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遇见（三七）

季乐鱼牵着cky上了车, 把它放到了后车座，开车向前驶去。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哼着歌, 在接到林非后重新返回了自己家。

张嫂已经备好了菜, 预估着时间, 开始炒菜。

季乐鱼进屋的时候, 正好闻到了饭香，酸酸甜甜，是他喜欢的松鼠鱼的口味。

他在这一刹, 仿佛回到了他小时候, 他从幼儿园放学，推开门，张嫂烤好了小点心, 问他饿不饿，先吃点点心。

他端着点心上了楼, 季屿霄正在书房工作。

他把点心放到他手边，季屿霄笑着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

平凡，却温馨。

不像后来，他叔叔走了，小李叔叔也离开了, 骆嘉不知踪迹，那些曾经和他叔叔关系很好的人都病的病, 失势的失势。

他们都很喜欢他，想要代替他的叔叔照顾他, 可是他们都接连遭遇了不幸, 最终只能遗憾的看着他。

季乐鱼并不怪他们, 上帝总是对好人格外残忍，他们和他叔叔一样，都是好人，所以他们才会受伤。

他谨慎的无所畏惧的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慢长大。

这并不困难，这对他而言从来都很简单。

他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枯燥、无聊、日复一日、机械又毫无止境。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重新拥有了平凡又温馨的生活。

客厅里的水晶灯明亮闪烁，厨房里有香味飘出，金色的小狗咬着他的拖鞋想要递给他，他在乎的人就在他的身旁。

一切的一切在从他身边逃跑后，又在这一年委婉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它逃跑的时间太久，路程太长，岁月模糊了它的轮廓，年华改变了它的容貌。

可它依然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温馨气息，能令他继续的栖息在这个世界。

季乐鱼转头看向林非，眉眼含笑。

林非看着他这笑容，隐约闻到了充满香气的糖果的味道。

他低下头，鞋柜里是季乐鱼新给他买的拖鞋，——和他自己给自己买的拖鞋一样。

他将拖鞋从鞋柜拿了出来，换了上去。

季乐鱼也从cky嘴里接过自己的拖鞋，在他身边穿好。

他们依然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拖鞋。

像家人一样，从一个地方，走到了另一个地方。

林非搬到了季乐鱼家，季乐鱼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弃了自己的儿童房，和林非一起睡在了他的**。

他之前在林非家住的时候到底顾忌着那是林非的家，即使想换什么也不好意思说，怕林非觉得他麻烦。

可现在回到自己家，季乐鱼瞬间活泼起来。

“你觉得这个窗帘怎么样？我觉得它遮光性肯定很好，你觉得呢？”他指着网上的窗帘问林非道。

“可以。”林非没什么意见。

“那这个柜子呢，这个柜子感觉很有趣。”季乐鱼又换了一家。

“行。”林非答应道。

季乐鱼见他都没意见，当场下了单，第二天就把林非卧室的窗帘和柜子换了。

陆陆续续的，林非发现他自己的卧室换了许多家具，也添加了许多零七碎八的小玩意。

这个简洁且朴素的客卧，就这么慢慢在季乐鱼的改动下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具有季乐鱼风格的个人特征明显的卧室。

它再也不像一间客卧，而像一间主人房。

林非笑了笑，难得的觉得季乐鱼好像有了些生机。

他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了季乐鱼。

“之前讨论那几条我已经加了上去，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季乐鱼立马接过，拿起书桌上的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非：……

“你多少也看一眼。”他无奈道。

“好。”季乐鱼笑着狡辩道，“我这不是先签后看，省的我后面忘了嘛。”

林非：……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没有说话，在季乐鱼的身边坐下，拿起书开始看书。

——距离他的书房装修好还有段时间，他还需要再等等。

十一月中旬，林非和别人谈完生意，赶在晚饭之前回到了家。

天还没黑，落日的晚霞烘烤着花园的花瓣，映照出油画般的色彩，庭院的花轻轻摇摆，宛如微醺的佳人，婀娜多姿。

季乐鱼就在花园，拿着一把铁锹，正在埋着什么。

Lucky在他身边，似是想帮忙一般，背转过身，后脚不断刨着土，溅了季乐鱼一裤腿。

“cky。”季乐鱼喊它。

Lucky停下动作，疑惑的转过脑袋看着他。

季乐鱼拿铁锹轻轻碰了碰他的屁股，“去旁边玩。”

他说着，余光中瞥见林非，瞬间扬起了声音，“你回来了。”

“嗯。”林非走近他，低头瞅了一眼他正在埋的坑，“在埋什么？”

季乐鱼轻轻用铁锹拨起一抔土，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坚硬的石块。

林非看着那扎眼的黑色，瞬间明白了——是他的墓碑，那个他亲手刻的墓碑。

“我把它砸了。”季乐鱼道，“我不想要它了。”

他想换一个墓碑，换一个和林非一样的墓碑。

换一个和林非对仗的碑文。

如果他们要一起活到九十岁，或许他们也会葬在一处，会拥有相应的碑文。

比如兄长林非之墓，幼弟季乐鱼之墓。

或者其他的碑文。

但不应该是这个碑文。

况且，林非不喜欢这个墓碑。

所以，不需要了。

季乐鱼拿着铁锹铲着土，将挖好的坑填平。

Lucky好奇的伸出自己的爪子拍了拍，将土压得更实。

林非看着，眼里的温柔浅浅漫出。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买了些种子，洒在了季乐鱼埋葬了自己墓碑的土里。

他浇了些水，希望明年，这里能开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和花园的花连在一起，形成一片永开不败的花海。

“什么花的种子啊？”季乐鱼好奇道。

“你喜欢什么花？”林非问他。

“玫瑰啊。”季乐鱼笑道，“玫瑰多好看。”

还有刺。

“等明年你就知道了。”林非轻声道。

季乐鱼哼了声，“还神秘兮兮的。”

他道，“明年就明年，明年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花。”

等到冬风吹散了十一月，十二月伴随着落雪姗姗来迟时，林非的书房也终于装修好了。

不过刚装修好，林非想先晾晾，并没有着急搬进去。

季乐鱼乐见其成，每晚陪他一起坐在书桌前，或者玩手机，或者看书。

Lucky就蜷在他的脚下，帮他暖脚。

不知不觉，新年悄悄的走到人们面前。

季乐鱼给张嫂放了假，让她回家和她的家人团聚，自己则和林非一起准备着新年。

他往年并不怎么喜欢新年，这种团圆佳节，只会让他愈发心烦。

可今年林非在，他也难得的想要好好过个年。

“我们去超市吧。”他对林非道，“买点年货。”

“好。”林非答应道。

两人开着车，前往了附近的超市。

年前的超市人总是很多，季乐鱼推了小推车，和林非一起顺着超市划分好的区域逛着。

他在零食区逗留了许久，拿了一堆的糖果、饼干、薯片。

“你想吃什么？”季乐鱼转头看向林非。

林非看着他几乎快装满小推车的零食，平静道，“够了。”

季乐鱼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就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拿了挺多，不过没关系，他们两个人吃，总能吃完的。

任何东西，放在一个人身上或许会多，放在两个人身上，就不会了。

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想到这儿，愉快的又加了两盒巧克力进去。

林非：……

林非觉得他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么喜欢吃零食。

买完零食，季乐鱼和林非又去买了些瓜果蔬菜，直到他们的推车已经满得甚至冒了出来，季乐鱼才终于停下了继续往车里扔的手，将酸奶提在了手上。

林非不动声色的将酸奶接了过去，推着车子向前走着。

季乐鱼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乐得轻松，临结账前，还给自己又多拿了两包零食大礼包。

林非：……

“这个送春联。”季乐鱼拿起给他看了看，兴高采烈，“正好我们没□□联。”

他抱着零食，脸上是愉快的笑容，身后的人群熙熙攘攘，红色的福字坠在他的身旁，他笑得眉目盈盈，眼里倒映出新年的喜气。

林非在这一刻，突然有些过年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大概是自从他的母亲离开后，他就失去了这种感觉。

林洛清喜欢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起过年，林非则享受着他不在时，独属于自己的清净。

他偶尔会看看春晚，偶尔会在听到烟花声后走到阳台去看其他人燃放的烟花。

可是更多的，他会慢慢的，安静的看书。

除夕于他而言，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并没什么区别。

他不会为此有什么触动，更没有什么感觉。

可现在，他看着季乐鱼，看着他有些傻的举着那副赠送的春联，他突然觉得，新年，好像确实快要到了。

他招手让季乐鱼过来。

季乐鱼走了过去，把春联拿给他看。

“你要把这个贴在门上？”林非问他。

季乐鱼想了想，又低头看了一眼，“是不是有些不好看啊？”

他这会儿可又挑剔起来，“这纸感觉太廉价了，上面的字还是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毛笔写的，可明显就是印的。”

季乐鱼扁了扁嘴，“算了。”

他说着就要把零食大礼包放回去。

林非按住了他的肩膀，拿过了那个大礼包。

“结账吧。”

季乐鱼疑惑，“不放回去吗？”

“你不想吃吗？”

季乐鱼其实也有点想吃，“那就留着吧。”

“嗯。”林非淡淡道。

他推起车，去自助柜台结了账。

季乐鱼还惦记着春联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专门逛了逛卖春联的店，选了一副他觉得最好看的。

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拉起林非要去贴对联。

林非和他一起走到了庭院外，看着他把红底金字的对联贴到了大门旁。

“对齐了吗？”季乐鱼回头问他道。

他的脸在红色的对联的映衬下，格外红润，宛如盛开的早霞。

“对齐了。”林非道。

季乐鱼这才撕掉春联后的双面胶，按了按，将对联彻底贴好。

他后退了几步，走到林非身边，看着面前的春联，唇角扬起微微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贴过春联了。

但以后，他或许可以每年都贴一副春联。

只要，林非在他身边。

季乐鱼转头看向林非，眼里是温柔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