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上,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鸟的背上,二副傲视天下的表情,那大鸟不可一世地扶摇在天际之间,仿佛它是黑云的主宰。英冰澈骑着这只恶禽,遥遥听到英桃落声嘶力竭的喊声,那凄厉而绝望的喊声传到他的耳边化作了苍茫的雾气,他心中既失落又向往,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见过那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就像干渴的人喝了一杯清水,但不是沁人心髀,而是撕心裂肺。他竭力回想让自己如此难过的喊声在什么地方听过,记忆却既模糊,又遥远而渺茫。英冰澈半人半魔地想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波光潋滟的梦,这梦的所有美好都被雾气化掉了。那雾气围绕着自己痒痒的,湿湿的,有一种忧伤的感觉。英冰澈茫然了,心想,我是一个魔鬼,怎么会有凄恻的感觉?忽然,围绕着自己蒸腾的雾气化成了充满戾熬的黑烟,他的表情顿时充满了诡谲的邪气。英冰澈龇牙咧嘴地狰狞而笑,心想,我是魔鬼,我是魔鬼!于是,他的两眼像樱桃一般火红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火山喷口都是地狱之门,魔界有火魔,神界有火神,冥界有火冥。把守地狱之门的就是火冥。在茫茫大海之上,一座火山正在无情地喷发,那是火冥在舞蹈,火冥聚集了太多幽灵的力量,只有通过舞蹈消灭掉。火冥正在舞蹈之际,发现一只大鸟向地狱之门飞来,他凝聚冥力向天空奋力舞蹈,巨大的火焰带着岩浆喷薄而出。那怪鸟毫无畏惧,口喷巨大的魔火,直射向地狱之门,魔火与冥火相撞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火山喷口的火势更凶猛了,烈烈火团蒸腾而上,露出两个黑洞,从黑洞中不时射出两股黑烟,这就是火冥的眼睛。“来者是何方妖孽?”火冥用沙哑而低沉的吼声问道。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鸟上,将手中的魔牌高高举起喊道:“魔国使者英冰澈在此,奉魔尊之命拜见阎罗。”阎罗是统治地狱的冥界界尊,他统治着所有死去生命的亡灵。阎罗统治着幽灵军团、恶鬼军团、骷髅军团和僵尸军团,分别由魑魅魍魉四大护法统帅。“你说的是那位从地狱第十九层逃脱的囚徒吧?我们界尊正找他呢!想不到他竟敢派爪牙寻上门来!”火冥听罢英冰澈的话嘿嘿大笑道。“那就请火冥速速通报丁英冰澈傲慢地言道。“没那么容易,你得先闯过我的火冥湖。”火冥鼓**着如山如海的漫天火焰诡异地吼道。“火冥,你忘了吧,当年魔尊虽然被压在地狱的第十九层,却在那里建立了魔府,这地下不仅仅是你们这些恶鬼的乐园,也是我们魔国的老家。当年魔尊率众魔杀出地狱之时,你们地狱的十八层鬼门关就已经不是障碍了。”英冰澈端坐在玄冥鸟上揶揄大笑道。此时玄冥鸟口吐黑烟,黑烟蒸腾缭绕,缓缓散开,化作巨大的黑桃状雾气,将英冰澈和玄冥鸟罩住,同时巨大的黑桃状雾气底部还生出两片巨大的黑桃叶片,宛如翅膀,在空中缓缓振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火山喷口,那是地狱之门,也是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又名义篡湖。当巨大的黑桃呼啸着投入火冥湖时,宛如天外陨石砸向火海,炽热的岩浆咆哮着涌向天空,暴怒的火冥妄想积聚冥力将巨大的黑桃抛出地狱之门,然而巨大的黑桃早已施过闭火魔咒,宛如异兽的火焰遇到飞奔的黑桃,咝咝怪叫着四散奔逃。“浑蛋!”气急败坏的史冥望着闯过火冥湖越来越小的黑桃颓然低吼道。英冰澈骑着玄冥鸟一连闯过了火冥湖,恶鬼谷,幽灵峡,僵尸海,骷髅阵,腐臭沼,尸骨山,葬魔墙,怨魂洞,聚泪塔,含恨峰,冥血河,冷酷林,血肉桥,诅咒庙,绝望梦十七道关,终于来到地狱的第十八层阎罗殿。阎罗殿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银光闪闪,鬼气森森,大殿之上无数由冥火点燃的死魂灵将大殿照得明如白昼。拾阶而上是三百六十级白骨台阶,仰头望去,大殿中央用白骨架起一座平台,平台中央一把豪华的白骨鬼椅上端坐的正是冥界界尊阎罗。阎罗两侧站立的正是魑魅魍魉四大护法和幽灵军团、恶鬼军团、骷髅军团、僵尸军团的大小头目以及数不清的小鬼,一个个青面獴牙,赤须血口,觥牙咧嘴,嬉皮笑脸。正所谓毛发毡毯铺地,人筋绕柱缠梁,骷髅若岭,骸骨如林。英冰澈和恶禽玄冥鸟踏毛发毡毯缓缓拾阶而上,傲视群鬼,不可一世。大小鬼魅见英冰澈如此傲慢,纷纷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骂声。“你闯过十七层地狱不会是来送死的吧?”阎罗阴森森地问道。“英冰澈奉魔国界尊之命,前来拜会阎罗,魔尊希望阎罗摒弃过去的误会,共同讨伐人类,共享黑暗文明。”英冰澈趾高气扬地说道。“魔国?黑魔被女娲压在地狱第十九层时,不过是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囚徒,怎么逃出去没几天就建立魔国了?你们魔国建在哪儿呀?”阎罗揶揄着幽幽问道。“魔国建都在人类的最后一块净土世外桃源,将来整个世界皆为魔国。”英冰澈狂傲地说道。“黑魔的野心不小啊!想统治整个世界,从女娲创造人类开始,黑暗势力就从未战胜过光明,我看黑魔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想到我这地狱来报到呀!”阎罗嘿然笑道。魑魅魍魉四大护法看着口出狂言的英冰澈如提线木偶般的表情,知道他不过是心智被黑魔控制的活僵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众小鬼更是鼓噪嬉笑不止。阎罗看过黑魔的帖子后,随手将帖子扔到了火盆里,那帖子在火中被烤得乱蹦一气后化作一颗黑桃核。“世外桃源被黑魔所占,人类难免一场浩劫,看来又要有无数亡灵到我这儿报到了,我与黑魔有夺妻之恨,让我出兵与黑魔为伍打击人类,简直是痴心妄想。”阎罗狰狞地说道。“现在魔国兵强马壮,越来越多的黑暗势力向魔国集结,魔尊有话,如果地狱阎罗不听调遣,魔尊将派兵踏平地狱。”英冰澈威胁道。阎罗听后哈哈大笑,魑魅魍魉四大护法青面獴牙地怒目而视,众小鬼齐声喝道:“捣了他,磨了他!煎了他!”“英冰澈,你在我阎罗的死亡簿上还没挂号,你本不该亡,不过,你不顾生死闯入我阎罗殿,就只剩半条命了,我知道你是世外桃源源主英仓建的儿子,世外桃源遭此大难,想必你的心智已经被黑魔所控制,今天我就破破例,救救你。小的们,把还魂汤拿上来给他灌上。”阎罗冷笑着说道。“一派胡言,难道你们就不怕魔尊踏平地狱。”还没等英冰澈说完,众小鬼已经把他按在地上,捏鼻子撬嘴,灌入还魂汤。英冰澈喝下还魂汤后,顿时昏死过去,旁边的玄冥鸟一声凄厉的锐啸,暴怒地口吐魔火。“小的们,给这个畜生也灌一碗。”阎罗幽幽说道。“是!”众小鬼又将玄冥鸟打翻在地,掰开龙嘴,灌入还魂汤,玄冥鸟也顿时昏死过去。过了一会儿,英冰澈和玄冥鸟嘴中分别窜出一缕黑烟,两缕黑烟看上去似龙非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妄想逃窜,阎罗一挥手一缕冥火宛如绳索将两缕黑烟缚住,两缕黑烟垂死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化作两摊黑水。英冰澈和玄冥鸟慢慢苏醒过来,那玄冥鸟竟然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英冰澈惶惑地问道。“英冰澈,你是在地狱里,正在和我阎王爷讲话。”阎罗鬼气森森地笑道。“这么说,我已经死了?”英冰澈像是压抑了很久长叹一声说道。众小鬼嘿嘿大笑。“你还没有死,不过,你到我这里来,就只剩下半条命了。”阎罗幽幽说道。“阎王爷,我怎么会来到地狱呢?”英冰澈瘫在地上无精打采地问道。“你吃了黑魔的魔桃,心智被控制,现在我已经将魔桃给你驱除了,你现在是个正常的人了。”阎罗阴冷地笑道。阎罗这么一提醒,英冰澈一下子想起了在爷爷生日那天世外桃源惨遭大难,“哎当”一声又晕厥过去。阎罗诡异地笑了笑,吹了一口冥气,英冰澈“哎呀”一声再次苏醒过来。“阎王爷,您大慈大悲,救救世外桃源的百姓吧!”英冰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我阎罗是地狱之王,一向保持中立,从不管人间和天上的事。既然黑魔公然向我挑衅,我阎王爷也破破例,管一管这人间不平之事。”阎罗愤然说道。英冰澈头磕得如捣蒜一般,震得地面嗡嗡山响。“不用谢我,消灭黑魔,光靠我冥界还不行,还需要神界、人界和冥界的共同努力。驱除黑暗势力,甚至是人类永恒的任务。因为人类的欲望太强烈了;争权夺势,自私自利,无休止地贪婪,一盘散沙,只剩下世外桃源一块净土,还被黑魔所占,人类要躲过这场浩劫,必须控制欲望。”阎王爷挥挥手说道。“阎王爷,可眼下怎么办?”英冰澈愁容满面地问道。“我的探子告诉我,圣母国即将攻打星月国,须弥国的法慧大国师正在游说各国,要采取合纵的策略抗击魔国。人神灵风,也就是你的妹夫,联合众神正在寻找世外桃源的路上,想必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呀!”阎罗喟然说道。“阎王爷,你是说我的妹妹没有死,她嫁给了灵风?还是个神?”英冰澈悲喜交加地问道。“正是。而且英桃落喝了夜山玫酒后,已经成为一位花神,这都是前世注定的。人神与黑魔的战争也是前世注定的。”阎罗双目鬼火幽幽闪烁着说道。“阎王爷,我现在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拯救世外桃源?”英冰澈颓然问道。“好办,”阎罗无所谓地说道,“你现在就回世外桃源,佯装心智仍然被控制,迷惑黑魇,等大军一到,好里应外合,你走后,我会派地使寻找法慧和灵风,我相信神、人、冥三股力量团结起来,一定能打败黑魔,还人类一片净土“可是,我怎么回去呀?”英冰澈无可奈何地冋道。“这个不难,”阎罗轻蔑地一笑说道,“你和白天鹅吃下我地狱之火炼的鬼丹,不仅可以恢复你们以前的样子,而且你和白天鹅就成了冥神,灵力足可以应付黑魔,只要你们谨慎行事,是不会被看破的。你们按原路返囱,见到黑魔就说我阎罗保持中立,既不与黑魔为敌,也不与人类为友。”此时,白天鹅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仿佛要脱胎换骨一般,英冰澈不解地望了一眼阎罗,意思是询问白天鹅这是怎么了?“想不到,这还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白天鹅,”阎罗惊异地说道,“英冰澈,不要紧,她这是被黑魔压抑的灵力一下子释放出来,所以很痛苦,痛苦过后她就要现出人形了。”阎罗的话刚说完,扭动着的白天鹅缓缓站起,一抖身上的污秽,竟现出了人形。英冰澈定睛一看,刚才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白天鹅,一下子变成了个绝世美女,只见她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更有万种风情,千般温柔,尽在婉约身姿之中。英冰澈几乎看痴了。阎罗着了一眼白天鹅,哈哈大笑道:“白天鹅,想不到以你千年的修行,竟也抵不住黑魔的魔咒,着来我小看黑魔了丁“阎罗君,多谢搭救小女!黑魔已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欲望集于一身,魔力已经出神入化,即使神、人、冥三界联手也未必就有取胜的把握,我们应该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白天鹅行色嫣然,娓娓而谈,眉宇间却带着千年的沧桑和悲凉。“这一点,本尊已然料到了,你们回去,深入魔窟,势单力薄,危险重重,万望小心啊!”阎罗谆谆嘱咐道。此时,小鬼们已将鬼丹呈在阎罗面前,阎罗看了看轻轻地点了点头,小鬼郑重地将鬼丹递给英冰澈和白天鹅,两个人用还魂汤吞下,白天鹅立刻化作玄冥鸟的模样。英冰澈给阎罗磕了头后,旋即骑上白天鹅幻化的玄冥鸟,风驰电掣般冲出十八层地狱。
我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车夫打电话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面,他说我住的酒店东边有一家山西刀削面馆,味道纯正,可以到那儿吃,我同意了。他说开车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想走一走,分头去面馆即可。我简单梳妆打扮后,便步行去了面馆。刚坐下点了面,车夫就兴冲冲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我开玩笑地问:“干吗这么兴奋,好像刚刚艳遇了似的。”他用卖关子的语气说:“你看看报纸就知道了。”我接过报纸,原来是份《京报》,我好奇地问:“登什么好消息了,让你这么高兴?”他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喜滋滋地看着我,我只好自己翻阅,翻着翻着,我惊喜地发现一张素描肖像,正是我在火车上为沈丹娜画的那张,旁边登的恰恰是那篇题为《东州死婴事件:不能让正义迟到》的文章,我手捧着这篇文章,激动得手都微微抖动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感觉有一缕清风吹入我的心里,吹得我心头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重新又升腾起呐喊式的火苗,这心头之火不仅有高傲的渴望,而且给我一个不灭的启示,那就是生命必须向前走!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幻觉,接下来我和车夫会进行一次《神曲》式的旅行,看来寻找一个更新奇的世界还为时不晚。我把我的幻觉告诉了车夫,他却认为我太乐观了,还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有但丁那种幸运,因此我俩不可能进行《神曲》式的旅行,只能进行《神话》式的探险。我觉得他太悲观了,看着报纸上那张沈丹娜的肖像,我信心十足地说:“车夫,我敢跟你打赌,文白和张欣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车夫深吸一口烟,眨巴着一双城府颇深的小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小丹,我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其实我和你的心情一样,也盼着顾文白两口子早点有消息,这篇文章虽然可以引起舆论的关注,但是关注和真相之间还有相当大的距离,我们还是务实一点,踏踏实实地到信访部门寻找顾文白和张欣。”车夫是个老江湖,命运耗损了他太多的锐气,这恰恰是我不喜欢他的地方;文白同样很城府,但文白身上永远保存着一股不屈服的锐气,这恰恰是文白最吸引我的地方。我记得他在《历史》中引用撒旦提出的那个太问题:“绝不屈服绝不顺从的勇气,除了这个是不败的,还有别的么?”我觉得文白就是和谐社会的撒旦,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被和谐的地步。看来车夫的建议是对的,我竟忘了和谐的本质就是专政。但是那天在火车上乘客们团结一致解救沈丹娜时的情景再次激动着我,而且沈丹娜的文章在我心里暗示了某种美好的东西,哪怕这种美好只是一种幻觉,我也从未放弃从内心寻找心灵图景这一野心,正因为如此,我才用反驳的语气说:“车夫,我记得爱默生说过,我们是什么,我们便只能看见什么,也就是说,我们是奴才,便只能看见主子;我们是艺术家,便会看到心灵图景,那么我们是公民呢?”车夫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眨巴着如蜥蜴皮般坚韧的眼睑,黠慧地说:“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们的社会只有人民,没有公民!”说完他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眼神,微笑地看着我,好像他掌控了真理,得意地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不知为什么,我心底竟涌起一丝轻蔑之情,反唇相讥道:“谁说没有公民?顾文白、张欣、沈丹娜都是公民,我也是,火车上那些挺身保护沈丹娜的人都是公民。”说这话时我感觉脚下似乎流动着沙子,遍布每一个角落。车夫无意与我争辩,他讨好地笑着,胖乎乎的一张大脸凑过来,满嘴烟气地问:“那我是不是公民,在火车上,我可是第一个冲到警察面前的。”我顿时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瞥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嘛,只能算半个公民。”他嘿嘿笑道,逗趣地说:“这么说,我的身体里只有半个我了,我说我怎么成不了像你那样的大画家呢,原来我身体里有半个主子半个奴才,那半个奴才整天向半个主子卑躬屈膝,搞得那半个主子整天作威作福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当然就更不知道什么是灵魂了,如此一来,半个主子被半个奴才惯坏了,无法做信仰的一跃,又怎么可能看清心灵图景呢?看不清心灵图景,当然就与艺术家无缘了。看来我命中注定只能做个商人了。”我吃惊地发现,原来车夫对自己认识得如此透彻,怪不得他对艺术品鉴赏慧眼独具呢!便用一种欣赏的口吻说:“看来你与你的灵魂之间的关系是有希望的,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你身体里的半个奴才赶走呢?”车夫像个监考老师似的盯着我说:“小丹,你能分清莎土比亚是隐藏在哈姆雷特的躯体里,还是隐藏在福斯塔夫的灵魂中吗?或许你能,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躯体里的半个主子与半个奴才是无法分清的。”说完,他皱着眉头,挠了挠柔软的下颌。这时我点的两碗刀削面和四个小菜上来了,车夫往碗里放了一勺辣椒,又拿起醋罐子淋了淋,用筷子拌巴拌巴,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见他吃得香,也学着他的样子往碗里放了辣椒淋了陈醋,一边吃一边说:“你躯体里的主子和奴才分不清,《京报》为什么登我给沈丹娜画的这张肖像,你总该清楚吧?”他一边吃着面一边说:“《京报》在向你致敬。”他吃得肉乎乎的鼻头上满是细汗,眼神里似乎有一些诡异的东西闪烁着。不过他的话让我很受用,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打开了,对了,是一扇窗户,此时此刻,这扇窗户正面对着广阔、遥远、黑暗而荒凉的平原,我一边回味着喉咙深处老陈醋的酸味,一边加重语气说:“不是向我致敬,是向公民致敬!”浮动的黄铜色的阳光照在餐桌上,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车夫一脸憨笑地说:“有道理,这么说也包括半个公民的我了。”他的神态就像刚被牵入草场的羔羊。这时我突然被《京报》的另一篇文章吸引住了,题目是《进京上访人员神秘失踪调查》,文章称,《京报》不断接到进京上访人员家属求助,反映他们的亲人进京上访后神秘失踪,这些失踪人员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到京城各信访部门登记后,不久便失踪了,据目击者称,他们看见访民模样的人被一些彪形大汉粗暴地塞进一辆依维柯车内强行带走了,最让我吃惊的是,到《京报》求助的还有两名东州进京上访人员的家属,文章称,这两名上访人员是为东州死婴事件而进京上访的,进京不久就与家人失去了联系。看到这儿,我心里咯噎一下,心想,这两名失踪的访民会不会就是顾文白和张欣呢?这么一想,我竟惊岀一身冷汗,赶紧将报纸递给车夫,车夫看后也一脸吃惊地看着我,不可思议地问:“莫非顾文白和张欣被绑架了?”然后他又耸了耸厚厚的肩膀说:“这怎么可能呢?”车夫的话让我一下子想到了《神话》中的魔,我觉得这些魔无处不在,像窥视狂一样盯着我们。怪不得魔鬼总是岀现在顾文白的作品中,他笔下的魔鬼似乎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原以为那些魔鬼来自他的想象,其实它们就来自现实,可也是,像他这种对魔鬼不遗余力地穷追猛打的人,魔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想到这儿,我长叹一声反驳道:“怎么不可能?当今中国,一切皆有可能!”车夫似乎意识到了寻找顾文白和张欣的危险性,他一脸愁苦地看着我,小眼睛焦虑地转动着,就仿佛我身后站满了魔鬼似的,然后勉强地笑了笑,一边挠着柔软的下巴,一边皱着眉说:“小丹,我有一个担心。”我感觉他说话的样子很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大白兔,那种怯懦的眼神就好像是我把他骗进笼子里的,我讨厌他现在的神情,用挑衅的冷淡口气问:“你担心什么?”他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我担心如果我们不放弃寻找顾文白和张欣,也会像他俩一样神秘失踪的,你不觉得这太可怕了吗?”他的神情太幽默了,我情不自禁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一头雾水地问:“你笑什么?”我一边笑一边说:“有什么可怕的,我巴不得神秘失踪呢,果真如此,我就有机会看到黑暗的真相,我如果有幸画出黑暗的本相,那一定是我一生的杰作。”车夫古怪而可笑地摇摇头,一脸回味老陈醋的表情,眼睛里有些可怕的东西闪烁着,仿佛我是那四肢张开的标本,而他是解剖者,用一种旁观者的口吻说:“小丹,你可真是天真得可爱,人都消失了,还怎么作画?”我生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情烦乱地说:“反正我坚信我一定能找到文白。”这时进来四五个农民工打扮的人,坐在了我们的邻桌,他们每人要了一碗刀削面,一边吃一边议论一位老乡失踪的事,我侧耳细听,原来这几位农民工的一位老乡因代表乡亲们进京反映县里领导将修水库的钱修了水上乐园,进京没几天就神秘失踪了,几个人凑在一起一边吃面一边商议寻找失踪老乡的办法。很显然,车夫也听明白了几位农民工议论的事,他虽然面带笑容地看我,但在笑容背后,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颤抖。我更是觉得咽喉里像有块大理石似的,我惆怅地问:“车夫,那些失踪的访民该不会也像法慧一样遭遇魔兽了吧?”车夫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然后无助地点上一支烟,淡蓝色的烟雾缭绕而上,那烟气如此复杂,像是一个颤动的问号。
法慧率众弟子随穆萨策马急驰到一处小山崖,突然勒住了马头。山崖之下是茂密沧桑的灌木丛,崎岖阡陌迤逦而去。“大国师,为什么不走了?”穆萨莫名地问道。“穆萨将军莫急,我发现一些奇怪的脚印,不像是人类的。”法慧说完率先滚鞍下马,众人也纷纷下马步行。“大国师,是不是我们来时留下的马蹄印?”穆萨谨慎地问道。“不是,像是魔怪的脚印。”法慧肃然说道。“我早就耳闻,大国师法术高明,但也不用拿魔怪吓唬我们,再说,人世间哪儿有什么魔怪呀?”穆萨笑着说道,语气中似有揶揄之意。“我这次就是因为魔怪之事来拜访贵国国王古兰的,你们只知道圣母国和千命金的厉害,哪里知道整个人类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法慧无声地透了一口气说道。“大国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圣母国和千命金更可恶的?”穆萨越发不解地问道。“将军有所不知,”法慧神情樵悴地徐徐说道,“这世界上不光生存着人类,还有神界、魔界和冥界。魔界的大魔头叫黑魔,是被女阙打败的黑龙的后代,他一直对人类恨之入骨,不仅想毁灭人类,而且还想统治世界。现在已经积蓄了足够的黑暗势力,即将对人类大举进攻,从眼下的怪兽脚印来看,他们已经盯上贵国了。”穆萨和众骑士第一次听说如此骇人耸听的奇闻,都半信半疑。“大国师,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魔鬼?”穆萨疑惑地问道。“魔是魔,鬼是鬼,鬼生存在地下,归阎罗管,属于冥界,魔却可上天入地,无恶不作。”法慧对眼前这位不开窍的将军有点不耐烦,他剜筋剔骨地解释道。“大国师,那我们人类该怎么应对?”穆萨将信将疑地问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团结。”法慧斩钉截铁地说道。“团结?圣母国无缘无故来攻打我们星月国,还有什么团结可言?”穆萨压着一脑门子火气反诘道。“总会找到办法的,”法慧踌躇地说道,“黑魔是不会放过圣母国的,如果圣母国不与诸国团结,必然被黑魔所灭。你们跟着我,我们沿着这些脚印走,一定会发现怪兽的踪迹。”众人牵着马跟在法慧后面沿着乱七八糟的脚印往前走,走了几里路后,连绵起伏的山路突然变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两边的灌木更茂密了,小道上的脚印也更集中更清晰了。“穆萨将军,你看,这些脚印既不是人类的,也不是兽类的,这必定是黑魔的怪兽来刺探贵国军情的。”法慧语气肯定地说道。“大国师,一旦动起手来,我们是不是这些怪兽的对手?”穆萨手握弯刀面容紧张地问道。“但愿是小股怪兽。”法慧黯然说道。“弟兄们,操家伙,准备战斗!”穆萨回头对自己的骑兵命令道。众人沿着羊肠小道登上山坡,发现山下是一片洼地,点缀着簇簇灌木丛,渐渐融入远处褐色林地的苍茫烟岚之中。“穆萨将军,前面的那片山地十分危险,我们要加倍小心。”法慧说完率先沿着羊肠小道走下去,穆萨的士兵已经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即将遇上的敌人有多强大,既跃跃欲试,又心惊胆战。地势越来越平缓了,空气更加凝重起来,这里的山林都一人多高,全是灌木,而且密集、盘根错节,众人牵着马在这里走起来十分吃力。“快看!一具尸体!”一个骑兵突然惊叫道。众人赶紧围上去,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长着龙头,人身,龙爪,死相十分恐怖,是被扭断了脖子,肉和筋还连在身体上,一摊黑血浸了满地,恶臭难闻。“大国师,这就是你说的魔界怪兽?”穆萨用弯刀指着尸体问道。“正是,这家伙打起仗来十分凶猛。”法慧脸色阴沉地说道。两个人正在说着话,传真大喊道:“师傅,这里也有一头!”众人呼地一下子围了过去。“大国师,这家伙也是被扭断了脖子。”穆萨惊叹道。“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扭断怪兽的脖子?”法慧心下也暗自惊叹,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搜寻,他们走到山林的尽头,开阔的草地突然展现在面前,在草地中间地带,上百头怪兽正围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男孩发威,那小男孩力大无穷,揪住一头怪兽的耳朵和前爪用力一甩,那头怪兽大头冲地摔了出去。法慧一眼认出了那个小男孩,他暗自一喜喝道:“小魔头!你怎么在这儿?”小魔头一看来了援兵欣喜若狂,他用力扔出一头怪兽,然后大声喊道:“大国师,快来帮我!”众怪兽见来了许多人,也嗷嗷叫着冲向人群,法慧抡起狼头禅杖冲向怪兽群,传真和师弟们也都纷纷抽出宝剑杀了上去。穆萨见法慧率弟子杀进了重围,也一声令下,率众骑兵各操兵器冲进怪兽群,霎时间杀声阵阵,人魔大战,杀得是血肉横飞。本来穆萨的骑兵中有些是弓箭手,善于策马挽弓,但是由于众人与怪兽混战在一起,弓箭一时发挥不了威力,只能用弯刀肉搏,损失惨重。小魔头见众人与怪兽们混垸在一起,他拍着双手喜滋滋地跳到一棵树上看起了热闹。“小魔头,你怎么不帮忙呀?”传真生气地问道。“我打累了,先歇一会儿。”小魔头笑嘻嘻地答道。“小魔头,你可太滑头了,穆萨将军快撑不住了,还不快下来帮忙!”正说着,一头怪兽向树上喷了一团魔火,小魔头张嘴吸了进去,然后又反吐出来,喷向那怪兽,怪兽顿时变成了火团,被烧得嗷嗷怪叫,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摊恶臭的黑水。此时,怪兽纷纷向对手喷射魔火,几个星月国的骑兵被烧得火人一般,没来得及惨叫就化作了焦土。“小魔头,还不来帮忙!”法慧看情况不好,大喝道。在这群人中,能对付魔火的只有法慧和小魔头。法慧喝罢举起狼头禅杖扑向敌人,那狼头喷出的是神火,神火遇魔火相当勇猛,两种火在空中厮打扭曲,发出喉嗟的怪叫。小魔头坐不住了,从树上飞了起来,大喊一声,“看我的。”好一个小魔头,猛然喷射出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声势震天,烧得怪兽纷纷化作一摊恶臭的黑水。“师傅,为什么你和小魔头杀死的怪兽都化成了一摊恶臭的黑水?而我们杀死的只变成尸体?”传真不服气地问道。“因为师傅和小魔头的法力比你们深厚。”法慧杖毙一头怪兽后傲然说道。“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发现的那两具尸体没变成恶更的黑水?”传真诡谲地问道。“那是小魔头一个人孤军奋战大概不愿意伤元气吧。”师徒俩一边打一边说着话,不远处的小魔头扔出一头怪兽问道:“你们俩说我什么呢?”“小魔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还以为你和灵风在一起。”法慧错愕地问道。“我离开逍遥国的时候,发现有怪兽脚印,就尾随着这帮家伙,后来听他们说,魔国要攻打圣母国,而圣母国的军队正在攻打星月国,这些家伙是来窥探星月国情况的,我跟着跟着就被发现了,于是就打了起来。”小魔头手舞足蹈地说道。“小魔头,你还是去追灵风吧,他们更需要你!”法慧手中的禅杖舞得呼呼生风,苍凉地说道。“消灭了这帮浑蛋再说吧。”小魔头桀骜地一哂说道。众人与怪兽激战了三个时辰才结束战斗,穆萨的骑兵死伤近半,法慧的徒弟也有几个受了轻伤,上百头怪兽全部被歼。穆萨浑身溅满了黑血,他感慨地叹道:“大国师,看来人类真的要大难临头了。”“根据小魔头说的情况,”法慧寒声说道,“圣母国目前最危险,穆萨将军前面带路,我们火速赶往星月国,争取早些时间化解星月国的危机,然后我们将赶往圣母国。”“师傅,好在狼王已经去了圣母国。”传真插嘴说道。“虽然狼王在,但是我听说圣母国国王大帝是个十分顽固的人,一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再加上狼王不太了解这边发生的情况,我怕生出意外来。”法慧沉声低吟道。此时,残阳似血,黄沙若金,萧瑟的田野在回光返照下显得无比璀璨,落日却凄清冷峻且庄严沉肃。一场战斗让法慧深深地陷入沉思,他的目光辽阔而深远,凝望了一会儿远方的山峰,深沉地命令道:“上马,出发!”
烈日当空,火热的太阳像一团在天地间四溅的水流,映得山壁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天色蔚蓝夺目,耀得山体从浓艳的绿野中分离出来,耸立并插进蔚蓝的天空,带着那种即将变成火红的橙黄,就像金属过于接近炉火时一样。远处蹒跚而行一队人马,看上去由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已经疲惫至极。有几个弟子骑在马上几乎昏昏欲睡,但他们仍然强打起精神跟在不知疲倦的师傅后面跑着,除了马蹄的喝碣声,周围静极了,连一丝儿风也没有,只有炎热的暑气,战栗地跳跃着。这位师傅正是率领弟子们风餐露宿赶往圣母国的狼王。“看,前面有一座巨大的雪山。”狼王的大弟子白狼突然高声喊道。“你瞎了,那不是一座巨大的雪山,而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圣母国国都列顿城。”狼王笑着骂道。“好家伙!这么伟大的国都!”白狼赞叹道。只见远处半山腰的绿树丛中,耸立着一座银光闪闪的城堡,那城堡中央的宏大宫殿好像全是用汉白玉建成的,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雪峰一样刺眼。“白狼,圣母国的士兵很强悍,也很傲慢,我们是为和平而来,不是为了挑衅,所以见了圣母国的士兵要忍耐,无论他们如何傲慢和粗鲁,也要忍耐,听清楚了吗?”狼王不放心地扫视了一眼弟子们叮嘱道。“师傅,您是兽界界尊,是兽神,我们怕过谁呀?”白狼大大咧咧地嘟喰道。“小子,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战胜黑魔。”狼王瞪了一眼白狼说道。“师傅,圣母国的国王大帝四处发动侵略战争,与黑魔没什么两样,要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就让黑魔铲平圣母国。”白狼愤愤不平地说道。“混账话,大帝是魔王不等于百姓也是魔王,百姓是无率的,我们就是为了无辜的百姓而来的。”狼王训斥道。他和白狼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突然从城堡中冲出一哨人马,向山下俯冲而来,马上的士兵个个身披闪闪发光的铠甲,手持长矛,呈扇形排开,如一只张开双翼的鹰,从山上滑了下来,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狼王面前拦住了去路。“看你们长得人不人兽不兽的,莫非是星月国的奸细?”领头的百夫长傲慢无礼地问道。“放肆!这是兽界界尊兽神狼王,小小的百夫长也敢如此无礼,殊不知圣母国快大难临头了!”白狼揶揄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兽神,更没有人敢妄言圣母国大难临头,我们圣母国兵强马壮,所向披靡,轮得上你们这帮野兽来指手画脚吗?”领头的百夫长狂笑着说道。白狼怒火中烧,早忘了狼王刚才嘱咐的话,心想,非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辱的狂傲之徒不可。他从马上如鬼魅一般飞身跃起,卷起一阵旋风,瞬间,圣母国十几个士兵的长矛就被白狼夺下。“你们蠢得连兵器都拿不住,有什么强悍的?”白狼将兵器扔在地上轻蔑地说道。百夫长和圣母国的士兵被白狼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身手,瞬间可以夺下十几个士兵的长矛,如果要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对不起,请原谅我等冒失。因为我国正在与星月国交战,国王让我们加强盘查,怕星月国的士兵们袭击我国。”百夫长率兵士们滚鞍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了,不知者不怪,百夫长,请给我们带路,我要拜访你们国王大帝,通报重要事情。”狼王威严而温和地说道。“狼王,请!”百夫长率领众骑兵重新上马,然后礼貌地将手一让说道。几名守城的士兵提起沉重的门闩,慢慢地推开大门,巨大的钗链随之发出隆隆声,城门内显现出豪华的大殿,用雕凿精美的大理石沏成的台阶足有几百级。狼王让众弟子在石阶下休息,自己带大弟子白狼随百夫长顺台阶向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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