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新明心里哀叹道:“怪来怪去,最后怪的只能是自己……算了,反正老子的命不好,要咋的就咋的吧。”
想到这里,典新明心情开朗了不少,转头对郭拙诚说道:“郭书记,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也做一点事,让我来负责差旅费的发放,怎么样?”
郭拙诚很随意地说道:“好。”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堆报纸包着的东西,更随意地扔给了典新明,然后对朱彩虹道,“小朱,你给他一张名单。”
打开报纸,看着里面一匝匝整齐的钞票,典新明的手都颤抖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
不过,这种激动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也没有再问郭拙诚这里有多少钱,而是将钱放在胸前,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对着名单大声念道:“邓云闲,快过来领五十元的差旅费!”
正在等待朱彩虹发表格的邓云闲高兴地应道:“好!过来了!”
随即他身边的一个女孩大声问道:“典新明,我也可以过去吗?”
“何抗美?当然可以,你们俩先过来,帮我数钱。”典新明大声吩咐道,一扫刚才的尴尬。
郭拙诚不为人知地瞥了典新明一眼,然后开始接过那些迫不及待将表递上来的青年。
一个青年结结巴巴地问道:“郭书记,我的有些资料一时无法填完整,没关系吧?”
郭拙诚回答道:“只要你填了姓名、性别、出生年月、你父母的姓名、家庭地址,派出所知道你回到哪里、能够开出迁移证、粮油关系转移证,这样就行了。”
郭拙诚的话说得很大,话一说出,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欢呼,一下涌过来好多动作快的青年人。但很快他们就排起了一队长长的队伍,有的一边排队一边填着表,有的是弯腰站在过道里伏在桌子上写,有的干脆让前面的人弯腰,自己伏在对方的背上写。
所有的人激动莫名,一个暗呼自己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有的青年只看到眼前这一幕,只想到眼前的事情,以为郭拙诚是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这么做的。也有人的思维则开阔得多,他们已经听闻了马修德和新来镇党委书记的矛盾,他们都在猜想郭拙诚是不是在赌气,对马修德支持的,郭拙诚就反对,对马修德反对的,郭拙诚就支持,正是他们狗咬狗,这才导致他们有这次好机会。
想到这里,那几个聪明人就多了一份冷静,少了一些感激,心情也开始平静下来。但唯一让他们不解的是郭拙诚为什么给他们每人送五十元,这可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事。
签署四十多份申请表的意见,工作量是很大的,郭拙诚都写得有点软了。马达鸣稍微好一点,但他的字也写得有点走形,只好将写字的速度降下来,尽量减少了每一张表格上所签署的字数。
忙乎了二个多小时,四十多个人的申请表才处理完成,这些知青都一个个跑出去了,整个会议室一下变得空****的。这些年轻人急于到派出所办理正式的户口迁移手续,只有办好了这些,他们才正式脱离了马驿镇的管理范围,不用担心马驿镇镇政府反悔。
当然,也有一些人急于回去,特别是那些在当地找了对象,甚至有了孩子的知青还要回去跟对象或家人商量,这可不是他或她一个人在这里能决定的……
当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郭拙诚、马达鸣、朱彩虹、典新明四人时,马达鸣看着有点尴尬的典新明,又看着郭拙诚,小声问道:“怎么办?”
郭拙诚也看了典新明一眼,说道:“他不是自己愿意留下来吗?那就留下来。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我们强行把这些青年全赶走了。”
朱彩虹捂住嘴巴吃吃地笑,眼神不断看向典新明。
典新明没有看他们,而是一遍又一遍数着领取差旅费的人数、领取困难补助的人数,计算着一共付出了多少钱,同时数一下还剩下的钞票。心里很担心自己负责的资金出现错误,这么多钱实在不敢大意。
殊不知道郭拙诚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将典新明将名单和剩下的钱交给他,准备汇报的时候,郭拙诚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名单由你保管,剩下的钱你取五十元之后给我。”
典新明催促道:“郭书记,你好歹数一数啊,看钱对不对。”
郭拙诚说道:“肯定是对的,没错。一个高中生如果连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不如撞死算了。他们领取的都是五十五十的整数,又不要找零钱,难道你还出错?”
典新明笑了一下,问道:“那我为什么领五十,我又不走。”
郭拙诚说道:“刚才我没说只有办成了手续的人才有五十元吧?只要是知青的都有。你是不是知青?是就拿,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典新明这才伸手从郭拙诚面前的报纸中抽出五张塞进口袋,问道:“还有事吗?要不我就回去了。”
郭拙诚说道:“不用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你做。你先去财政所找丁泽海,你就说是我安排你去的,让你协助他工作。忙完了这些,我看你的能力再安排另外的工作,去吧。”
典新明吃惊地看着郭拙诚,惊喜地说道:“好的!我去了。”
等典新明离开,马达鸣问道:“你欣赏这小子?我看他有点投机取巧……”
郭拙诚说道:“我认为不是。他主动站出来说话,并非是想捞取政治资本,只是为了避免他的同伴尴尬。我和他握手,发现他的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硬茧,说明他平时做了不少农活。他能够面对这么多人侃侃而谈,又能胜任发放现金的工作,我觉得他不错,想好好培养培养他,所以把他留下来。现在马驿镇能用的人才太少了。”
马达鸣笑道:“那你的手段也太不厚道了,有用这种方法留人的吗?”
郭拙诚笑道:“至少能让他自己有一个留下的理由。其实,这么多人回城,回去之后未必都能找到工作,未必都能过得比农村好。”
来自前世的郭拙诚可知道,很多知青一窝蜂地回城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事做,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不少人在国家政策放开后开始做小生意,但也有不少人吃父母的吃兄嫂姐妹的,家里矛盾不断,有少数人甚至还想回农村去,但农村不再接收他们。
正说着的时候,一个干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马达鸣说道:“马所长,县公安局来了紧急通知,请你和指导员、副所长立即到县局开会。”
马达鸣问道:“立即?什么内容?”
干警说道:“不知道。只说很紧急,要求你们立即赶过去。”
马达鸣走后,郭拙诚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看完一个文件,马达鸣又匆匆进来,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进来之后将门认真关好,走近郭拙诚说道:“郭书记,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汇报。”
郭拙诚放下手里的钢笔:“说!”
马达鸣说道:“刚才青猴子,就是那个叫吴跃青的公安,他告诉我说他们在带队查验那具投河而死的尸体时,在尸体的胸脯处发现了一排特殊的牙印。”
郭拙诚直接问道:“指向谁?”
马达鸣说道:“指向马修德的二儿子马洪水。”接着,他说道,“马洪水的上门牙有一颗牙齿呈三角形,旁边的牙齿宽而凹。相对应的两颗下门牙全是内收,特征明显。而且,从吴跃青所找到的痕迹看,应该有两人对死者生前共同进行了亵渎和性侵。”
郭拙诚问道:“你想将马洪水抓起来?”
马达鸣看着郭拙诚一会,然后说道:“我听你的。”
郭拙诚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放屁!我看你根本没资格当这个所长,这种事还我郭拙诚拍板?如果我郭拙诚有私心,如果那人是我郭拙诚的亲戚,难道你就不动了?就让他逍遥法外?”
马达鸣压低声音、委屈地说道:“我……我不是为了你好吗?现在你跟马修德已经势同水火,如果我们现在动那个家伙,他还不孤注一掷?他们那些家伙可是什么都能使得出来。我想是不是等马修德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再秘密地抓捕他的儿子……”
郭拙诚依然怒气未消,说道:“我不领你这个情。我和他现在闹的是工作方面的事,你抓他儿子是刑事案件上的事,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你这么搞反而会让某些人以为他有了依仗、以为他有能力控制局面,最后情况反而会更糟。你不要以为这个消息能保密多久,不要以为派出所的什么事都能在你的控制之下。”
马达鸣连忙说道:“那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郭拙诚嗯了一声,说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你给我干脆一点。别以为自己聪明而拖泥带水。”
“是!”说到这里,马达鸣又说道,“那天你问我什么群赞子,你是不是听错了?是不是说的‘春钻子’?”最后三个字马达鸣是用马驿镇当地的土话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