空,那条血柱卷着光阴之剑,只见剑芒被血旋风卷成一团火球越旋越大,鲜红无比,血旋风化作血太极,太极图案清晰可见,犹如风火轮高速旋转,顿时将满天花瓣化于无形,现出花魔娇媚的人形。说时迟那时快,血太极以雷霆万钧之力打向花魔,花魔未来得及调头,已被血太极击中,花魔顿时现出狰狞可怖的魔形,是由无数飞舞的苍蝇聚合在一起的一条毒龙。毒龙在空中上下翻飞,发出巨大的嗡嗡声,灵风看罢不禁仰天大笑,高声断喝:“妖孽!如此肮脏之物,留你何用?”灵风刚要凝聚灵力再发血太极,想将其彻底毁灭,忽然林中发出撕天裂地的狂奔声,好像有无数怪兽势如破竹般向夜山涌来。灵风心中一紧,定睛看去,夜山已经被怪兽团团围住,而自己也被水魔、火魔、土魔、花魔还有五魔之首的鬼魔包围。形势一下子变得万分危急,楚雅、辞颂和几个灵力高强的剑士也已经腾空升起,紫衣和其他剑士紧紧护住桃落分娩的帐篷,此时圣盆金光大盛,已经将夜空映得如同白昼。灵风心想,自己当年出生的情景果然再现了,此时密密麻麻的怪兽已经将紫衣和剑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整个夜山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和死腐的奥气。“灵风,你完了,怪兽军团已经将夜山团团围住,就凭你们百八十人断难取胜,何况你老婆还在生孩子呢,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投降,让我们几个擒了,魔尊高兴了,说不定饶你不死,赏你做花魔的性奴,你可就有的享受了。”鬼魔说完发出****的大笑,其余四魔也都狂笑不止。此时花魔得到喘息,已经恢复魔力,又呈现出柔媚妖冶的美女形象。“鬼兄有所不知,人类常说,食色性也,殊不知,性由心生,在性这一点上敢情人魔是相通的丁花魔娇媚地向灵风抛了一个秋波,灵风赶紧用光阴之剑挡了一下,只听“哓”的一声,秋波化作四溅的火花。“花魔,休得胡言!自古人魔势不两立,你们呑噬光明,奴役人类,无恶不作,还不快滚回黑暗里去!”灵风说罢,眼中精光大盛,鄙夷地看着花魔,但并未动手,他清楚敌众我寡,当见机行事。“灵风,你枉称人神,却不知魔是消灭不了的,就像人死后做鬼一样,人活着就要被魔奴役,因为人类离不开利益的争夺,权力的倾轧,**欲的**,金钱的向往,而要想永远得到这些,只有躲在黑暗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是做不来的,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魔之所以能奴役人类,用的也是欲望的枷锁,想消灭魔,就得先消灭人类的欲望,而消灭人类的欲望,人活着跟石头又有什么两样?”鬼魔说罢,眼中异芒如鬼火,幽幽燃烧,嘴里发出鬼嚎般的冷笑,众魔无不狂笑不止。“一派胡言!”灵风冷然断喝道,“世外桃源是人类的一块净土,那里没有邪恶、暴力、谎言、虚伪、奸诈、告密、腐败、权争、无道……百姓善良、友爱、互助、信任,因何成为你们这些恶魔的老巢?”“哈哈哈……”鬼魔大笑后言道,“遗憾的是,人类已经愚蠢得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了,而世外桃源正是我们魔国培植邪恶和黑暗势力的最好堡垒,那里安全、舒适,没有任何反抗,是黑势力和邪恶休养生息的理想家园。”“鬼魔,不要得意得太早,人类不为天使而生,更不为魔鬼而亡,人类的问题自有人类自己不断地解决,绝不会成为助魔为虐的工具,我相信女娲娘娘的神恩必将普降寰宇,而人类的精神也必将放射出高贵神圣永恒的光辉!”灵风白衣飘飘,英俊潇洒,声如洪钟,正气凛然。“灵风,少跟这群恶魔废话,对付这些脏东西,只有一个办法,除了他!”楚雅说完,挥舞闪电之剑,凌空化作霹雳扑向鬼魔,一时间,天地肃穆,剑气纵横,万千气象,锐芒无限!灵风、楚雅、辞颂各施绝技,三神战五魔,一时间,夜山之上黑气翻滚,剑芒奔腾,杀声四起,血肉横飞。一阵激战之后,灵风渐渐清楚了五魔的意图,心想,“看来,他们是为圣盆而来的,”一想到圣盆,不禁更为桃落担心起来,这一分神,竟险些被火魔抓住空隙,魔火翻滚带着浓重的焦臭气息,以锐不可当之势扑面而来。灵风心下一惊,急速闪身躲过锋芒,反手一剑将火龙斩为两半,没想到,火魔此招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火魔低吼一声,奔腾咆哮着直奔圣盆。灵风刚才一剑由于用力过猛,一时收不住攻势,眼见火魔夹着彩风热浪呼啸着攻向圣盆,紫衣和众剑士大惊!怪兽军团乘势开始攻击,紫衣率众剑士迎敌,就在这时,一,婴儿的啼哭声如脆铃般划破夜空,那火龙竟被惊得猛然一愣,收住了攻势,楚雅和辞颂借机避开诸魔,直取火魔。那火魔感到后面有大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昂首狂啸,喷出冲天火龙阻挡楚雅和辞颂的攻势。只听得若狂雷般的巨响,那火魔喷出的火龙竟被辞颂的凝雪咒冻住,又被楚雅的闪电之剑射出的剑芒炸得粉碎,好一个雨神和雪神,二神配合默契,灵力大增,火魔哪是对手,竟被打出了原形,原来是一条巨大的**,肉乎乎、毛茸茸的,在空中咕咕涌涌的,上下翻滚。“我当是什么东西呢,这一击竟打出根蛆来!”辞颂鄙视地大笑道。“辞颂,别小看这条大蛆,那是火魔集天地生灵的欲火修炼千年而成,当真是威力绝伦,能诱出八方火龙,焚尽世间万物。”楚雅凝眉说道。“楚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除了这脏东西。”辞颂说完,抖了一下宽带,向那根巨大的肉棍子追去,火魔见辞颂来势凶猛,已无力再战,咕咕涌涌向黑暗处逃去。此时,灵风施展血旋风将圣盆周围的怪兽全部剿灭,吓得怪兽们竟一时不敢攻击。灵风借机向帐篷中问道:“落儿,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你们母子怎么样?”“风哥,圣盆已经将孩子接生出来,是个儿子,我们母子平安,只是我体力异常虚弱,尚不能站起,儿子还在圣盆之中。”桃落虚弱地说道。“落儿,你好好歇着恢复体力,有我在,保你和儿子平安。”灵风话音刚落,退回森林中的怪兽黑压压呼啸而至,再一次发起了攻击,光阴之剑是何等宝物,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能量,斩魔越多,灵力越强,此时,光阴之剑似乎也像人一样杀红了眼,在灵风手中跃跃欲试。然而,此次五魔率怪兽军团来袭似乎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怪兽们手持各种兵器前赴后继,凶猛无比,简直是杀不尽斩不绝,不一会儿,帐篷周围怪兽的尸体便堆积如山了,恶臭的黑血黏糊糊地汇成河流向山下流去,空气中充满了死腐的臭气。鬼魔不甘心怪兽军团的失利,他亲自指挥怪兽们进攻,并用魔力将死去的怪兽复活,这样灵风无论怎样拼杀,也杀不完不断进攻的怪兽,形势变得越发危险。水魔、土魔和花魔见鬼魔围住了灵风,互相一阵狞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然后一起扑向楚雅,楚雅和几个灵力高的剑士沉着应战,但由于三魔合围魔力巨大,楚雅和几个灵力高的剑士只能招架,却无法还手,一时间,夜山上空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忽然之间,土魔一声诡异的怪笑,宛如信号和水魔一起撇开楚雅和灵力高的剑士的纠缠,分别化作高山和大河从空中翻滚着以泰山压顶和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冲向桃落所在的帐篷。在空中正与花魔苦战的楚雅见状,大惊失色,脱口喊道:“灵风!快救桃落!”灵风挥舞着光阴之剑激成正酣,猛然听见楚雅的惊呼,抬头望去,当时惊得他面目苍白,肝肠欲断。只见一座巨大的山丘轰然砸下,一条波涛翻滚的大河以雷霆万钧之势狂泻下来,此时,灵风血色顿失,根本来不及阻挡,他本能地卷起血旋风快如闪电般奔向帐篷,多亏灵风比土魔和水魔离帐篷近,那血旋风如一道红色的光柱卷起帐篷迅速移开,只见那山丘轰然砸下,正中帐篷所在地。山崩地裂的震颤之后,大河并未泻下,而是收住攻势狂涛般地怒吼一声,水魔心想,“不愧是人神,血旋风速度竟如此之快。”那山丘再次腾起,水魔化作水龙,二魔再次联手向灵风攻击,此时,灵风刚想将帐篷放下,见二魔再次攻来,不敢怠慢,一边祭起血旋风,一边挥剑劈向土魔。土魔见一道血光劈了过来,大惊,山丘进攻之势戛然而止,却来不及躲闪,只见血光闪处一声巨响,一块岩石从山丘上落下,竟是土魔的一只龙爪。土魔疼得凄厉地锐啸,整座大山顿时化作乌有,幻化成龙形在空中上下翻腾,却少了一只前爪,断处黑血淋漓。水魔并未停止攻势,龙身旋转,大河滔滔,以**之势砸向灵风,灵风因照顾着桃落母子,无法还手,只好祭起血旋风躲闪,被动至极。鬼魔见灵风只能招架,无法还手,心中大喜,祭起魔力唤出山野间的孤魂野鬼一起袭向灵风。灵风心中暗自叫苦,正在这时,辞颂及时赶到,挡住鬼魔,即便如此,灵风、辞颂和楚雅只能各自为战,上百个剑士也被怪兽们一个一个地团团围攻,事态越来越严峻,大家只能各自为战苦苦支撑。土魔断掉一只前爪,对灵风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又幻化作山丘砸向灵风,恨不得将其砸得粉身碎骨,魔力似乎又增百倍,加上水魔的滚滚怒涛,竟将灵风逼到山崖边。二魔一阵狞笑,心想,“灵风,去死吧!”纷纷加大魔力再次袭去,灵风回头望去,身后是万丈深渊,不禁仰天长叹。“苍天啊!为何要绝我灵风!”话音刚落,一阵惊天动地般的鬼哭狼嚎从深渊处传来,惊得夜鸟四处奔逃,灵风暗自叫苦,“难道这深渊处也有黑魔的伏兵?”就在灵风几近绝望之际,从深渊深处传来一声鬼嚎:“人神莫惊!魑魅魍魉四大护法来也!”嚎声刚落,从深渊腾起冲天幽绿之光,无穷无尽的鬼火从深渊处浮起,瞬间将上魔、水魔团团围住,灵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仍然祭起血旋风不肯放下帐篷,却见漫天鬼魅、骷髅张牙舞爪般撕咬着土魔和水魔,一阵阴风骤起,团团围住灵风。“你们是谁?”灵风手握光阴之剑警惕地问道。阴风骤停,四具骷髅立在灵风面前。“人神莫惊!我们是阎罗身边的魑魅魍魉四大护法,因夜山孤魂野鬼作乱,阎罗得知人神有难,派我等前来救你!”魅护法幽幽道。“感谢阎罗相救,不久前我还见过地使娘娘灿若,我已经烦请她前往各国通知诸国派大军在夜山集结,不日将发兵魔国。”灵风激动地说道。“人神放心照顾妻儿,这些妖孽交给我们吧!”魅护法言罢,一声悠长的鬼嚎将天地之间阴森鬼气凝结成无数巨大的骷髅如暴风骤雨般砸向土魔和水魔,漫天骷髅看似无形却暗含阵法,密密麻麻,如噬人蜂群,铺天盖地。土魔和水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势打得抱头鼠窜,魑魅魍魉四大护法来胜追击,一时间天地之间鬼火如天上浩渺繁星,骷髅如疾风骤雨,鬼哭狼嚎,山野之上绿光幽幽,鬼气森森,杀气阵阵,一场鬼魔大战惊天动地。由于鬼军团突然杀到,一下子扭转了灵风、楚雅和辞颂等人被动的招架局面,事态急转直下,灵风率众剑士与鬼军团一起大举反攻。魑魅魍魉四大护法将鬼魔团团围住,打得鬼魔原形毕露,长满眼睛的魔头不时就有眼睛被打碎,鬼魔痛苦不堪,像一条巨大无比的或鱼漫天飞舞,试图借巨大的触手负隅顽抗。魑魅魍魉何等手段,很快鬼魔便招架不住幻化作黑烟向森林中逃去。土魔和水魔见鬼魔已逃,不敢恋战,也鼠窜而去。怪兽见五大魔头都跑了,群魔无首四散溃去。鬼军团乘胜追击,杀得夜山上下横尸遍野,黑血横流,青山绿水**然无存。此时,桃落已然恢复体力,她抱着儿子落灵儿走出帐篷,紫衣接过桃落递过来的圣盆,落灵儿见到满身污血的父亲竟然咯咯大笑不止。东方已经现出一片薄薄的玫瑰色薄雾,曙光逐渐照亮了脚下起伏的群山,朝晖透过薄雾,斜射在灵风和桃落身上、脸上,极目远眺,血海之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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