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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瑰走过来打开牢门,示意寒夏跟她来。
寒夏走过去扶起苏弋轩,说道:“苏弋轩,你没事吧?”
苏弋轩并不用寒夏搀扶,自己站了起来,脸若寒冰。
寒夏看他没事,看来老巫婆说只要不催动咒语,阴蛇蛊就不会发作的话是真的。反正苏弋轩整天就是这个样子,寒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人在牢房带了那么多天,身上又臭又脏,在地牢那样昏暗脏乱的环境中也不明显,但一出来就特别明显。寒夏很兴奋看到苏弋轩也会有这种狼狈的样子,把手上的灰尘在他也不干净的衣服上蹭了又蹭,直到苏弋轩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她才厚脸皮的笑着收回手。
阿那瑰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笑了出来。寒夏对她做了个鬼脸,阿那瑰笑了笑,露出一口编贝的白色牙齿,和在龙婆身边的那种安静沉稳完全不同。
寒夏一打听,才知道她不过十七岁,明明是二八年华、烂漫如鲜花的少女,脸庞却早已染上了不相称的沧桑。她对养蛊很有天赋,所以龙婆就把她带在身边传授。
蛊虫天生喜欢干净的环境,所以整个畲黎族的人都很爱干净。阿那瑰先带他们两个沐浴更衣,然后带他们回房间,房间很宽敞,里面放了两张床,收拾的很干净。还准备了饭菜。寒夏吃到了这么多天来最舒服的一顿饭。
寒夏吃完饭,就爬到**睡觉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寒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屋内很黑,没有点灯,外面的火光透过窗户溜进来些许。使得整个房间有种被黑暗包裹的舒适感和松弛感。
寒夏一抬头,看见苏弋轩还坐在那里。晚上的夜色和昏黄的火光将房间分成了两半,也将苏弋轩寒冰般的面容分成了两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浴在灯火下。
他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寒夏睡觉前的那个姿势,浑身上下自带一股寒意,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孤兽。
寒夏不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就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倒了一杯水喝着。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又觉得这种黑暗中的温暖松弛很舒服。便也静静的坐着。
“你不用管我,你应该离开。”苏弋轩的声音突然响起,夹杂着一丝怒气。
“啊?”寒夏不明所以,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是一起来,是朋友,我怎么会自己走?要走当然一起走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你还没有那个资格来管别人。”
“啊?”寒夏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苏弋轩站了起来,径直向外走去。
寒夏回味过来,只觉得莫名其妙,跟在苏弋轩身后,更觉得不解气,便脱口而出道:“神经病啊你!”
苏弋轩突然停下,屋子里很黑,寒夏没注意,“咚”的一声撞到了他身上,苏弋轩跟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可苦了寒夏的脑袋。
寒夏哎呦呦的揉着额头,嘴里说道:“你好好走路,干嘛要突然停下来?”
苏弋轩转身看着她,寒夏只觉得有两道利剑,直直的朝着自己的心脏插来。立刻噤声道:“我错了!咱们去吃饭吧!”
苏弋轩对寒夏彻底无语,转身走了出去。
日出是新一天的开始,代表着勃勃生机,黑暗褪去,光明到来,一如生命的孕育。
卯时初刻,天刚亮,寒夏就被阿那瑰叫了起来。朝着畲黎族的祭坛走去。畲黎族的祭坛建在北方,是一棵十人合抱都显粗的参天大树——扶摇木。
茂密的枝桠遮天蔽日。树干凹凸不平,凹凸的硬块很有规则的排列,形成一张巨大的老人的脸,眼眸微垂,嘴巴微张,像是在教导些什么。它的根须盘根错节,在与土地的交接处,形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树洞,树洞的进口处,挂着两个神龛,树洞的内部十分宽敞,全部是垂下的根须,有一个房间那么大。
正中央放着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铜鼎,无根之火昼夜不息。铜鼎上面供奉着一个黑色的龙蛋。龙蛋很大,呈椭圆形,黑色的蛋壳外面不规则的排列着密集的纹路,像鳞片,又像藤蔓,看起来很是诡异。虽然昼夜被火炙烤,然而手触上去,依然很冰冷如石块。
东方的天空呈现出迷醉的霞光,旭日即将东升,几个男子早已将龙蛋带着大铜鼎搬了出来,置于祭坛口,吸风饮露,享受这日月精华。
祭坛的外面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龙婆正领着众人在参拜。阿那瑰带着寒夏和苏弋轩走来,很显然众人都在等他们。纵使脸皮厚入寒夏,受到这么多人的注目礼,也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自己是来做一些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苏弋轩依旧面不改色,寒夏在心里小小的佩服一番。
龙婆对寒夏招招手,寒夏走上前去,按照龙婆的致使也拜了一番。龙婆带着寒夏走到供奉着龙蛋的铜鼎前,龙婆先取了一碗自己的心头血,浇筑于龙蛋之上。
如油不溶于水,鲜血顺着黑色表壳一点点的滴了下去,落在火焰上,响起“刺啦”的炙烤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像是早已预料到结果,龙婆面色如常,浑浊的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龙婆看了看寒夏,示意可以开始。
寒夏先是背对着众人,将左边的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雪白晶莹的肌肤,右手将匕首抵在心脏的地方,一点点的刺入到里面,形成一个寸长的横切口。左手用一个黑陶镌刻雕花的精致小碗接住了喷出来的血。
待血将碗注满,垂首立在一旁的阿那瑰赶紧将带着草药的纱布敷在伤口处,先止住血,然后帮她理了理衣服。
寒夏毕竟身强体健,留了这么点血也没有什么影响。遵循龙婆的指示,寒夏侧过身子,面朝东方,端着还带有温度的鲜血,目光集中,手肘轻抬,一道赤练般的红色**慢慢浇筑于龙蛋之上。
龙婆看着眼前的景象,暗沉的眼睛突然迸发出了光芒。
血液从龙蛋上的尖头开始,慢慢的顺着细密诡异的纹路蔓延流伸,一滴也没有洒出来,等到寒夏的手中的一碗血全部倒尽,整个龙蛋已经完全被血液所包裹,幽深的黑色衬着殷红的红色,呈现出诡异的赤黑色。
血液沿着纹路如鱼游走,如此反复三圈之后,血液缓缓渗进坚硬的黑色表皮中。龙蛋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与此同时,东方的天空光芒万丈,太阳携着火红的希望升上了天空,所有的云翳瞬间消散,天朗气清,所有人瞬间被温暖所包围。
畲黎族人纷纷下跪参拜,嘴里念念有词,音调古怪。再伴随着东升的旭日,神奇的龙蛋,一股气势雄浑的庄严肃穆感扑面而来。
身处其中
,寒夏也不由得被感染,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黑色的龙蛋,淡淡的温暖萦绕在指尖。讶异的抬起头对龙婆说道:“咦,它每天被火炙烤,我还以为会烫手呢!”
龙婆也伸手抚摸着龙蛋,面容呈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喜悦,激动,怜爱,夙愿将要达成的盼望,死灰复燃的希望,视死如归的气魄,全部集于一起,很难表述清楚。说道:“在此之前,它一直是冰冷的。”说完,笑着看向寒夏。
寒夏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猎人看中的猎物,浑身都不舒服,却也毫不示弱的和龙婆对视着。只听龙婆说道:“看我说的怎么样,你和我的确就是那幸运之人。看起来龙主很喜欢你呢!”
寒夏无言以为,气呼呼的收回手。在心里腹诽道:它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这道美味佳肴!
不知不觉间,一月已过。祭拜仪式进行了十次,寒夏也对这个畲黎族的宝贝龙蛋供了十次血。寒夏身体再强壮,但也耐不住隔三天就流一大碗血,还是本命心头血。浑身无力,脸色苍白,整天晕晕乎乎的,通常在**一躺就是一天。
季秋之月,望日。第十次祭拜,血刚流了半碗,寒夏眼前一黑,就向后倒去。龙婆赶紧接过碗。
寒夏睁着眼睛,只觉得周围有人影在晃动,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恍惚中好像看见苏弋轩,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感觉很安心,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至少有他在,自己不会已经倒在地上,还被那个老巫婆拿着碗在接血。
苏弋轩抱走了寒夏,阿那瑰也跟随而去。龙婆也不想浪费这半碗血,经过一个月供养,龙蛋看起来更有光泽了。半碗血浇筑完成之后,龙蛋突然间动了一下,就像是在抱怨说——为什么今天的食物这么少?无限的喜悦像潮水般将龙婆包围,千年来守护的这如风中残烛般的火焰,突然间有变成燎原之火的希望,怎能不开心?
龙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摊平,上身匍匐在地,嘴唇快速的念动着,像是在请求龙主的怜悯,又像是在赎罪。
畲黎族人也有看到的,即使没有看到的,也被周围的人所感染,纷纷念着古老的赞歌,参拜起来。
寒夏觉得自己应该睡了好久,中途的时候,脑子有些意识,但是心口疼得厉害,每次都要朝着不同的地方下刀,但心脏就那么个小小的位置,新伤压旧伤,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整天自己向自己扎刀!一想醒来就要流血干活,哪有在**歇着舒服,然后就酝酿几下,又沉沉睡去。
寒夏已经睡了一天一夜,除了给她的心口换药是阿那瑰着手的之外,一直都是苏弋轩在照顾她。苏弋轩拿着帕子给她擦脸,用软布蘸着温水将她的嘴唇轻轻打湿,将补血的汤药一点点滴入她口中。动作温柔细致,就像是在给一副绝世名画镶边,生怕出一点差错。
阿那瑰呆呆的看着,畲黎族擅养蛊虫,而虫子天生喜欢安静清幽的环境,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只有孩童之间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快乐。后来跟在龙婆身边学习,龙婆好几天也不会讲一句话,那点点快乐也在漫长的孤寂岁月中被遗忘殆尽。
整天和虫子打交道的她,从来不知道人和人还可以这样相处,一个人可以这么细致的照顾另一个人。寒夏那是没有醒,要是她看到苏弋轩这个样子,惊讶程度估计也不亚于阿那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