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一至四节
一
岁月匆匆,转瞬间,已经是到了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六年。
岁月无痕,欧巷旧貌如昔,那百年老屋,那麻石条巷,那巷道青砖、屋下墙脚青苔依旧,巷尾水井井水清澈如昔,但人非如旧,却是发生了许多事、许多变故,平添了许多故事。
这一年临近春节时,欧巷又一次办喜事迎娶新人,这次当新老爷的,却是住巷尾的收买佬陈满,当新郎哥的,正是他的儿子陈昊天,迎娶的新人,便是隔壁欧二巷大名鼎鼎的蛇妹的宝贝女儿何丽了。
这个蛇妹,在清源算得上家喻户晓的人物。她住在欧巷隔离欧二巷,父亲是个土医生,祖传的蛇医蛇药,活人无数,家里客厅三面墙都挂满送来的答谢锦旗,城乡有名。蛇妹年纪轻轻出了名,因是家中独女,自小便秉承父志,跟着父亲学医,人称蛇妹,都把她的本名忘了,而在*中,省城一份大报发了一个长篇专题报道,介绍蛇妹治病救人的先进事迹,更使蛇妹声名大振。
陈满和蛇妹同学九年,他和被视为另类的蛇妹自小受同学岐视,俩人同病相怜,竟是心照不宣,后来成了好朋友,蛇妹当年其实对陈满有好感,但陈满因家庭出身不好,对正宗贫下中农出身的蛇妹有自卑感,两人没有谈婚论嫁,后来却成了通家之好,到底促成儿女走在一起,成了亲家。
两家离得这么近,新娘子抬脚就到了夫家,原是极便利的,但作为嫁娶,便有讲究了。迎亲那天,陈昊天打扮得焕然一新,左有阮桂洪,右有欧灿辉,还有大襟嫂和一伙朋友伴随,在炮仗声中出了家门,出了欧巷并不右转走向近在咫尺的欧二巷,而是向左转向南门大街。
南门大街上已停了八辆花车,上了花车,迎亲车队便沿南门大街朝先锋路驶去,到曙光路又右转,一直走到内街街尾停下,一行人簇拥着新郎哥,便直入冉郑经过中心肉菜市场门口,又走了一段路方到欧二巷。没费什么周折,接了新人又从原路走出内街,上了迎亲花车,车队继续朝前开,到了北江边循沿江路到金龙酒家转入南门大街,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内街街口,那时便似方家娶亲重演,霎时间鞭炮齐鸣,大襟嫂撑着大红悖伴着装扮得如花似玉含羞带笑的新娘走回欧巷。
上午时分,中心肉菜市场正是高峰时候,内街里人流川流不息,见迎亲队伍不怕地面污糟邋遢,不怕人多挤拥,四条大汉高声客气吆喝开道,浩浩荡荡步行穿越内街,早招惹得满街侧目,指指点点。有知根底的,都感叹收买佬满记熬出了头,儿子生性本事,女儿聪慧好学,满记老俩口可安享下半世了。
阮桂洪、欧灿辉和陈昊天交情非比寻常,自是穿得光鲜整洁,充当了伴郎角色。两人笑遂颜开,两天前就开始忙前忙后,从心里为陈昊天的结婚感到高兴。
陈满蜗居M窄,小时候陈昊天是在客厅搭床睡觉的,韧纺羌渌房让给了妹妹月媚。这时候陈昊天要买一套新居,已不是什么难事,他却打好主意暂不买房,把陈月媚的房间装饰一新改作新房,陈月媚寒假回家,便去对面麦老师家借宿。陈昊天小夫妻待过了春节,便搬回厂里住。
陈昊天找着麦老师夫妇商量陈月媚借宿的事,麦老师夫妇满口答应,极之欢迎。
麦老师夫妇退休几年,儿子麦巨洲在市文化局有宿舍,逢年过节才回来,吃过晚饭又走的,而且麦巨洲脾气有点古怪,虽然写古体诗出了名,到老干活动中心给退休老人上课,讲解音韵格律、填词作曲、吟诗作对,那时精神焕发,形神俱备,滔滔不绝,平时却又昂首挺胸不大答理人。回到家,和父母也没多少语言沟通,倒是老婆和女儿回到欧巷,和俩老有说有笑。只是一年才有几个节日?加起来一年回来也不过吃十来餐饭,老俩口老来孤独,虽然身体还好,全赖平日生活饮食起居有条理节奏,加上日日坚持到公园锻炼,自有一班志同道合的老人时常走动,日子倒也过得安稳无忧。
陈月媚是自牙牙学语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又勤奋又乖巧,麦老师老俩口平时就极喜爱的,这时要过来借宿,老俩口喜不自禁,赶忙打扫房间,把全屋整理得焕然一新,等陈月媚从上海回来,当晚便接待了陈月媚,和陈月媚闲话家常。
陈月媚知书识礼,又是在上海生活,大都市、高等学府的熏陶,使她变得更见多识广,也更为含蓄端庄,和麦老师夫妇天南海北聊起来,自是其乐融融。
那夜朱老师躺在被窝里对丈夫说,月媚给遗弃到欧巷的时候,若是给我们捡到了,那该有多好,这个女儿便是我们的了。
麦老师笑了笑,这时觉了,也不答话。朱老师过了宿头,这时却睡不着,忽然想起英年早逝的大儿子,若是在生,这时的孙子也该有月媚这么大了,可怜在大西北连尸骨也寻觅不到。朱老师心伤起来,却是怕惊扰丈夫,转过身流了一阵泪,思绪万千,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
陈何两家在豪华的迎宾馆举办联婚酒宴,街坊邻里都接到了请柬。邻里中,欧国能、阮世诚、麦老师都是全家出席,阮桂洪和欧灿辉自不必说,那几天屋里屋外帮忙,到摆喜酒时,佩戴伴郎的红绸胸襟,衣冠楚楚跟着新人站在酒店门口迎候宾客。欧宅却只来了一个代表,那就是霞女了,因为父亲年迈,也是一向不参加这类应酬的,他不来倒还罢了,他的老伴四婶,对街坊最是热心不过的,却也没有来。
见新郎和新郎父母都问起,霞女便说她身体不舒服,又说大佬海亮出差去了外地,说着,把欧海亮托她转送的一个大利是交到陈昊天手里。陈昊天接过忙连说多谢。
陈姨和四婶最合得来,这时想起足有一个多月没见着四婶,忙拉着霞女细问。霞女却不愿多说,只说没什么大病,答谢了陈姨的关心,见阮桂洪抢着为她引领进入餐厅,便跟着阮桂洪走进去。
阮桂洪见霞女L采依然,姣好的脸容不经意间透着一层忧郁,想起以前和她不拘小节,打打闹闹的好不开心,如今像是成熟沉稳了许多,不敢似往常般放肆无睿便小心翼翼地说,霞女,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饮茶宵夜了。
霞女笑了一笑,说,你今时不同往日,当了老板,哪像我无事人整日得闲?
阮桂洪有点发急,说,我还是我,哪里是什么狗屁老板了?
霞女抿嘴一笑说,你看你,当了老板还是那么粗鲁――那么桂婵就是狗屁老板了?
阮桂洪挠挠头,咧嘴笑了笑,又说,看你哪天方便,我请你饮茶,好不好?
说话间已经走到欧巷街坊安排坐的那一桌,霞女对阮桂洪点点头说声好,便和在座的麦老师夫妇、方清阿啊⒙少容、林珊珊、方坚、方小兰打招呼。阮桂洪自回去酒家门前站候迎客。
卢少容接到陈昊天亲手送来的请柬,自是快慰,却又百感交集,既为陈满父子高兴,又是为自己感到伤心。欧巷里老一辈的大约还知道,她原是隔壁收买佬陈M的初恋情人,其时是*时候,是方树开倚仗权势横刀夺爱!(见《三戒卷2沉浮•方清篇》)从前卢少容对丈夫不冷不热,到她真心想关心丈夫,丈夫却我行我素,卢少容便不自在起来。
丈夫这一年和她形同陌路,卢少容猜想丈夫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女人,或是像一些人一样包养外省妹二奶。但她没有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懒得理会。丈夫以前在家呆不住的,近半年却一反常态在家时间多了,却又整天板着个脸,一天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卢少容知道糖厂已经处于濒临破产状态,全厂上下都为前途出路担忧,想着和他劝慰解说,他却不理不睬。
陈昊天结婚,使她想起大女儿方华,年纪也和陈昊天一般大,也有二十六岁了,但方华野性比陈昊天还大,在外头疯颠胡混的,也不知混成什么样子,总之她的生活就不像正常人家的正常生活――正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就结婚生子,那用父母操心?
卢少容知道方清父子对陈、何两家都有心病。方清当年和欧海盈的恋情无疾而终,转而看上了隔壁巷子蛇妹的女儿何丽,示意阿叭フ疑呙盟岛稀I呙玫故呛苤幸猓她看方清大小是个干部,年青有为,以后一定能提拔上去,而且人也生得靓仔,知书识礼,喜孜孜的和女儿说了,谁知何丽硬梆梆的扔下一句“你中意你就嫁给他好了”,把蛇妹气得倒噎了一口气。方清阿笆强醋藕卫龀ご蟮模也想让何丽当孙媳妇,不死心又找了蛇妹几次,倒是方清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何丽的父亲是上门入赘的,这样的人家倒瞧不上他方清,方清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板下脸叫阿安灰再去说这事,暗自发誓要找一个更好的,果然就让他碰上了林珊珊。林珊珊进门后,尊奉老人,体贴丈夫,关爱家人,性格温柔,方清便觉扬眉吐气。
卢少容见他父子都不愿出席酒宴,也不说破,自和家婆、儿媳、小儿子小女儿去酒店。小孙子庆杰已经一岁多了,长得结实,却又活泼好动,一刻也坐不住,要大人看牛般看着他,够烦人的。她把满腔爱意都放到了孙子身上,看小庆杰在叔叔方坚的照看下在餐厅躅乱走,卢少容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过了年,做父亲的方树开想起方清承包金龙酒家眼看着就到承包期满,他关心儿子,便找着机会问了问。
方清平日和父亲甚少说公事,见父亲关心问起,便把大体情况说了。因为市饮服公司企业改革第一步效果非常明显,企业从严重亏损变为略有盈余,市财委对饮服公司第一轮改革的经验很重视,年近六旬的温主任亲自带着工作组到饮服公司蹲点,指导公司搞出新一轮承包方案。
方树开也是当干部的,知道市体改委最近发了一个文件,要求各条战线加快企业改革的步子,这份纲领性的指导文件,规划了体制改革的方针和多种草案,没有搞一刀切,要求各企业按实际出发,选择和制订适合企业实际的深化改革方案。儿子最近老是愁眉苦脸,不用说,必是为承包的事耽心。
原来方清承包了金龙酒家,这三年大约也赚了二十多万,眼看金龙酒家三年承包期行将届满,他便未雨筹谬,不但常约公司徐经理到酒家听取“汇报工作”,好酒好菜招待,而且隔三差两就到徐经理家里闲坐陪聊。自然,到徐经理家是不会空着手去的,不是提着时鲜水果,就是香烟或是靓茶叶。徐经理是来者不拒,心照不宣。
从徐经理口中,方清大体上摸清了新一轮承包方案的内容,其中有两项大的变动很引人注目,一是承包部门的职工,不管承包者留任与否,公司一律发150元的生活补贴,并且全额负担职工的社会养老金缴费;承包者可自行招聘员工、自定薪金报酬;也就是说,承包者和原职工实行双向造择、自由流动。
另一项便是将金龙酒家和旅业合阏凶猓即是说,澳门人梁仕彬向方清所进的妙计,公司方面也考虑到了,租赁费则估计要四、五十万元/年,一定五年,抵押金起码要12万元。
方清不禁头疼起来。金龙大楼如果二楼改作餐厅,拆建、装修起码要五、六十万元,方清如何负担得起?而最令方清担忧的是,新方案将实行向社会公开招租,价高者得。
回到金龙上班,看大家表面平静如昔,方清却从各人淡漠的神色看出,他在金龙的威信已经大打折扣。李伙生和莫慕贞虽然仍是竞竞业业,也少了过去的**,很多员工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工作不好也不坏,大约都是看到承包期将满,静待新一轮承包动向──说不定就有人盼着他方清灰溜溜地失败走人。
果然,周丽娟及时向他报告的一个信息,更令他烦躁不安,欧灿辉也有意承包金龙!
方清这时就有了急切的危机感。他的直觉告诉他,欧灿辉是一个对他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是他最危险的潜在敌人。欧灿辉搞灿记大排档搞得风生水起,人望高处走,况且和金龙有那么些恩恩怨怨,第一个最想杀回金龙的,恐怕就是欧灿辉了!欧灿辉大约也是对我有成见的,心底是希望我垮掉的。
方清急忙打电话给公司邹副经理,邹副经理证实了这个消息,并且说,徐经理在会上讲话很欣赏欧灿辉的闯劲,又说有竞争才有进步,还说,方清承包金龙三年,工人意见越来越大……
方清一听就生气,丢那妈,徐经理拿了我的不手软,吃了我的不嘴软,还要耍手段?也太不地道了!方清便想,徐经理这一次若不真心帮我,有朝一日我必定要他好看……
方清忽又想到,给踢出金龙的欧灿辉,经营大排档两年多就打响了名头,欧灿辉和金龙的人关系不错,若让员工投票作决定,周丽娟这老东西说不准,但李伙生和莫蔡贞肯定会倒戈相向。想到这里,方清才发觉,以前小觑了欧灿辉,他在金龙苦心经营三年,大约也顶不住欧灿辉杀回金龙振臂一呼的。方清更觉焦燥苦涩。
周丽娟又跑进经理室,神z兮兮地报告说,欧灿辉和李伙生、莫慕贞还有厨房部、点心部好多骨干都有过接触,而且暗地里已经有很多人议论,说愿意跟欧灿辉干而不愿意跟方清干下去。
方清心里顿时一沉,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才嘱咐周丽娟继续注意员工思想动态,特别是涉及到承包问题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方树开见儿子回家来皱紧眉头,听儿子说了打探回来的情况,自是也皱了眉头。不要说他曾在一个外省妹身上花了一笔冤枉钱,就算没花,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帮不上儿子什么忙。不过一想起这件事方树开就觉肉痛,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但儿子的事他还是牵挂的,便出主意说,你认识的朋友多,不妨找找他们,若有老板愿意投资,合伙也可以嘛。
一言惊醒梦中人。方清马上想起了一个人,就算是救命稻草也好,先把这个人拉住了再说。
二
这个人就是华仔表哥。
接到方清电话邀约,华仔表哥欣然赴宴。这次他没有带韵仪同来,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煞气的壮汉。
方清心里暗暗吃惊,才几个月没见面,华仔表哥竟用上了保镖,看来华仔表哥不但有钱,简直是深不可测──方清花三千元买手机用还觉得肉痛,华仔表哥现在却又换了一部最新款手机,能找他作靠山看来比依赖彭其康强。
听了情况介绍,华仔表哥沉吟了好一会才说,兹事体大,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方清心里着急,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强作欢颜频频敬酒,后来又同华仔表哥去了金宝娱乐城,包了一个雅房,华仔表哥CALL了好几个朋友来凑热闹,喝啤酒包房费给陪酒小姐小费花了方清近2000元。
第二天方清想起来还觉肉痛,不过又想到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这个谚语,心里才觉安心了一些。但过三天华仔表哥还没有动静,方清又焦灼起来。想到了一个藉口,要买两斤好茶孝敬潮汕藉的外父,他便找上华记茶庄去。
其实饮服公司新一轮承包草案刚出笼,华仔表哥就知道了,已经多次打电话和澳门的梁仕彬商议,方清的底细他也摸清楚了的,现在他只不过玩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吊吊方清的胃口。
华仔表哥见方清来了,便冲功夫茶款待他。他只作不知方清来意,兴致勃勃的大谈茶道,又热心给方清推介茶叶。看方清一本正经又装作胸无城府的样子,华仔表哥倒觉得不好玩了,于是装着不经意地说,阿清,金龙承包的事,我昨天才联系到澳门的梁生,你知道啦,对梁生来说是很小的事情,他要我今晚再打电话给他。明天我们再联系?
方清原想说出欧灿辉也想承包金龙的消息以催促华仔表哥,话未出口已觉不妥,于是便点点头说好,挑了两斤茶叶坚持付了款才告辞离去。
方清这晚倒是睡得安稳。第二天上班到了九点钟,他打电话找华仔表哥,华仔表哥却未开手机,直到十点半才联系上,听华仔表哥说到金龙吃早餐,方清便找了一个雅房恭候。
这一次华仔表哥倒是干脆,开门见山地摊了牌,说他将组建一个股份公司,以公司名义租赁整座大楼,然后对首层改作商辅进行拆建、出租;二楼改作餐厅,仍沿用金龙的老字号,三楼改作酒吧,四楼仍作旅业,不过要换代更新,提高档次。华仔表哥问方清有没有兴趣出资实行股份合作,若有,中餐厅就由方清主理,利益则按出资所占股份比例进行分配。
方清一听中餐厅果然由他掌管,心中暗喜,便问华仔表哥,你计划投资多少钱?
华仔表哥潇洒地一笑,说,300万吧,一人出一半,各占50%股份,如何?
方清吓了一跳,有150万自己早就独自行事了,哪里轮到你华仔表哥插一脚进来?就苦着口脸说,你把我全家人卖了也没有150万……
华仔表哥哈哈一笑,说,谁都知道你方经理承包金龙捞得盆满钵满,区区150万还不是小菜一碟?
方清苦笑着说,华仔表哥,你是清源大富豪,我怎和你比?他搓着双手,显得羞愧为难。
华仔表哥看了他一眼,算起了细账:楼下拆铺小数目不计了,光是二楼、三楼、四楼营业装修起码要250万,购置配套物品起码要30万,20万作开业费用和流动资金。华仔表哥又说,阿清,现在这个形势,装修要时尚,要显出豪华高档,不大手笔投入怎么行?若是按澳门梁生的意见,要投入1000万才象个样子呢!不过金龙营业面积不够理想,300万也可以搞得似模似样了。
方清这才算摸到华仔表哥的底,也佩服华仔表哥够魄力,但他确实没有办法拿得出这150万,他只好无助地摇摇头说,华仔表哥,我老实给你交底,我连20万也确实没有办法拿出来。
华仔表哥故作诧异地说,不是吧?
方清说,这个时候我还装什么大头鬼?华仔表哥,我是很想跟你食的,但我这个条件合不成股,我来帮你作打工好不好?
华仔表哥笑了,直视着方清说,阿清,你做人坦白,我是很欣赏的。我老实告诉你,你的底细我是清楚的,这样吧,我的计划是公司注册资金150万元,我出资100万,韵仪出资30万,你出资20万,利益则按出资所占股份比例进行分配。我办事喜欢干脆,你考虑考虑,行与不行你尽早答复我。
接下来几天方清都没安稳觉睡。他想不参股只给华仔表哥当餐厅经理,退而只参股10万,和华仔表哥谈了几次,华仔表哥寸步不让,不参股或少参股都休想染指餐厅。这时韵仪适时出现,给方清灌了几大碗迷魂。方清思来想去,华仔表哥和韵仪描绘的美好前景,到底让他下了决心和华仔表哥共奔赚钱的康庄大道。
接下来是共商细节了。新组建的公司还是借用金牌老字号,叫金龙娱乐服务有限公司,
人事安排上,华仔表哥却深谋远虑,把韵仪推上第一线,出头担任法人代表任董事长,方清任董事兼总经理。尽管方清不乐意,尽管明知韵仪的钱也是华仔表哥的,但华仔表哥要用韵仪掌权,公司法也规定了股本大的话事,他自是无话可说。华仔表哥给他两人分了工,方清管二楼中餐厅,韵仪管全面兼具体管三楼酒吧和四楼的旅业。
这时方清想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忙对华仔表哥说,欧灿辉也想承包金龙呢!
华仔表哥却笑笑摆摆手,说,这个欧灿辉不算什么,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来争金龙的。
方清对华仔表哥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华仔表哥说得这么有把握,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市商业系统这次深化改革,饮服公司是市财委直接抓的点,市财委第一把手温主任亲自带工作组蹲点。大会小会开下来,职工虽然也有骂娘吵闹的,眼见着大势所趋,发泄了一通也就不了了之,除了竞争门店租赁承包的,其他人都自打算盘谋自己的出路。
看时机成熟,方清便按商定的计划行事,不再走徐经理的门路,而是正正式式地向市饮食公司提出承租金龙大楼,不过承租金额只提出每年30万元。
徐经理很生气,把方清的承租协议书扔在一边。工作组则向社会发出公开信息,欢迎社会各界进行投资或租赁。
方清很快就从饮服公司邹副经理处获悉,欧灿辉已经向饮服公司正式提交承租申请书。方清想,欧灿辉有什么后台?如果没有后台,他哪有这么大一笔资金进行投资?就算搞大排档赚了点钱,能吃得下金龙么!若想向银行借贷,那是痴人说梦……
方清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那就只能有一个结论:欧灿辉嫉妒他、报复他,欧灿辉这时插足进来,只是想捣乱!
方清越想越生气,欧灿辉,你大约还不知道华仔表哥就是我的后台,你要玩S,这不是引火烧身、玩火*么!
方清这一次猜错了,欧灿辉不是想捣乱,而是确确实实想把金龙大楼租赁下来,正正经经地经营一家正规的酒店。
从踏入社会的第一天,欧灿辉就进入金龙,他对金龙太熟悉了,熟悉到甚至有一种情结。他觉得他和李伙生、师傅莫慕贞还有许多员工关系都不错,据说方清和员工的关系则接近僵化,欧灿辉于是判定,在人缘占了优势就是一个好条件。
计算着三年承包期行将届满,欧灿辉不动声色地开始了行动。他花了不少时间去旧工友处串门闲坐,笼络感情打探消息,结果都很令他满意,连李伙生和莫慕贞都或明或暗地鼓动
他回来包金龙,他真正动了心,开始仔细盘算、仔细谋划。
欧灿辉抽时间回饮服公司见了徐经理。徐经理对他很热情,鼓励他也回金龙承租。徐经理又为他规划说,因为金龙大楼首层有近二千平方米,把首层改作商铺,按时下南门大街商铺租金50~80元/平方米计算,光一年的租金就有百多万,加上二、三、四层改作餐厅,那营业收入是很可观的。弄得好,一年会有过百万元的收入。
徐经理显得和他很贴心,又含沙射影地说对方清的水平没有信心,还说只要欧灿辉决心承租,我是坚决支持你的。
阮桂洪和欧灿辉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好朋友,当然知道欧灿辉的计划。这天华仔表哥找着阮桂洪,要阮桂洪传话给欧灿辉不要和华仔表哥竞争金龙,让阮桂洪觉得很为难。大致知道了华仔表哥的计划,他就更难受了。
阮桂洪对方清的怨恨挥之不去,极希望欧灿辉打垮方清的,但知道了方清背后是华仔表哥,这就让他感到很矛盾,而且他还知道华仔表哥很多事,欧灿辉和华仔表哥对着干要吃大亏。想来想去,他还是找欧灿辉说了这件事,吞吞吐吐地说,华仔表哥不可得罪,你认真想一想,华仔表哥真的有很深的背景。
欧灿辉听得很仔细,后来哈哈一笑说,华仔表哥对我有恩,即便有竞争我也自会兵退三舍,你放心好了,你就告诉华仔表哥,我是不会打金龙主意的。
阮桂洪放下心来,不过又有了另一个耽忧,问欧灿辉说,那你有什么打算?
欧灿辉含蓄地一笑说,江边那家南园酒家你知道吧?就是原来叫阅江楼酒家那一间,我实话告诉你,我很快就要签合同,所以华仔表哥的担心是多余的。
阮桂洪轻擂了欧灿辉一拳,也笑了说,昊天说你是个有脑的人,这我就放心了。
当市饮服公司第二轮承包已基本完成时,只剩下最大的尾巴金龙大楼还没有最后落实。和三年前有好多人都参与竞争大不相同,这一次只有方清和欧灿辉报名。想是这几年城市建设快、经济发展快,第三产业更是有了质的变化,各种规模的酒店、娱乐场所、餐饮店乃至大排档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活动空间大了,每个人都有了更多的选择。又或是如郑叔所说,老城区商业中心将发生变异,醒目的人会随机应变,总之各有各的盘算。徐经理却没料到方清这一次竟不买他的账,原以为欧灿辉也要走他的后门,不料欧灿辉后来也无声无息地没了动静,竟是除方清外再也没有人前来竞争,不禁大失所望,对金龙发包的事便不大热心。
幸好上级工作组在公司蹲点,温主任又亲自找方清谈了一次,方清态度强硬,只肯出30万的价钱。温主任正头疼,有个蔡韵仪小姐找上门来了,和饮服公司谈了几次,眼见承包期届满,温主任拍了扳,批准了蔡小姐每年缴交租赁款36万元的方案。
方清和韵仪带着华仔表哥的贴身跟班军长到市饮食服务公司签订租赁合同。方清看徐经理不大理睬他,他照样热情洋溢地和大家打招呼说笑,心里却想,徐经理虽然是老狐狸,但华仔表哥不买他的账,徐经理这次若想从华仔表哥手里捞钱,恐怕不会那么顺当。
华仔表哥注册了一个新公司,叫金龙娱乐服务有限公司,注册资金150万,其中股东韵仪出资130万,股东方清出资20万,却是华仔表哥推了韵仪当法人代表任董事长,方清当董事兼总经理。尽管方清不乐意,尽管明知韵仪的钱就是华仔表哥的钱,但华仔表哥要用韵仪当话事人,他自是无话可说。华仔表哥给他两人分了工,方清主管二楼中餐厅,韵仪管全面兼主管三楼酒吧和四楼的旅业。
阮桂洪第一时间知道华仔表哥拿下了金龙的承租合同,因为华仔表哥要他重操旧业,招兵买马找了一班装修佬,对金龙大楼重新装修。反正金公主有五女坐镇,他正愁手头缺钱呢,华仔表哥实际把装修工程交给了他,虽然不敢下狠手,也让他赚了可观的一笔。
三
新金龙酒家很快就在市里声名鹊起,晚晚旺到爆棚。方清和华仔表哥、蔡韵仪都眉开眼笑,幸庆成功。不过一个月后,欧灿辉的南国大酒店隆重开张,韵仪的酒吧还不甚觉,方清的中餐厅营业额却应声下跌,后来简直重蹈上一轮承色复辙,而且从旺到差的过程快到离谱,恨得方清牙痒痒的,气愤难平,暗地里把欧灿辉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能置欧灿辉于死地而后快。
早就有对欧灿辉和方清都熟悉而又明白世情的人,一面对欧巷里两个后生同时在餐饮服务行业发展,都崭露头角搞得有声有色,令街坊邻里刮目相看称为奇事,啧啧称赞,一面又因两个酒家相距不远,断定两人私下里必定是明争暗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过大多数人是看好南国,金龙呢,三楼酒吧消费高不说,那里的小姐比金宝夜总会的小姐还多还靓,藏垢纳污的地方,**能饶得了你?等着关门大吉吧。
偶尔有人把这些话传到董事长韵仪那里,韶仪哈哈一笑,文皱皱地说了一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完摆摆手就离开了,因为她看见市委组织部于副部长的司机带着几个人进入酒吧,不用说,这些都是她的财神爷,她露出了灿烂而又妩媚的笑容迎上前去。她自己就清楚,就凭这个笑容,倾国不敢说,倾城还是做得到的。
这一年清源市旅游业的一件大事,就是香港一个财团投资过亿,在离市区不足二十公里的地方,利用那里的温泉资源,搞起一个日本皇家花园式的温泉旅游休闲渡假胜地,名声遐迩。市政府重视自不必说,推动把它打造成第三产业的龙头品牌,媒体上也做足了功夫,报纸、电视台甚至境外新闻媒体,也大肆宣传广告,一时间名声远播,境内外游客慕名而来,旅游团如过江之鲫,车水马龙,天天有豪华旅游大巴穿城而过,旅游成了清源人嘴边的新鲜话题。
而欧灿辉这时刚好搞起了一间南国大酒店,这酒店有六层是旅业,正赶上清源旅游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接待络绎不绝的旅游团反过来又带动了餐饮业,加上欧灿辉经营有特色,他新开的这间酒店,搞得有声有色声名鹊起,很自然的把近在咫尺的金龙酒家比了下去,难怪方清请心生怨恨,把欧灿辉视作仇人。
阮桂洪只在新金龙酒家开张时吃过一餐免费招待的酒宴,平日是不愿踏入新金龙一步的。倒是欧灿辉新开的南国大酒店他成了常客,从部长到服务员都知道他是老细(老板)的老友兼死党,服务特别周到,收费计价都特别优惠,有时欧灿辉还在他的餐卡上签“全免”,所以阮桂洪在五女面前觉得很有面子。
方清对欧灿辉恨得要命的一个原因,便是金龙原来的大部分员工都给欧灿辉拉了过去。业务班底散了,要重聘重组便不似第一次承包时那么便捷,关键是能聘得到有份量的大厨。一间大酒家能不能站住脚,大厨的手艺和口碑至关重要。就是为聘这个大厨,教方清伤足了脑筋,后来得华仔表哥点头,才花高价聘得了一个有声望的大厨。
方清礼聘回来的这名大厨叫侯宗兴,算起来是李伙生的师兄弟,原来也是饮食服务公司的,后来调去中旅社,所以没机会参加省饮食服务系统的特级厨师考试。虽然没有特级厨师的牌子,论声望、论技术绝不在李伙生之下。方清出高薪把他挖过来,并且按新流行的办法,厨房部点心部的人员招聘、工作安排全部交由侯宗兴负责,方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清原是垂涎韵仪美色,投靠华仔表哥后,果然心想事成,把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弄到了手。只是共事拍档,矛盾就出来了。原来按分工各管各的该多好,但韵仪仗着是董事长,往他的地盘也插了一脚,她常到二楼中餐厅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亲自参加管理人员会议,指指划划,诸多批评挑剔,还暗地查访中餐厅的采购和账目。方清面子上尊重事长,心里却对韵仪恨得要死,管好你的三楼、四楼得了,正宗饮食业你是外行,瞎指挥是会捅乱子的,捅出乱子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果然,韵仪这个**一插进来,马上就捅出了一个大乱子。算起来开张才三个月,这天一上班,侯宗兴冷丁告诉他今天起辞职不干了。方清吃这一惊非同小可,陪着笑脸询问、挽留,侯宗兴却黑着个脸,悻悻而去。
接着是周丽娟气急败坏走来报告,厨房几个师傅没来上班,方清又给这消息吓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幸好那天中餐不旺,方清又亲自下厨重操旧业,方才应付过去。又分e给劳动局、职介所、市人才交流中心的熟人打了电话,第二天补充了几个厨师,厨房这场危机才算应付了过去。
过了几天,到底还是从周丽娟嘴里,得知侯宗兴辞职是为了儿子──他儿子侯兆雄也是金龙厨师。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韵仪这个**和侯兆雄搞上了,侯宗兴原就为到金龙上班已生悔意,儿子的事更是令他火上加油,带着徒弟拂袖而去。
厨房部的大厨侯宗兴甩手不干,方清只好提了一个老成的厨师叶锡金代理部长。但这个叶锡金老实有余,能力不足,厨房的工作就有些跟不上了。方清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这样的角色不是说找就找到的──也只好将就,心里正对着韵仪窝着一肚子火,家里又出烟,让他更觉烦上添烦。
方清妻子林珊珊是潮汕人,她父亲曾当过区长,现在是市经济协作办公室主任,母亲是市人民医院的护长,最近已办了退休。潮汕女人一般都不外嫁,都要找回潮汕人,她父母原本也不同意这头婚事,只是林珊珊铁了心非方清不嫁。方清长得一表人才,在国营公司当个政工员,心思灵动,看上去也恭谦乖巧,父母没有办法,只好点了头让女儿出嫁。
潮汕女人天性善良贤淑,这一优点在林珊珊身上极好地体现出来,她事奉公婆和阿叭缤侍奉至亲,温声细气,体贴细心,和叔仔方坚、姑仔小兰也很合得来,都说十家有九家婆媳不和,那方家便是第十家了。街坊邻里眼睛是雪亮的,看着方家家庭和睦,都称赞当媳妇的林珊珊有孝心识大体,方家祖上积福,让方清讨着了个贤良淑德的好老婆。
林珊姗现在和方清冷战,当然起因还是怪方清。金龙楼下来了一个新的迎宾咨客小姐叫阿芬,四川人,脸容姣好,娇嫩娇嫩的,据说只有十七岁,却发育得足有二十几岁,那双勾魂眼会放电,只放了0.1秒的电就让方清神魂颠倒,找个机会把她领到经理休息室,了她的衣服,果然皮肤白皙娇嫩,**成熟饱满,**还娇小红润,下面却是毛发丰满,实在让方清两眼窜出火来。
阿芬比方清还要猴急,进了房就急急忙忙解方清的衣服扣子、裤子皮带,然后就停下来,一手捉着方清的家伙套弄,一边等方清她的衣服。
上了床她就紧紧把方清搂着,双臂很用力,丰满的**紧贴得变了形。她几乎不用**,直接就把一直不松手的家伙送进她的身体去,然后就开始依依哟哟地浪叫起来,方清于是变得前所未有地亢奋勇猛。打了炮阿芬还不让他下来,后来又鼓余勇,到底把阿芬弄得嗷嗷直叫,又打了一炮才放开手。
方清觉得很刺激、很芤猓韵仪算**的了,但阿芬比她更**狂放而且粗野,让他更难以忘怀。方清后来发现腰背有点疼,照了镜子才知道给阿芬的指甲抓伤了。
第二天,方清发现小便有点困难,意犹未尽般,而且发现有点红肿,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中招了!”他赶忙打电话找老友,由老友介绍跑到一个私人诊所,花了100元打了一针,领了一堆药。
染上了淋病就不敢和林珊珊作爱,但这段时间林珊珊差不多晚晚都要和他zuo爱――林珊珊已经听到风声,方清猜想林珊珊是想让他在家里得到满足,对金龙的靓女就有心无力。偏偏那晚林珊珊就是有冲动需要,从底裤掏出他的家伙玩弄,方清原想装病蒙混过去的,谁知林珊珊早有防备,学了一些医学常识,每次都要进行“体捡”的,这次不zuo爱也要捡查,一眼就捡查出问题。林珊珊当时就哭了,冲下楼进了卫生间,一边哭一边拼命冲水洗手。
小夫妻吵闹,自然惊动了家里的大人。卢少容夫妇跟着下楼,见方清铁青着脸站在客厅,卢少容进卫生间问儿媳,林珊珊只哭着摇头不说话,又继续倒洗洁精搓洗双手。方树开横了方清一眼,鼓着气又走回楼上,卢少容就转头责骂方清,见林珊珊冲出卫生间跑回楼上,推了儿子一把,示意他回房去哄妻子。
林珊珊回到房间,马上就收拾衣物想回娘家,方清这才慌了,忙制止林珊珊,好不容易把林珊珊哄得不哭了,忙把衣服都装回大衣橱柜去,林珊珊却把他的枕头扔下床,又从大橱柜抱出一床被子扔给他,自己放下蚊ぬ上拢又抽抽泣泣的哭起来。方清知道林珊珊的意思,苦笑了一下,也只好打地铺睡觉。
睡惯了席梦思床垫,睡地铺就受罪了,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但林珊珊正在气头上,不睡地铺难道睡到客厅去让家人笑话?方清把气出回阿芬头上,回去就找韵仪让她把阿芬炒了。
韵仪听罢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喘不过气,不过笑完了还是炒了阿芬──若有客人中招上门吵闹,金龙的名誉也受损的。这是行规,不干净不能出来h食。外国的鸡还规定每月捡查一次呢,没有那张盖了印的卫生证明找嫖客是要吃官司的。
四
韵仪现在是金龙的摇钱树,天天穿低胸无袖短裙上班,一眼就看得见隆起的**和深深的乳沟,连外省妹也没她大胆、性感。美腿**加**,方清见了也有霎时冲动,不要说那些热血沸腾色迷迷的登徒子了。
方清知道韵仪现在不但有一个很广泛的熟客关系网,最近和几个年轻的镇长、书记也打得火热,有好几次坐他们的车到乡下去玩。现在到处开发旅游资源,乡下也有好地方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韵仪不是想见识什么风景名胜、田原风光,心思是在笼络这些土皇帝身上。现在的乡镇都是这些“少壮派”当家,少壮派们工作有胆识有魄力,花天酒地也有魄力。他们有权,消费也大方得很,而且往往有人替他们埋单──当然是那些有求于他们的人。
有人埋单加上有众多美女相伴,迷死人的老板娘又卖弄色相,至于谁有幸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不得而知,总之金龙酒吧晚晚高朋满座,韵仪也夜夜歌,数钱数到眉开眼笑。方清知道韵仪在华仔表哥心目中的份量,也知道自己的份量,现在韵仪不拿正眼看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金龙酒吧旺,中餐生意却越来越差,华仔表哥特意找方清和韵仪商议对策。欧灿辉的南国大酒店与金龙酒家近在咫尺,南国生意兴旺不衰,一日三餐门前都是车水马龙,人气鼎盛,南国清源鸡美名远扬,美食佳P花式繁多,炔烤营管理得法,环境好加服务态度好,顿时把金龙比了下去。
华仔表哥刚坐下来,鼻子哼了一声,阴沉沉地说,丢那妈,找人“做”了欧灿辉呢?
方清吓了一跳,行染赫是正常的事,争不过别人算自己颖臼拢没有深仇大恨的。他忙摆摆手说,你要做谁不要和我说,说了我也不承认知道这件事。人命关天,我是不愿惹上人命官司的。不过心里却又有一丝惊喜,若是华仔表哥真的对欧灿辉使黑手,嘿嘿……
华仔表哥看了方清一眼,换上笑脸,说,欧灿辉也是我老友,换了别人我早就做了他。丢那妈,欧灿辉也算有本事,将来有机会和他合作搞一搞。阿清,金龙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总得要把它做旺。阿清,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宁愿不赚钱也要把金龙(中餐)做旺,冷冷清清的让人看了心寒、丧气。
金龙中餐厅应了那句“新屎坑三日旺”的俗语,只是开张时旺了一个多月,后来就慢慢差下来了,从欧灿辉的南国大酒店开张后状况更差,中午散客不多,晚上也不旺。以前很多酒席要提前预定的,现在婚寿弥月酒席也少得可怜。员工上班都是无精打采,整个中餐厅似是了无生气,华仔表哥看到这境象感到很恼火。
方清对此分析说,十年前只有金龙等三、四间像样子的酒楼,摆上二、三十围的就只能在这几间选择,现在市里多开了十几家档次高的大酒店,顾客就有了更多选择,地理位置好、装修豪华的是市民首选。金龙没有停车场,档次也说不上高档,竞争力就差强人意了。
韵仪却不同意,说,南国大酒店呢?我看南国大酒店和金龙也属同一档次,但南国那边便时时有酒席,一到好日子,门口竖起“×府婚宴”、“××联婚”、“×府寿宴”、“×府弥月”(婴儿满月酒席)的牌子最多时有四、五个,老实说,我是又嫉妒又生气。
方清默然。说起来金龙中餐厅是从侯宗兴走了正式开始走下坡路的。餐饮业就是这样怪,大厨名头响,对顾客就有号召力,大厨的亲戚朋友也自觉来捧场。方清想,侯宗兴走还不是因为你这**?你只知道逞一己之私欲,捅出漏子还不知道它的严重性,捅了漏子就缩回三楼,照样挺着胸乳勾引男人,嘻嘻哈哈的和男人打情骂俏──你又不缺男人,只要你愿意松裤头,几多男人都愿意挺“身”而出,也不缺一个侯兆雄的,偏偏要勾引他,这下好了,把侯宗兴逼走,生意一落千丈。不过他这时却没有把肚子里的话照直说出来,因为暗地里他已经把侯宗兴离去的真正原因告诉了华仔表哥。
华仔表哥皱了皱眉头,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亡羊补牢,嘱咐方清再去挑选合适的大厨。方清脸上露出苦笑,说金龙做坏了名头,别的厨师知道侯宗兴也甩手,一般都不敢来,怕的是做坏自己的名头,也怕做不长久沾上晦气。
华仔表哥忽然说,把李伙生挖回金龙怎么样?丢那妈,人工翻一番,李伙生会不会动心?
方清还是摇头。做三行的虽然粗鲁,也是义气仔女(讲义气的人),打头的大多不会做见利忘义的事,李伙生的脾气他清楚,这时候出高价挖他他也不会动心,除非南国现在关门。但南国如今正如日中天,何异痴人说梦?!
华仔表哥正想嘱咐方清再想想办法,一眼瞥见桌上的清源日报有南国大酒店的字样,心里一动,伸手把报纸拿过来看了看,随即一扔,冷笑一声说,这个欧灿辉,有了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赞助什么书画大赛,有这个钱还不如赶快把自己那间破屋翻建呢!
韵仪拾起报纸,见是一个占了半版的广告,原来是南国大酒店赞助、市老干活动中心书画协会协办,在全市中小学中展开迎国庆贺中秋少儿书画大赛。
方清是早看过了这张报纸的,随口附和说,嘿嘿,老话都讲人怕出名猪怕壮──开了这个头,以后上门伸手要钱的就更多了。
韵仪看了一下却说,欧灿辉这个人有脑子,搞这个赞助我敢说利大于弊。
华仔表哥马上醒悟过来,看了方清一眼,说,唔,沽名钓誉有时也有好处。阿清,老干活动中心没找过你吗?
方清就说,老干活动中心的几个老家伙倒是来过一次,一开口就是要金龙购买老干诗书画社创作的一些字画作品,用于捐助山区贫困失学儿童,其实是拉赞助,我就没答应。
韵仪狐疑地问,怎么又搞出一个书画大赛?
方清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他已经明白,在金龙遭遇冷淡对待的老家伙,一定是在南国得到热情接待,说不定就是麦老师几个老家伙给欧灿辉出谋策划鼓弄起来的。
华仔表哥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却走出经理室接听,讲完电话回来对方清和韵仪说,你们好好商量,想出办法把餐厅做旺。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经理室里一下静默下来。韵仪看方清无精打采的样子,脸色一沉,说要回三楼看看晚上的营业准备。说完伸了个懒腰就施施然地走了,剩下方清一个人在经理室里发呆。
方清这时心里充满了对韵仪的恚恨。这个**,刚才竟敢在华仔表哥面前拿南国大酒店来压我!不过一想到南国就想到欧灿辉,方清更充满了怨恨。欧灿辉这小子不知吃了什么狗屎,好运都给他行上了。方清悻悻地想,南国的餐饮现在就是比金龙强十倍,不过金龙餐厅虽然亏本经营,但三楼酒吧赚大钱,看今年能分多少,若是分得少,明年就要想办法把餐厅包下来,这是自己的老本行,赚这个钱还是有把握的。再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总不能让欧灿辉把自己压了下去。
华仔表哥匆匆离开金龙,骑上摩托车便往城西驶去。刚才他接到潘榕生的报告,说清点钞票时发现了六张百元假钞。华仔表哥怒气上冲,丢那妈,不想想华仔我是何等人,胆敢在我的档口玩S(玩花招)?
华仔表哥现在很少去金龙,是因为他的赌档时开时停,既要和赌徒们保持联系,苦心安排,又要严防公安查赌。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收手,平时就尽量不惹人注目。
有一个叫孙大眼的赌徒,原是个做小商贩的,十几年拼搏也拼下不错的家底,上两个月输红了眼,用北门街一间10多平方的铺面作抵押,借了20万再赌,还是输个清光。这贵利“钉”上加“钉”到期还不起,只好把铺面顶了账。
北门街现在旺得似广州的北京路,这间铺买的时候不足20万,现在升值到30多万还抢着要。华仔表哥转契证时转为老婆的名字,让老婆去收铺租,算是为老婆和儿子作经济上的打算。不过听说孙大眼的老婆恨老公烂赌,这次连北门街的旺铺也输掉了,急红了眼和孙大眼又吵闹上吊又和老公打架,华仔表哥干脆又停了下来,去了一次新疆游旅,回来后天天在茶庄,侦察过确实没有人对他监视跟踪,才让潘榕生重开赌档。
华仔表哥的秘密赌档时常变换地点。军长、潘榕生已经收了十几个徒弟,都是些意气相投的亡命之徒,华仔表哥对他们常洒金钱,这些人也就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听候使唤,在酒吧、赌档则充当马仔、打手。
华仔表哥现在每月起码拿一万元分给军长、潘榕生。按照和梁仕彬的约定,军长每个月护送挛毛去一次广州和澳门人七仔接头,交易完成,华仔表哥又会另发一千、两千给军长,所以军长对华仔表哥最忠心。除了金龙中餐的营业不如意,其实华仔表哥现在前呼后拥,颐气指使,横财大进,吃香喝辣意气风发得很。
华仔表哥现在很少回东较场的家,对家里那个原配老婆早就没一点兴趣,基本上吃住都是在“二奶”小琴那边。不过有时也回家里走一走,主要是看看三个儿子,也顺便看一下母亲。这一次也是见天色还早,就走回东较场的家看看儿子,见七岁的大儿子在客厅的饭桌上画画,老婆坐在一边看着,不由自主走过去。
他老婆早就和他闹得连吵架也懒得吵了,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走开,回到楼上房间去。
华仔表哥见儿子在临摹一幅双鱼图,两条金鲤画得很形象,几片荷叶也画得很像。儿子正在上色,大约还不熟练掌握轻重深浅的技巧,鲤鱼身上的金黄颜色抹得过重,儿子调皮地伸伸舌头,细心的给另一条鲤鱼上色,倒是轻浅得宜。上好了色放下笔,神气地看了看父亲。
华仔表哥一看,两条鲤鱼颜色一重一轻倒也相影成趣,,整个画面比例略有夸张,看上去也顺眼得很。虽然和作样板的那印刷国画对比自然不及万分之一,但一个一年级的孩子能画出这样的画已经很不错了。他不知道儿子原来有绘画的天份,不由得摩挲着儿子的头赞场说,叻仔,画得好,有前途。儿子咧开嘴笑了。
华仔表哥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说,乖仔,奖励你的,拿去买纸笔颜料,以后多勤力画画,争取当一个画家。
儿子接过钱,高兴地说了一句多谢老豆。
华仔表哥看见母亲从楼梯走下来,忙转身迎上前去叫了一声“妈”。他最怕母亲唠叨他,
忙掏出5000块钱递过去,说要上去看看两个小儿子。母亲手上拿着一大叠钱,脸上却是忧怨,过了一会见儿子走下来,正想和儿子说话,儿子却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还摆手不让她打扰,转眼间便边说电话边出门而去,气得做母亲的有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是梁仕彬从澳门打来的,明天有500万从顺德运过来,华仔表哥要安排好存放、做好计划作营业收入分散存入、分期分批以购货款等各种名义转出去,这都是些很花脑汁的事,不能假手他人,更不能泄露一点风声。唉,要劳心又劳力,才有世间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