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白如她,说笨,是春山所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
“金缕衣”的掌柜一眼瞅见上门来的两位贵客,心头猛地一跳,向来和风细雨的春山公子今日忽然电闪雷鸣,明媚的脸色有点狰狞,带着一点余怒未息的煞气,不得不说站在他身边的这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真非等闲之辈。
“掌柜的,找最好的师傅,把这件衣裳缝补好了,”春山哼了一声,将微宝的衣裳放在柜台上,看了一眼旁边眼巴巴望着的微宝,又说,“要仔细。”
“是是,春山公子,这就给您弄好了。”掌柜的接过微宝的衣裳,放在眼底细细的看,这究竟是何等不凡的名贵的料子,居然还要春山公子亲自送来修补……,他看着看着,啊……倒吸一股冷气。
掌柜的经营这“金缕衣”有些年头,堪称西越皇都的老字号,丰富的经验,见多识广之下,看东西自然是极准的,而如今,掂量着手上这件衣裳,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这这……
这是一件旧的不能再旧的普通棉衣啊……只是……
难道内里有什么玄虚?翻过来再看看,布料倒是结实,然而,除了料子的颜色已经快掉光了这特点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闪光点。
等等……再看会儿。
“看什么呢?”旁边春山斜着眼睛问。
掌柜的手一抖:“这就去这就去。”急急忙忙唤来最熟练的师傅,细细的开始交代。
微宝站在春山旁边,望着他,又看看掌柜的那边,有点担忧地问:“可以吗?”
“嗯。”春山仍有些气闷。
掌柜方才那一阵惊疑怔忪,春山在旁自然看的清楚明白,知道这掌柜的心底也当他疯了,弄这么一件衣裳来,毫不值钱,恐怕这衣裳的价格加起来,也不及在这里修补的费用吧。当然,掌柜的并不敢说出口,内心却肯定要偷偷嘀咕。
春山有点不爽。
尤其是看旁边微宝一脸兴趣的跑到柜台边上,望着针线师傅跟掌柜的相互交流,以及他手上拿着的针线包之类,大眼睛忽闪忽闪,显然是认为这土的掉渣的针线师傅比一边风度绝佳的贵公子更有魅力的多。
春山摇头: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么?
好像是为了反驳春山的想法,店掌柜跟针线师傅商量了一阵之后,针线师傅拿着衣裳反身入内。
微宝一愣,猛盯着后堂的门口看,春山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方才那两人一边商量,一边望着微宝,面色从最初的轻松到后来的凝重,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多时,金缕衣内堂的帘子一xian,有人走了出来。
春山一怔,心想他怎么竟亲自出来了?
那人半披着一件浅紫衣裳,似穿不穿的样儿,长发同衣裳搭在一处,颜色配合的甚是好看,浑身上下多一份潇洒雍容的懒散,他一xian帘子出来,先是看了春山一眼,旋即便调转目光,看向微宝身上。一双脉脉翦水的双瞳让人一看便顿生好感,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然的微笑。
微宝却没在意他长的什么样儿,目光一转看向他手上拿着的自己的衣裳,这才镇定下来。
“这是……你的衣裳?”顾不上跟春山打招呼,卫紫衣看着微宝,轻声问。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清晰,带着一股和蔼的口吻,并不让人觉得突兀跟疏离。
微宝点头:“是我的。”
“这件衣裳,你穿了几年?”卫紫衣问。
“这……大概是三四年吧……”微宝歪头想了想,回答。
“我说……卫当家,你问这些,跟这衣裳又有什么关系?”春山被晾在一边,热门人物忽然被隔离当成空气似的,颇有些浑身发凉。
“自然是有关系的,”卫紫衣冲他淡淡一笑,“春山公子稍安勿躁。”
春山望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听到自己心头在说:这家伙不是个好人。
“那能补好吗?”微宝问。
她身材娇小,此刻趴在柜台上,双臂扒在上面,努力向内探着身子,这样动作,身子拉长,显得腰肢越发的细,看的春山频频去瞄,移不开眼。
“当然能。”卫紫衣轻轻抿嘴一笑,“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件衣裳呢。”
“什么?什么第一件?”春山正在研究,那样细的腰肢若是握在手中会是什么样的触感,忽而听到这句话,本能地冲口而出。
“这件衣裳,可是我们当家平生所做的第一件成衣呢。”旁边的掌柜的笑眯眯上来解释。
“要你多嘴。”春山没好气瞪他一眼,重转头回来说,“说的跟真的似的,这件衣裳起码有四五年的历史了,旧的看不出来,扔到大街上,十有**会被人当抹布……”他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耳畔一阵冷风,身子微微一抖,望见旁边微宝投过来的仇恨的目光,这才咳嗽一声,转开话题说,“卫当家怎么就能认为这是出自当家的手笔?空口说白话……难道不怕砸了当家的招牌么?”
他打开扇子,遮住嘴角,呵呵地笑了两声,眼睛里却笑意全无,望着卫紫衣,透出了锐利的狐狸般的光。
孰料这是个狐狸横行的世界,“金缕衣”的当家若是个好欺负的易于之辈,这“金缕衣”也不会立足西越皇朝制衣界如此多年,响当当的老字号招牌百年雄视业界不倒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是熟悉。”卫紫衣云淡风轻,仍旧笑的迷人,“更何况是我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看样子春山公子心存怀疑,那也无妨——”
春山愤愤:口口声声孩子孩子的,你是不是男人啊……
而卫紫衣却转过头,眼睛闪闪地望着微宝,仍旧温和地问:“小姑娘,你这件衣裳初到手的时候,是天青色对么?如雨过天晴的颜色,近似于蓝,却又多一点透明……另外,上面配着的不是你身上这根腰带对么。”
声音有些脉脉含情,讲述的头头是道,更可恶隐含了一种要叙旧了的意思。
春山心头大烦,于是又一次的心底重申:这家伙不是个好人。
想想又多加一句:危险勿近。
微宝却没有接收到他强烈的心电感应,眼睛一亮,猛地开始点头:“你说的没错,颜色可好看啦,坏人说给我穿是糟蹋了,是有一根腰带,不过,不过……”
她的脸有点红,却说不出下文。
卫紫衣默默地看着她:“无妨,你若是想要,我可以送给你一根。”
“啊……”微宝瞪大眼睛看他。
“我说卫当家,”春山咳嗽一声,说:“那这衣裳是能补不能?若能,是否可以快些?”
卫紫衣嫣然一笑:“自然能的,请两位稍候。”他的手段玲珑,滴水不漏,说完之后,又看了微宝一眼,微宝心头本来忐忑,被他扫了一眼,却没来由觉得安稳,冲着他一笑,趴在柜台上不动。
第十六章卫紫衣
“少主,您真的要自己动手?这种……让我们来做就可以了。”金缕衣的首席制衣站在卫紫衣旁边,再一次的确认。
“嗯,无需你们动手,我要亲自来。”
淡淡答应一声,卫紫衣向着木榻上一坐,手上一抖,将那衣裳抖开,已经有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料自眼前飞舞,飘落,似一片云过。卫紫衣仰头看着,自光影照耀之下,果看出了一丝隐隐的湛蓝……他微微一笑,喃喃自语:“时隔四年了,没想到,竟还能在茫茫人海扰扰红尘之中重逢……这若非一个奇迹,又是什么呢?好孩子……你如此珍惜于他,我也必定不会负你。”
将衣裳放在膝上,细长葱茏的手指,将旁边摊开的精致针线包中拈起一枚细细的针,低眉,细细打量身边的配色丝线,终于选了一种,抽出一线举在眼前,穿针引线,动作利落如蝴蝶穿花,明亮双眸牢牢凝视手中的阵线,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似停飞的蝴蝶翅膀。
“还真是慢。”冷笑再冷笑,春山变成寒山,差点将自己冻死。
微宝趴在柜台上,她身子单薄,此时看起来,就好像直接批了件衣裳在上面,春山摇着扇子不时走过来,看她翘首以望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拿手去戳戳看她是否会有感觉。
正在怨天尤人的时候,内堂的帘子一搭——有人走了出来。
春山回眸,正对上卫紫衣那淡然的眼神,两人目光在空中微微一对,便互相又荡了开去,仿佛谁也没看过谁。
“好了吗?”
微宝极兴奋。
“嗯,你看看,满意么。”卫紫衣轻声细气地说。看着微宝的眼神,让春山浑身发麻。
接过衣裳,微宝当空一抖,向着身上一套穿上了身,低头去大量胸前,那原本被火烧猪头以及其同党撕坏了的裂痕,此刻竟神奇的变成了一株枝干伸展弯曲的梅树,梅树蜿蜒到胸前左侧,开出几多小小的花,颜色却是很淡很淡,看起来就好像有人用丹青在上面细细的描绘了一副浅淡宜人的水墨画似的,正配合她洗了几年这渐退了的旧颜色。
“这……”微宝看着,愣住了,不一会才伸手,轻轻地摸过去,似乎不信似的,“这是……”
“再好的阵线,缝补起来,总会留下痕迹的,所以我自作主张,在上面绣了一枝梅,你……不会怪我吧?”卫紫衣微微地低头,笑看着微宝。
他是男子,生的体态修长,她却极矮小,身子尚未发育完全,只能仰头看着他,在同她说话的时候,他会不知不觉地以一种倾听的姿态面对。
“很好呢。”微宝目不转睛盯着那支梅,良久之后才抬头看向卫紫衣,“谢……谢谢。”
卫紫衣望着她微微地笑:“过来,我替你整理好。”
微宝很听话的乖乖上前,还伸展双臂,等卫紫衣动手。
卫紫衣伸手提上她的领子,将衣裳整理了一下,又伸手,试图去解她腰间的腰带,以便于重新束缚起来。
手即将触到她腰间的时候,蓦地察觉那腰肢竟是那般的纤细,不由地微微一愣,手势停住。
就在这稍微的犹豫之中,却不妨旁边有人走上来,一把揽住了那细细的腰肢,不由分说横抱在臂弯中贴在身上,说道:“既然好了,就不要磨蹭了,走人。”
“喂,你做什么?”微宝一怔,旋即挣扎。
春山手上略微用力,抱着只是不放。
“春山公子……”卫紫衣叹息般叫了一声,他的手落空柜台之上,宛如无力兰花垂落,见春山不理,又微微地叫一声:“小姑娘……”
微宝被春山一把抱在腰间,向外便走,他生的高,她被他这么一捞,双脚落空踏不到地,整个人似被绑在了他的身上,只能无力挣扎,闻言勉强扭头来看,卫紫衣皱着眉叫:“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微宝张口,才要说话,春山一只手伸过来,大手将她的嘴跟大半边脸都捂住,脚下大步流星,人影一晃,已经出了“金缕衣”。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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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让我回答?”
出了金缕衣,又抱着她向前猛走了几十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春山只是不管,笑的泰然自若仿佛没什么事情发生。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告诉别人你的名字。”春山一本正经的说。
“啊?”微宝一愣,“这有什么,小五知道,老板知道,你也都知道。”
“以后就不要这样啦。”春山宽宏大量地摆手,“以前你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我……”微宝仍旧迷惑。
春山望着她外衫敞开,微微皱了皱眉说:“把衣裳先穿好。”
微宝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刚才那位和气的哥哥要替我穿,你为什么不让?”
“你是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让一个男人替你穿衣裳?”春山正义凛然地说,将扇子缓缓地cha到腰间。
“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不可以啦。”
“那为什么你会替我穿?”微宝望着眼前kao过来上下忙活的男人。
“我?我……”春山心不在焉,手在衣裳的侧带上忙碌,“我不一样啦。”
“怎么不一样?”
“我……这衣裳是我出钱修补的,自然有我一份……我要……负责啦!”
“是吗?”
“是。”
“你系错了,你系了个死结,我以后怎么拖?”
“啊?是死结吗?”
微宝瞪着他。
春山赔礼地笑:“对不住对不住,我再解开。”
“不用你啦。”微宝伸手,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比较快。”
春山悻悻地站在一边:“我哪会这些,那做衣服的倒比较在行些……嗯,不过如果说是拖衣服的话……”
他的眼神滴溜溜在微宝身上转了转:“恐怕那会比那做衣裳的更胜一筹吧。嘿嘿。”
他提着她的宝贝食盒,看她在一边动作,头顶的阳光倾泻下来,落在她的身上,头发丝之间也渗满阳光,随着她的动作,长发微微地动着,透出朦胧的光线,她低下头洗腰带,腰肢一握,光线自腰间透过来,线条耀眼美的惊人,他目光上移,望见她侧脸尤其玲珑,长睫毛抖抖大眼睛低垂,挺秀的鼻子樱桃小嘴尖尖下巴,宛如好看的剪影,而那专注认真的样子,却逐渐地驱除了他心底所有的心猿意马。
****
“这些破了的碗啊碟子的我可不能再给你补起来了。”
“谁说这些也要补?”
“啊?”
“你要赔银子给老板。”
“你……那衣裳又怎么说?”
“衣裳是我的,老板比较喜欢银子,而且那些碗碎成那样,怎么会再补起来?你当我是傻子么?”
“哈,哈哈,我才知道,原来你不是傻子……”
“哼!你很坏,不许赖账。”
他望她一眼,无奈地转头而笑。她疑心他要赖账,歪头去打量他神色,却只见他竖起扇子挡住半边脸颊,耳朵边上的钻石依旧耀眼闪亮。
***
微宝回到店内的时候,老板本来要怒火烧尽九重天,忽然看到她带了春山回来,刹那便冰散雪融化春风扑面:“春山公子,里面请。”
春山一笑。微宝拉一拉他的袖子,说:“我进去啦。”一转身先跑走了。
春山想拦都拦不及,只好站定了脚,刚要对店老板说发生何事,忽而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叫:“公子!”
春山扭头,却望见是自家府内的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冲着他一使眼色。
春山心头一惊,表面却浅笑着说:“老板,我改天再来。”
“是是,公子请自便。”
春山出门:“何事?”
“出了大事了,宁少爷让您快点回去。”那人说着,又压低了声说道,“据说是宫里来人了……”
春山双眉一皱,回头轻轻一瞥,店门口空无一人,暂时,应该无事吧……扇子在他的手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停了的时候已然做了决定:“好吧,我们走。”
第十八章
微宝低着头,走在喧嚣的大街上。
“好歹认识一场,也不忍心你lou宿街头,这里有一点钱,你拿去……就别回来了。”
老板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微宝想:真是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闪闪发光的人居然这样坏……明明说好要向老板赔钱的,居然就那么走了……唉,果然跟那坏人一般无二。看样子,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不能相信。
不过,老板说只要她离开,就不会克扣小五的工资,也亏得听他这么说,她才放心的走了。虽然没有跟小五说声再见,不过老板的样子好像迫不及待要她离开那里……她也不好意思难为他。
小五,对不起啦。我要去继续寻找坏人了。
微宝慢慢向前走,一边抬起头来,四处打量周围。耳畔听到一阵孩子的尖叫吵嚷的时候,天生的好奇心叫她转过头去看,一看之下,却皱起了眉,心好像给人揪到了似的疼。
在街边上,有一群六七岁的小孩正凑在一起玩耍,给围在中间的那个,手中提着一个东西,微宝眼睛一眨看的明白,那孩子手中竟提着一只小狗的腿,那小狗并不大,被孩子倒提在手中,发出了悲惨惊恐的呜咽,小孩子们却越发高兴,噢噢地叫嚷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微宝拔腿上前,大叫一声。
小孩子们停住脚步,望了她一眼,其中有个略大的问:“大姐姐,怎么了?”
“你们怎么可以欺负小狗!”微宝大声质问,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孩子怀中的小狗。那小狗见周围静了下来,试图挣扎,嘴里又发出低低的呜咽。
“怎么了,这是我的狗狗,关你什么事?”那提着小狗的孩子将狗抱住,大摇大摆走过来,打量着微宝,傲慢地说。
“是你的,你更要好好地爱惜它,为什么欺负它?”微宝瞪着他,问。
“是我的,我当然是喜欢欺负就欺负啦。”那小孩挺蛮横地说。
微宝心头生气,双手握在腰间,不知要说什么好。
那小孩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被他吓住了的模样,心头高兴,又见同伴们都围在周围,有心要炫耀,于是再度将小狗的后腿提起来,还抖了抖,说:“怎么样?我高兴欺负它就欺负!你管不着!”
周围的孩子见状,也跟着开始起哄:“管不着管不着!”
微宝听着孩子们的叫声,眼睛却只管盯着那孩子手中的小狗,那小狗身子扭了扭,乌溜溜的眼睛,绝望似的望着她,仿佛在向她求救一样。
“哦哦,大家快来看,她好像要哭了的样子耶!”其中有个小孩看了看微宝,幸灾乐祸地大叫起来。
微宝在瞬间想起了自己的阿毛,只是阿毛被坏人杀死了,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她的身边了,可是这个孩子,一刹那,眼睛看着那小狗的样子,感觉就像是阿毛重新回来向她求救。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微宝握着拳头冲上去,将那正提着小狗转圈的孩子肩头使劲一推,嘴里叫道:“我不许你欺负小狗!”
那孩子不知她竟然能冲上来动手,微宝年纪比这些孩子大,虽然瘦弱,却本就比这些孩子生的高,用力之下,那小孩身子一仰,竟向后跌倒了过去,一屁股坐倒地上,跌得不轻,疼的手上一松,小狗落向地面,微宝顾不上其他,冲上去将小狗紧紧抱在怀中,那小狗受惊了似的,又仿佛知道她好心,紧紧地贴在她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发抖。
周围的孩子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那被推倒在地上的小孩一来吃痛,二来在伙伴面前丢脸,居然不爬起来,反而伸手捂住眼睛,哇哇地大哭起来,声音高亢。
其他孩子一愣之下,见那孩子哭起来,于是跟着大叫:“打人啦打人啦,小铁被打啦!”
一传十,十传百,声音逐渐传出去。微宝抱着怀中的小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冲上来本是一时冲动想救狗狗,推倒了那孩子却不知怎么办了,只是愣愣站在原地,那些孩子又在她身边跳跃起哄,仿佛要看她好看。不过会,只听一个大大的吼声响起:“是谁欺负我们家小铁?”
那声音极大,打雷一样,吓得微宝轻轻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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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个彪形大汉,铁塔般的身形,大踏步向着这边而来,微宝见对方如此庞大,内心有些害怕,只好紧紧抱住怀中的小狗,本能地想跑,却又跑不了,身边围着她的孩子们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吵得她越发心慌。
“爹,她打我!”那本来在地上撒赖大哭的孩子小铁爬起来,冲到大汉身边,抹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大叫。
那大汉眼睛一瞪,铜铃大小,更见吓人,微宝肩头一抖,宛如小兔子见到老虎,不知望哪里藏才好。
“你为什么打我家小铁,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大汉没想到打人的竟是个弱质少女,但爱儿哭得惊天动地,他疼爱孩子心切,当下也管青红皂白,声音吼的震天响。
微宝耳朵嗡地一声,差点被吼晕过去,虽然怕,却也只好抖抖地说:“我……我没有打他……”
“没有打他会自己哭吗?”大汉见她居然嘴硬,大声怒道。
旁边的小铁也叫着:“就是,就是!她欺负我,还抢我的狗狗!”
大汉目光一转,看向微宝抱在怀中的小狗,又说:“好啊,你居然还抢别人的东西,真是看不出来,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不学好,打小孩还抢东西!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微宝本来极其害怕,忽然听他说了最后一句,眼睛一热,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
那大汉本就是这周遭居民之中脾气火爆,数一数二的人,声音又响亮,此时此刻,在他们周围围着的看热闹的人刹那多了起来,很多人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对着微宝指指点点,纷纷开始议论。
微宝低着头,稍微地转头看了周围一会,见形形**的人,目光都注视着她,各种各样的眼神,有鄙夷,有可怜……还有她认不出的种种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些难听的声音,不停地飘到她耳朵中。
“是啊是啊,真看不出来啊……”
“看样子倒是楚楚可怜的,没想到年纪小小不学好啊。”
“面生的很,外地的吧?”
“不知爹娘怎么教的……真是没教养……”
微宝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打在抱起的双臂上,她很想大叫一声:“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可是喉咙口好像被什么堵上了,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大汉刚才也专注听周围议论,见周围的街坊大多都站在他这边,心头得意。又见微宝不语落泪,有心再扮好人,于是瞪着微宝说:“看你年纪小的份上,其他的我就不计较了,只要你以后别再欺负小孩就行,知道吗?”
微宝咬咬嘴唇,不说话。
那大汉见她如此,有点不耐烦,旁边小铁冲过来叫道:“把小狗还给我!”
微宝一惊,越发紧紧地抱住了小狗,后退一步。大汉皱起眉头,说:“那狗是我们家的,我前些日子花钱买的,你想干什么?真的要抢东西?现在光天化日的,别看你是个小姑娘,要真这样,我可就送你到衙门了!”
微宝本来不知所措,听了这大汉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伸手入怀中掏了掏,将店老板给她的那几枚铜钱掏了出来,向前递过去:“这个……我……我买……”
那大汉见她竟然如此倔强死不悔改,心头大火,又看她手中捏着的那几枚铜钱,感觉她摆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伸手,一把向着微宝的手打落下去:“谁稀罕你的钱!”
微宝没想到他竟然反应这般激烈,害怕地手一抖,钱自手中落在地面。
而那大汉的手势不停,眼见就要落在微宝的手上,只听的一个淡如春风的声音说:“这是干什么呢?”
一把并不算大的扇子递过来,檀香木,点金漆,十分好看,正巧隔在了微宝跟大汉的手中间,若说是这样小巧的扇子,那大汉的手劲,轻易也能捏断个十几把,但偏生当手落在扇子上的时候,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弹力自那扇子之上发出,大汉手臂一颤,顿时噔噔噔几步倒退开去,好不容易站稳身形的时候,觉得胳膊上一阵酥麻,竟然无法动弹。
第二十章
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不知道这华服贵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仿佛他原本也没在这周围看,但忽然就一下子出现在了场子中央,就好像从天而降,或者是直接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可是却没有人对此表示惊讶,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眼睛都一眼不眨地落在他的脸上,春山淡淡地笑,仿佛自知自己笑容的杀伤力几何,脚下站定的时候,眼睛一眨,电力十足,手上轻轻地一掰,习惯*地将那扇子展开,摆出了好看的凤尾状,挡在胸前,轻轻一摇。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他望着面前的大汉,轻声说。
微宝本来低着头,听到那熟悉声音的时候才抬起来,有点不信地看着面前的春山。他……他怎么又出现了?他不是跑了的吗?
“原来是春山公子……”那原本嚣张凶悍的大汉见了春山,却忽然好似老虎变成猫,声音都低了下来,脸上也lou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
“嗯,这事儿呢,我自始至终都看到了,老铁,疼孩子是好事,不过疼的太过了可就是骄纵了,对小孩没好处。”春山仍笑,声音很轻,那大汉却垂着头,仿佛是见了老师的小孩,认认真真地听着。
“还有你,小铁,”春山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小铁,小孩子撒腿就跑,跑到老铁身后躲起来,胆怯地探头看春山,春山说,“今天我可都看到啦,假如你再欺负小狗狗,我就提着你的后腿也溜一圈,让你尝尝什么滋味,知道吗?”
小铁仿佛被吓住,瞪大了眼睛不敢发声。老铁伸手打了他的头一下:“混账,快点回春山公子话!”
小铁这才结结巴巴说:“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不敢了,春山公子。”
春山这才一点头:“乖孩子。”说着,目光扫向周围几个小孩,那几个孩子被他目光一扫,齐齐地说:“我们也都知道了,春山公子。”
春山连点头:“嗯,都不错。”
微宝站在他的身后,惊得目瞪口呆。
春山目光一扫,扫向地上几枚散落的铜钱,手上扇子轻轻一挥,那几枚铜钱竟倒飞起来,无声地落在他的扇面上。
春山扇子一合,那几枚钱币攥在手心,上前一步:“这狗狗就给她吧,难得她如此喜爱,又被她救了,也算有缘,虽然钱不多,可也够了再给小铁买上一只了,老铁你说成吗?”
“我们怎么敢要春山公子的钱呢?”老铁脸上lou出腼腆的笑。
春山不语。
老铁急忙又说:“是是,成,成。”
春山这才微笑:“嗯,好,这就好,这才是皆大欢喜嘛。”
众目睽睽之下,春山伸手抱住微宝肩头,亲昵地说:“走了,走了。”
微宝迟疑了一下,这才跟着他迈步向前去。周围石化的是眼珠子掉一地的看客们。
“只会哭,你怎么这般没用?”他谆谆教导。
她却不理他,转头看向一边。
“喂,干吗不跟我说话,好歹我救了你。”他好奇地转头看她,却只能看到她扭过去的侧脸,向下,是一截lou出来的白皙的脖子。
“难不成……你在生气?”春山心头一动,试探着问。
“哼!”这回微宝有了反应,“我不跟你说话,你是坏人呢。”
她向前加快几步,冲出他的手臂包围圈。
“果然是……”春山一笑,她在记仇呢。他急匆匆回到馒头店,见她离去之后,就知道她肯定会因此伤心,担心之下才四处来找,没想到竟又看了那样一幕,这孩子……唉,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放心叫她四处乱走?
“喂,你别乱跑啊。”眼见微宝走远,春山高声叫道,拔腿追了上去,追过去的瞬间心底模模糊糊地想:唉,那边是又要迟到了,不知自己那个“严于律己”更加“严于律别人”的兄长,这次又会是怎样的雷霆大怒。
第二十一章
追着她到一条巷子,春山加快步子,整个人几乎是用飞的,一闪身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环抱入胸口,才沉声喝道:“什么人!”
微宝一愣,不知他又在搞什么鬼。然而却在春山话音刚落的瞬间,几道人影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闪身而出,其中有个人压低声音说道:“此事跟阁下无关,阁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微宝心底惊奇,想转头看,春山伸手将她的头压在他胸口,不让她看,开口说:“我还以为是冲我来的……哈,不如你说给本公子听,你们有何企图?也许本公子不感兴趣,会自动离开也说不定。”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灵相通,知道面前这贵介公子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索*先下手为强,几人打定主意之后,便即刻一拥而上,春山脚不动,一手抱着微宝不让她转头,另一只手扇子一招,便同对方过起招来。
微宝被他蒙住头,看不到身边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隐约剧烈的风声,然后就是人的闷哼声,她心中好奇,几次想抬头去看,却都被春山不屈不挠地按回了怀中,只好悄声地跟怀中也被着闷到的小狗低语:“狗狗,狗狗,好闷,他真是个坏人,是不是?”
耳旁是春山低低的一声笑,然后很快,风声停,人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微宝静了静,心想这次可以了吧。刚一转脸,春山的手蓦地又跟着伸过来,这次却是捂住了她的眼睛,耳畔是他的低声:“乖,不要看啊,等一会。”
微宝气闷:“你在干什么?”
春山一笑:“再忍一会。”接着那声音微微一变,“把这里清理干净,逃走那个,务必给我抓回来!”
微宝怔了半晌,不知他是中邪了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别人说话,可是却又没听到有别人的脚步声,这人实在是奇怪的紧。
第二十一章景天帝
挺长的时间,春山一直捂着微宝的眼睛不让她看,能睁开眼看的时候,已经出了巷口。
微宝回头去望那巷子,却见巷子之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奇怪地回头看春山,春山却冲她一眨眼,他的目光明亮,笑容闪闪,耳朵上缀着的东西也甚是耀眼,看的她又有点晕眩了。
只是,这次的笑倒是不觉得怎样讨厌。
“你乖,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会有人来带你离开,你就跟着他就是了,知道吗?”春山望着她,慢慢说。
微宝眨眨眼,有些困惑:“你要去干什么?是谁会来?”
春山说:“那人你认识的,你等一下他就来了。”
“哦,好吧。”微宝答应。反正……暂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春山摸摸她的头:“好孩子。”触到她的头发,手心一阵奇异的感觉,嗖地流过,春山一愣,刚抬起的手掌,想了一会,忍不住又压下去,开始在她头顶左右摩挲。
微宝歪头,皱眉说:“你干吗压我,我会长不高啊。”
春山略微一愣,这才收回手来,笑着说:“好的好的,你快点长高,我不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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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周围,并没看出什么危险,何况有暗桩护着她,该不会出什么意外,而自己那可怕的兄长方面,恐怕也已经是到达极限了,他若是还不赶到,第二天,恐怕就要横着出宫……
春山打了个寒颤,身形加快,将拐弯的时候回头望了站在原地的那人一眼,看她正抱着怀中的狗狗,低头似在同小狗说话,不由地又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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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内,御书房外,站着满地的侍卫及宫人,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却仍旧能听到隐隐震怒的声音,自内传来,暴怒而下的声音,似乎要将那厚实的门扇给震开来,惹的外面一干人等都白了脸皱了眉。
“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这是什么打扮?……让你准时到,你偏给我延迟半个时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上?”景天帝气急败坏,龙颜大怒,龙唾沫四溅。
春山强忍住自己要摸摸脸的冲动,一定被喷到了……嗯,幸亏事先已经将宫女太监们都赶了出去,不然的话,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啊。谁曾见到九五至尊口水乱喷的时候……除了他以外。
真是荣幸啊……
仿佛是看到他的心不在焉,景天帝怒道:“朕都怀疑你是否是跟朕一个娘生的!居然是这般惫懒,皇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你说,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我听说你混迹市井跟一帮市井之徒厮混的很是熟悉?你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要当一个市井小混混了?啊?你可真有鸿鹄之志啊我的皇弟!出污泥而不染说的就是你吧!”
春山依旧直挺挺站着,低低地低着头,从景天帝看不到的角度,隐约可见他嘴唇微微地xian动着,随着景天帝的话响起而配合地背诵着相同的话。
每天听每天听,都听的倒背如流了,更何况他记忆这般的好,……唉,皇兄。
“哥哥……”终于忍不住他叫了一声。这个时候一定要装的顺从些,软弱些,否则的话,以他丰富的经验,这场训斥恐怕还要持续一个时辰,景天帝平常装的威严十足,大臣之前,妃嫔之前,太子之前皇太后之前,堪称万代皇帝的楷模丈夫的楷模父亲的楷模儿子孝顺的楷模,但偏生在他跟前就原形毕lou了,仿佛是要将平常恭顺谦良一本正经威仪十足底下隐藏的暴戾之气发泄出来似的……
幸亏春山忍功一流,当然,这也是景天帝给训练出来的。起初春山也不耐烦,会顶撞,然后就会升级成兄弟之间的拳脚殴斗,自然,打完之后某人还是会后悔的,当时春山尚弱小,打不过他,时常遍体鳞伤,站着进宫躺着出去,惊死一王府的人。后来春山长大,武功也叫人刮目相看,但是皇帝这身份也相应地发挥作用了,打的轻了也叫犯上,打的半死会变成弑君,左右都是死,渐渐地春山从打不过到了不敢打,最后发现这样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而已,于是就改变了策略,不再硬碰硬。
这样一来果然奏效,景天帝的训话也只是训话而已,只要春山不顶撞,他也不会就此动手,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喷两口唾沫了事,春山也安逸很多,不用再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每次进宫也不用让宁子詹心惊胆战了。
有时候景天帝想同他“切磋”一下武艺,实际上想借此胖揍他一顿,春山自然知道,每次都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千方百计躲过去。如此一来,竟平安无事健健康康过了大半年,春山发誓日后也一定要如此,坚决忍到底,坚决不破功。
景天帝无可奈何,虽然知道他惫懒,也只是怒骂一阵了事。幸亏也有他这不成器的皇弟,隔一段日子逮住了大骂一场发泄,对别人,还真有点做不来……虽然自知这样有些自私,偶尔想起自己这个弟弟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但是皇帝嘛……总要有点特权的……
人总是最会安慰自己的,于是景天帝也就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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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小皇子
“哥哥……”春山叫。
“别叫我哥哥!”景天帝一声怒吼。
春山上前,拉住景天帝的衣袖,“臣弟知道皇上是为了我好,臣弟知错了,会慢慢地改的,求皇上原谅。”
半仰着头,红唇隐忍抿着,眉头如皱眼光闪闪,双眸似随时都要蕴出泪光来,能说话似的,深情万分而特别深邃地望着景天帝。
景天帝看着他一副诚恳悲戚的样子,明知他是装的,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装的实在是太像了……让景天帝觉得如果自己不承认他这番惺惺作态心底都会有罪恶感。愤恨又不甘之下,一国之君只好冷哼连连,听起来跟猪吃多了似的,春山心底的笑都要憋不住了,脸上却仍旧坚忍不拔地写满了手足情深。
训话随着景天帝一声“给朕滚出去”而结束。
春山毕恭毕敬答应一声,扭身出御书房的门,才挺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刹那间如换了个人似的,眼角眉梢都是喜气盈盈。刚站定了身子,在门口侍立着的陈公公低声说:“王爷您辛苦了。”
春山眉眼飞扬,瞥了陈公公一眼笑着说:“应该的。”转身要走,却听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叔这是要出宫了吗?”
春山惊喜回头,转过身,望见来人之时慢慢地蹲下身子,头一低,恭敬说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殿下,王叔就别跟我客气了。”小人的身子只到他腰部高,却是气派十足的,此刻伸手,轻轻搭在春山肩头,嫩嫩的童音说道,“这段日子,我时常惦记着王叔你,可是王叔你进宫的次数实在太少,父皇又不许我出宫去,害我都见不到你……今日我听人说父皇召王叔你来,赶紧辞了太傅的课,特意来找你玩的。”
春山看靖太子一本正经说着,乌溜溜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他心头感动,可是又着实觉得为难,想了想呵呵一笑说:“太子真是看得起臣……不过呢,今日可是不行,今日臣有重要的事,不能陪太子玩呢。”
“王叔不能陪我啦?”靖太子的小脸上lou出失望之色,又问,“有什么事这般紧要?王叔不是最疼我吗?”
“呃……也没什么,只不过,改天,改天行不行?”春山含糊略过,却笑着问。
“既然王叔不愿意讲,那也罢了,只不过,王叔……你可别忘了,改天要来找我。”靖太子皱眉想了一会,才重又看着春山说。
春山见靖太子不再缠着他,心头一宽,立刻点头应承:“嗯,绝对忘不了。”
春山离开之后,在御书房内,景天帝负手默然独立良久,最后才淡淡出声:“去给朕查查,最近昭王爷都做过些什么,遇到过什么人。”
“是……”有身影,自书房之中一闪而过。
春山大怒。
然后这勃发的怒气在听说是谁将微宝带走之后,急剧升级。
“只是叫你去做这样小事都做不成,子詹你实在叫我太失望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信任!”他愤愤地,语气十分哀怨。
宁子詹望着他,一声不吭。
春山的怒气正在蔓延,尤其是看宁子詹木头人一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似的。他咬牙切齿的又叫:“该死的卫紫衣,竟然敢抢我的人,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的金缕衣给撕成碎片!”
宁子詹望向他的眼神有点奇异。
春山瞥他一眼,一怔,悻悻地说:“我又不是说他穿的衣裳,我是说他的店。”
“那为什么不用踏平,扫荡,摧毁,消灭,烧掉……”宁子詹淡定地说。
春山一怔,旋即暴跳起来:“明明是我质问你,现在你又是在做啥?造反了么你?”
宁子詹淡定地看着他,脸上毫无表情。面对春山的暴跳如雷,仅仅冷哼了一声之后便迈步向着门口走去。
“你给我回来!做错事了还挺硬气!”春山大叫,却又无可奈何,眼望着他如剑般的身影消失门口。余怒未消,气愤地伸手拍桌子,反震得手疼,急忙提手偷偷揉着。耳旁听到外面有人的对话响起。
“咦,好大的声音,他又怎么了?莫非是焦躁期又到了?”
“没……只不过是突发*事件刺激到了,小叶你要做什么?现在还是别去了。”
“呃,好吧……本来想同他说说新药研究的事,即然这样……枪口我是不想撞的。”
“是啊是啊,我们干脆喝酒去吧。”
“你不怕我给你酒里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呵。”
“反正你最后是会将我救醒来的,而且我酒品一流,喝醉了绝对不像某人那么爱**,还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通吃,简直毫无节*,*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哈……哈哈……说的是,走。”
两**笑着迈步。
春山大吼一声:“宁子詹!你说人坏话的时候不知道躲起别让我听到吗?!”
外面传来宁子詹越发淡定的声音:“你不觉得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吗?”
春山更怒,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冲外叫道:“叶迷夏,不许你跟他去喝酒知道不知道?会给带坏的!”
外头的石子路上并排站着两人,一个握剑侧身站立,另一个却是一身寥落灰衣,听到春山的吼便轻轻回头来看,是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是秀气的柳叶眉,小小的口鼻,嘴唇红红,看起来竟如个粉嫩的少年,此刻他抬眼来,双眸却沉沉如墨,望向春山。
他不说话,浑身上下却带着一股莫名气息,就好像是夜晚的大海,宁静如渊,不动如山,偏偏实际上是流动的,还隐约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好好好
春山趴在门口看着叶迷夏,皱着眉叹气,恨铁不成钢似的说:“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表情!”
叶迷夏淡淡扫了一眼春山,才转过身,说道:“这人不正常,我们走吧。”
宁子詹答应一声:“就是,别理他!”
两人肩并肩走了。春山趴在门口呜咽了两声,竟无人来安慰他破碎的心灵。蓦地他抬起头来,咬牙说道:“我一定要、坚强,我要自强不息……这帮恶人……尤其是……卫紫衣,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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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微宝伸手,抚摸了一下怀中小狗的头,望着边上披着淡淡紫衣的人,“你带我去哪里?”
没想到春山公子叫她等着的,是这个曾替她修补衣裳的和气的哥哥。
卫紫衣莞尔一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她长得矮,他转头看她的时候微微弯腰,眼睛笑眯眯的,似弯弯的月牙,她很喜欢,于是点头:“好好好,狗狗饿了。”
卫紫衣蓦地喷笑,转头问:“狗狗饿了,那你呢?”
微宝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的回答:“我可以忍忍的。”
卫紫衣一愣:“小宝……”望着她细细的手腕搂着那小狗,手肘抬起lou出腰肢一抹,微怔之间,心头有点酸楚。
“没关系的,有时候坏人好几天都不回来,我没东西吃经常饿昏,后来我看他不在了之后,就把东西存起来慢慢地吃,能吃好几天呢。”她的脸上lou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仰头看向卫紫衣,似乎做了好事的孩子,在求人的夸奖。
卫紫衣怔怔看了她一会,良久之后才将头转开去。
微宝没有得到夸奖,有点不开心,嘴角微微地翘起,却不说话,只低头抱着小狗。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卫紫衣才又开口问:“你说坏人会好多天不回来,他……都不管你的吗?”
“管啊。”微宝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他很坏,我不想听他的……”
“那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是不想理他了吗?”
“不是……”她的声音变小。
“那是怎么了?”
“他……他不见了,这次离开的时间特别长……我忍不住,东西都吃光了……以前除了开始两次,他都会在我的东西吃完之前回来的,可是这次,这次没有……所以我……”微宝住了口,又看着怀中的狗狗,怔怔地停了口。
卫紫衣皱着眉看她神色,见她的神色之中夹杂着一丝痛楚,心中一动,知道她心底还藏着一些话没说,估计是想到了会难受,所以一时没有出口。
不过,他并不很着急,虽然心底怀着对她的好奇,但是他有时间,同时也有大把信心,会得知她更多事情。
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天真烂漫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女孩子,而他……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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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东西,怎么能吃完?”微宝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菜色,香气四溢,她几乎忍不住了。可是又看起来很是美观,这些东西……能吃吗?
以前,她经常啃的,是坏人弄来的肉脯,一连放了几天,咬起来会硬邦邦的,硌的牙齿疼,饶是如此,她仍旧舍不得多吃,每次啃几小口就停了,再藏起来留着下次吃。
卫紫衣坐在她旁边:“你想吃什么?够不到的,我夹给你。”
微宝呆呆地打量桌上的碗碟,目光之中充满了惊喜,望了一会又转头看向卫紫衣:“大哥哥,你对我真好啊。”
她将小狗放在膝盖上,蓦地张开手,向前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卫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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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成年男子。
身形长大,肩头宽宽腰肢挺细,她伸出手来,手臂猛力去抱,也只能抱住他的双肩。
就好像是个小小树熊挂在了很大很大的树上。
卫紫衣愣住,旋即迟疑的伸手,将她瘦弱的身子慢慢地抱住。
怕她力气不够,从自己身上滑下去,又怕他再用力,会将她的身子捏碎。
他就这样抱着她,全然身不由己地,直到她的小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那声音在耳边低低地说:“你对我这样好,我真高兴。”
卫紫衣一生没听过这般直白的告白。
可偏偏这般叫人心动。
他是混迹商场官场甚至其他不为人知场合的老狐狸。
就如春山初次同他相见,心底给他下了的定语。
什么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场景没有见过。
却偏偏被这孩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引得心神恍惚,无法反应。
一直到她的手拍了两下之后,慢慢从他身上离开。
他的手才跟着撤了回来。
那做惯了阵线的修长曼妙的手指,还保持着抱着她的姿态,宛如兰花盛开透明的空气之中。
窗**进来一丝金色阳光,透过微宝跟前直直罩在他的身上。
黑色的发根,隐隐lou出一丝浅浅的紫色来。
而他的眸子只管看着跟前的人。
她却冲着他一笑,lou出小小的编贝般的牙齿,然后转身,手中艰难地拿起筷子,用一种近似小孩般笨拙的动作去进攻跟前的一碟小菜,嘴里说:“大哥哥,我开始吃啦,你也吃吧。嘿嘿。”
笑的就是孩子般的满足。良久之后,卫紫衣才听到自己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嗯。”
因为她的这种简单的满足,他的心,也觉得满足了起来。
望着眼前透明的阳光,飘溢香气的饭菜,她如花烂漫的笑容,吃东西时候惊艳的表情,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感慨:活着,竟是如此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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