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七至九节
七
方清是时时盯着欧灿辉的,他注意到欧灿辉推出的一款南国清源鸡,已经成为南国大酒店一个响亮的品牌,一经推出即大受欢迎,不但慕名而来的食客必点南国清源鸡,外卖也供不应求。
不用说,定是特级厨师李伙生的杰作。方清悄悄让员工去买了一个回来,叫了周丽娟进经理室来一同品尝。看这款鸡类似豉油鸡的制作,外观就令人食指大动,待吃进口中,皮滑肉嫩骨脆,那口感绝不是豉油鸡,而且连鸡骨也有一股带咸的鲜味。
周丽娟吃了一块鸡翅膀,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味道,看方清瞪眼过来,知道方清不高兴,便又挟了一块鸡腿肉,闷声大嚼。
方清为之气结。他不是生周丽娟的气,而是生李伙生的气。好你个李伙生,在金龙时我千方百计逼迫你搞特色搞创新,你就是拿不出个像样的拳头产品,怎么到了南国你就有了?公司领导整天说你老实听话,我看你一点也不老实,一点也不听话。
于是方清专门找了大厨侯宗兴,又请他品尝南国清源鸡鸡。侯宗兴却比周丽娟细致,先是看外观品相,后来细细品尝过了,也点点头赞了一声好。方清便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希望侯宗兴也能创出一款甚至多款新菜式,说白了就像灿记的鹅察摇⒛瞎的清源鸡一样,名头要响,食客就是冲着它来的就更好,也就是要创出品牌、创出名牌。侯宗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过了一个月,侯宗兴还没有动静,方清也没有催促他。方清也是厨师出身,知道这任务非轻易而可完成,侯宗兴是个做事有分寸又讲面子的人,不用再施压,他答允的事必会有一个交代。
到后来侯宗兴来找方清商量的,是做好烧鹅、烧鸭这一传统佳肴,方清便有点失望。但侯宗兴拿这个交差,方清也不好说什么。原来这两个月却是把侯宗兴害苦了,朝思暮想,反复试验,创了几个新菜式,虽然食客反应颇佳,连他自己也不满意,弄得晚上都失眠了。
不过侯宗兴最后确定拿主要肉食类作突破方向是对的,他对烧腊颇有些独门绝技,这一次精心调试配料配方,精心掌控调温火候,明炉炮制的烧鹅、烧鸭,果然色泽鲜艳,浓香扑鼻,仿似香港沙井烧鹅风味,大得食客称赞。而且烧鸭成本比烧鹅低,价钱适中,反比烧鹅好卖。方清让人重做烧腊厨房,透明大玻璃窗明几净,再制作了“特聘名厨制作”“驰名金龙烧鹅”等大红字样张贴在当眼处,又教导部长、服务员给客人点菜时作重点推介,果然也闯出了一点名气。
方清自认呕心沥血进行经营,对董事长韵仪常到二楼巡礼,指指划划的插手二楼中餐很不满意。开头他原不在意的,陪着她走走看看心里蛮舒服,后来见她亲自参加管理人员会议,私下接触管理人员,在董事会上对中餐的经营管理诸多挑刺,他便很反感。虽然面子上尊重董事长,心里却对韵仪恨得要死,管好你的三楼、四楼得了,正宗饮食业你是外行,瞎指挥是会捅乱子的,捅出乱子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方清还以为是韵仪当了董事长虚荣心作怪,殊不知韵仪自有想法,要多花点时间监管二楼中餐厅的营业。在韵仪眼中,**很多贪官污吏外表看是正人君子,思想却肮脏得很,手脚肯定是不干净的,韵仪本能地不信任方清,中餐厅不是承包责任制,方清是行家老手,中饱私囊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果然,韵仪很快就抓到了方清的痛脚。
查方清,韵仪并没有亲自动手,她才没有那么笨,得罪人的事,最好是假手他人。她让公司的会计去核查。
公司的会计是华仔表哥请回来的,叫许煜文,四十多岁,原是国营商业公司的会计师,现在会计师协会上班,兼了几个公司的会计。原来不用天天到金龙娱乐服务公司上班的,听了韵仪的叮嘱,花了两天用心稽查这两月中餐厅的账,一查就查到出了问题。
别看许煜文人矮细,真应了俗话说的“矮仔多计”,看账册上查看不出什么破绽,转而核查结算卡(餐卡)。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结算卡印了1000本,这两个月用去106本,许煜文把这106本结算卡逐一翻看,把凌乱的不按顺序排列装钉的结算卡,重新按顺序排列装钉,然后从排列号码看下去,每本都缺一、两份,合计共缺122份。再仔细分了分,早茶的少了73份,正餐少49份,其中雅房开的卡是24份。
“真是胆大包天!”许煜文对华仔表哥大发感慨,这么低劣的“标松柴”(粤港饮食业行话,意指采用收现金不入账手段进行贪污注),贪污的钱却不会少,雅房用餐的消费一般都在300元以上,这样估计贪污数额不少于一万元甚至更多。
韵仪坐在一旁没有吭声。她知道火已经点着了,用不着她再开口说话,她已经表现了她的管理才干,她发现了漏洞,而怎么堵塞这个漏洞则要看华仔表哥。
华仔表哥显然很生气,思忖了一会,叫人把方清找来。
方清也吃了一惊。中餐厅坐柜台收款有四个收款员,负总责的就是他的地下情人黄小玉
──金龙重新开张,曾遭金龙辞退的黄小玉找着他,他自然要黄小玉回来上班,而且安排她负责收款台。这时他几乎可以断定是黄小玉所为,其他三名员工都很老实,没这个胆子的,只有黄小玉有这样的胆子和便利条件。他没料到黄小玉如此胆大妄为。
“这是我的疏忽,我太相信黄小玉了。”方清开口说话了,因为他脱不了管理疏忽大意的责任,不过他并没有和黄小玉串联作弊,所以他很坦然地瞧着华仔表哥。
“按照现在的刑法,利用职权贪污500元以上就可以立案。”许煜文见华仔表哥看过来,就说,“以后收款、财务这一摊制度要健全,这样的漏洞是完全可以堵塞的。至于失去的这部份钱,可以由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杀一儆百。”
“不要报案。”华仔表哥摆摆手说,“就由阿清负责找她谈,限期退回这笔钱──她要是还抵赖,就说要报公安判她的刑。”
韵仪这时就说:“这种人不能再留在金龙。”她忽然发了脾气,把手中那叠结算卡一甩,气哼哼地说,“丢那妈,敢偷公司的钱,这个妹钉吃了豹子胆?她要是不吐出来,把她送去坐监,看她怕不怕?”
“公司刚开张不久,不要在社会上造成影响,我不想搞大件事。”华仔表哥深思熟虑地说,“阿仪,以后你要多管管二楼的事,你是总经理,出了问题我第一个先找你。老许,建立和健全制度的事,我全靠你了。”
韵仪心中窃喜。华仔表哥发了话,二楼就不是方清的独立王国,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二楼发号司令,按照她的意念来管理中餐厅。方清要是不听话,那就让他L蛋好了,三只脚的男人难找,两只脚又听话的男人多的是。而且方清唱得比说得好听,这次抓了个替死鬼,我还没真正抓到他的痛脚呢……
方清从三楼下来,看黄小玉已经回来上班,就把她叫进龙盘雅房,关上了门和她谈。
金龙重新开张,收款台要安排亲信之人,自然就让黄小玉去负责,谁知黄小玉脑筋出了问题,竟敢背着他“标松柴”。这下好了,怎么收场?方清眉头打结,心里盘算开了。
黄小玉却没有发觉方清满腹心事,自从重返金龙上班,坐了收款台,她就找到了发点财的路子,荷包q了,她的衣着也光鲜了许多。眼前的方清是她理想的对象,人靓仔又本事,年纪也登对,只可惜已经结了婚,而且为了她而和老婆闹离婚的可能性不大――听说方清的外父是一个大官,他老婆本身也不错的。
黄小玉见过方清老婆,虽然娇小玲珑,但身上自有一股优雅气质,雍容大度,令市井贫
民家庭出身的黄小玉自叹弗如。黄小玉心里便有了榜样,言行举止也想学大家闺秀,只是平日粗俗惯了,一时之间哪里改变得过来?但在方清面前,以往的粗野不羁收敛了不少,变得多了点女人味。
最近她爱逛商店,在一家珠宝金行,她看上了一对金耳环,买对金耳环的钱不多,现在于她来说是“湿湿碎”(很小的事),但她想求方清买下来送给她。回金龙上班两个月了,方清还没找过她上chuang,她也有点想的,她也看见方清和总经理那个**的女人眉目传情,也看见方清和在金龙进出的小姐打情骂俏,看见他对那些露着大腿的咨客小姐,总是流露着色迷迷的目光。总经理、还有那些外省妹都漂亮**,方清也会把持不住,一定会和这些专门勾引男人的漂亮女人上chuang。
但黄小玉不会为这些事和方清吵闹,她知道心野了的男人,你越吵闹他越会疏远你,你给他冷脸孔就是把他往那些女人身上推。她要找机会和方清撒撒娇,让方清为她买下那对金耳环,她想要证明,方清心里还是有她的。再说几个月没有zuo爱,心里也想了。
现在两人独处相对,机会来了,黄小玉露出了很女人的微笑,正想对方清使出女人的武器,方清已经先开了腔,他说的话使黄小玉身上冒出了冷汗,女人式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式的恐慌。
方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问过法院的朋友,他们说贪污500元就可以立案,贪污一万元以上大概可以判两到三年。说完他叹了一口气,说,小玉,你让我怎么办呢?
黄小玉脸色顿时发白。还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每天抽起一两张餐卡,生意旺的时候抽多几张,一天偷起一百几十,生意旺就偷多一点,一个多月下来,她已经拿了有一万多块钱。偷钱这东西有点像食白粉,做开了头,会做上瘾,不但天天做,有时连一千多元的卡也敢收起,把厚厚的一叠人民币放进裤兜去。做的时候觉得很刺激,做成功了很有兴奋感,在商场消费时觉得很欢愉。现在听方清一说,她知道事情败露,而且后果严重,会因此而判刑,顿时吓坏了,才知道这些事做不得,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黄小玉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现在拿不出这笔钱,买新衣服、新皮鞋,买金项链、金戒指,请朋友饮茶宵夜,花一千多元配备了CALL机,大手大脚的花去了四千多元,怎么退赔?
她泪眼婆娑的向方清投去乞求的眼神,方清却说,公司说了,三天不退回这笔钱,公司会去报案,到时阿Sir来抓人,我也没办法的。
黄小玉哭出声来,她真的吓坏了。给阿Sir铐上手D带走,她今后怎么见人?羞也羞死人了。给家里知道她做下犯法的事,她那个暴戾的父亲会先把她打个半死;家里穷她是知道的,母亲视一分钱也如脸盆大,要家里拿钱出来帮她退赔恐怕是难上加难。
方清不耐烦她哭,又问,你到底拿了多少钱?
黄小玉就老老实实回答,有一万一千块钱。
钱呢?方清想起黄小玉最近佩戴CALL机,又问,花了多少?
黄小玉低下了头,五千。楚楚可怜的,声音小得像蚊咬一样。
方清又问了一句,多少?
声音大了一点,五千。
方清鼻子哼了一声,一个多月花了五千,真是个使钱大王。他烦燥地站起来,对黄小玉说,这么多钱,我实在帮不了,你去借也好,去抢也好,三天之却詹还灰煌蛟,公司就会公事公办的了。
方清心里想,这个黄小玉这么能花钱,还是赶快和她断绝关系;有钱也不能再花在她身上──身上有一点钱就乱花乱用,这样光有虚荣心没有脑子的女人,哪个男人受得了?!
黄小玉又哭起来,她抽抽答答地说,看在过去的情份,请方清伸出援助之手,她可以把
剩下的钱先交上,余下的每月从工资扣……
方清又烦燥起来,说,我上面有董事长,你以为还是以前的金龙我说了算?董事长说了的,就是三天期限,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黄小玉呆住了!这个方清见死不救,人说患难见真情,这次可是瞧清楚了方清的真面目,亏我还把处子之身给了他──丢那妈,真正的乌龟王蛋!不得好死的菁也!
黄小玉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愁眉不展,这件事怎么才能解决?三天,不要说三天,就是三个月,她也没办法找四千多元。方清包了三年金龙,这个菁也不会没有h到钱,看来还是要死缠着他,对,把妇幼保健院人流证明拿出来,方清不给钱就爆大祸,(注:粤港俚语,意指揭出严重、重大的事情。)方清顾及家庭和面子,不想家吵屋闭、老婆反目,这些钱他一定会拿出来……
门开了,方清又走进来,就站在门口对她说,你的好朋友小桃不是去了珠海吗?听说那里人工高,最近她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正说着,听见外面有服务员叫方经理接电话,方清便又走了出去。
黄小玉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无端端的说到小桃?小桃是黄小玉的老友兼死党,两人同年同月生,同声同忾,同出同入,好得不得了,小桃和黄小玉一同到金龙打工,不过了
半年就辞了工,跟着表姐去了珠海打工。方清不是暗示我“走佬”吧?(注:粤港新俚语,避祸出走他乡。)
门又开了,黄小玉抬起头,却看见是周丽娟走进来,看周丽娟板着脸,黄小玉的心又卜卜地跳起来。只听周丽娟冷冷地对她说,根据公司的指示,从现在起,你不用在金龙上班了。你回柜台把手续交待清楚就可以走了。
黄小玉脸上又一阵发白。这个衰婆就会投机取巧,也不知方清怎么看重她让她当副经理,对自己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这回给她拿到自己的痛处,她还不趁机落井下石作v自己?
看周丽娟侧了侧身示意她动身,像是要押送自己一样,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蹿起,黄小玉站起来,从裤兜掏出收款台的一串钥匙,用力往地下一摔,昂着头看也不看周丽娟一眼,蹭蹭蹭地大步走了出去,把周丽娟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黄小玉第二天拿着妇幼保健院的证明,在经理室找着方清,不料方清脸一沉,冷冷地说,我的钱全部拿去参股,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你要闹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落仔(打胎)的事传了出去,最蚀底(吃亏)的还是你。你真要闹,我俩的缘份算是断绝了,以后也不要指望我再帮你什么。
方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黄小玉想想方清说得也有道理,转而低声下气求方清找朋友借贷──你当经理朋友多面子大,几千元应该不难借到。不想方清还是推搪,至此黄小玉彻底失望了,方清看来要和她划清界线、断绝关系了。心里一急,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方清却说,你昨天对周丽娟摔钥匙,周丽娟马上去找了董事长,不但说你的坏话,也说了我的坏话。你出事你以为我不难受?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都说偷食要抹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又胆大又愚蠢的……
第四天早上,周丽娟带了一个女员工作伴,按方清的嘱咐前去黄小玉家。但那里是铁将军把门,到晚上再去,倒是见着了黄小玉的父母,却被告知黄小玉已经去了番禺打工。
大约因为女儿要离乡别井到外地打工,黄小玉父母对金龙辞退女儿的事很不满意,对金龙来的人就很冷淡,黄小玉母亲还很气愤地质问,我的女儿又生性(懂事)又勤力,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辞退她?你们现在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周丽娟觉得好笑:你的女儿生性?看你俩都是有点脾气的人,若是知道你女儿在金龙的
所作所为,不跳起来才怪。大约母性这时占据了周丽娟的脑子,原来准备把黄小玉“标松柴”的事说出来,这时改变了主意,只是说,有些手续黄小玉没有交待清楚,我们只想来问一问。
黄小玉走佬,华仔表哥不想深究这件事,没有去报案,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拨走了一枚眼中钉,周丽娟却高兴不起来。其实她看黄小玉回金龙以后,手头阔绰起来,早就起了疑心,但新公司新作派,黄小玉有方清作后台,面子上对她客气,收款台的工作却不容她插手,她就存了看黄小玉出乖露丑的心──若是手脚不干净,这些只会扮靓不会用脑的妹钉必定会露出马脚,果然就给公司查出了标松柴,弄得方清也很没有面子。
方清现在没怎么兜答周丽娟,周丽娟只能憋在肚子里生闷气,因为金龙现在越来越多靓女,三楼简直就是鸡窦(妓女集中的地方),每晚形形式式的女人进进出出,大脑正常的人都会看出她们是鸡,是让男人勾搭、张开大腿让千人压万人骑的狐狸精。
公司董事长蔡韵仪就是一只狐狸精,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年纪轻轻就当上董事长,连方清也要看她的脸色。看她的作派,和那些衣着性感的鸡没有什么区别,不用说,肯定是牺牲色相得到有钱人的宠爱和重用。丢那妈,年青加漂亮就是本钱?蔡韵仪是这样,黄小玉也是这样,自己要是年轻二十岁会怎么样?相信起码不会比黄小玉差。不过二十年前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现在世道变了,****成了半公开的事,连公司也是私人老板开的。幸好董事长、总经理对自己印象还不错,能保住份工就不错了。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方清也是靠不住的,看样子还和董事长这个狐狸精上过床。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女人在男女间情事的直觉往往是准确的。
方清最近的心情也不好,倒不是全为黄小玉的事。黄小玉走佬其实是他最希望出现的结果,但他的表姐崔秀云和周丽娟大吵了一架,对他说了一大堆令人心烦的话就不来上班了。
崔秀云早就与周丽娟不和,为方清提拔周丽娟而不提拔她当副经理而满肚不忿,辞职时说了周丽娟不少坏话,又夹杂她丈夫的一些话,说金龙现在搞得不三不四乌烟瘴气,再这样搞下去一定会出事,到时方清就不好过了。
方清搞不清哪一句是表姐夫公司邹副经理的话,哪一句是崔秀云的牢骚怪话,总之听了就烦得很。方清心知肚明,从第二轮承租金龙开始,金龙再也没一分一厘孝敬过公司领导,公司领导到金龙用餐,也只给一个八五折优惠(其他老客户可享受九折优惠),没有特别的孝敬,更不会像从前那样卑躬屈节,唯恐公司领导不高兴。华仔表哥和方清现在都不买公司领导的账,公司领导早就心生怨恨,不过脸上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吃惊的是崔秀云告诉他,她在西门塘旧煤炭工业局大楼租了一个铺面做小生意,而那座大楼竟是欧灿辉租下来的──欧灿辉竟然有本事租下了整幢大楼再转租赚钱!
而更烦的是,另一个楼面部长练翠英,却又紧随崔秀云其后,离开了金龙。方清是发现三天没见着练翠英,找着周丽娟查向,才知道练翠英也辞了职。
周丽娟正为练翠英也离开金龙暗自高兴,脸上当然不敢流露出来。她分工管楼面,手下三十多个服务员都是她负责面试招聘的。她对方清的举动早就看在眼里,有了职权,在招聘服务员时,尽量不挑个性轻佻的,**轻浮的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金龙重新开张以后,中餐厅除了十来个没被南国大酒家挖过去的原职工,新招的员工既说不上漂亮,有些甚至呆头呆脑的。
华仔表哥曾表示过不满,说怎么尽是些乡下妹?挑些靓一点的嘛!三楼的服务员就比二楼好,又靓又醒目。周丽娟就解释说,现在新开了那么多商场店铺,年轻漂亮的都不愿到酒楼打工,都涌去当专卖店售货员。
华仔表哥想起在香港的见闻,那里酒店茶楼,见不着一个四十岁以下的年青女人当服务员,年青的都想当白领,最不济的宁愿当售货员也不到酒店当服务员。不过华仔表哥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再贴招工启事,招些年轻漂亮的。
华仔表哥已经想到,回头让方清在电视上进行广告招工,这样可以让信息传达更广些,而且告诉社会各界人士,我华仔表哥的金龙酒家生意兴隆,广纳各界英才。搞搞新意思,于提升我的社会地位,于发财大计都是大大有益的。
八
方清在金龙搞了两个黄花闺女,一个是已经走佬的黄小玉,另一个就是练翠英了。
练翠英原是山妹仔,老家在市属郊县沙河镇樟坑村,离市区足有一百多公里。那地方山高林密,连汽车也进不去,到村里倒是有一条跑拖拉机的机耕路,不过村里人宁愿走山间小路,还是比拖拉机先到山下的公路。那地方在有钱人眼里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峰峦叠翠,满眼青绿,山高水长,鸟语花香,风光秀丽,但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只认得一个穷字。
那地方真的很穷。山地多,地块小,只能种点苞粟(玉米)、药材,虽然满山木材,但砍伐指标控得很严,十多年间,村里前后有三个男人因偷伐、偷运木材而被抓去坐监(牢),乡亲们都不敢再以身试法。男人们很多都外出打工,也有h到钱在镇上买了房子,全家搬出山外住的。改革开放以来,年青妹仔自然不愿再过两天才吃一顿大米饭的日子,也敢走出大山,到镇上、到县里市里、甚至到广州深圳打工,几年过去,樟坑便成了只剩妇孺和老弱病残的村子。
练翠英是跟着同村姐妹出山打工的,算起来她到城里有七年多了。耳濡目染,这一方水土早把她改造得像城里人,不光衣着,连口音也变了,没有了在城里人听来是有点怪味的山区土音,不知底细的人,绝不会说她是从山区来的。而村里的姐妹看她每次回来探亲,穿得漂亮时髦,带很多好吃的东西回来,说起城里的事又新鲜又热闹,让姐妹们羡慕得不得了。
练翠英在金龙酒家一干就是七年,业务上已经能独当一面,工作勤恳踏实,她注意和工友搞好关系,上上下下都待她不错。她不是正式工,所以是当不上部长的,不过她也从不奢望竞争升职,能够在金龙保住份工就不错了。
前两年吧,对,是一九九四年,老家有两个人来投奔她,一个是她亲妹妹翠莲,一个是翠莲最要好的姐妹练翠珍,刚读完初中,听了她的话到城里来打工的。练翠英很高兴,把她俩在自己的宿舍安顿好,便想着为她俩找工作。
练翠英找着方清一说,方清只收了练翠莲,嫌练翠珍个子不高,却不愿收练翠珍。练翠英只是临时工,经理不收练翠珍她也没办法,陪着练翠珍找了几天工作,不是嫌练翠珍长得不够漂亮,就是嫌她没有工作经验,练翠英只好对练翠珍说,不要心急,先住下来慢慢找。练翠莲也为练翠珍着急,却帮不上忙,下了班都陪着练翠珍在城里逛。
这一天练翠莲两姐妹去了上班,练翠珍便出门在城里到处走。练翠珍虽然是山妹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自己就很有主见,到了城里,早打定了主意在城里找工作,再也不愿意回到连电视机也没有的山村里。这时她无意中逛到了西湖路,无意中看见了灿记大排档的招工红纸,大着胆子进去一问,老板竟点了头。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真想马上冲回去告诉练翠莲。她连工钱也没问,马上就按着老板的吩咐到厨房后头干活。
练翠珍就这样跟上了欧灿辉,到欧灿辉不做大排档了,大排档的员工都愿跟欧灿辉去南园。南国大酒店开张,练翠珍还坐上了柜台,算是升了职,正式职务是收银员。这练翠珍后来成为欧灿辉的女朋友,倒是让方清猜不透,欧灿辉这么好的条件,竟然讨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山妹仔作老婆!(详见《卷3奋斗.欧灿辉篇》)
欧灿辉到金龙当学徒的时候,练翠英已经在金龙当临时工,当然认识欧灿辉,而且印象也不错。金龙的员工大都跟着李伙生、莫慕贞去了南国,练翠英因一时心软听了方清的话而留了下来。不过她多了个心眼,让妹妹翠莲跟着多数人去了欧灿辉的新酒店。妹妹过去南国有练翠珍作伴,自己可以放心。
方清当然不会记得拒收一个临时工的琐事。那时原本也不差收多一个,但他的宗旨是人情要适度,我收下你的妹妹,已经够你感恩戴德了,不收另一个你也不会心生怨恨。方清想到认识人多,一些老关系和上级部门的人常介绍一些人来就业,那就留些位子给这些人,干得好的想办法留住,干得不好的自然有办法让她们滚蛋。
金龙第一轮承包期满,练翠莲跟着许多员工跳槽去了南国大酒店,终于和好姐妹练翠珍在一起了。练翠珍想起刚出来时的情景,怀念翠英姐对她的关心,悄悄的对练翠莲说,为什么翠英姐还留在金龙?要是都在南国,那该多好啊──到哪里不是打工?
练翠莲也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什么还留在金龙。她在金龙两年,除了人工低,管她们的顶头上司周丽娟、崔秀云为人刻薄,颐气指使,但老板方清对她俩姐妹不错,有次她出了差错,崔秀云黑着脸骂得她哭了,老板第二天却和颜悦色的对她说了句“以后小心点”,就没有追究,甚至没有扣罚工资和奖金,她心里便很感动。
练翠莲曾出过一次大差错,这事就像刀子在心刻下了印记,她大概一辈子都会忘不了。那是她刚到金龙还不到三个月,一次当班时,传菜的把一大盅冬虫草炖乌鸡送到来,她没细看菜单就把那盅送进她负责的雅房,甚至没留意雅房客人惊诧的脸色,后来又接了几个菜送进去。待另一个雅房一叠声的抱怨催促,她才发觉做了错事,该送的没送,不该送的却送了,那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除了催要自己点的菜,还口口声声多谢方经理送了几个靓好菜给他们品尝。
酒店碰上这类事一般都自认倒霉,补救的办法就是由责任人填补损失。那一次她又惊又怕,一个冬虫草炖乌鸡就值88元,加上那几个菜,真要她填数的话,那个月的人工就去了一大半,听周丽娟的口气还要炒她的鱿鱼。晚上回到住处她还忍不住掉眼泪,后悔自己忘了按规范要求核对菜单,一个小小的差错不但损失金钱,还要丢掉饭碗。
姐姐翠英上早班在宿舍休息,见妹妹回来哭得伤心,一问,得知原委当姐姐的也傻了眼。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这样粗心大意?见妹妹又往下掉泪,就忍住不再责怪妹妹。心想妹妹才16岁,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只经过简单的上岗学习,工作时间短,一不小心就免不了出差错,其实部长也有责任,明知新手不熟练,本来就不应该安排进雅房服务;领班的责任更大,对新手是要时时盯紧、样样核查的。
听妹妹哭哭啼啼说周丽娟要炒她鱿鱼,练翠英也急了。从山里出来找份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难得的便是姐妹同在一起,互相有照应,妹妹个性懦弱,不像自己15岁就到城里打工,早就独立惯了;而且妹妹离开金龙,就要离开饮食公司的集体宿舍,离开自己眼皮底下,自己首先就不放心。妹妹要出什么事,不要说难向爸妈交代,自己心里就受不了。
练翠英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钟,就换衣服要出门。练翠莲问,这么夜了,你要去哪里?
练翠英说,我去找方经理。练翠莲想跟着去,练翠英摆摆手说,我一个人去找他就行了。
半个多小时后,练翠英喜孜孜地回来了。练翠莲还没睡,见姐姐神态,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果然,练翠英高兴地告诉她,方经理答应不炒她的鱿鱼。
练翠莲高兴得哇地从**跳起来,看姐姐又一脸严肃世告诉她,再发生差错,方经理就新账老账一齐算,她又耷拉下来,心里却想,见过鬼谁不怕黑?今后要加倍小心,好好工作报答方经理;再也不能出差错,再也不能让姐姐为自己l忧了。
练翠莲不知道,她的一个工作差错,让方清看到了姐姐的软肋,找了机会就又吓又哄的,把练翠英弄失了身。但练翠英不同黄小玉,她对方清关照她姐妹心存感激,练翠莲不懂事,加上经验少,工作难免不出秕漏,方清都很大度地放过她。方清成了她姐妹讨生活的保护伞,俩姐妹工作都小心翼翼,毕竟寄人篱下,老板翻了脸,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姐妹丢饭碗的。
练翠英从不主动找方清,更不会开口向方清要钱要物。她和方清偷情做得很慎密,尝到了男女间情事的乐趣后,少女也有了心事,明知方清不会和她正式结婚,心里总有企盼,因为和方清在一起,也有很浪漫的拥吻说情话,少女的情怀便灿烂。两情愉,情不自禁也和方清抵死缠mian。
有时想着这样下去终究没有结果,连幽会也偷偷摸摸的,两人都怕飞长流短。怀春少女练翠英也有爱憧憬,幻想有一天心仪的白马王子会出现,可以公开出双入对,拍拖也更温馨浪漫;而且白马王子像方清那样一表人材,城里有屋,和他结了婚,就可以名副其实地成为城里人;更可以随时和真心相爱的人上chuangzuo爱,不像现在,有了冲动,却只好忍晦──因为她shi身给方清是被迫的,她也有尊严,哪怕心里怎么难受,她也不会主动向方清开口。
练翠英不痴缠方清,方清倒真心喜欢练翠英老实本份。但时间长了,练翠英便很伤心失望,因为她看出方清是个花心的男人,员工都传他和周丽娟、黄小玉有路。方清悄悄对她的甜言蜜语,她感到了是虚情假意,心里再掀不起**波澜。她倒是把妹妹看得很紧,自己已经shi身,万不可让涉世未深的妹妹也落入方清彀中,若让妹妹步自己的后尘,那就气死人了。
金龙第一轮承包行将结束时,练翠英知道很多工友都打定主意去南国。不过当刘艳红来笼络她征询她的意见时,她却犹豫了。因为方清有一晚特约她去幽会,搂抱着她说了不少情话,后来又软声恳求她留下来当楼面部长,帮助方清承包搞新金龙酒家。那一刻她又心软了,而且终于可以当上部长,她倒是愿意体验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欧灿辉那里能人太多,她还是可能没机会当上部长的。
所以妹妹追问她为什么不同去南国,她只板着脸说了句“你不懂”就不愿多解说,果然妹妹就不敢再问下去。
练翠英在金龙当部长干得很吃力,倒不是工作难度大,而是这里的工作氛围不好。跟着金龙员工干的时候,尽管也有吵闹争斗,但职工之间有一种自然的、亲切的感情,回到金龙上班有一种自然的归属感、安全感。现在这一切感觉全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冷漠。就是这种冷漠让练翠英感到越来越孤单,越来越沮丧。
另外让练翠英感到不安的是,金龙的服务员流动率超出正常比例。往往花很大力气带出了一批服务员,很快就跳槽走了;有些刚来上了几天班就不干了,有些宁愿不要当月工资,第二天不见她们上班,才知道她们炒了老板鱿鱼。练翠英后来很灰心,对新来的人教导传授业务知识和技能也不热心了。
练翠英终于想到要离开金龙、离开方清了。这动念亦是缘于一个情字:爱情。
九
练翠英人长得清秀,虽然是山里人,但在城里浸**久了,少了山妹仔那份腼腆,多了一些大方,待人接物显得有分寸,工作利索干练,给顾客便留下不错的印象。倒是有后生仔看上了她,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信,便是在金龙当上楼面部长后的第二个月里。
她收到没有邮寄地址的信感到奇怪,好奇心促使她走到一旁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纸里A着一张生活彩照,背景那个瀑布有点熟悉,但照片里的后生仔则很陌生。练翠英就看信,看了第一页就脸红,怕给人发觉,忙收起塞进裤兜里,等下了班回到住处,才装着大便躲进卫生间拿出来看。
信是一个叫成奎安的后生仔写的,他在信中说,我一听到你说话的声调,就听出你是我的老乡,我是郊县沙河镇坂坑人,知道你姓练,我更确定你是我的老乡。我叫成奎安,和香港那个影星同名同姓,但我比他靓仔多了,真怕你看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丑八怪的模样,所以我就很生气他和我同名同姓……练翠英又拿出照片仔细看,那后生仔的半身像看得很清楚,理了一个小平头,浓眉大眼,脸上棱角分明,显得淳朴而又刚毅。
练翠英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后生仔确比那个香港影星的粗鲁长相靓仔得多,但一叫成奎安,影星名气大,自然会先浮出那个影星形象,难怪这个也叫成奎安的生气。照片背景瀑布也认出来了,就是樟坑山脚下叫鲤鱼冲的地方,山区水塘、流溪极少鲤鱼的,也不知为什么叫鲤鱼冲。出了鲤鱼冲就是板坑的地界,那地方姓成的最多,看来这个成奎安真是老乡。
成奎安又写道,他今年二十四岁,属鼠,父母出来市区做小生意,已经在这里购有一套住房;他十七岁出来打工,现在电缆厂当业务。这个厂虽然是个体老板承包,因为产品都由供电局收购,总之发展前景很好,相信过几年我自己也有能力买房子……
看到这里练翠英怦然心动。她知道现在农转非的政策有很大的松动,购房入户就是其中一条。她曾梦想过如果攒够了钱,就在城里买一套房子,顺便就把自己和妹妹的户口也迁进城,那就真真正正成了城里人,不再是寄人篱下、给城里人看不起的乡下人、山妹仔。但这只能是梦想,这样的房子起码要十多二十万,她现在才600多块人工,不吃不喝也要二十多年才能攒够那笔钱!她心底里想的,就是找一个理想的男人,这个男人能帮助她达成变为城里人的愿望。她当初对方清的进逼采取不抵抗主义,也有企图藉此希冀方清能肋她一臂之力,帮助她实现梦想。
尽管这个成奎安的字歪歪扭扭,比小学生写得还差,练翠英还是很有兴趣看下去。看来成奎安家庭条件不算差,他个人的积蓄也很可观的,不然他不敢提买房子。清源这地方不比广州、深圳,十万八万也可以买一套不算差的房子,将就一些,三几万就可以买那些集资房、二手房,有了住房,也可以另外花钱买户口的,比买豪宅带户口还来得便宜。练翠英一直很留心这些事,茶客中不乏饶舌而又知晓政策的人,陪着笑脸和他们套套近乎,他们就很乐意夸夸其谈,详细解答。
练翠英对这个成奎安毫无印象,实在记不起见过这个人。也难怪,金龙酒家每天进出几百人,客如轮转,忙得昏头昏脑,没有特殊的原因,也就不会去留意一个陌生的顾客。别人倒是容易辩认她们,因为服务员戴的胸卡都填上自己的姓名,成奎安大约就是这样知道自己名字的。
再看下去,成奎安说他还没有谈过恋爱,但一遇到练翠英竟然一见钟情,心里非常非常喜欢她,很想和她交朋友,但不知道翠英有没有男朋友,想到头都痛了,决定先写信问一问,如果练翠英没有男朋友,他非常非常想和她交上朋友。成奎安最后说,不管你怎样决定,总之给我回一封信,好吗?然后,成奎安又用比原来写开的字大了两倍的字,写了一句话:我的心已属于你!!!
三个大大的感叹号像三支箭,练翠英忽然想起在杂志读过的,说西方爱神有一种箭,叫比什么神箭,虽然无形却有形,两个异性的心给它射中了,就会串联在一起,两个人就产生了爱情――难道成奎安无意中也用了三支比什么神箭?!
练翠莲见姐姐一回来就进了卫生间,许久不见出来,又听不见动静,就走过来隔着门叫,姐!
练翠英回过神来,忙把信和照片放进裤兜,又放水装着冲厕所,才走出来。练翠莲不放心地上下瞧瞧,说,怎么进去这么久?练翠英抬手理了理头发,掩饰说,今天好像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
练翠莲忙关切地问,要不要去睇(看)医生?粤港两地用语很奇特,也简洁得令外省人听不明白,又常使用倒装句,例如说“找医生看病”,变成简单的“睇医生”三个字。
练翠英摇摇头说,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大病,花那个钱干什么?
练翠莲看姐姐也不像有病,脸上红红的,很健康的肤色,神色欢愉,倒像碰上了什么喜庆开心的事。练翠莲疑惑地看着姐姐步履轻盈地走开,也摇了摇头。姐姐平常就有些神神秘秘的,有时很开心,有时无缘无故地蹙着眉头,想来姐姐就是姐姐,年纪大一点,当姐姐的自然多事情想了。
练翠英的恋爱行动果敢又迅速。她给成奎安写了回信,约了他来金龙宵夜,正式见了面。见了面她就下了决心,秘密地和成奎安建立了恋爱关系。
如从照片上得出的印象一样,成奎安人显很老实,见了她还有点腼腆,不像个嘴巴叽里瓜拉口唾横飞的人,不像个轻浮浅薄的人,唯一的缺点便是只有一米六五高,比方清足足矮了七公分,比自己只高六公分。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能够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上自己,而且条件也算不差,自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何况自己已非处女之身,若是给成奎安知晓了,谈不谈得成还是个未知数呢!
半个多月里,练翠英和成奎安约会了三次:一次去江边大排档宵夜,一次就倚在江边长堤护栏墙边上,站着谈了两个钟头,一次和他去看了一次歌舞演出──市剧场里差不多晚晚都有外省歌舞团演出,这些“团”水平参差不齐,收费低廉倒是很适合打工仔消费。
练翠英很快就摸清了成奎安的情况,他的父亲二十年前就洗脚上田,进城做小生意,先是贩运山区的笋干到市里摆地摊售卖,过了几年就租铺经营,不但做零售,还做批发,生意越做越大,算是响应*的号召,当上了“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其中的一个;接着就在城里买下房子,把全家从山区接出来。
成奎安上面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分开另住,一个姐姐嫁了城里人,还有一个弟弟考上了江西的大学,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成奎安在市电缆厂当供销业务员,每月工资加提成有一两千元,因为没有家庭负担,几年下来存的钱不会少。
练翠英觉得成奎安的家庭情况很理想,也看得出成奎安是真的很喜欢她,大着胆子跟他去了他家,见着了他的父母,看他的父母也很喜欢自己,练翠英决意割断和方清的关系,第一步就是拒绝方清秘密幽会的召唤,第二步就是离开金龙。
这晚上十点多,大厅上已经没有食客,只有几个雅房还有客人在卡拉OK。方清看见练翠英和几个服务员在大厅打扫执拾,忽然想起这个两个月,冷落了眼前这个练翠英。
练翠英人老实、勤奋,工作表现无可挑剔,多了个心眼的周丽娟也捉不到练翠英的差错,而且从不在大庭广众和方清多说话,从不主动烦扰方清。不过,方清和她上chuang,她便如宠物猫般温顺,情浓深处,练翠英也依依唔唔的欢叫,只是怕响动大了让别人知晓,便压低了嗓子,那欢愉酣橙捶⒆刃模方清便喜爱度翠英的淳真。
这时心里有了一丝愧疚,方清便走过去,对练翠英说,下了班,到经理室好吗,我有话对你说。
练翠英自然知道方清的意思,心里一阵慌乱,她低下头,悄声说了句我身上不方便,说完就低着头走开去。
方清便又有点心烦,怎么这么巧?不过练翠英以前都是这副模样和他说话,他也没在意,想了想,干脆回家,若林珊珊愿意,就和她好好的行周公之礼──他和林珊珊现在关系不如以前亲密、随意,自从撞上他和韵仪这个**亲热,林珊珊和他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方清低声下气百般乞求,她才算原谅了他。不过**上就淡了下来,一般都不主动,她把感情全都放在了小儿子庆杰身上,充份地表现了伟大的母性。
方清认真一想,这段时间自己不但冷落了周丽娟、练翠英,也冷落了家中妻子。得和林珊珊交功课,不然后院起火就不好了。
那晚练翠英下了班,先给在南国大酒店的练翠珍打了电话,然后等到约好的时间,就在南国大酒店门前的江边长堤,找着了等候着的练翠珍。
练翠珍正诧异翠英姐找她不知出了什么事,听翠英姐一说,原来托她找老板辉哥说情,翠英姐想跳槽到南国打工。练翠珍便很高兴,就说,行,明天我就和辉哥说,辉哥很好人的,你这么能干,辉哥一定很欢迎。
练翠英却担心她和方清的秘密会有人知哓。老话都讲,鸡春(蛋)这么密实也会孵出鸡仔呢,谁知有什么疏漏落在别人眼里。有些人眼睛很毒的,像周丽娟,她就常常在练翠英和方清说话时,那眼睛瞟过来就带着一股刻毒,令练翠英感到心虚和不安。有什么难堪的话传开就不好了,所以她决定和练翠珍说多一点秘密。于是她把和成奎安拍拖谈恋爱的事说了,又说,金龙现在这个样子,不三不四的人特别多,成奎安不喜欢她继续留在这种地方,所以她宁愿拿少一点人工也要选择离开。
练翠珍听到翠英姐拍拖了,竟然脸上发烫,幸好天黑,自觉掩饰得好翠英姐没有发觉。她这才觉得,这件事还真要好好和辉哥说,不然翠英姐就会到e处找工作。翠英姐也有二十四岁了吧,若还留在山区,这年纪早结了婚,小孩也应该有了。山区习惯早婚,有些等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有先结婚甚至生了小孩才领结婚证的。她心里为翠英姐找到对象拍拖感到高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为了爱情,翠英姐宁愿不当部长少要人工,因为到了新的地方不一定会有部长当。
练翠珍忽然又觉脸上发烫──原来爱情两个字也是想不得的,想到这两个字竟令人无端端地脸红心跳,后来还知道晚上还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练翠珍第二天找着欧灿辉一说,欧灿辉马上打电话直接联系练翠英。于是,练翠英就跳槽到了南国大酒店,而且带着妹妹搬出了饮服公司的宿舍,在方清的眼皮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