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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老妪来到了地牢,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守卫行礼叫了声:“龙婆。”然后退了出去。
龙婆盘腿坐在了地牢的外面,浑浊的眼睛不失锐利的盯着寒夏和苏弋轩。过了一会开口说道:“姑娘可听过关于巨龙的事情?”
寒夏点点头。说道:“婆婆,你可以叫我寒夏。”
龙婆说道:“人们已经快有一千年没见过龙了。不过几月前,我看天空中出现了异象,龙又出现了,不过很快就又消亡了。不过我们畲黎族却还保存着一个龙蛋,从无数的先人传到我手里,我和他们一样,一直在等待那个可以育化龙蛋的人出现。龙为飞禽走兽之王,万物面对它,都是本能的惧怕。而我的虫蛊却害怕你的血,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寒夏没有做声,敌是友还不清楚,还是不要贸贸然的坦露自己的底细。
龙婆看寒夏不做声,轻咳了一声,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你是浸浴过龙血的人。”
龙婆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直击如耳。
寒夏不想再气势上被她压下,理了理思绪,反问道:“既然我们对方都有彼此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不如就交换吧。你告诉我那几位朋友的事情,我就把我知道的关于龙的事情告诉你。”
龙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寒夏问道:“我们两个进入阵中了,和我们同来的那两个人呢?”
“我只知道阵内的事情,他们两个进入之后,又出去了,至于他们在外面的生死,我不清楚。”
寒夏欣赏龙婆的坦白,要是她说的太过确定,反而不可信。张岱山和陆灵鸢应该在一起,凭着他们两个的身手,等雾散去,只要出了阵,离开应该不难。想了想,寒夏接着问道:“我想知道你说的另外两个进来又离去的人。”
“那位女子是日神的神女,至于那个男子,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寒夏觉得那不可能是裂帛和宗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裂帛,宗岳。”
“怎么可能?他们——”
寒夏还没说完,就被龙婆打断。龙婆很开心看到寒夏着急的样子,说道:“你问了这么多问题,也该我问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寒夏气结,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就算很想知道,也应该云淡风轻才是,现在可好,瞬间落入了下风。无奈,寒夏就将夜之震怒一节事情告诉了她,不过省去了《梦玄机简》一节。那东西太多人想要,这样一来,原本是宝物的东西说不定就变成了灾祸。
龙婆很满意寒夏的问答,便继续寒夏的上一个问题回答道:“我是第一次见到神女,所知道的只是他们二人的名字,并服从他们下达的命令,别的并无了解。”
听了这个回答,寒夏几乎要跳脚,虽然知道这可能是真话。寒夏强压着内心的恼怒,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这么说鸟羽是你们的人?上次公输家的动乱也是日神推动的了?”
“是。”
“你们信奉日神?”
“我们是养蛊人,信奉的是万物的王者——龙,可是龙都消亡了,我们的信仰便给不了畲黎族庇佑,世世代代受到养蛊人都逃不过‘孤、贫、夭’命运的诅咒。我们有一个龙蛋,所以我们抱着这样一个渺茫的希望守了一千年,可是一千年过去了,龙还是没有育化出来。部族的人越来越少,这一代传到了我手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畲黎亡族,所以畲黎族就和日神约定了共生条约,我们的信仰给日神提供养分,而日神则要给我们庇佑。这不,日神立刻把你送来了,一个浸浴过龙血的人,说不定我们的龙就要育化出来了!”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一个选择错误信仰的人则是可怕的。看着龙婆那视死如归的神态,寒夏想了想,问道:“那为什么不信仰月神呢?”
“我们和日神的条约是共生,他要强大离不开我们,这样更放心一些,我害怕我们所依托的信仰会再一次抛弃我们。”龙婆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劳累,摆了摆手,示意寒夏不要再问。说道:“下次再说吧,我有些累了。”立于角落的女子过来扶起龙婆,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寒夏的脑袋有些混乱,默默的靠在墙壁上。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整个地牢显得格外黑暗。月亮的光辉透过小天窗投射了进来,柔和清亮,一如慈母温柔的抚摸。寒夏突然觉得心里不是那么难受了。
信仰不该有目的,它追求的永远是一个人内
心的平和宁静,它能让人更有力量的活着。寒夏喜欢月亮,在无数个被噩梦纠缠的夜晚,只要临窗望月,感受到皎洁的月辉,心里的烦闷就减消不少。在无数个万籁俱寂的夜晚,自己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对着月亮讲话,举杯邀明月。如此说来,月亮也是自己的神祗,带来平和静好。
至于日神,寒夏亲眼见到过屠天在北疆的作为,还有鸟羽在岭南的作为,可不认为那是什么好的信仰。太阳是代表光明,可是这并不代表所有行走在太阳下的人都是光明的。寒夏有自己的是非对错观念,比如说,山下的这些人都普遍不喜欢妖,觉得他们残暴血腥。可是寒夏知道并不是这样,她山上的那些妖精朋友们都很好。
“人们行走在这世上,行走在太阳下,身上会揣着许多的面具。面对不同的人,就带上不同的面具。看似行走在光明里,心里却永远也照不到阳光。只有在夜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卸下虚假的笑,卸下故作的庄严冷静。他才成为真正的他,一个不背负重担和使命的他,柔和的月光照进他的心里,他会有简单的愉悦,不为什么,只是为了自己很开心。”苏弋轩的声音响起。如月光下的空谷清泉,随风摇曳的山涧修竹,不同于他平时的那种冷峻,淡淡的,平和的,闻之令人心静。
是啊,一个人的梦境永远是他最真实的一面,或喜或怒,或哀或悲。月神就是平复悲伤带去喜悦的神,带着柔和的清光将人心中最阴暗的角落点亮,慢慢的抚平心中的伤痕,一如慈母的手。
月光漏进天窗,洒在寒夏的脸上,照见了她愉悦的笑容。
一千年前,整个焉支大陆上的人都信奉月神。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些人开始背弃月神,信奉日神。因为信奉日神可以得到实际的好处,所有可以曝之于白天的好处,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在太阳下无限荣光,慢慢的信奉日神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这需要付出代价,不仅要用信仰供给日神,还要把夜晚的平静安宁献给日神,作为白日光鲜的代价。
一日两日还好,可渐渐的所有的信仰者都感到了极度的不安,夜晚的恐惧变成了洪水猛兽,一点点的吞噬掉那脆弱的心智。可是没有人想悬崖勒马,即便有几个尝试者,也很快就放弃了。这就像是罂粟花一样,是会上瘾的,面对不劳而获的**,没有人可以拉住心中的猿马。
反正,白日的光鲜才是最重要的,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明,夜晚的黑暗是一个壳,谁也看不到壳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又何必在乎在里面的痛苦!信仰的充分供给使得日神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多的人如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活着,华丽的袍子下面掩盖着满目疮痍的身体。
月神很难过,由于信仰者的减少,她也变的越来越虚弱。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不仅会失去力量,再也不能庇佑她的信仰者,而且越来越多的人会受苦。
月神用尽自己的所有倾注了一个继承她血脉的神女——夕林,让她行走在世间,帮助迷途的人。而日神也用血脉倾注了一个人间行走的肉体——摄魂王。
两个人争斗了几十年,后来夕林娘娘和摄魂王同归于尽。那些和日神签订过血盟的誓约不再起作用,那些人发觉自己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一觉,那种欢愉是多少权势财富都换不来的。夕林娘娘用自己做赌注,终于打赢了这场仗。
当寒夏听完苏弋轩的叙述之后,惊讶道:“原来你也可以讲这么多话!”却忘了是自己三求四求的磨了半天,人家才讲的。西界的人全都信奉月神,关于这方面的记闻传说也多一些。
苏弋轩面色不善的看了寒夏一眼,寒夏吓得赶紧闭嘴。过一会又厚脸皮的贴了上去,拉着苏弋轩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太阳刚刚升起,龙婆走了进来,依旧盘着腿坐在地牢的外面。距离上次她离开又过了三天。
“寒夏,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寒夏想了想,来此的目的是找寻宗岳和裂帛,既然不在这,这地方又这么诡异,那么就剩下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这?”
龙婆诡异的笑了笑,说道:“这个嘛不急,我们这里很少有客人来,来者是客,还要留你们在此多住一段时间。”
“什么?多住一段时间!要是这里风景宜人也就算了,把我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叫待客之道吗?”寒夏不客气的说道。“还有,你把我们的剑藏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在食物和水里下让人浑身无力的药?”
龙婆也不生气,带着几分老人特有的狡猾说道:“刚才你已经问过问题
了,现在该我说了,知道你们两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我们自然不敢轻易怠慢。其实就算让你们在这里自由,没有我的帮忙,你们也走不出这里,回到上面。之所以收了你们的佩剑,在食物中下药,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你们外面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不得不防,万一你们想鱼死网破,我们岂不是全都要陪葬?”
寒夏佩服龙婆的心思缜密,同时也不喜欢她如此的算计太过。但也无言以对,因为她也觉得外面的人很可怕。
龙婆继续说道,:“龙蛋需要你的血育化,每三天取一碗你的心头血。如果你答应的话,万事好说。龙血已经融入到你的血液里,所以我们的巫蛊之术并不能奈你何。但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哥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身上已经被种了阴蛇蛊。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他便日日忍受断肠之痛,四十九日之后肠穿肚烂而死。当然,你也可以弃他而去,毕竟我们也不能拿你怎样!”
龙婆的语气很平和,但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压迫和一丝狂妄的自信,她算准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拒绝。但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威势,她嘴唇快速的动着,念出了一串稀奇古怪的话语。
寒夏立刻走到苏弋轩身边。顷刻之间,苏弋轩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眉头紧紧的扭着,明明很痛苦,他却还是静静的坐着,一声呻吟也没有。
寒夏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叫道:“停下!快停下,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快停下!”
龙婆停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说道:“你放心,只要我不催动蛊咒,阴蛇蛊在他体内呆多久都没事。”
寒夏恨恨的看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龙婆觉得寒夏这个问题十分可笑,说道:“蛊术是畲黎族赖以生存的工具,传承千年,空气、花木、阳光,随便一件东西都可以下蛊。这么近的距离,不过是弹弹手指的功夫,便可取人性命。”
寒夏不和她争论,说道:“我们需要在这呆多久?”
“到龙蛋孵化出来为止。”
“那龙蛋要是永远也孵不出来呢?你说过你的祖先到你已经守了它一千年,我可不觉得你或者我会是那个幸运者。非人力而是天定,那又当如何?”
“我觉得你和我就是那个幸运者。”龙婆带着一丝恼怒,甚至带着一丝任性。继而语气阴沉道:“龙蛋不出,畲黎族亡,反正我们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日神,到时候你们刚好可以陪葬。”
寒夏语气凌冽的说道:“好。等龙蛋孵化出来,你即刻放了我们,并且解除苏弋轩按身上的蛊。”
“那是自然。”
“空口无凭,你得立个誓才行。”寒夏算是看明白了,龙蛋不孵化出来,龙婆根本不会也不敢伤害他们性命,但也不会给苏弋轩解蛊,更不会放他们走。但是万一有一天龙蛋孵化出来,龙婆达成所愿,而自己并没有可以挟制她必须践行诺言的筹码,万一她耍赖怎么办?
龙婆好整以暇的看着寒夏,说道:“怎样立?你说吧!”
“若违此誓,畲黎族族灭人亡,若生男子,世世为奴,若生女子,代代为娼。”寒夏一字一字的说出,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龙婆看着寒夏,有些意外,但也有欣赏,说道:“龙婆今日立誓,苍天为证,待寒夏育化龙蛋,和苏弋轩离去之时。我必解除苏弋轩身上的阴蛇蛊。若违此誓,畲黎族族灭人亡,若生男子,世世为奴,若生女子,代代为娼。”
龙婆一字一顿,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声音哑哑的,像是在渗血。说完之后,眼神灼灼的看着寒夏,说道:“这下,可满意?”
寒夏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也算是踏在一条船上的人了,反正你的手里有把柄,我们也跑不了。必须保证双方都很合作,才能尽早达成彼此的目的。”
龙婆点点头,表示赞成,示意寒夏继续说。
“首先你要放我们出去,给我们找一间干净的屋子,每日的食物和水也要干净,不然可不敢保证我血液的纯正。还有就是,要把我们的剑还给我们,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习武之人,每天都要练剑,这样可以顺行经脉,对身体好,流出血液自然也是最好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族人,但你要保证你的族人不能恶意挑衅我们。”
“好,我答应你。”龙婆对那个立在角落的女孩说道:“阿那瑰,你都听到了,按她说的去做。”
“是的,婆婆。”
寒夏松了一口气,心里骂了无数遍的老巫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