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遇见（二六）

季振扬挣扎着用手去抓他, 却撼不动他分毫。

突的，季乐鱼松开了手，季振扬慌乱的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季乐鱼抽出一张纸巾, 擦了擦手, 动作优雅，语气温柔。

“告诉季闲季宣，明天不用来公司了, 以后也不用来了。”

“你。”季振扬指着他, “你怎么敢？！”

季乐鱼轻笑，“我为什么不敢？啊对了，二叔公你，日后也不要再来公司了, 不然，我会把季木叔叔也一起开除的。”

“你……”季振扬难以相信，吃惊的瞪着他。

季乐鱼微笑, “你老了。”

“你该死了, 你已经比我爷爷活得时间长太多了，他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季振扬听着他过于阴柔的口气, 不知为何, 突然就觉得瘆得慌。

他看着季乐鱼, 他明明还是笑着的，却不知怎的，令人遍体生寒。

他捡起自己的拐杖, 骂了句“不孝”又忍不住道“你就等着后悔吧”, 说完, 气冲冲的走出了办公室。

季乐鱼看着他佝偻的背影, 心道他当然不孝，他如果孝顺，还能这么早就坐上现在的位置吗？

他想孝顺的人早都不在了，他就是想孝顺也没有这个机会。

季乐鱼的心情在这一刹跌落下来，烦躁，郁闷，困顿，惆怅，以及悲伤。

他怎么可能后悔呢？

他永远不会后悔他和林非在一起的这些时光，只是他和林非，能在一起多久呢？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季振扬的声音，“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

“他怎么会喜欢你？都只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如果林非真的是想利用他，那就好了。

他愿意被林非利用，他乐意被林非利用。

可林非根本就不想利用他。

他不想和自己合作，他在林非那里，没有一丝价值。

只有他在不断的索取，一次次，一步步，逼近他的底线。

季乐鱼又想到了那天晚上，想到林非拒绝他盖同一条被子的晚上。

他确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他想，季振扬说了一堆废话，只有这一句是正确的。

他喜欢林非，所以他总是想和他更进一步。

可林非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他拒绝他的接近。

他不能再往前，再往前会让林非不舒服，会让他觉得厌烦。

可他又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贪婪，总是填补不满心里的欲壑。

季乐鱼在这一天下午，破天荒的没有去接林非，他给林非发了条微信，说他有事晚归，就不去接他了。

林非没有多想，回他道：【嗯。】

季乐鱼看着他的微信，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更没有问他和什么人在一起。

因为，他并不关心。

季乐鱼收起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他去了酒吧，他本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林非不抽烟，在家也不喜欢喝酒，所以他也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

他为了他戒了烟，也为了他不涉足这种毫无意义的场所。

他以为这样，林非就能多喜欢他一点，再喜欢他一点。

可好像，也并不是如此。

他对他的感情不以他的改变为转移，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再近，近到两人睡在一张**，但却依然还是有着距离。

季乐鱼在这一晚，难得的将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

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喝完黄色的又去喝白色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非始终要和他保持着一层距离。

他们应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他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当成他最亲近的人，那为什么，林非不可以呢？

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就这么不能多喜欢他一点吗？

他一路从林非的家门口走进他的家，走进他的卧室，走近他的床边，最后走上他的床，他费尽心思，小心翼翼，他甚至收养了cky，幻想着他们的未来。

可是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非永远都无所谓，永远都不在乎。

他靠近，他不会欣喜，他离开，他不会悲伤。

他没有那么需要他，至少不像他需要他那样的需要他。

季乐鱼不停的喝着，一直喝到了夜色渐浓，他有些醉了，服务员帮他叫了代驾，季乐鱼报了林非家的地址，混混沌沌的回了家。

林非打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酒气，下一秒，他接住了扑到他怀里的季乐鱼。

季乐鱼冲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他喝酒并不上脸，即使醉了，也看不出来，只脸上一层薄红，像是被太阳晒过，烘烤着他的漂亮。

林非没有太当回事，只以为他和朋友聚会，一不留神喝多了。

这也正常，季乐鱼虽然正经的朋友没几个，但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却不少，再加上他这样的身份，人人都想做他的朋友。

他扶着季乐鱼回了房，帮他放了洗澡水。

季乐鱼脱了衣服，在浴缸泡了一会儿，换了睡衣躺到了**。

林非看着他这模样，有些无奈。

他明天要出差，G市那边的项目突然出了点问题，他本想等季乐鱼回来再告诉他，可现在他醉成这样，即使他说了，他估计也记不住。

算了，林非想，等明早他再和他说吧。

林非忙着处理了一些文件，很晚才终于躺到了**。

季乐鱼靠了过来，惯性的挨着他的肩膀，抓着他的手。

林非闭上眼，夜色深重。

第二天早上，林非和以往一样，七点多就起了床，他叫醒了季乐鱼，看着他懵懵的神情，和他道，“我要出差三天。”

季乐鱼睡了一晚，酒已经醒了。

他听着林非这句话，想着他和自己说这样的话，还专门把自己叫醒，是想要让他也一起吗？

他的心里瞬间泛起一层欣喜。

“那我和你一起去。”季乐鱼积极道。

“不用。”林非拒绝道，他只是想告诉季乐鱼一声，不至于让他在醒来后看不到自己而疑惑。

现在他知道了，就可以了。

季乐鱼看着他转身下了床，开始洗漱，心里的欣喜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躺在**，却什么睡意也没有。

他听到了林非的脚步，看着他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坐起身。

“我想和你一起去。”他道，“我可以陪你。”

“不用。”林非看向他，“你继续睡会儿。”

说完，他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走了。”他动作轻柔的帮季乐鱼带上了卧室的门。

季乐鱼坐在**，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

他静静的在**坐了好一会儿，许久，他才慢吞吞的下了床，开始洗漱。

他换了衣服，走到了客厅。

Lucky已经醒了，趴在门前不远处的地板上，时不时抬起眼睛看向门板。

季乐鱼走了过去，顺手在它的脑袋摸了摸，琢磨着要不要带它出去散步。

Lucky很乖的蹭了蹭他的掌心，只是在蹭完后，再次转头看向门板。

季乐鱼看着他这动作，疑惑道，它在看什么？

它想出去吗？

他正想着，敲门声响起，下一秒，cky已经高兴的跑到了门前，“汪汪”叫着。

门外传来了清亮的“汪汪”声，似是附和一般。

季乐鱼打开门，是孙宏和他的萨摩耶。

cky几乎是瞬间扑了上去，一边开心的叫着，一边摇着尾巴。

季乐鱼看着它高兴的模样，突的，缓缓笑了起来。

他觉得可笑，觉得讽刺。

他捡的狗，他救的狗，他收养的狗，现在却对着别人摇尾巴。

他在他摸它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

眼巴巴的期盼着别人的到来。

既然这么喜欢对方，那不如就离开他，去对方的身边吧。

季乐鱼拿起车钥匙，出了门，狠狠将门关上。

孙宏难得在这个时间见他，连忙道，“不好意思啊，季先生，我早上起来肚子疼，稍微来的有些晚，不过我已经和林先生说过了。”

“没事。”季乐鱼笑了笑，走进电梯。

孙宏牵着两只狗，追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他性格开朗，忍不住和季乐鱼攀谈着，又是夸他长得帅，又是夸cky长得可爱。

季乐鱼看着他，笑道，“是吗？”

他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它，那就送你了。”

孙宏愣了一下，“啊？”

电梯门打开，季乐鱼迈步走了出去，孙宏连忙跟了出去，“季先生你开玩笑呢吧。”

季乐鱼摇头，“今天中午不用送它回来了，以后它就是你的狗了。”

孙宏不明白，“季先生，你……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你不高兴吗？”

“没有。”季乐鱼眉眼温和，眼里是轻薄的笑意，“我见你喜欢它，它也喜欢你，所以成全你们俩。”

他不要了。

一条狗罢了，大型犬多的是，他再买一条就是，犯不着留着一条不喜欢自己的狗。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

多得是想要被他领回家的狗。

季乐鱼走近自己的车，孙宏还要追，手上的萨摩耶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孙宏着急的牵着它，想让它调头，可萨摩耶却以为他想和自己拔河，登时和他玩了起来。

“嘭”的一声，季乐鱼上了车，关上了车门。

孙宏看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小金毛，它还不知道它已经被抛弃了，正望着自己主人离开的方向，乖顺的摇着尾巴。

它并不知道季乐鱼已经不想要它了。

它只以为进入了自己每天早上规定的玩耍时间，所以暂时无法看到季乐鱼和林非，得等到中午，他们才会再次相见。

它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今天早上，孙宏肚子疼，来晚了，没有在林非离开前到达。

可cky已经和往常一样，叼好了牵引绳，让林非把牵引绳帮它系好，等着孙宏和豆豆来接它出去玩。

它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林非走了都没有等到。

它以为孙宏和豆豆不来了，又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它被抛弃过一次，以至于在离别这种事上总是很敏感。

它不喜欢离别，所以它还想再见到孙宏和豆豆。

它不断的朝着门板张望，渴望家门打开，他们出现在它的面前。

但是一直都没有。

直到季乐鱼出现，它蹭着季乐鱼的手心，软软的和他撒着娇。

没关系，它想，一起玩的伙伴走着走着就会不见。

它在流浪的时候也有过一起玩的伙伴，只是后来，它们都不见了。

只有主人是永恒的。

所以只要季乐鱼还在它身边就好。

可是它听到了熟悉的孙宏和豆豆的脚步声，所以它忍不住再次望向门板，心想是他们吗？

果然，当门打开，孙宏和豆豆出现在它的面前。

Lucky很开心，它的小伙伴还在，它们没有消失。

所以它积极的扑了上去，“汪汪”的和豆豆表达着自己的担心和开心。

豆豆也热情的回复着它，蹭着它的脑袋。

可是这些季乐鱼并不知道。

他只觉得，它不喜欢他。

他可以接受林非不喜欢他，林非做什么都可以，他都会接受，哪怕不能接受，他也会劝慰自己。

可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

他开着车，从储物盒里面拿了一副墨镜出来，架在自己的眼睛上，一路向前开去。

差不多两点的时候，林非和江景硕正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突然，手机响了。

林非掏出看了一眼，出乎他的意料，是孙宏发来的语音电话。

林非疑惑的接起，“喂。”

“是这样的林先生。”孙宏皱着眉，有些惆怅，“您现在忙吗？如果不忙的话，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