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攻破赵国国都邯郸之后，大军在邯郸城驻扎了一段时间，这期间由祝新年领队，带精兵继续往前进攻，一直打到赵国与燕国相邻的易水边上才停下。

“瞧瞧，河那边就是燕国地界了，要是王上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跨过易水，将燕国也收入囊中。”

裴少桥站在河岸边，他的手顺着奔涌的河水挥过，颇有一番挥斥方遒的豪情壮志。

“打燕国可不容易，燕国气候寒冷，暴雪之时别说兵马难行，就是寻常机甲都活动受限，加上燕国本身就有庞大的机甲部队，他们的机甲可是专门做过防寒防冻设计的，若真要打燕国，还得选个好日子才行啊。”祝新年道。

“真的吗？燕国真的那么冷吗？比我们秦国还冷？”裴少桥好奇问道。

“虽然我也没在燕国待多久，但据我个人的感觉是燕国更冷一些，毕竟冬天的时候绝人湖湖面封冻可以行人，但咱们太平川附近的几个小湖却从来没有上冻过。”

听祝新年这样说，裴少桥裹紧衣领抖了抖，牙关打颤道：“我现在就感觉从燕国那边吹来的风冻骨头了，算了，咱们还是找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再来打燕国吧。”

祝新年笑了起来，他抬手指向河对岸，道：“要是对面那些燕国士兵能听到你说话，就不会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对面有燕国士兵？我怎么没看到？”

裴少桥踮起脚来仔细打探了一番河对岸，然而对面河岸杂草丛生，枯黄的干草遮住了视线，即使裴少桥跳起来都看不见那里藏着人。

“我们一路朝易水打过来，燕国人肯定有所防备，而且你忘了，燕国太子丹不久前从咸阳跑了，要不是他胆大包天偷跑回国，王上也不会因此迁怒韩国和魏国，灭韩一战或许还要推迟几年才会发生。”

祝新年并不是用肉眼看见对面那些藏在草丛后面的燕国士兵的，他是用灵识扫视附近是否安全的时候发现的，此时那些士兵手握利器匍匐在草丛中，要是秦军渡过易水进入燕国地界，就会遭遇他们的伏击。

“说的也是，要追根究底的话，太子丹偷跑才是这几场大战的起因，想来现在太子丹必定很害怕吧？我们秦王一怒，直接把韩国和赵国都给打下来了，以后我们秦兵再想打燕国都不用找别的国家借道了，轻轻松松直接攻入燕国啊。”

裴少桥连连啧声，秦军都打到易水边上来了，想必那个太子丹现在一定坐立难安，生怕哪一天秦军真的打进了燕国，把他和他父王全部斩杀。

“再害怕也没有用了，人要敢做敢当，如今赵国已经被拿下，攻燕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估计王上要不了多久就会下令攻燕了。”

祝新年背着手眺望远处，今天阳光格外好，易水之上波光粼粼，微风吹动着对面的草丛不断摇摆，看起来倒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却想不到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之下却掩藏着无尽的杀意。

“那我们可得赶紧回咸阳去，请兵甲部偃师营的兄弟们帮咱们好好改造一下机甲，到时候攻燕天气好也就罢了，要是遇上天寒地冻的天气，我们可不如燕国人抗冻啊。”

裴少桥搓着手走了，此时已至冬日，无论阳光再好，气温也是冻人手脚的，冬季并不是进攻燕国的好日子，所以秦军只打到易水边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就再等朝廷安排吧。

在河对岸一众燕国士兵紧张的注视下，祝新年他们转身离开了易水，至此，秦军已经占领了赵国超过九成的地界，虽然赵嘉出逃自立为王，但秦国已经实际上控制了赵国绝大部分领土，赵国政权名存实亡。

秦王政十九年春，秦军主力部队凯旋回朝，秦王亲自来到城门前接见王翦等一众有功将士，那一日咸阳城内外人山人海、锣鼓齐鸣，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跑出来围观这场热闹。

最令人震惊的是，王翦竟然将赵王给押了回来，就在咸阳城城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赵王押到了秦王面前。

同样都是一国之君，赵王手捧锦盒，在秦王面前跪地膝行三步上前，将手中锦盒呈到了秦王眼前，高声道。

“赵国赵迁，携王印入秦，来献王上！”

他的态度无比恭敬，双手高举、头颅低垂，俨然已经接受了战败的事实，将秦王奉为了君主。

秦王对赵迁投降的态度非常满意，竟然拦住了想要去接王印的大监，自己亲自将手伸到了赵迁面前。

赵迁赶紧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枚铜制王印，那王印的大小比寻常铜印要大许多，因此显得有些沉重，赵迁不得不双手用力才能将其举起。

正当秦王要去接那枚铜印的时候，赵迁却高呼一声：“王上且慢，吾还有一物献于王上！”

众目睽睽之下，赵迁突然将手中铜印狠狠摔在了地上，现场一阵惊呼声响起，就在铜印碎裂的那一刹那，纯白色的机甲不知从何处现身，将秦王牢牢挡在了身后，同时站在王翦身后的祝新年一步上前，将赵迁死死压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这才齐齐看向地上的王印，看着赵迁文文弱弱的模样，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然将铜制王印生生砸碎，露出里面一块白色的玉质物体。

裴应犼赶紧带人上前将碎掉的铜印捡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剥开铜皮，从里面取出了一块圆环状白色玉璧。

这块玉璧有两个成年男性手掌那么大，通体纯白无瑕，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纵使一众王公贵族见惯了珍宝美玉，也不由被此玉璧吸引了目光，发出连连赞叹之声。

“赵、赵国传国之宝，和氏璧献于王上，愿大秦天禄永昌！”

惊闻和氏璧大名，在场众人不由踮脚伸头想要仔细看看那传说中的玉璧，裴应犼也不敢耽误，赶紧托着玉璧和碎裂的赵国王印，一起呈到了秦王面前。

大监接过和氏璧供秦王仔细观赏，此时秦王微微蹙起的眉心才终于舒展开，只见他大笑起来，赞道。

“好一个天禄永昌，你我秦赵两国本是一家，如今也算是合二为一了。”

虽然这“合二为一”的过程有些惨烈，也不是赵王想看见的，但既然秦王都这样说了，为了保命，赵王也只能顺着秦王的话，不断点头称是。

“既来到咸阳，那便安心住下，赵国之事不用担心，日后赵国子民就是我秦国子民，一应军政待遇皆与我秦地相同。”

这番话秦王说出来是心怀宽广，但赵王听着却是无比心酸，但此时此刻身陷囹圄，除了高呼“秦王宽宏”来保命之外，赵王也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

“今日大军凯旋，寡人在王宫设宴，赵王贵客远道而来，可要在宴席上与寡人痛饮几杯才好！”

秦王大笑，看得出他心情极好，秦军短短数年连灭韩赵两国，此等战绩放眼整个春秋战国的历史也难找到第二人与之匹敌。

此番又得赵王亲自进献和氏璧，令秦王龙心大悦，下令举国同庆三天，所有参战将士加俸半年，赐酒肉入营，所有不当值的将士都可以豪饮一番以慰这一路风尘。

王翦及祝新年等一众将士立刻行礼谢恩，秦王亲自拿着和氏璧登上了车马离开城门返回王宫，而其他将士则各自回营领赏，官职到了一定地位的人今晚都要进宫去参加宴席。

人群逐渐散去，王翦还要去找太尉详细汇报此番行军的细节，便先行一步驾马离开了队伍，他的副将依然守在赵王身边，跟着赵王去了秦国朝廷给他安置的居住之地继续监视他。

而兵甲部的先锋官们都要回北营交差，唯有祝新年和裴少桥两人身份复杂，他们是兵甲部的人，却领了不属于兵甲部的军职，无论是太尉那边还是总指挥使那边似乎都不用他们去汇报，也暂时不用回内侍营当差，两人无事可干，只用等着晚上进宫吃席就行了。

既然要进宫吃席，那肯定是要沐浴更衣的，裴少桥立刻拉着祝新年往裴府走去，同时抱怨这一路回来都没怎么歇息，路上洗不了澡，人都要臭了。

“我娘肯定提前把热水给我们备好了，咱们洗干净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再进宫，宫里东西虽然好吃，但被王上盯着，时刻要注意回话，想好好吃饭都不能够呢。”

如今的裴少桥不是从前那个被郎中令带进宫的家属，可以毫无顾忌地专心吃席，他必须时刻关注宴席上的所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若是王上点到他的名字，可不能说“我把嘴里的吃完再答话”，所以今晚这场宴席注定是不能好好享受了。

“有时候想想，觉得还是小时候好，除了我爹之外，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现在长大了，倒是处处都是给我脸色看的人了。”

裴少桥伸了个懒腰拉伸筋骨，忽而话锋一转，对祝新年道。

“真没想到赵国王印里面竟然藏着和氏璧，我听说那可是天下第一的美玉啊，王上得了和氏璧，肯定是不会杀赵王了，那你和莒相的仇要怎么办呢？”

赵王将和氏璧献给秦王之举确实超出了祝新年的预料，他也没想到这样一块传世美玉会被藏到赵国的王印当中，赵王亲自摔碎王印，取和氏璧献给秦王的消息只怕很快就要传遍诸国了，秦王更会因此事名震千古，赵王给了秦王这么大一个颜面，秦王必定会善待于他。

这种时候要再让秦王改变主意，下令杀赵王是非常难的，祝新年也在思考要如何保全秦王的颜面的同时顺理成章诛杀赵王，不至于让秦王被诸国嗤骂翻脸无情。

“王上虽然喜爱宝物，也注重颜面，但在王上心中一定有此两者所不能及的东西，我们只要让王上觉得宝物和颜面都不能买赵王的性命，那王上就必定会下令诛杀赵迁。”

裴少桥闻言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道：“你说的话我都懂，但王上会认为什么东西比宝物和颜面更重要呢？”

俗话说君心难测，历史上多少臣子因为擅自窥探王上的心思失误丧命的，要是王上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能被人猜到，他也做不成名垂千古的帝王了。

“慢慢找总能找到的，现在赵王就在咸阳城中哪也去不了，只要用心去找，肯定能找到问题的。”祝新年道。

“若是……找不到问题呢？若是那赵王是真的要臣服咱们大秦呢？”裴少桥问道。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破绽，身为一国之君，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心甘情愿臣服秦国，退一万步说，如果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祝新年屈指抵唇，眼中杀意凛冽，寒声道。

“那我们就给他制造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