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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暗的,半空只有几颗寥落的星子。
寒夏站在城墙外,看着这高耸的暗紫色城墙,慢慢的大踏步后退。估计这距离差不多了才停下。慢慢的躬起腿,脚下突然发力,向着眼前接近三人高的城墙跑去。
眼看就要一头撞上城墙,寒夏登时抬脚,发足力瞪在城墙上,身体随着惯性向上一瞬抬起窜起老高,两大步跨出,就在渐渐失力之时。腰部突然发力,本来和地面平行的上半身猛然高高上仰,接着这力,有上去了半头多高。然后双臂急急伸出,在快要滑落的一瞬,抓住了上面的瓦顶。
寒夏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骂道,这城墙可真是高啊!连自己这种爬墙老手都差点失蹄!好险!好险!
寒夏想伸手抹汗,却腾不出手来。腿在城墙外一阵晃荡,脚底一蹬,如鹞子般翻过了城墙。
路上的时候,苏弋轩给她讲紫金宫的大殿分布,紫金宫呈南北中轴线分布,而君上起居的颐和殿则在最中间。君陵就算不在此殿,也会在旁边的几个大殿。
不时的有巡逻的卫兵前来,并且越往里面去,卫兵就越多,不仅多,交错的速度也十分快。寒夏小心的隐匿身形,像只暗夜里的小猫,脚步轻盈,只要不发出叫声,就没有人能发现。同时又像小猫一样快捷灵敏,朝着紫金宫的心脏奔去。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寒夏计算了一下脚程,觉得现在应该到那几个主殿了。不过看这这些殿,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门,寒夏顿觉一阵心慌。这么多!要一个个找吗?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并且现在还不清楚君陵的情势,他现在是被人控制着呢,还是虽然病重,但依旧握着大权呢?寒夏躲在树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前方的草丛看起来不错,左边的花架也够茂密,看似都是能够前进躲避的好地方,寒夏却不敢轻举妄动。
好的捕手永远都知道如何最佳的隐匿身形,如何让猎物放松警觉,如何让猎物傻乎乎的上钩。
所有看起来可隐匿的地方都藏着许多暗哨,只要她走出这里,很快就会落尽陷阱,然后被乱刀砍死。
寒夏屏息静待,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巡逻的卫兵刚好换队。趁这个难得的间隙,寒夏用易筋锁拴住树干,荡了出去,刚落到长形回廊的廊檐下,左边就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寒夏赶紧勾上头顶翘起的瓦片,一个翻身,单手抓住上面的瓦顶,就在拐角的声音转过来时,迅速一跃,顿时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的趴在走廊上方的横柱上。
脚步声远去,寒夏正准备跳下来,又有脚步声自远而近的传来,声音很轻,但很稳健,给人一种脚不沾地的感觉。可见来人的灵力一定很高。
寒夏静静的蛰伏在那,一动不动。来人拐进了十步开外的大殿,确保无虞后,寒夏没有从上面下来,而是翻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上。瓦片很光滑,寒夏不得不蹲下,稳住身形,然后慢慢的移动。估计到大殿的正上方了,寒夏轻轻的掀开了一个瓦片。
屋内的光线透出来,寒夏向下看去。殿内空间很大,装饰低调华贵,看来是主殿之一。只是偌大的殿堂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寒夏心道:要是这是君陵的寝殿,就算没有重兵把守,也应带会有一众侍女,看来他是不在这里了。
这几个大殿相距不远,寒夏打定主意,就准备沿着屋顶,一个个去看。寒夏站起来,谁知刚下过雨,瓦片中有的积水还没有干,寒夏正疾步快走,脚下猛地一滑,猝不及防间,就向下滚去。
寒夏赶紧甩出易筋锁,勾住房顶翘起的鸱吻石像。刚没松一口气,只见一个瓦片摇晃着向下滑去,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
这也太倒霉了吧!
“大家小心!有刺客!”院子里,走廊间,无数的火把随之亮起,无数的脚步奔向这里。
既然已经惊动了人,寒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足尖轻点,在屋顶上跑了起来,无数的琉璃瓦哗啦啦的往下掉。
刚跑了几步,无数个暗夜黑影就扑了过来。
屋顶上是激烈的打斗。屋顶下的华宇内,君陵正手持一卷文书,面色如常的看着。看到疏叶走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疏叶道:“屋顶上有刺客。”
君陵不屑的笑道:“那群人还真是心急,明知我已经中了容成王后的致命毒药,活不了几天,还着急着派刺客来!”
疏叶道:“那还留活口吗?”
“他们已经露出了尾巴,就不用留了!”
“属下知道了。”
寒夏的灵力从北冥出来之后,其实进步很多,但是再高深的灵力,也抵不过人多势众的车轮战。
疏叶吩咐过后,正准备离开,突然眼角一瞥,看见了一道蓝光。
寒夏没有抵挡住刺来的一剑,影子寻得间隙,一脚踹在她的小腿处。屋顶本就光滑,寒夏站立不稳,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在快要落地时,一个滚翻,摇晃着往后退了一步,凌厉的一剑刺在她刚刚躺的石板上,激起一道火星。
疏叶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被围攻的刺客。这个刺客有一把好剑,剑芒闪着纯粹的蓝光。刺客的招式也很诡异,不似平常的剑法。
君陵握着书卷,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他抬起头,院子里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那无数闪烁的灯光下,有一丝为不可察的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然后放下书卷,朝外走去。
院子里的刺客已有些不支,疏叶命令道:“留活口!”
寒夏转身间,看见推门而出的君陵,心下一喜,顾不上身后的攻击,朝着君陵站着的地方奔去。
疏叶大惊,刚才思索的那丝熟悉也顿时消散,大叫道:“保护君上!”
君陵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黑衣人,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那一双眸子潋滟晴光,里面透着见到他的欣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刺客?
寒夏距离君陵还有四五步时,一把横空而出的利剑挡在了她面前。
“该死!”寒夏举剑去挡,闪身避过。
女子的声音像是清泉,一下子击中了君陵,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连着骨髓心脏,都是一片冰凉。君陵不禁喃喃道:“阿夏!”
君陵眼皮突地一跳,抬眼看到被众人包裹在中间的女子,女子左躲右闪,左击右格,十分灵活。但双拳难敌四手,情况已不乐观。君陵一阵心疼,猛然出声道:“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影卫们猛地一愣,寒夏刚刚回身,手中的动作一滞,一把来不及收回的利剑就刺进了她的肩胛。由于惯性,寒夏被带的向前一步。
君陵快步走过来,影卫们纷纷让开,但还是随时警惕着刺客的动静。
君陵还没来得及张口,寒夏拉下面罩,出声道:“君陵,你怎么样?没事吧?”
君陵只觉得心脏被大力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整个身躯被搅得乱七八糟,一把将寒夏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当别人都急着取我性命时,只有你还关心我的生死。当别人听到我中毒的消息,巴不得我早些死时,只有你还急匆匆的赶来,奋不顾身的来救我。只是我的这颗心,早已冷漠自私多疑,千算万算,差点让你死到我手里。如果真是这样,我……
君陵不敢再往下想,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寒夏只觉得肩膀痛得要死,挣扎了一下,君陵却纹丝不动。寒夏痛苦的说道:“我快要被你勒断气了!”
君陵赶紧放开寒夏,只见自己的身上全是血,低头一看手上也是血。寒夏穿的是黑衣,血晕出来就不明显,可是君陵穿的是月白的锦袍,血染在上面,两相对比,就格外明显。“阿夏,你受伤了!”
寒夏点头。
君陵道:“传医师。”然后伸手要去抱寒夏。
寒夏笑道:“我是肩膀疼,又不是脚断掉!”
进入大殿,君陵要看她的伤口。
“这个不急。”寒夏看四周无人,悄声在他耳边道:“我听说你中毒了,你中了什么毒?可严重?有没有找到解药?”
君陵只感觉一股暖流在心底流过,又难受,又开心。不管再高明的阴谋诡计,一旦遇到真挚的感情,全都得乖乖投降。
寒夏看君陵不讲话,以为他的病很严重,说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以前偶然吃了一种果子,我的血可以解百毒。”
君陵凑到寒夏耳边道:“阿夏,其实我没有中毒。”
寒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君陵道:“什么?”
“没有,没有中毒。”
寒夏狠狠的推开君陵,生气的说道:“你——你——”
这时刚好医师进来,君陵道:“等一下再生气好吗?先看看伤口。”
生气也能等一下吗?寒夏气愤,但也没办法,乖乖的让医师治伤。
医师很仔细,花了很长时间才包扎好伤口。寒夏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等伤口包扎好,寒夏想生气,也发现自己已经没气可生了。
医师退下,有婢女送上精致的饭菜。
君陵将寒夏的碗筷摆好,道:“阿夏,你还生气吗?对不起。”
寒夏又岂能不明白,君陵如此做,不过还是一种战略,用来迷惑天下人。寒夏摇头,小心的说道:“我这么莽撞的出现,有没有破坏了你的什么部署之类的?”
君陵笑,“没有,你能来我很开心。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好。”寒夏大口的扒着饭,想一想其实也有些生气,不过不是因为君陵的欺骗,而是因为要不是此,她和苏弋轩也不会分开。不过也没事,反正苏弋轩过几天就来会来的。
吃过饭,寒夏看外面的天色还暗,估计还能睡上两个时辰。打了个哈欠,对君陵道:“给我找个地方睡觉,你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等天亮我就离开。”
君陵欲言又止,道:“你先睡觉,等明天再说。”
寒夏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出的老高。外面的婢女听见响动,就快步走了进来。
婢女拿了一件淡蓝色的衣裙,说道:“这是君上特地吩咐给姑娘的。”
寒夏接过衣裙,上好的冰丝布料,入手清凉光滑,荷叶边的裙摆层层垂下,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裙边领边绣了一些攀爬的藤萝,既显秀美华贵又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真好看!”寒夏由衷赞叹道。然后抬头对婢女说:“麻烦帮我找一套男子的衣衫来,如果没有的话,就将君陵的常服拿一套来就好,越普通的越好。”
婢女讶异的看着寒夏:“姑娘不喜欢这衣衫吗?”
“喜欢,但觉得怪怪的,就是不想穿。”
婢女有些为难,道:“君上他——”
“没事的,等一下我会给他说,不会怪你的。”
婢女行礼退下,不一会,给寒夏送来一套天青色的棉布衣服。
君陵来陪寒夏吃饭,看见寒夏穿着男子的衣衫,道:“不喜欢那套衣衫吗?我命人再给你做别的。”
寒夏道:“没有了,那套衣衫很好看,只是穿男子的衣衫逃跑更方便一些。”
君陵响起寒夏被追杀的那些日子,心里有些难受,其实每日的信息他都会知道,可是知道却也无能为力。不过现在好了,他已经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寒夏扒了一口饭,说道:“君陵,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事。现在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一些事情,吃过饭之后我会离开,改天再来看你。”
君陵面色一滞,轻笑道:“阿夏,可以留下来吗?”
寒夏抬头看着君陵,道:“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留下来。”
君陵明白寒夏为什么每次见他都不穿女子的衣衫,因为从一开始,寒夏就将他当做朋友。自始至终都在感念他当年相救的恩情。而他想要的,却并不是这些。恩易尝,情难还。
寒夏偿了她的恩,而他却再割不断他的情。君陵突然感觉到了害怕,他有些着急,害怕面前的人儿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啊!”
君陵没想到寒夏会答应,欣喜的看着她。
寒夏想着,反正要等苏弋轩来找她,走时还再三交代。要是再出去乱跑,两人岔开就麻烦了。还不如在这乖乖等他,到时候再一起走就好了。“君陵,我虽然有事情,但现在我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玩两天也好。正好沾沾你的光。”
君陵笑,“好,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