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出手相救

柳智余出生于江南省江源市，一九五五年毕业于滨海农学院，同年分配到省农科所工作。父母都是省城高校的教授，小他五岁的弟弟柳慧余正在上高中。

一九五七年，柳智余与父母几乎同时被错划为“you派”。父母因年龄偏大被下派到南滨一家街道工厂参加劳动，柳智余则被下放到吉和市农村参加劳动，新婚不久的妻子也离他而去。

柳慧余正就读于一所名牌大学，得知消息后要找人理论。父母严加劝阻，要求他安心学习，莫管家事，要相信政府，相信组织。

到吉和后不到两月，梅山镇便开工修建小水库，有关部门就组织一批“you派”到水库工地参加劳动。村里见柳智余身单力薄，便安排他做一些轻便活。

五九年春水库竣工后，柳智余就留在了梅园村，住在为修建水库而建造的平房内。这五间平房当时作为工地的食堂和库房，柳智余只借用南首两间，其余三间空闲着。

村里了解到柳智余以前在农科所工作，便请他担任农技员，附带管理水库。

柳智余初见梅花就很喜欢，到后来就近乎痴迷。他见附近的土壤虽然贫瘠，但含沙量高，透气性好，很适合梅花生长，便在房屋周围的土坡上栽种梅花。

柳智余根据当地农民的栽种经验，并结合自身的专业知识，先后研究成功了梅花的嫁接、扦插、压条等栽培技术，栽种的面积越来越大，长势也很好。

柳智余的技术在当地可谓出类拔萃，经常帮乡亲们解决自留地上所种柑桔的病虫害和栽培难题。乡亲们知他喜欢梅花，笑他是“梅痴”，就送他些梅花树和梅花盆景以表谢意。

一九七九年柳智余摘帽平反，落实政策补发了工资，并被安排到吕水县农业局工作，后来还评上了园艺工程师。

柳智余不想再回省城，他没有儿女，妻子早已改嫁，父母在七十年代初相继去世，不愿再睹物思人忆起伤心往事。柳慧余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成家立业，除了弟弟一家，省城已无留恋，再说他也舍不得离开那些朝夕相处的梅花。

重新工作后，柳智余仍住在梅园村，以便照看那些梅花。期间不断扩大栽种面积，长年累月，便成了现今的规模。

前年，由于身体原因，柳智余便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

柳智余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他的过去，但说到伤感之处，还是禁不住眼含热泪。佳禾与永中也为之动容，并予以安慰。

佳禾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字，便有意岔开话题，轻声问道：“柳叔，墙上的那幅字是您所写？”见柳智余点头，就接着说道：“柳叔写的好字，书法造诣很深，非常人所及。和靖先生一生爱梅，‘梅妻鹤子’是其平生心愿，也是古往今来爱梅第一人。柳叔钟爱梅花，手写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并挂在明显之处，想必也有些‘梅妻鹤子’的情结吧。”

柳智余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他赞赏佳禾的学识和洞察能力，很快就参悟了这幅字的用意和情结，便点头笑道：“佳禾你说的没错，柳叔是有些‘梅妻鹤子’的情结，只是有‘梅妻’无‘鹤子’罢了。”

佳禾跟着道：“爱梅之人，其性也雅，其情也洁。佳禾认为性情雅洁之人不应拘小节，无需沉迷于往事。往事如云烟，烟消云也散，由它去吧，望柳叔看开一些，想开一些。”

柳智余听后，若有所思，随后说道：“佳禾，你说的很有道理。柳叔上了岁数以后，就更加沉迷于往事，经常对自己说当初假如这样，假如那样，就不会有现今的结局了。但现实怎会有假如，时光流逝，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也该到淡忘往事的时候了。今天跟你们说了些心里话，柳叔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永中接着道：“我也觉得佳禾哥说的在理，心情开朗对身体也有好处。柳叔你还不知道吧，佳禾哥文采很好，字也写得非常漂亮，还是中书协的会员呢。”

柳智余笑着看了佳禾一眼，随即说道：“佳禾你是深藏不露，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很不简单。”

佳禾谦虚道：“柳叔，佳禾侥幸取得一些虚名，不值一提。”

柳智余找来笔墨和宣纸，永中将宣纸平铺在饭桌的报纸上。

柳智余笑道：“佳禾，请。”

佳禾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随即提笔蘸墨，酝酿片刻，便以行书写了宋朝诗人王淇的诗《梅》：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落款为草书：以王淇之「梅」诗奉柳叔雅鉴，庚午年晚秋，毛佳禾敬书。

柳智余和永中待佳禾写罢，便连声叫好，由衷赞叹。

适才永中介绍了精工机械厂这几个月的变化，语气之中对佳禾是推崇备至。再加上梅园村的村支书叶黎忠是柳智余的多年好友，其子就在工厂上班，对工厂的情况了如指掌，也经常跟柳智余说些厂里的事，对新来的大学生副厂长赞赏有加。

柳智余虽平生遭遇坎坷，但骨子里颇有些清高自负。他见佳禾为人谦和，谈吐不俗，书法功底犹在他之上，所选的梅花诗甚合他的心意，加之工作也很出色，便在感叹之余，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许多。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柳智余说他昨日钓了几尾鲫鱼，请两人尝一尝湖中鱼的美味。佳禾与永中也没客气，欣然答应。

柳智余便做了几个菜，味道不错，红烧鲫鱼尤为鲜美。

时间到了十一月下旬，江海、东丰、长平三市的旱情并未减轻，还呈向周边地区蔓延的态势。经李伟军他们的介绍，周边两家地级市的农机公司也向工厂下单订货。

佳禾通过传真与两家客户签订了购销合同，随后根据订单安排生产，相应的货款也电汇到工厂的账户。

短短十来天时间，工厂在海东市场的发货量达到了2400台。老厂长根据佳禾反馈的市场信息，将委托大华厂加工的泵体数量提高到1000台/批次，大华厂投入近30台机床设备加工赶货，成品则源源不断地运抵工厂。

见工厂的装配工人数不足，顾骏便施以援手，抽调十几名熟练的装配工帮助工厂装配产品。老厂长将备用的半栋厂房作为临时装配车间，并购置了一些装配工具，后勤工作也同步跟进。

月底的一个周日上午，佳禾抽空去看柳智余，永中要安排发货，没有同去。

佳禾手提新买的塑料水桶，骑上刚买不久的二手自行车，前往柳智余的住所。

很快来到房前，只见大门敞开着，屋内不见人。佳禾将水桶放在灶间，随后走进屋内，叫了声柳叔，里间卧室传来了柳智余的答应声。

佳禾走进卧室，见柳智余一脸的病容，挣扎着从**坐起，便快步走上前，扶住他的肩头关心问道：“柳叔，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柳智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弱弱说道：“佳禾，你来了，柳叔的老毛病犯了。”

佳禾拿起床前的热水瓶，倒了半杯水递给柳智余，随后问道：“柳叔，您感觉哪里不舒服？”

“佳禾，柳叔患有胆结石，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前两天剪枝扦插，怕是累着了，再加上饮食不注意，昨天后半夜便发作了，吃了些‘利胆片’也不管用，反而越来越疼了。”

“那我马上陪你去医院，有病要及时看，不能硬挺着。”

“没事的，我歇两天就会好转的。”

“这可不行，您额头滚烫，想吐却吐不出来，疼了这么长时间，吃药也不管用，病情怕是很严重。柳叔您听我的，赶紧上医院。”

在佳禾的坚持下，柳智余穿衣起床，在床前的抽屉里取了些钱，便坐在佳禾的自行车后座，前往工厂。

老厂长来工厂近三年，隆冬时节曾随永中去看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梅花，同柳智余寒暄过几句，两人也算是相识。见柳智余脸色蜡黄甚是难看，老厂长便安排吕芳发货，让永中和佳禾坐工厂的面包车陪柳智余到市人民医院看病，并叮嘱佳禾多带些钱，有事给他打电话。

佳禾回宿舍取了钱，随后便坐车前往医院。

在医院挂了急诊之后，医生便对病人进行了询问和检查，随后拍了心电图和B超，诊断的结果是结石阻塞胆总管引起的急性化脓性胆囊炎，要马上进行胆囊摘除手术。

柳智余考虑到佳禾与永中都要上班，他身边也没有亲人照看，便要求保守治疗。医生说保守治疗没有效果，唯有采取手术治疗，而且要尽快进行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并说胆囊摘除后对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要注意饮食规律，忌烟酒油腻，多休息少干重活。

佳禾知道柳智余不想影响他和永中的工作，便说道：“柳叔，您还是遵照医生的建议安心治疗，也不用担心身边没人照看，我和永中分一下工，不会影响工作的。”

永中也在旁劝说。

柳智余听了甚是感激，但他知道工厂很忙，不想两人为他花费过多的精力，随后说道：“佳禾，梅园村的村支书叶黎忠是我多年好友，麻烦你打电话给工厂，让工厂派人去找他，我想他会妥善安排的。”

佳禾让永中去打电话，他去收费处交了押金，办理了住院手续，并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老厂长接到永中的电话后，说他会亲自去找村支书，并说医院的副院长是他的朋友，他会打电话给副院长请求妥善安排。

手术期间，老厂长、叶黎忠和几位老乡一起来到了医院。叶黎忠握住佳禾与永中的手，说着感谢的话。

几人经过商量，谈妥了照看事宜：在柳智余住院期间，白天由叶黎忠安排人员照看，晚上则由佳禾与永中轮流陪夜。

副院长也亲自来到手术室门口，说都已安排妥当，请大家放心。老厂长、佳禾、叶黎忠他们都向他表示感谢。

手术很成功。当晚，佳禾便留在医院陪夜。

伤口的愈合情况不错，十天之后，柳智余便可拆线出院。佳禾与永中、叶黎忠接他出院，顺便买了些蛋bai粉、葡萄糖粉之类的营养品。

柳智余在家静养，叶黎忠安排家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佳禾与永中也时常前去探望，帮着担水劈柴，做些家务。

十一月份工厂的各项经营指标都得到大幅提高，当月销售产品4480台，其中海东市场销售3500台，月销售收入首次突破一百万元，实现税前利润18.5万元。

十二月八日，东州隆永家电城和各家电门市部正式开张营业。

第二天晚上，越峰和汪重山就打电话给佳禾，向他报喜：各门店实现了开门红，首日的营业额接近80万元，其中隆永厂自产小家电和热水器的销售额达到了10万元。

佳禾向他们表示祝贺，笑说大手笔的投入再加上管理到位，自然就有丰厚的回报。东州是江南省的经济大市，单市区人口就有百万，应该大有潜力可挖。

汪重山说投入确实不少，这个月的广告投入就不少于12万元，以电视广告为主，报纸广告则安排在周日的前两天。他称赞佳禾的那两条广告语别出心裁，广受好评。

汪重山认为隆永家电城是东州市第一家专业家电卖场，规模也是最大，容易成为出头鸟。百货公司、五交化公司也会在近期加大广告投入，同行竞争在所难免，问佳禾应该采取怎样的对策。

佳禾说他有关家电卖场的工作经验接近于零，也仅有一点理论知识。他认为卖场的经营宗旨就是要做到“质量至上、品种齐全、价格公道、服务为本，”同时要具备自身的经营特色。而经营特色主要体现在服务，在注重服务的系统性、规范性的同时，更要注重细节，一声问候，一个电话，一张明信片，一封意见反馈函，都能拉近与客户的距离，要培养忠实的消费群体。

听佳禾这么一说，汪重山觉得很有道理，马上让越峰一一记录。

佳禾又谈了对同行竞争的看法。作为同行，应该有各自的经营理念和经营特色，避免以价格战这种最低级的竞争方式来扩大市场份额。

同行之间的博弈，应该秉承围棋之道，虽有输赢，但仍拥有各自的空间，可为共活。应该摒弃象棋之法，虽分胜负，但胜者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难免元气大伤。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虽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未必能将死对方，只能以和棋收场。同时，也不排除会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局。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老百姓的收入逐步提高，购买力日趋增强，家电市场的规模将会越来越大。佳禾建议汪重山与同行的经营决策者进行座谈，谋求共同发展，一起把市场的蛋糕做大。能成立行业协会、形成行业自律公约自是最好不过。但这取决于经营者是否具有宽广的胸怀、非凡的气度和卓越的远见。

汪重山非常赞成佳禾的观点，让越峰把这些话也记下来，随后表示会找机会与同行的老总们聚聚，尽力争取达成共识。但也会做好不欢而散的准备，他相信隆永厂的实力，不怕拼刺刀肉搏战，再说他还有佳禾这个坚强的后盾。

佳禾说他出出主意，当一个参谋还勉强够格，坚强的后盾就不敢当了。随后又开玩笑说大伯刚才的一番话凸显霸气，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汪重山也开玩笑说他就是一个土老冒，哪来的霸气？就算有，他也不希望是霸气，能有一些正气再加一点锐气就知足了。

佳禾说他身上就欠缺些锐气，这一点要好好向大伯学习。又说元旦快到了，他建议汪重山在元旦至春节期间开展有奖促销活动，在销售旺季再点一把火，相应的营销策划一直要走在同行的前面。

汪重山当即采纳了佳禾的建议，会尽快制定具体的促销方案。

佳禾说他不能来参加玉萍姐和巨刚哥的婚礼了，他会汇上一份礼金表示心意，同时祝贺玉萍和巨刚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汪重山对此表示感谢，随后感叹如今的摊子越铺越大，有些力不从心，幸好有佳禾指点迷津，让他少走了不少弯路。

佳禾说他怎敢给大伯指点迷津，能不误导便是万幸。大伯正值壮年，思路、阅历、经验都处巅峰状态，是干事业的黄金时期。他建议汪重山要建立健全人才培养机制，内部培训一批，外部引进一批。大伯作为隆永的总舵手，要从具体事务中抽出身来，把握好企业的发展方向便可，要逐步在越峰和巨刚哥这样的年轻人身上加担子。

汪重山对此甚是认可。佳禾随后又和越峰说了几句，他建议越峰多看些经营管理和市场营销这方面的书籍，并向他推荐了几本书。

十二月中旬，佳禾与董航合著的文章《差距背后有原因》、《要发展更要保护环境》陆续得以发表，同学和同事们又向他们表示祝贺。

董鹏飞和王淑媛在电话中得知工厂在十一月份取得的佳绩后，语气中满是惊讶，而后便是开心和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