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问了她好些，问了梦中的她，问了她流浪的日子。
她都答不上来，那些零零散散，似真似假，她甚至搞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
母亲还问了她。
“如今你梦到了一些事，可怨恨衡王，可还愿嫁给他？”
母亲听到了衡王，心口似被蜇了一下，她笑着，看向了母亲，似在问母亲也似在问自己：“我为何不嫁给衡王？”
戚满月：“你不怪他？”
戚柒点头：“我怨他的。”
戚满月：“若你不肯再和他过日子，我们就不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让娘来照顾你。”
戚柒笑了，嘴角弧度弯弯，不达眼角，眼睛虽是湿漉漉的，却仍笑着回答：“他是衡王，我嫁给他后便是衡王妃，小石头往后便是衡王嫡长子，就是衡王世子也当得了，嫁了他便是富贵，为何不嫁？”
“难不成是要等他娶旁人为妻？”
“我为何要看他娶旁人？”
戚满月手紧了紧，搂着女儿：“……好，我们嫁，去衡王府当王妃。”
.
正是良辰吉日，八月初八，衡王大婚迎娶衡王妃进府。
衡王身穿红色喜服，袍上绣有龙纹金丝勾勒，腰间束玄色玉带，头戴缠红玉冠，骑着黑色骏马，眉目虽冷，却比之从前的冷峻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紧绷。
后头鼓瑟笙箫，朝着西面街去。
戚家早已红绸彩带，小厮女婢腰间皆系著红绸，个个面带喜意。
张管家站在府门前头，笑容更盛。
姑娘成亲，嫁的还是京都独一的衡王，可是皇亲国戚，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也跟着沾了光，只说出去是伺候过衡王妃这一条，就是顶顶好的了。
家中家主又大方，这几日虽忙碌，却日日有赏银，光是赏银都比得上旁人家一年的月俸。
可不就人人都跟着欢喜嘛。
戚家后院，戚柒早已穿好了宫中定制的凤冠霞帔。
凤冠很沉，上头镶嵌的珍珠宝石，随便摘出一颗都能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的。
因她肌肤白，便只用了胭脂，眉宇间点了花钿，唇染朱红，绣有龙凤呈祥的霞帔落在两肩，贵不可言。
戚满月望着面前的女儿，连忙侧过身去，哽咽间久久不能语。
耳边是好些来添妆的贵夫人夸赞的话语。
“王妃果真貌美，只听闻衡王妃容貌不凡，今日一见，可真是让我等见识了何为闭月羞花国色天香。”
“是啊是啊，衡王妃与衡王那可真是一对璧人，衡王本就俊美，衡王妃如此容貌，真真的绝配。”
“听说衡王早早地就出发了，该到了吧。”
“到了！到了！衡王来了。”
……
戚柒由著忍冬和夏至搀扶著，去厅堂拜别了母亲外祖父外祖母。
她盖著盖头，眼前一片红，看不太清前头，可只听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哽咽嘱咐的声音。
“你嫁到皇家，便是皇室的儿媳，却也是戚家的女儿……”
“王府内虽皆是规矩，你却是王妃，为尊为主，若有不敬你的，禀告了王爷打发了就是……”
“我们戚家虽是商贾门户，没什么根基，却也算得上是京都富商，银子商铺皆是你的倚仗……”
她听了外祖父外祖母的满腔期望，也听了母亲的泣不成声，母亲抱她抱得很紧，手抓着她的，在冒汗，在发颤……
母亲说。
“七七莫怕，娘一直都在，衡王府与戚家不过只隔了几条街……”
“我的七七，本就该荣华富贵，幸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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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会永远保护七七，陪在七七身边……”
她知道娘说的都是真话，可她也想保护娘，保护戚家，富贵荣华有权有势……
她最终还是由人牵着，出了门。
戚家的门槛很高，不似普通农户，更不似她在东桥村的那样低。
曾经，她也成过亲，却不过是从另一个屋子里头移到了另一个。
只跨了一个门槛，由著几个妇人装扮著涂了白，头上用红丝带挽起了髻，簪著的是夫君亲手雕刻的木簪，那般的好日子她也只吃了一个红鸡蛋。
坐在床炕上，听赵横在外头给人敬酒。
上次成婚她没红衣可穿，今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还是她和他。
她跨过了十多个门槛，听着耳边热闹的恭喜祝贺声，宾客皆是非富即贵。
富的是他们戚家的宾客，贵的是衡王那边的……
总之周遭太过热闹，她分辨不出什么人说的什么事。
“新娘子出阁了！”
扶着她的人忽然松手，她跟着停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双微凉的硬手牵住了她的。
这手，她既熟悉又陌生。
似从前一般，她会忍不住抚摸那道延伸到虎口处的伤疤，幸而她忍住了。
“抬脚。”有声音从耳边发出，淡淡地带着紧迫。
她跟着抬脚，踏入了花轿。
随之而来的炮仗声响彻耳边，紧跟着花轿高高扬起，前行了起来……
一切都极为顺利，她踏着铺设好的红毯，入了衡王府，拜了天地就入了洞房。
她看不到满是红绸的衡王府，也瞧不见来的贵客，就被送入了婚房。
婚房内燃著红烛，烛光摇曳，她透过盖头缝隙，看到了许多的人脚。
耳边传来了一声声起哄：“三哥，掀盖头啊！”
“是啊，三弟难不成是怕了不成？孩子都有了，三弟成个婚脸都红了。”
很快，面前走来了一人，他气息独特，她一闻便知他是谁。
她抓紧了手中的红帕，紧接着眼前一亮，她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向前方。
耳边的玲珑珠翠叮当作响。
眼前……好些人。
那些人皆看着她。
静了一瞬。
“美……美啊！”忽地传来了一声。
“衡王妃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貌美，是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
“衡王好福气。”
“是啊，王妃与王爷极配，是为天作之合……”
戚柒便是再厚的脸皮也被这些人说得红了脸，面颊绯红，似又添了新的红胭脂。
她下意识仰头看向一侧?样红衣的衡王。
只见他也在看自己，一双凤眸深邃无边，直勾勾地盯着她，耳畔处泛著红。
戚柒当即就别开了眼，省得再和他对视。
他这眼神，她极为熟悉。
他此刻定没什么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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