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偶遇

到了十二月下旬，随着北方的冷空气逐步南下，冷暖气流相遇，南方地区出现大范围的降雨。海东省也久旱迎甘露，普降大雨，旱情大为缓解。

李伟军根据市场需求和天气预报，提前通知佳禾减少产量，降低库存。工厂基本根据订单安排生产，备货较少，并未盲目生产。加之佳禾每天都关注天气预报和相关报道，在接到李伟军通知的前三天，就与老厂长商量不再备货，逐步恢复正常的生产和库存。

进入十二月份，本地市场的销量逐步减少，近几天每日的销量不到20台。孙向和徐爱国的南方之行颇有收获，分别与南粤、桂西两省各两家地级市的农机公司签订了购销合同，每家公司的首批订购量都是100台，先预付50%的货款，余款在货到三十日内结清。

车间改造有序进行，墙体粉刷、砌墙和水、电、道路等附属工程早在月初就已完工，现正在进行环氧树脂砂浆地坪的施工，工程已进入收尾阶段。

小型办公楼的主体工程已经竣工，外墙已经粉刷完毕，正在进行水电安装和内墙粉刷。

工厂订购的设备和工具已经全部到位，堆放在新的成品库内，待环氧地坪竣工验收合格后，就进行安装、摆放。

睿睿经常在放学后随鸿宇来到工厂，做完作业后便专心练习书法。小家伙学得很认真，也有一定的天赋，经过近两个月的笔画和描红练习，也小有收获。佳禾打算自下月起，让他练习楷书。

每逢周六，睿睿便留在工厂与爷爷同睡，有时也要求与小叔睡一起，佳禾与老厂长也就随他。睿睿很可爱，也挺调皮，他知道佳禾怕痒，入睡之前常呵他痒痒，直到佳禾举手投降为止。

十二月二十五日，佳禾接到梅向华的电话，研究所已经获得履带式小型联合收割机的专利证书。他正在联系有关专家，准备进行新产品鉴定，让佳禾在鉴定会的前一天来省城正式签订专利转让合同，顺便参加鉴定会。鉴定会大致安排在一月上旬，具体时间等他电话通知。

佳禾向老厂长作了汇报。老厂长听后甚是高兴，说工厂将迈入新的起点，项目的前期工作在一月上旬准备完毕，效果如何有待检验。参加新产品鉴定会的人选，两人经过协商，由老厂长、佳禾、鸿宇三人参加。

在大风和气温骤降的天气中迎来了一九九一年，工厂安排元旦期间放假两天。

一月一日上午，佳禾打了几个电话，向亲友师长问候新年，随后整理了相应的资料，准备会计年报。用过午餐后，佳禾便骑车去看望柳智余。

湖边的垂柳已不见一丝绿意，柳丝在凛冽的寒风中频繁地左右拂动，抖落了身上残存的几片枯叶。落叶颤颤巍巍地飘落在湖面，旋即变作一叶小舟，随风飘向彼岸。

周围土坡上的野草在寒风的肆虐之下，早已枯萎，只有那些灌木丛还透着葱郁的绿，在一片荒芜之中焕发着生机。梅花的虬枝古朴苍劲，在寒风中昂首挺立，仿佛在积蓄能量，等待着凌寒开放那一刻的到来。

柳智余经过二十来天的静养，身体基本得以恢复，只是更为清瘦了些。弟弟柳慧余前些日子得知兄长生了场大病，很是担心，只是平日忙于公务难以脱身，今日便趁着假期与妻子骆瑶一起前来探望。

柳慧余夫妇多次劝兄长搬回省城居住，但柳智余以在梅园村住惯和舍不得离开朝夕相处的梅花为由，委婉拒绝。夫妇俩知兄长存有心结，多劝亦无用，也就作罢。

柳智余见佳禾冒着严寒前来看望，甚是欢喜，忙介绍与柳慧余夫妇认识。

兄弟俩有几分相像，只是柳慧余健壮一些，气度更是不凡，表情甚为严肃，眼神也很锐利，给人以不怒自威之感。不过此时看往佳禾的眼神确却是和蔼的，神情中透露出欣赏和认可。

骆瑶小柳慧余三岁，端庄大方，举止得体，对佳禾甚是热情。

两人才到不久，刚吃过午饭，正在谈及前次得病的前后经过，佳禾的那幅字也放在饭桌上。

柳慧余是江南省纪委常务副书记，骆瑶是省经委综合处处长。柳智余在向佳禾介绍时也未隐瞒两人的身份，他相信佳禾的人品，再说佳禾对他有救命之恩，也无隐瞒的必要。

得知两人的身份，佳禾颇感意外，不过在敬重之余，态度依然是不卑不亢。

称呼也是难题，佳禾已称呼柳智余为柳叔，该如何称呼柳慧余呢？柳智余心想称呼叔叔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称呼太过普通，也略显生分，便让佳禾以小叔称呼柳慧余，以骆姨称呼骆瑶。

柳慧余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紧紧握住佳禾的手说道：“叫小叔好，亲近一些。佳禾，这次兄长突发疾病，幸亏你发现及时，并细心照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叔心中很是感激。”

小叔的称呼让佳禾想到了睿睿，便微笑道：“小叔您莫见外，佳禾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与柳叔有缘，都对梅花情有独钟，也因梅花而相识。这次柳叔能逢凶化吉，佳禾觉得应该感谢这房前屋后的梅花。”

骆瑶见佳禾外形俊朗，言辞谦和得体，丝毫没有居功的姿态，心中便颇有好感，随即说道：“‘种善因，得善果。’佳禾虽然谦虚，但说的不无道理。大哥因痴爱梅花而广种梅花，又因梅花与佳禾结缘，这次能化险为夷，种梅花是善因，佳禾出手相救便是善果了。”

号称“梅痴”的柳智余见两人谈及梅花，自是分外开心，哈哈笑道：“小瑶与佳禾说的都在理。想不到老头子种了半辈子梅花，视梅花为‘妻’，危难时刻居然因她的缘故被佳禾所救，不枉我对她情有独钟，并为之付出半生心血。”

柳慧余看着柳智余动情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这里地处荒郊野外，大哥你得的又是急性病，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那日若非佳禾提早发现，慧余怕是要抱憾终生了。”

兄弟俩感情向来很好，听柳慧余如此说，柳智余也有些动容，随后颇有感触地说道：“慧余，你不要伤感，更无须自责，大哥命中该有此一劫。不过现今回想是有些后怕，那日如非佳禾及时相救，你我兄弟怕是阴阳两相隔了。大恩不言谢，佳禾的救命之恩，自当铭记在心。”

柳慧余和骆瑶都点头称是。

佳禾见兄弟俩情深义重，不由得想到他与佳黍，他俩的兄弟之情何尝不是如此，随后说道：“柳叔，您不必太在意佳禾的举手之劳，换做旁人也会如此。”接着便有意岔开了话题：“柳叔，以往一月中旬，梅花便会长出花蕾，今年的花期会不会如期来临？”

柳智余领着三人来到房前的空地，指着周围坡上的梅花树说道：“今年的天气冷得早，花期会延后一段时间，到了月底或下月初才会含苞待放，到时候此地便是另一番景象了。佳禾，你还没看过周围梅花盛开时的景象吧，那种景致情境，无法用言语形容。”

佳禾笑着说道：“柳叔，听您这么一说，佳禾心中无比向往，只盼着梅花盛开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柳慧余也甚爱梅花，他接过佳禾递来的香烟，点着后深吸一口，随后笑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是心驰神往，只是届时身在南滨，怕是无暇顾及了。这里虽然偏僻了些，但有山有水，更有如此规模的梅林，只要经营得法，完全能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

骆瑶的工作涉及工业和贸易，上大学时便主修经济学，对经济话题甚是**。柳慧余的一番话让她意识到个中的商机，随即说道：“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老百姓的收入逐步提高，休闲和旅游将会成为一种需求。这里的自然条件具备成为休闲旅游之地的潜力，关键在于如何规划设计和开发利用。如能开发成功，也可成为当地旅游的一张名片，从而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柳智余接着说道：“我也明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再说当地的乡亲们平时对我照顾有加，待我更是不薄，如果这片梅林能为当地的经济发展起一点作用，就再无遗憾。只是我已半杯黄土漫腰间，要完成这个心愿，只能寄望于佳禾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佳禾赶紧说道：“柳叔您千万别这么说，‘千金难买老来瘦，’您老长寿着呢。小叔和骆姨高瞻远瞩，让佳禾深受启发，如今后条件成熟，是可以将此地逐步开发成为休闲旅游之地。”

骆瑶点头道：“旅游开发的投入很大，是要到等条件成熟后方可投资运作，切忌盲目开发。佳禾，大哥说你参加工作不久就被任命为副厂长，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和你小叔听了都很欣慰。工厂正在上小型收割机项目吧？这可不简单。据我所知，收割机是结构最为复杂的农用机械，你们一家乡镇小厂，准备如何克服系列的生产和技术难题？”

佳禾便大致将项目的前期工作及委托大华厂加工主要部件等事宜说了一遍，并说项目得到县委县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他对项目的前景充满信心。

骆瑶听后笑着说道：“以前只听说过小厂为大厂配套加工产品，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大华机械厂居然为你们这家乡镇小厂配套，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工厂的前期工作准备得很充分，也很到位，关键是得到了当地政府的支持，可谓成功在望。佳禾，骆姨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说说项目的进展情况。”

几人回到屋内，骆瑶从包中取出笔和纸，留了电话号码。

柳慧余拿起桌上的那幅字，微笑道：“佳禾，你的书法造诣很深，颇具大家风范。文章我大多拜读过，有深度，也具前瞻性，虽有些争议，但这也属正常，死水一潭的文章就谈不上好文章。只是你很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抵得住**，经得起考验。”

佳禾郑重地点头道：“小叔的谆谆教诲，佳禾铭记在心。

此时已近二点，柳慧余与骆瑶便起身告辞，返回省城，柳智余与佳禾送至路口，挥手作别。

随后佳禾担满了水，又帮着做了些家务，便返回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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