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三 红门1(1 / 1)

油画 王晓方 20142 字 2个月前

创作时间:2006年

材质:布面油画

尺寸:266×345cm

画面是俯视图,院子里有一群表情既愤怒不屈,又惊恐万状、面露恐惧的人。四周是凶神恶煞的看守。画面的中心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女人,她双手握拳,勇敢地怒视着看守,宁死不屈的神情深深感染着身边那些无助的人。画面的北侧是一个用来关人的正房,走廊连着西侧门有一排偏房,约有六七间关人的房屋。东侧是院墙,门开在南边,是两扇敞开的红门。红门外一对恶狗正冲着门里狂吠不止。画家采取了对角线的构图方法,使整个画面显得丰富饱满,立体感很强,并充斥着艺术的张力。画面中的女人无疑是全场色彩最亮丽的一个,突出了誓死抗争的主题,使画面的色彩达到了最高点,也把画面的恐怖气氛渲染到了最高点。

我觉得文白和张欣进京上访一定会在有关部门留有案底,或许到有关部门查一查就会得知他们的下落。于是我让车夫陪着我挨个部门打听,不料我俩去过的部门都没有査到他俩的踪迹。我们从最后一个部门出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了,就在我俩站在大门前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位干瘪的老妪走过来,她那满是皱纹的脸皮令人想起深秋枯败的野草,红肿的眼睛、发青的嘴唇、褴褛的衣衫就是她灵魂的图像。她一把拽住我,面露欣喜地说:“女娲娘娘,我可找到你了,这下我儿子有救了!”突然被一位乞丐式的老太太一把拽住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是看见她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枯枝般干瘦的手,动情地问:“老妈妈,您为什么要找女娲娘娘啊?”老太太刚好迎着晚霞,焦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听了我的问话,显得很激动,塌陷的两腮,紧张地**着,黯然的眼神突然闪出泪光,饱含深情地说:“女娲娘娘,只有您老人家能够惩治那些恶魔,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儿子吧!”我断定老太太身上藏着巨大的冤情,一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被逼疯的,便同情地问:“老妈妈,您儿子怎么了?”我话一出口,老太太便用悲痛在夕阳下织出一片浓重的黑云,她欲哭无泪地哽咽着说:“被他们害死了,死得好惨啊!”我怜悯地问:“他们是谁?”老太太浑身打着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黑魔!”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顿时咯噎一下,文白《神话》里的情景如滚滚波涛般闪过我的脑海,我原以为“黑魔”不过是文白通过想象创作出的一个意象,不承想现实却如最庞大的“黑魔”令我心惊胆战。眼前的老妪不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疯女人,而是《神话》里活生生的人物,抑或她就是现实版的蓝姬。我惶惑不安地紧紧握着她一双肮脏的战栗着的手,不知所措地问:“老妈妈,谁是黑魔?”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黑龙的余孽!”一股邪风骤然吹起,我似乎嗅到了黑桃花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现实的狰狞比起来,我感觉我的灵魂不过是一个玩偶。车夫听了老太太的话似乎突然悟到了什么,低声对我说:“小丹,我怀疑这个疯老太太见过文白和张欣,不然为什么她会知道女娲、黑龙、黑魔这些词儿?”我觉得车夫说得有道理,连忙问:“老妈妈,你认识顾文白吗?”不承想,老太太竟然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当然认识,哪有母亲不认识儿子的。”车夫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不死心,接着问:“老妈妈,我说的是顾文白,不是您的儿子,您知道顾文白在哪儿吗?”老太太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支支吾吾地说:“要是我老伴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我好奇地问:“老妈妈,您老伴呢?”老太太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慌慌张张地说:“女蜗娘娘,快救救我老伴,黑魔说他敲诈,把他关进了黑魔窟。”我心里交织着恐惧和怜悯,但好奇心仍然催逼着我发问,我一边抚摸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肩膀一边温和地问:“老妈妈,你老伴敲诈什么了?”老太太无助地望着我,几滴带着泥土气息的混浊眼泪滚落下来,面如土色地说:“政府。”说完惶恐不安地四下望着。这时车夫拽了拽我,不耐烦地说:“全是疯话,走吧,小丹。”老太太显然不喜欢车夫,一把把我拽到一边,一边用眼睛瞄着车夫一边小声对我说:“女娲娘娘,你怎么跟黑龙好上了,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害你的了?”我被老太太的话逗乐了,莞尔一笑说:“老妈妈,他是我的朋友,是好人,不是黑龙。”老太太又瞥了车夫一眼,将信将疑地说:“这年头到处是黑龙、黑魔的,哪有几个好人,女娲娘娘,即使他是黑龙、黑魔咱也不怕,我有宝贝,只要你把它吃了,任凭什么黑龙、黑魔都别想加害于你!”说着将手伸进自己拎着的破袋子里摸了半天,才将干枯的手拿出来,将握着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里,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黑糊糊的桃子,老太太将她的宝贝放在我的手心里后,用叮嘱的口吻说:“女蜗娘娘,这是我从世外桃源偷出来专门孝敬您的,但愿您吃了它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着老太太似乎发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拍了拍我的手,像躲瘟疫似的急匆匆地离开了。这时走过来一位长得像瘦狗似的男人,此人穿着鳄鱼牌了血,裤线笔直,皮鞋程亮,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长着一张狗脸,叼着抽了一半的香烟,晃晃****地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问:“二位,是来找人的吧?”车夫见此人流里流气的,便没好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狗脸儿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车夫一脸厌恶地说:“我管你是干什么的,滚!”狗脸儿喷了一口烟,脸上挂着凝固的微笑,微微扬起眉毛,用深不可测的口吻说:“大哥,你先别急,等我说明白我是干什么的,说不定你还得求我呢。”车夫不屑地说:“看你那个熊样就不像好人。”狗脸儿一脸无辜地说:“大哥,别小看人呀!”车夫眼皮一翻,阴沉着脸问:“你要是好人,刚才那个老太太看见你为什么像见了狗屎似的转身就跑呢?”狗脸儿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嗤笑,猛吸了几口烟,然后随手将烟头弹出了很远,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那个疯婆子把我当成黑魔的帮凶了。”车夫冷冷一笑,含讥带讽地看了他一眼,一脸愠怒地说:“那位老妈妈认定你不是好人,你定然不是好人。”狗脸儿用狡辩的口吻说:“你说话也太武断了吧,你知道那疯婆子是怎么疯的吗?实话告诉你,是因为死了儿子才疯的,你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宅基地暴力抗法被抓进县看守所的,据说是玩‘躲猫猫’玩死的,疯婆子的老伴为了查明儿子的死因多次进京上访,劝阻他的工作人员主动提出,只要他不再进京上访,可以给他二十万。她老伴不干,非要去公安部门鉴定儿子的死因,工作人员说不可能,老人家就坚持要三十万,工作人员同意了,他写下了保证书后,随后就以涉嫌敲诈勒索被逮捕了。大哥,你听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系,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呀?”我见狗脸儿对老妈妈的事一清二楚,就知道他一定是吃访民黑饭的,就像火车站的黄牛,医院的医托,火葬场专门哭丧的,狗脸儿是那种专诈访民油水的泼皮,便灵机一动,试探地问:“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这里的事门清儿嘛!”狗脸儿见我似乎在夸他,便眉飞色舞地说:“那当然了,不是有那句话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瞒二位说,我就是老百姓常说的‘访托’。”我断定狗脸儿一定知道许多上访秘密,便用一种将信将疑的口吻说:“其实让我俩相信你也不难,只要你能说清一件事,我就信你。”狗脸儿狡黠地眨了眨眼,脸上挂着**亵的微笑问:“什么事儿?”我尖锐地问:“你知道那些失踪访民的下落吗?”狗脸儿像一条冒着巨大的危险嗅到了一根骨头味道的狗似的,拍着胸脯说:“当然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我怎么赚钱呢?”还没等我接着问,车夫便迫不及待地插嘴问:“快说,他们在哪儿?”狗脸儿见我俩上钩了,摇头晃脑地卖着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车夫冷哼一声,用肉乎乎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小子不就是想赚钱吗?说个数吧。”狗脸儿看出车夫是个有钱的主儿,露出一副敲诈的嘴脸说:“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们,的确是风险太大,如果二位有诚意的话,一个字一百怎么样?”我和车夫太想知道谜底了,竟然异口同声地答应了。狗脸儿奸诈地笑了笑,伸出狗爪子一般的手,大言不惭地说:“先给四百。”车夫二话没说便从钱包里点了四百递给他。狗脸儿满意地塞进口袋里,压低声音说:“世外桃源!”听到这四个字,我心头一紧,车夫却不解地问:“什么意思?”狗脸儿诡谲地说:“意思很简单,失踪的访民都在世外桃源。”车夫猛地踹了狗脸儿一脚,破口骂道:“狗日的,你敢耍老子,滚「再不滚,老子灭了你!”狗脸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蒙了,,知道车夫不好惹,便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埋怨车夫干吗不接着问,车夫却气呼呼地说:“小丹,失踪的访民怎么可能在世外桃源,这家伙一看就是骗子。”我想起了《神话》里的世外桃源,没好气地说:“你凭什么说他是骗子,没准他说的是实话呢,我俩跑了一天了,毫无线索,好不容易碰上个知情的,让你一脚给踢跑了,你干吗这么没耐性,或许再往下问,就知道世外桃源在哪儿了。”车夫见我生气了,连忙满脸堆笑地说:“小丹,你也太天真了,怎么能相信骗子的鬼话,我在京城住了半辈子了,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叫世外桃源的地方,好了,别生气了,跑了一天了,肚子都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请客。”看他一脸讨好的样子,我也只好作罢。

圣母国大殿顶梁高深黑沉,庄严莫测,整个地面由大理石铺成,光滑如镜,不留缝隙,有一股简洁肃杀之气。大殿之内圣母国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高矮胖瘦,昂脸腆胸,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国王大帝端坐在四边不靠的御座上鸟瞰着殿内,目光晶莹闪烁,头上的金冠和镶在中央的宝石熠熠发光,花白的头发从金冠中散落下来显出几分强者的飘逸,他用阴鸷的目光注视着狼王,大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傲岸。“我们圣母国是高度文明的国家,一向不与野蛮的族类打交道,听说阁下是兽中之王,不知远道而来有何需求啊?”大帝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徐徐问道。“既然贵国是高度文明的国家,怎么客人来了,连座位都不知道给让呢?”狼王对大帝的傲慢嗤之以鼻地揶揄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兽中之王到底是客人还是敌人呢?”大帝阴郁地问道。“请陛下说话放尊重一些,狼王可是兽神,是兽界至尊。”白狼愤愤地说道。“我们陛下是人中之神,总比兽中之神要尊贵些吧。”圣母国红衣大祭司查理款款走过来傲慢地说道。“岂有此理!凡胎肉眼竟敢自称人中之神,请问陛下手中有光阴之剑和《光阴真经》吗?”白狼轻蔑地质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大帝惊厥地问道。“那是女娲传给人中之神的法宝。”白狼悠悠说道。“法宝?”大祭司查理狂妄地大笑道,“在空中,我们有青铜战鹰,在陆地,我们有黑铁成牛,在水里,我们有威力巨大的白银战鱼,我国的军事力量所向披靡,请问还有比这厉害的法宝吗?”“这些只不过是你倡制造出来的杀人武器,能杀人,但是杀不了神,算不上什么法宝。”狼王不屑地说道。“既然狼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兽中之神,那就试一试我国先进的百箭弩吧?”大帝阴险地大笑道。“那就请大帝陛下拿出来让我们野蛮的兽类见识见识吧。”白狼#:苦地说道。查理挥手叫上来一位持弩的兵士,“既然你们是神,想必能氐挡住这百箭弩的连续进攻吧?”查理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兵士在他的示意下,瞄准白狼,连发数弹,白狼挥手将弩弹接在手中,然后又一挥手变成一把玫瑰花。“尊敬的大祭司先生,难道玫瑰花也能杀人吗?”白狼潇洒地将玫瑰花插到查理的脖子里笑嘻嘻地说道。文武百官惊异地发出唏嘘声,一位万夫长不服气,他铠甲铮铮马刺佩剑哗哗山响地走到狼王身边,傲慢地说道:“这不过是你们兽类耍的巫术而已,有胆量与我的青铜战鹰比一比?”“那就让我的徒弟与你们的战鹰、战车、战鱼都比一比吧,不过有一条,如果我的徒弟胜了,圣母国立即停止对星月国的侵略!”狼王诙谐而严肃地说道。“好,如果你的徒弟能战胜我的战鹰、战车和战鱼,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大帝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好吧,白狼,让大帝陛下开开眼,让我们兽类也领教领教人类社会的文明。”狼王嘲讽地说道。大帝从御座上起身率文武百官走出大殿。

众人轻车简行来到校场,这是一块濒临大海的空旷广场,校场上停放着十几头黑铁战牛和十几驾青铜战鹰,大海上白银战鱼银光闪烁,炽烈的、白焰般的阳光烤炙着懒洋洋的海面。海水仿佛被烧焦了,粗糙的波澜仿佛蒙上一层黑糊糊的油脂,隐忍着,积蓄着,期待着,在沉寂中承受着如火的煎熬。大帝平时最喜欢兵士们在这里操练,别国的国王喜欢看美女跳舞,大帝不同,他生来喜好穷兵蔑武,每天必看兵士们操练。校场中央有上百骑骑兵正在表演马上对抗,刚才那位万夫长一挥手,上百骑骑兵瞬间将校场围起,旗令兵站在万夫长身边发出一道道旗语命令。一驾战鹰腾空而起,这架黑糊糊的大鹰在空中傲慢地滑翔,仿佛天下无敌,与此同时,一只盘旋的苍鹰在青铜战鹰前掠过,战鹰口吐飞弹将苍鹰击得粉碎。圣母国的兵士齐声吶喊:“威武!威武!”大帝端坐在御椅上,得意地看了看狼王,狼王不动声色,默谋不语。白狼解下自己的白色腰带抖了抖然后用力一抛,一条丝线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战鹰,战鹰猝不及防,即被丝线勒住脖颈,瞬间化作一只风筝。“大帝,难道贵国是用风筝作战吗?”狼王睨了大帝一眼冷笑道。大帝的脸一下子变白了,他瞪了一眼万夫长,万夫长夺过旗令兵手中的小旗,亲自打旗语,只见一头黑铁战牛发出令人发指的荘吼,在校场上狂奔起来。这头战牛奔着奔着用尖锐的利角一头撞向一块巨石,只听“轰”的一声,那块巨石被撞得粉碎。圣母国的士兵继续呐喊:“威武!威武!”“陛下,您的这头铁牛不常犁地吧,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校场上一股白色的旋风骤起,瞬间白狼就立在了大帝面前,他风趣地说道。“我的战牛是用来攻击的,可不是用来耕地的!”大帝黑着脸答道。“我看这校场的土壤挺适合种庄稼的,不如我让这头畜生把地犁了吧。”话音刚落,白狼已经立于校场之上,战牛如狼似虎地向他冲来。白狼用一双狼眼凝视着战牛一动不动,两道幽幽绿光照在狂奔的战牛头部,那头铁牛好像撞在了墙上,无论如何怒吼就是不能向前一步。此时狼王站起身,挥手说道:“徒儿,既然这头战牛有使不完的劲,就让它犁地吧。”狼王话音刚落,战牛真的变成了一头温驯的耕牛,白狼手掐法咒,刚才被战牛撞碎的巨石轰然变成了一张如黑蜈蚣般的犁铧,白狼慢悠悠地给这头牛套上犁铧,牛便在校场之上耕起地来,犁铧深深地插入土地,切割的声响像某种疼痛的撕裂声,被翻耕过的土壤像是一整块海面上的凝固的波浪。此时的狼王突然纵声大笑,然而圣母国的士兵却鸦雀无声。他们不知道这些长着狼头人身的家伙使用了什么魔法,会将他们的先进武器化解得如此荒唐。“大帝,还比不比?”狼王高傲地问道。“这个……”大帝脸色黯然地支吾道。“比,我们还有威力无比的白银战鱼。”万夫长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好,”狼王向白狼喊道,“白狼,地也不用耕了,看样子,你得改做渔夫了。”“狼王,请问你的徒弟怎样与我的战鱼比试?”大帝问道,语气已经有所收敛。“渔夫打鱼当然需要渔船了。”狼王幽默地说道。“给他们一条渔船。”大帝向万夫长说道。白狼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一个箭步跳上渔船,他将手中的桨轻轻一挥,渔船像脱缰的野马冲向大海,仿佛不是浮在海面上,而是潜游在深水之中。突然,海面上倒海翻江地一阵翻腾,好像被煮沸一般,白狼的渔船就像沉没在一片天崩地陷的暴风雨的炼狱之中。一条巨大的白银战鱼在海面上跳跃着向白狼袭来,那白银战鱼口喷飞弹,一颗颗炸响,海面上顿时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飞弹的呼啸声就像是魔鬼的呼号。白狼毫无惧色,沉着应对,渔船迎着飞弹迅速向战鱼靠近。

白色银鱼似乎占了上风,越战越勇,使出浑身解数,要将渔船炸沉,要将白狼炸死,怎奈白狼一条大桨将船使得得心应手,离成鱼越来越近,战鱼没占着丝毫便宜。就在白狼要发起攻击之时,海面上滚滚腾起的黑烟迅速向天空凝聚,一时间黑云汹涌,遮天蔽日,在漫天黑云之中,凄厉的一声嘶鸣若闪电划破长空,让人听后心惊胆寒,圣母国的文臣武将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大帝,圣母国大难就要临头了,你还在这里争强斗狠,穷兵驟武。”狼王凛然说道。“狼王,这天上的怪物是何方妖魔呀?”大帝颤声问道。“这是魔国的恶禽玄冥鸟,是黑魔的探子,看来,黑魔要对圣母国下手了。”狼王仰望长空喟然叹道。正在这时,黑云中蹿出一只巨大的玄冥鸟,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虎视眈眈地俯冲下来,海面上顿时波涛汹涌,巨浪滔天,那恶禽一个俯冲便将白银战鱼叼在嘴里,旋即腾起向黑云深处急速飞去。众人惊呼不已!不一会儿从乌云中散落下来无数银色碎片,如冰雹一般砸向大海。刚才白狼的灵力已经让大帝心有余悸了,此时,玄冥鸟的魔力更让他胆战心惊。最让大帝匪夷所思的是神界和魔界为什么会在同一时间光顾圣母国,眼下圣母国的大部队正在攻打星月国的途中,国都列顿城守兵不到三万,如果神界或魔界对圣母国下手,则圣母国凶多吉少。此时,昏暗广袤的海滩上凄凉的风呼号着,细白的沙浪在风中起伏追逐,远处黝黯的树梢暗影在风中婆娑起舞,那只巨大的玄冥鸟锐啸着重新从黑云中俯冲下来,直取白狼。众人一阵惊慌,唏嘘声中,白狼已经腾空而起,恶禽喷出一团魔火,白狼闪身骑在恶禽背上,抽出宝剑,白光闪过,恶禽身首异处,尸体打着旋儿栽进大海,白狼在空中几个鹤子翻身轻轻地落在渔船上。圣母国士兵兴奋地吶喊道:“威武!威武!”吶喊声中,大帝突然想起狼王曾说过,此次拜访是来挽救圣母国的,心想,“这个兽神大概是善意的,不妨向他讨教讨教魔界之事。”“请狼兄大殿叙话。”大帝一反刚才傲慢的态度,和善地将手一让说道。瞠目结舌的圣母国的文臣武将惶惑顾盼后,异常肃静地跟在大帝和狼王身后,默默地鱼贯走进大殿。

大帝没有回坐在自己的御座上,而是和狼王平坐在大殿之上。“尊敬的狼王,近来我一直处于阴暗的噩梦之中,灵魂仿佛在地狱中煎熬,难道所向披靡的圣母国真要遭受什么灾难?”大帝惴惴不安地问道。“狼王,你不来,圣母国国泰民安,你这一来,圣母国就要大难临头了,莫非您是灾难的使者?这天上的恶禽是您的帮凶吧?”红衣大祭司查理不阴不阳地插嘴道。“查理先生,我听法慧大国师说,你早就成了魔国恶禽的俘虏,是什么时候回到圣母国的?不会叛国投故了吧,莫非回到圣母国是为了与黑魔里应外合?”狼王刀子似的目光逼视着查理问道。查理顿时慌张起来,他心虚地吼道:“你血口喷人!陛下,这些妖兽皆会巫术,分明是星月国的奸细。”“尊敬的狼王,查理是我国举国尊敬的红衣大祭司,怎么可能叛变投故呢?”大帝惊觉地问道。“大帝有所不知,黑魔惯用的魔法是控人心智,查理先生曾经以使者的身份出访须弥国,被黑魔的恶禽玄冥鸟擒获,眼前站着的红衣大祭司查理已经被黑魔控制了心智。”狼王掷地有声地说道。查理愈发惊慌失措了,他畏缩地靠在大殿中央的柱子上,战栗着双唇说道:“陛下,千万不要听信这妖兽的谗言,我对圣母国一向忠心耿耿啊!”“请问尊敬的狼王先生,您说查理先生是恶魔的奸细,有何凭据?”万夫长怒气冲冲地上前斥道。“那好,我今天就替圣母国解除查理先生身体的魔咒,还他本来面目。”狼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冷笑道。狼王默念法咒,用阴毒的目光直逼查理,查理跟本不敢对视,然而无论他怎么躲闪,也无法摆脱狼王锐利的目光,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查理疲惫地瘫在地上昏死过去,一股黑烟从他口中窜出。“哪里跑?”狼王收回目光大喝一声,一伸手将那黑烟收回手中,攥紧拳头用力一挥,然后伸开手微笑道:“大帝,你看,这就是控制查理先生的黑桃核。”“这颗黑桃核怎么会控制查理的心智呢?”大帝疑惑地问道。“陛下,千万别上当,狼王用巫术打死查理,然后用黑桃核欺骗你。”万夫长警觉地说道。狼王慢步走到壁炉旁,顺手将黑桃核扔入火中,然后冷冷地说道:“查理先生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白狼,让他醒醒。”“查理先生,醒一醒,回国了,到家了。”白狼走到查理身边推了推他笑道。查理慢慢地苏醒过来,微睁双目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呀?”“查理,你这是在寡人的宫殿上,你不记得了?”大帝惊异地走过去问道。“陛下,”查理懵懂地说道,“我只记得,我离开春秋国时,被一只大鸟叼走,带到了一个黑暗无比的地方,在那里一个白胡子老头问了我出使春秋国的目的后,给我吃了一个黑桃子,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大帝,”狼王幽幽说道,“那就是控人心智的黑桃,他说的那个黑暗无比的地方就是魔国,那里以前叫世外桃源,是人类的一块净土,如今被黑魔霸占,他将以世外桃源为基地,涂炭生灵,统治世界,让光明成为黑暗的奴隶。”“世外桃源,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呢?”大帝悚然而悟地问道。“如果不是黑魔发难,人类是无法知道自己还有一块净上的。”狼王嘲讽地说道。“听狼王这么一说,黑魔霸占世外桃源后,人类目前连一块净土也没有了?”大帝骇然地问道。“圣母国要横扫天下,战争一触即发,生灵就要惨遭涂炭,这正是黑魔向人类发难的最好机会,还有什么净土可言?”狼王冷哼一声说道。“陛下,狼王说得对,我们应该停止战争,联合诸国共抗黑魔,否则圣母国危矣!”查理虚弱地说道。“查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为全天下的王吗?”大帝颓然问道。“那是臣下一时糊涂,这次被黑魔俘去,险些丢了性命,才明白欲望猛于魔呀!”查理意味深长地说道。“胡说,怎么能把陛下与恶魔相提并论?陛下想成为天下之王那是百姓之福,我相信圣母国的军队有能力征服天下,保卫和平。”万夫长大言不惭地说道。“万夫长,你先好好保护你的国家吧,我想黑魔的怪兽很快就要到了。大帝,我劝你抓紧时间动员全城百姓迎战强敌!”狼王阴冷地说道。这时,在城外被白狼教训过的百夫长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禀报:“启禀陛下,我军城外巡逻部队两百余骑与一百多怪兽军相遇,对方十分凶猛,经过厮杀,我军死伤过半,对方几乎没有伤亡。”“我军剩余部队现在何处?”大帝吃惊地问道。“已经退回城内。”“那敌人呢?”万夫长暴跳如雷地问道。“敌人不知去向。”“是不是龙头人身龙爪的怪物?”查理胆怯地问道。“正是!”“大帝,看来黑魔的怪兽军团要大军压境了。”狼王忧心忡忡地言道。“以狼王之见如何应敌呀?”大帝掩饰着内心的慌乱问道。“火速派信使召回攻打星月国的军队,城内马上布防,动员军民共同抗敌!”狼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时,又有兵士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来报:“启禀陛下,空中发现大批怪鸟。”“大帝,圣母国如果不想被灭亡,就赶快行动吧!”狼王怒道。大帝无地举起撤回攻打星月国军队的令牌。

一晃几天,车夫陪我走遍了京城许多地方,也没有发现文白和张欣的任何踪迹,车夫不愧是商人,脑子比我灵活,他问我文白在北京有没有好朋友,或许文白进京与他们有过联系,甚至求助过他们亦未可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兴奋地说:“文白的作品都是由文心岀版社编审耿直责编的,文白又刚完成长篇小说《神话》,他们之间一定有过联系,或许耿直知道文白的下落。”车夫高兴地说:“那咱俩还不赶紧去文心岀版社!”就这样,我们原本想去最高人民检察院接待室,却改道去了文心出版社。我俩走进文心出版社刚好是上午十点,在我的想象中,耿直应该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稿子,可是当我向他的同事打听他的办公室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他病了,住在北京医院。我们只好买了花篮驱车去北京医院,走进病房时,房间内有四张病床,都躺着病人,其中一张靠窗的病**,一位五十多岁高大魁梧的男子倚靠床头,一边打点滴一边看着稿子,我断定他就是耿直,便冒昧地问了一句:“您是文心出版社的耿老师吗?”果然他放下手中的稿子,一头雾水地问:“你们是……”我自我介绍完又介绍了车夫,他一听我俩是文白的好朋友,专门到医院来看望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既意外又高兴的神情,连忙请我俩坐,车夫将花篮放在窗台上,又搬了两把椅子,我俩坐在耿直的病床边,我用诙谐的口吻关切地说:“耿老师,您可够得上劳模了,住院也不放弃工作,一边打点滴,一边看稿子。”耿直微微一笑,温和而亲切地说:“没关系,就是热伤风引发肺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住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时车夫随手拿起耿直看过的打印稿,狡黠地看了我一眼,用意料之中的口吻说:“这不是顾文白的新作《神话》吗?”我一听连忙从车夫手里夺过稿子,随手一翻,刚好是一股邪风将桃落卷走那段,联想到文白和张欣失踪多日,心情顿时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问:“耿直老师,文白是什么时候把稿子发给您的?”耿直想了想,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大约在一个月前,怎么,你们也知道这本书?”车夫感慨万千地说:“何止知道,耿老师,小丹还为这本书配了插图呢。”耿直本来斜靠在床头,听了车夫的话,顿时将身体前倾过来,用渴望的语气说:“文白发给我稿子时对我说,等我看完稿子后,他会给我一个惊喜,我一直在猜测会是什么样的惊喜,现在我明白了,这个惊喜就是请大画家朱小丹为这本书配插图,太好了,我在读《神话》时,越看越觉得应该配插图,正想着看完稿子后找文白商量呢,朱老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到北京就是专门给我送插图的吧?”听了耿直最后这句话,我燃烧着的心顿时有一种熄灭感,很显然,耿直并不知道文白两口子的遭遇,这说明文白进京并没有和他联系,这太令我失望了,我瞥了车夫一眼,发现他也流露出些许的沮丧,不过我并没有死或因为顾文白出版的十几部长篇小说都是耿直做的责编,顾文白在这个世界上的知音,除了我,应该还有耿直。以他和文白的交情,应该了解文白在京城的社交圈子,即使他不知道文白的下落,但是当他得知文白两口子现在的处境后,我坚信他一定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于是我以沉重的心情向他讲述了文白两口子的苦难,他听了以后,气得面颊像着了火似的涨得通红,几乎能听到他血液燃烧的噬哦声。他听了我的讲述后,沉默良久,才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说:“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说过一句让所有中国人都汗颜的话,我是中国的一条狗,我为中国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叫醒。其实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仍然没有完全醒,不过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朱老师,车先生,文白和张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拯救他们就是拯救知识分子的良心,一个国家只要知识分子的良心没有烂掉,这个国家就有希望。我们就是深入灵风等人寻找的黑魔窟,也要找到他们。你们别急,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对了,你们还记得文白的成名作吗?”车夫插嘴问:“耿先生指的是《历史》吧?”耿直点了点头,脸上挂着自豪的神情,用十分得意的口吻说:“对,《历史》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文白在小说里设计了一个驻京办主任,写得既诡谲圆滑,又内有坚守,简直就是一团矛盾,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人物,他便请我吃饭,饭桌上他让我认识了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不见,经过一番攀谈,我发现丁不见就是小说里的人物原型。文白当市长秘书时,丁不见是常务副市长秘书,文白当年服务的领导东窗事发后,文白从天堂跌入地狱,丁不见却升任东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兼驻京办主任,朱老师,车先生,我建议你们去找一找丁不见,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文白两口子的下落。”耿直提供的线索太有价值了,几天来一直被黑暗笼罩着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车夫也似乎恍然大悟,仿佛一直关闭的心门被撬开一个缝儿,一束阳光透过缝隙射进他的心里,他用一种佩服的口吻说:“我也读辻《历史》,我怎么就没想到应该去找驻京办呢,耿老师,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我听说驻京办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截访维稳’,文白两口子失踪说不定就是和那个丁不见有关系,耿老师,驻京办主任在文白的笔下被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们就这么找上门去,这家伙会不会见我们呢?”耿直沉思片刻说:“要不等我出院后,我陪你们去,毕竟我和他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等到耿直出院还需三五天,我实在等不及,便用商量的口吻问:“耿老师,三五天会发生许多事情,我想还是尽快见到丁不见为好,您毕竟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能不能现在就和他沟通一下,然后我和车夫马上过去。”耿直听了我的话,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他用抱歉的口吻说:“朱老师,车先生,其实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一样,只是我手里没有丁不见的手机号,那次和他在一起吃饭时,他倒是给过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机号,不过我没往手机里输,名片可能让我扔在办公室抽屉里了,我看这样吧,我给丁不见写封信,你们带上我的信见他,起码显得不唐突,我观察那个人虽然滑得像个泥啾似的,但做官似乎还未丧失底线。因为文白请我们吃饭时,当他回忆起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时,丁不见颇为清醒地说了一句至今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他说,在官场上,比起野心来,愚蠢总是占上风。当着文白的面,他一个泡在大染紅里的人,竟敢直抒胸臆,我想绝非等闲之辈,朱老师,车先生,只要你们见到他就千万别轻易放过他,因为我坚信他一定知道文白和张欣的下落。”说完他从枕头下掏出一沓稿纸和一支钢笔,沉思片刻,一气呵成地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说:“婴儿是我们生命的本源,连生命的本源都受到了毒害,便是幻想也是不自由的,我现在既想睡觉,又怕睡不着,睡着也罢,醒着也罢,周围总是些魔怪的形象,文白两口子的遭遇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几句诗,我可以是直的,尽管他们自己是斜的。他们的臭味思想,我的行为岂可与之相投。除非他们维持这种普遍的恶:所有人都坏,并以坏为王。这几句黑暗公式式的咒语,说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处境。文白是与魔共舞的人,魔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你们说是不是?”车夫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话题说:“小丹画过一组油画就叫《咒语》,主题鞭挞的就是貌似崇高的邪恶。”耿直用充满评价意味的目光看着我,语气期盼地说:“朱老师,不瞒你说,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你为《神话》配的插图啊!”我用遗憾的口吻说:“耿老师,等过两天您出院了,我一定把插图送到您的办公室,只是……”耿直流露出唯恐出现闪失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只是什么?”我叹了口气说:“只是文白还没有看到这些插图,就……唉!我一共画了三十幅,原本想请他从中选出十幅的。”耿直毫不犹豫地说:“朱老师,我也听明白了,你和文白就是高山流水故事的现代版,别看我尚未看到你的画,但是我敢肯定,那些插图和《神话》的文字一定是相映生辉的,因此我决定不用选了,干脆就做一本图文并茂的画册小说,岂不是别开生面。”我听了以后几乎僵住了,像油画里的人物不能呼吸,车夫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耿老师,我没太听明白,您的意思是三十幅插图全用,是这个意思吗?”耿直脸上挂着肯定而和蔼的笑容,重重地点一点头。车夫高兴地拍着大腿说:“耿老师,怪不得文白的作品全给您了呢,您不仅慧眼识珠,而且有胆有识,您这个决定太有魄力了!”耿直淡然一笑,倏然转变了话题,神情凝重地问:“朱老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么多孩子一降生就失去了生命呢?”我一下子被问到了痛处,沉重地说:“这其实也正是文白和张欣上访想弄清楚的问题。不过官方的解释是孩子们一降生就被老鼠咬了,是鼠疫传染导致的死亡。”耿直下垂的嘴角本来挂着淡淡的笑容,听了我的话,神情却变成了嘲讽,他冷哼一声说:“我敢保证这件事的确是硕鼠所为,但孩子们绝对不是死于鼠疫,如果是鼠疫,东州官方也用不着千方百计阻止文白和张欣进京上访了。”我觉得耿直分析得有道理,东州死婴事件应该有着更深的内幕,一想到那些深渊般的内幕,我又情不自禁地牵挂起文白,在喘不过气的痛苦中,我不知道命运将把他引向何方?

走出北京医院住院部大楼,我感觉有点眩晕,就觉得自己正处在某个伟大而危险的探险当口似的,此时突然刮起一股贼风,狂沙大作,车夫连忙把我拽进车里,坐进车里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顿时闪现出英桃落被一股邪风卷走时的情景……

柔和而清澈的天穹延向视线的尽头,看不见一丝儿云花。天,仿佛是刚刚用水洗过似的,蓝得耀眼,晴得出奇。灵风等人发现寻找圣盆的路线后,经过短暂的休整又艰难地踏上行程。他们刚一上路,一股邪风便尾随着他们。起初,谁也没在意,怎奈那邪风像是有灵性一般,又像是有意引起他们的注意,一直尾随着他们,也不骚扰,他们休息,邪风便在不远处盘旋,他们出发,邪风便闷啸尾随。“灵风,天晴得一丝儿云也没有,只有这股邪风一直跟着我们,你不觉得这股风很怪吗?”楚雅警觉地问道。“我已经注意很久了,这不是普通的风,一定有来头。”灵风提防地说道。“不过就是龙卷风,有什么奇怪的?”辞颂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倒觉得挺好玩的。”桃落妩媚地一笑说道。“落儿,千万别惹那股邪风,小心它会伤害你的。”灵风语气强硬地叮嘱道。“不就是风吗?有什么可怕的?你不让我碰它,我偏要碰它,我偏要看看它怎么伤害我。”桃落执拗地说完,散着沁人的幽香飘到邪风跟前,灵风急呼道:“落儿,别碰,危险!”话音刚落,桃落的手已经伸进那龙卷风的风眼,刹那间,桃落便被吸了进去。在风眼中不停地旋转,那邪风将桃落悬在半空中,并随着桃落的粉色衣裳化作粉雾。桃落被粉雾包裹着,根本看不见了。灵风大怒,他拔出光阴之剑,纵身跃向那邪风,妄想夺回桃落,怎奈根本近不了身。无奈他挥剑向风根劈去,灵风不劈这邪风的风根还好,他越劈,这邪风的风力越大,春风夹杂着粉雾越来越猛,一时间,众人围绕着巨大的粉色旋涡束手无策。“浑蛋,你是何方妖风?还不放下桃落?”灵风破口骂道。那粉色旋涡将桃落裹在里面放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并逆天而上,向远方飘去。灵风望着邪风由于心急头脑一片空白。“灵风,快追!”楚雅大喝道。灵风一下子猛醒过来,率领众人没命地追赶着那邪风粉雾,怎奈那邪风粉雾越飞越快,很快在天边变成一颗小粉点看不见了。“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灵风双手抱头绝望地独吼道。“灵风,你是人神,越在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楚雅拍着灵风的肩膀平静地说道。“那邪风抢走了桃落,我怎么冷静?你说,我能冷静吗?”灵风嘶哑着嗓子喊道。“灵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情况还没弄清楚,我们必须冷静。”楚雅厉声说道。这时,众人仿佛都嗅到了一股气息,辞颂问道:“什么味?这么香。”灵风在楚雅的提示下,冷静了下来,他仔细嗅了嗅说道:“是桃花香,是桃落身上的香味。”“弟兄们,快!快闻闻,是不是邪风过处都会有香味呢?”楚雅兴奋地说道。几个剑士跑出去很远,然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一路上皆有香味。”“这就好办了,灵风,顺着桃花香味走,一定能找到桃落。”楚雅充满希望地说道。“好,大家跟我来!”灵风振作一下自己沉声说道。灵风在前沿着山路上的羊肠小道,嗅着香气一路狂奔下去。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还是不见桃落的踪影,只是香气更加弥漫了。灵风快要崩溃了,他绝望地喊道:“落儿!你在哪儿呀?”灵风每喊一声,空气便震动一次,震颤的空气像弥漫的雾霜,凝聚着、凝聚着,模模糊糊的像是桃落的影子,那影子在夕阳中无比洁白美丽,将众人迷惑得无所适从。“楚雅、辞颂,难道这又是黑魔在捣鬼吗?”灵风望着酷似自己妻子的云雾痛苦地问道。“这手法不像是黑魔所为。”楚雅和辞颂异口同声地说道。“灵风,莫非与蜥蜴人有关?”楚雅恍然大悟地问道。楚雅一提蜥蜴人,那团酷似桃落的雾气果然变成了一只蜥蜴的形状,只是若隐若现,模模糊糊。“或许《光阴真经》上有答案,灵风,何不翻书看看。”辞颂一拍脑门说道。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灵风赶紧从背上拿下包袱,打开竹简,果然书上有一段惊人的文字:福地圣境,圣盆仙子!若寻桃落,先寻圣盆……“经书上写的什么?”辞颂急切地问道。灵风将书中内容念了一遍,楚雅思索半晌,说道:“灵风,这一切或许是女娲娘娘的安排,也说明桃落没有生命危险!”灵风听了楚雅的话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沉思一会儿说道:“看来盲目地追不是办法,我总觉得答案还得从眼前这块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中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就地休息,看看这团雾气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辞颂朗声说道。“好,就地休息。”灵风凄楚地一笑说道。剑士们埋锅烧水造饭,楚雅和辞颂上山打野味去了,灵风一个人坐在像蜥蜴人一样的雾气前发呆,他坚信这团雾气一定会给他答案的。此时,夕阳西下,漫天彤云烧红了半个天,山被染成紫色,一只鹤鹰掠过夕阳,滑入大山的暗影中,四野一片静谧,那块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一动不动,不过,它散发出的阵阵香气,让人嗅后心旷神怡。灵风的头脑中忽然复杂起来,眼前这个像蜥蜴一样的雾气如幻觉一般在眼前浮动,虽然像幻觉,却是真实的,或许幻觉就是真实的,真实也可能是幻觉,为什么心爱的桃落失踪了,可她的气息尚在?或许桃落就在这团雾气之后,或许圣盆就在这团雾气之后,或许那股邪风就幻化成了这团雾气。奇怪的是灵风在思考这团雾气时,这团雾气就随着他的思想在变幻,那穿气就像屏幕一样演示着他想的一切内容,而这一切只有灵风才能看得见,其他人看到的还是一团一动不动的像蜥蜴一样的雾气。灵风忽然觉得这团雾气后面或许是另一个世界,怎么才能进入这个世界呢?或许蜥蜴的大嘴就是入口?不对,或许眼睛是入口,也或许是鼻子。灵风正想着,辞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灵风,吃饭了。”灵风居然吓了一跳。剑士们吃罢饭后,休息的休息,警戒的警戒,灵风因担心桃落,吃不下饭,楚雅和辞颂一边陪着他吃饭一边劝他,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促膝而谈。“灵风,你是人神,遇事要冷静,人类与黑魔的战争还等着你来统帅,你要学会统筹全局。”楚雅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法慧和狼王他们出使诸国怎么样了?”辞颂若有所思地说道。”估计他们遇到的风险不会比我们少。”灵风苦笑道。“但愿圣母国和星月国的战争被化解,合纵之策能成功。”楚雅喟然说道。“要相信法慧和狼王,他们都是智慧的化身。”灵风正容说道。“灵风,你刚才坐在那团雾气前想什么呢?”辞颂纳罕地问道。“我在想蜥蜴人国会不会就藏在这团雾气里。”灵风苦笑着说道。“有道理,不过,怎么才能进去呢?”楚雅赞赏地点头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答案的。”辞颂仰着脸想了半晌,突然一哂说道。“辞颂说得对,咱们静观其变。好,你们俩休息吧。我在这周围转转。”灵风起身说道。“小心点!”楚雅叮嘱道。

灵风一个人在山谷中走着,新月细细的弯弯的,像桃落那玉一般纤巧的手,用眉笔仔细地描在那黑里透蓝的苍穹上。微风袭过,山谷中一汪潭水中碧玉般的月影儿被吹碎,宛如灵风的心碎了一样。灵风仰望苍穹,月亮无声无息地隐到云后,很快又挣扎着出来,仿佛在与灵风捉迷藏,这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陨落了,宛如一滴感天动地的清泪,灵风暗自感叹:“我何尝不是一颗流星,出发了就不问归程……”想到这儿,灵风的眼眶湿润了,他望着月亮双手合在一起,默默祈祷:女蜗娘娘,请您保佑灵风找到世外桃源,找到圣盆,找到桃落,打败黑魔!”他不停地祈祷默诵,不不觉中,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渐渐睡去。大石旁的一棵桃树的枝丫在风中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灵风睡得很沉,自从离开夜山,他就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他睡着睡着似乎有桃落的声音,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萦绕。“风哥,我想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落儿,你在哪儿?”灵风迷惘地问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桃落颤声说道。“可是,我看不见你。”灵风抹着冷汗说道。“那蜥蜴的大嘴便是蜥蜴人国的国门,从那儿进来,快来!快来!”桃落急切地催促道。灵风激灵一下懵懂地从大石头上站起来,睁开眼睛便喊:“桃落,桃落。”可是无人回答,他用失神的目光仰望苍穹,悲怆哽咽得不能自已,他一遍一遍地呼唤桃落,蓦地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定了定神儿,心想,原来是在做梦,可是刚才那个梦境太逼真了,逼真得无以复加。难道是女娲娘娘显灵了,托梦给我,让桃落告诉我通往蜥蜴人国的秘密?想到这儿,灵风心中一阵惊喜。他急匆匆地去找楚雅和辞颂,却发现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不见了,灵风急坏了,他围着山谷拼命地找,可就是找不着。灵风沮丧地回到营地,除了警戒的剑士外,其他人都睡着了,灵风只好靠着一棵大树,呆望着那团雾气消失的地方,颓然叹息,望着望着,他又睡着了,这回他没有做梦,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大天亮。当灵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呆了,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正张着大嘴望着他,他一下子跳起来,大叫道:“楚雅、辞颂,从大嘴进去就是蜥蜴人国。”“灵风,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哪儿有什么大嘴呀?”楚雅满脸狐疑地问道。“那团像蜥蜴一样的雾气正张着大嘴等着我们灵风指着那团雾气兴奋地说道。“那团雾气和昨天一样啊!”辞颂一头雾水地说道。“不对,它正张着大嘴,昨晚桃落托梦给我,那就是蜥蜴人国的国门,快随我进去。”灵风二话没说,提起光阴之剑便一头撞入像蜥蜴一样的雾气之中,他撞进去之后,众人才看见原来那像蜥蜴一样的雾气确实张着大嘴。“弟兄们,赶紧随灵风撞进去。”楚雅说完也一头撞了进去。众人撞进去以后,突然狂风大作,嗷嗷叫着的龙卷风卷着雾气,形成巨大的旋涡,像顶天立地的玉柱,旋转一阵子以后,像邪风卷走桃落一样,那气旋卷着众人向远方逝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州市驻京办位于潘家园附近,是一座五星级酒店,名曰东州大厦。大堂内有许多官员打扮的人,都衣冠楚楚的,个个都好像准备去参加隆重庆典似的。车夫问大堂经理,驻京办在几层办公,大堂经理说在顶层。于是我俩走到电梯口,不承想从电梯里走岀一个娇美的身影,一袭白裙,特别眼熟,还是车夫机灵,他低声对我说:“这不是沈丹娜吗?”我一下子恍然大悟,连忙追上去问:“沈丹娜,还记得我吗?”沈丹娜看到我和车夫立即流露岀意外的神情,她惊奇地说:“哎呀,是朱老师,车先生?”我好奇地问:“怎么,你知道我俩的身份了?”沈丹娜喜出望外地说:“尽管你给我画的那张素描肖像没签名字,但是艺术圈里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它出自大画家朱小丹之手,我又向他们描述了车老板的长相,他们断定是大画商车夫。朱老师、车总,我一直想谢谢你们,刚好快中午了,能否赏光一起吃个饭?”我用抱歉的口吻说:“改天吧,丹娜,我们着急见东州市驻京办的丁主任。”沈丹娜讶然一笑说:“我就是来釆访丁不见的,他根本不在。”车夫略显失望地追问道:“他不在?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车夫的语气一下子诱发了沈丹娜的职业敏感,她用试探的口气问:“朱老师、车总,你们一个是大画家,一个是大画商,和驻京办八竿子都打不着,你们这么着急想见丁不见究竟是为什么?”沈丹娜的好奇心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不失时机地问:“丹娜,像驻京办这种诡秘的机构也不像是引发新闻点的地方,你想在驻京办主任身上采访些什么?”沈丹娜狡黠地一笑,用打趣的口吻说:“看来我们对彼此都很感兴趣,朱老师、车总,反正丁不见也不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这附近有一家鱼馆不错,我请客。”我有一个预感,沈丹娜身上或许有我想要的信息,车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和我异口同声地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德谟利炖鱼就在东州大厦西侧,前行五分钟就到了。沈丹娜点了鲍鱼炖茄子,又要了三个清淡小菜,我们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服务员上了茶水,沈丹娜轻轻呷了一口,莞尔一笑说:“那篇关于东州死婴事件的文章登出后,引起了强烈反响,我本来想深入挖掘死婴事件的真相,可是报社领导却在我的案头放了一大堆失踪访民的卷宗。没办法,我只好放下死婴事件,专心调查访民失踪事件,其实两件事也有联系,因为从卷宗反映的情况看,死婴的父母进京上访也有失踪的。小丹姐对我采访丁不见很好奇,或许你们还不了解驻京办的功能,他们除了‘跑部钱进’,还有一项功能叫‘截访维稳’,我想或许驻京办能提供访民失踪的线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到东州驻京办采访丁不见,在这之前,我已经走访了三家驻京办,但是都没见到主任,今天我在东州驻京办等了一上午,丁不见也没露面,他的手下说他回东州开会了,我根本不相信,我已经来过两次了,连个副主任的影儿也没见到,只有一个办公室主任应付我,我知道他们是故意躲我,驻京办是最怕记者的,因为他们干的很多事都见不得光。小丹姐,朱大哥,我的秘密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什么找丁不见也跟我说说吧。”果然不岀我所料,沈丹娜确实给我提供了重要信息,她能冒那么大的风险报道东州死婴事件,说明她的职业操守是一流的,这一点充分赢得了我的信任,于是我毫无保留地将文白和张欣在东州死婴事件中的遭遇讲了一遍,她听后震惊的神情,仿佛噩梦化作了现实。良久,她才语气沉重地说:“小丹姐,你知道我听到了顾文白和张欣的遭遇是什么心情吗?不瞒你说,我恨不得拿一把手枪,然后爬到东州大厦顶层往天上痛痛快快地放几枪,再喊一声,永别了,祖国!然后纵身一跳,告别这个到处是罪恶的世界。”我叹了一口气,感同身受地说:“是啊,我们生活的环境太令人窒息了,就好像一直被闷在罐子里。”车夫的情绪有些激动,呼吸明显有些加快,他可思议地问:“丹娜,难道失踪的访民一个都没找到吗?”沈丹娜沉重地点了点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一个也没找到。”车夫将肉乎乎的大手在餐桌上一拍,气呼呼地说:“这可太奇怪了,难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沈丹娜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访民失踪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不瞒你们说,这件事本来由我的一位同事负责调査,但是由于他介入太深,目前已经失踪了,报社领导这才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小丹姐,车大哥,我万万没有想到大作家顾文白和他的妻子也会加入到访民的队伍中,而且和我的同事一样也神秘地失踪了。这应该是一个特大新闻,尽管访民进京后不断地失踪,《京报》也做了相关报道,但是并未引起全社会的重视,不过著名作家顾文白和妻子进京上访神秘失踪,一旦报道岀去,必然会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我想这对尽快找到他们也会有帮助。顾文白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我几乎通读了他的全部作品,他的作品之所以如此吸引我就是因为真实,他是中国少有的敢说真话的作家,因为在中国说真话是要付岀代价的。”从窗户射入的阳光好像在震颤,餐桌上空,飘**着一种令人沉闷的气息,自从交負出事以后,我一直有一种垂死挣扎之感,听了沈丹娜的话,这种感觉更浓了,我沮丧地问:“丹娜,调查访民失踪事件你不害怕吗?不担心自己会像你的同事那样突然失踪吗?”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悬在漆黑一团的深渊上,窗外的阳光像沐浴的水一样洒进来,更突出了她此时的表情,她身后的阴影犹如一双灾难的翅膀,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受伤的天使,她毫不隐讳地说:“怕,怕极了!但是害怕的不仅仅是我和我们,还有他们,甚至他们比我们还害怕!”车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一头雾水地脱口而问:“他们,他们是谁?”沈丹娜的眼神好像历尽了磨难却又没把苦难放在眼里,她用诙谐的口吻说:“当然是那些吃干饭的人!”车夫听罢朗声大笑起来,更被眼前这个有着白皙、粉嫩、透亮皮肤的小女人的勇敢和智慧深深吸引了。笑罢,他像是担心我吃醋似的,微笑着向我投来狡黠的一瞥。这时,服务员端上了香喷喷的鲶鱼炖茄子,车夫用鼻子嗅着说:“这鲶鱼炖茄子真香啊!要是不开车,我非喝二两二锅头不可!”没想到这个饱腰了世间山珍海味的男人,竟然被一道普通的鲶鱼炖茄子诱出了酒兴,我醋溜溜地想,刺激车夫酒兴的不仅仅是鱼香,恐怕更主要的是美女的馨香。于是我用善解人意的口吻说:“想喝就喝吧,车我来开。”没想到沈丹娜也随声附和道:“我没开车,车大哥,我陪你喝。”她话一出口,车夫像喝了**似的,挥着肉乎乎的大手招呼服务员上二锅头,那感觉就像重获新生似的。酒菜上齐后,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我只好以茶代酒奉陪。让我没想到的是,别看沈丹娜娇小,却很有些酒量,这让车夫大有酒逢知己的快感。酒过三巡后,车夫点上了一支烟,深沉地、充满挑战地吸了一口,然后用品味的口吻问:“丹娜,丁不见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沈丹娜嘴上挂着嘲弄人的微笑,不屑地说:“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驻京办圈子里享有‘盛誉’。小丹姐,我觉得他的‘盛誉’和顾老师的长篇小说《历史》也有关系,我认识几个在驻京办工作的朋友都看过《历史》,他们都说小说里那个八面玲珑的驻京办主任的原型就是丁不见。不知你是否认同这种说法?”或许是性嫉妒的缘故,此时此刻我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美女与野兽的画面,一座高山顶上蹲坐着一头仰望月亮的公狼,它的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子,狗链子绑在一个木桩上,黑色的天幕中一弯猩红的月牙上坐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裙的美女。我斜睨了一眼车夫,他的神情就像一头公狼,自从读了《神话》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卷入文白想象力的激流之中,我怕他俩看透我的性嫉妒,连忙收住想象力,神态自若地说:“我觉得对号入座是一种病态阅读,和窥阴癖的心理差不多,文白的作品每一部都要求沉思,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阅读他的作品都会让我感受到那近乎创伤的震惊。我觉得文白写的东西永远也摆脱不了黑魔,他有一天死于真理,我一点都不奇怪。”听了我的话,车夫故作深沉地附和道:“是啊,如果注定是今天,就不会是明天。”沈丹娜不解地问:“黑魔?小丹姐,什么是黑魔?”我沉思片刻,谨慎地挑选着字眼说:“我们的社会本质上以什么为本,什么就是黑魔,文白的作品始终在揭示这个道理。”沈丹娜冰雪聪明,她的眼神明亮、黠慧,嘴角漾着笑意,轻启朱唇说:“我明白了,只是你说的那个本被谎言遮蔽了。王尔德在他的杰作《认真的重要》中借助替身爱尔杰农申明:我的人生经验是,每当你撒谎,你便在各方面得到巩固。我觉得这个‘王尔德法则’在我国被发扬光大了。”听了她的话我突然感到一阵软弱,勉强笑着问:“丹娜,你怎么看待那些访民?”不知为什么,她听了我的问题竟然情不自禁地用右手捂在胸口,就好像我的问题像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心脏,她表情凝重地说:“我觉得他们都是厄运之王,是把中国的命运背负在肩的人。”自从文白出事后,我的心一直被黑暗笼罩着,她的话让我觉得连空气都被黑色污染了,我感觉自己的目光沉甸甸的,当与沈丹娜的目光相会时,她纤弱而无畏的神情充满了神圣感,我恨不得立即拿起画笔再给她画一张肖像,我有信心比前一张画得更细腻更传神,也更庄重神秘,对我来说,神秘感就是美感,沈丹娜身上散发出来的美是独特的,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难怪车夫的舌头总是不厌于奉承话,此时他用恭维的口吻说:“精辟,太精辟了!这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能否看到希望,的确诠释着中国的命运。”我酸溜溜地说:“可我现在不关心命运,只关心真相。我想知道死去婴儿的真相,文白和张欣失踪的真相,那些访民失踪的真相。”沈丹娜接过话题,意味深长地说:“其实真相就好像一种陌生的病毒在我们的血液里循环,而我们却全然不知,没有察觉。”她说话的口气仿佛要将痛苦的秘密撒在空气里,言毕,一阵红晕从她的脸颊上泛起,看上去比刚摘下来的玫瑰都娇艳,面对她的美丽,车夫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就仿佛用碳素笔画上去的两道横杠,我却感到脸上不时有阴影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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