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殿试(1 / 1)

第27章 殿试

雅间内的几位贡士喝酒尽兴,谈抱负理想建功立业,为朝廷为百姓分忧,个个面色红润。

有穿素白衫的贡士举著酒杯,上前一把揽住了段柏晖,醉醺醺地说道:“段兄是我们中家世最好的,往后发达了,可莫要忘记我等。”

段柏晖回敬:“自然,兄弟情谊哪里敢忘。”

素白衫男子又道:“段兄曾说家中无人为官,可一出手就能拿出五十两,难不成段兄家是为商贾户?”

段柏晖瞳孔一沉,朗声道:“怎会,我等为读书人,怎敢和卑贱的商贾人家有牵扯,我家不过是靠祖辈留的产业,从前祖父在朝为官存了些积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等还以为外头传言为真呢。”

段柏晖身子一僵,看着嬉笑的男子询问:“什,什么传言?”

“自是关于你段柏晖的传言,说段兄之妻乃这京都城有名的戚家大姑娘,那可是家财万贯的戚家,据说这明月楼都是戚家的产业,若段兄当真是戚家的女婿,那可是千好万好。”

段柏晖脸色惨白,似方才的酒水根本就没入腹,轻笑一声:“怎会,若真如此,我又怎会同诸位一同住在城郊外。”

“我等就说,段兄与那戚家姑娘绝无干系,戚家不过是商贾之流派,唯利是图有辱斯文。”

“咱段兄高风亮节,怎会和商贾门户结亲。”

“你我寒窗苦读数载,如今已登杏榜,来年他日,我等便是报效大隶的各地忠臣。”

一阵言语慷慨激昂,谈笑间有个青衣贡士带着酒意开口:“前几日听闻了一桩关于戚家的传闻,不知你们可愿细听?说是那戚家大姑娘所嫁夫婿的……”

那醉酒的青衣男子正兴致勃勃地说著,忽地被段柏晖打断。

“秦兄!莫要再谈及戚家了,如此背后提及,恐有辱斯文有违君子之道。”

那个被打断的男子显然不大满意,皱了皱眉。

段柏晖连忙道:“这里是明月楼,我等谈论戚家之事倘若被有心之人听到,待过几日面见圣上,被人参了一本,岂不是……”

那青衣男子脸色煞白,当即站了起来,酒也醒了一半:“多谢段兄提醒,若非你说,我恐怕真要迷糊著了道。”

段柏晖笑道:“好说好说。”

.

新科贡士进京面圣这日,碧空如洗,云淡风轻。

贡院早已出设好了策论题目,分发到了保和殿贡士面前撰写对策,不过半日,就决出了前十名,皇上事先单独面见了这前十位,从中选出了前三甲,之后圣上隆恩在大殿内面见了二百一十位新科进士郎。

浩浩荡荡的读书人,个个穿着皇上赏赐的青衣,站在殿前,有些胆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瞧着险些要晕过去。

虽是初春,却个个头上冒汗,倒是显得滑稽。

大殿内,不仅有龙椅上的皇上,连同几个皇子也伴在圣上左把,审视著这届新科进士。

皇上左边的分别是太子、三皇子衡王以及五皇子。

把面的是二皇子怀王、四皇子谦王和?皇子。

皇子们个个不凡,威猛高大,叫殿前未曾见过什么世面的读书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皇上而今四十有五,正值壮年身形挺拔,面留胡须,眼神锋利,淡然地扫了一眼殿前诸位发抖哆嗦的贡士和自己的几个俊逸不凡的儿子。

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这几个儿子,倒都还算拿得出手。

皇上先发话,道:“……今年皇儿都在,便都出个策论与新科进士们共论吧。”

皇上此话一出,本是一身轻来看热闹的诸位皇子皆抬起了头,震惊地看向父皇。

……父皇真是位好父皇。

皇上似没看到几个儿子拒绝的神色,面向明显松快了些的新科进士们道:“你等万不能小看了他们,他们一个个精着呢。”

皇上勉励说著,殿内的进士们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几位皇子面面相觑,还未曾出宫开府的五皇子和?皇子两人都是一脑门子的汗。

这哪里是为了考究贡士?父皇分明是拐著弯的考究他们的!

考大哥二哥他们就算了,怎么还有他们的份?他们不过才十五?岁,未曾娶妻也未曾帮父皇分过忧。

出题?出什么题?他们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许是五皇子和?皇子的面色煞白身子僵硬得太过引人注目,连皇上都看到了。

只见皇上皱起了眉,扫过老五老?,只觉得这两个小的无用,实在招人厌弃,有损皇家颜面。

谁不怕丢人,皇上更要顾及脸面,故而思虑半晌,觉得倒也不是非要他们露脸。

“老五老?你们就看着吧,多听多看,莫要多言。”

五皇子和?皇子如临大赦,险些跪下来叩谢皇恩,可如今情形恐怕父皇并不希望看到他们二人如此。

故而,两人声音洪亮异口同声道:“是,儿臣遵命。”

这边正努力忍着不抖的四皇子谦王,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无事一身轻的兄弟,险些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难不成他能忍着不流汗,他就活该吗?他也不过比老五大了一岁。

方才策论比较,比出的一甲前三分别是,探花徐跃林,榜眼王今朝,状原沈世杰,其他贡士被授予了进士及第。

今年不同往年,还多了一项诸皇子出题与诸进士策论,多出的这一项对未进前十,没能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的进士来说,简直是绝无仅有的机遇。

若能崭露头角,或入了皇上皇子的眼,往后仕途定能坦荡顺遂,好些自命不凡,觉得方才失利之辈,已然跃跃欲试,争取能让圣上和诸皇子另眼相看。

novel九一。com

太子先来。

太子出的乃是田地分配,该如何施行才能不被当地官僚士绅吞没。

见皇上赞许地点头,太子腰背挺得更直了。

有太监大声宣读太子所出策论之题,传遍了大殿。

有贡士第一个言,言辞清晰句句得体,所思所想皆出于民,利于朝廷,谈吐不凡声音洪亮不卑不亢,比之那些胆怯的不知要顺眼多少,还得了皇上的赞许。

此人不过占策论十二名,如今一番慷慨言论,竟得了皇上青眼,大殿之上无一不知晓他的名讳,还被史官记录在了册上,好些进士艳羡地看他,又悔恨自己方才过于犹豫,错过了时机。

而处在后头的段柏晖擦著汗,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大好的机会,他本也该这样说的,都被此人抢了先机,无碍,还有下一个,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他今日定能在皇上和众皇子面前露脸。

紧接着,二皇子怀王也出了题,宣读出来。

“大哥说了粮,我便出了应景的天灾之祸,倘若北地丰收之时突发蝗虫灾祸,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此题一出,就有进士上前,高谈阔论,皆说得有理有据,段柏晖也哆嗦著上前弯著脊梁,提出了些治理之策,可他所说言论并无新意,显然没引起圣上皇子侧目。

因殿内人过多,所说对策大相径庭,皇上便有些不耐烦了,看向了刚从战场回归的三儿子赵行干:“衡王,你可有要与诸位商讨的?”

赵行干恭敬行了礼,他在众位皇子中是身量最高的,也是容貌最突出神情最冷冽清贵的,而今站在众位进士前头,更是鹤立鸡群,就是容貌姣好的探花郎站在他面前,也十分不胜三分。

皇上见儿子如此,愈发满意了,面色都好了几分。

赵行干行礼后才转身对向诸位进士郎,开口提出了策论之题,他声音清贵中带着凉意,没有太子的和气温润,也没有二皇子风流洒脱,倒是另一番模样。

“……两军噷战,我军粮草不足,又不可退守,你等以为该如何?”

因是战场之事,好些只通文墨的不敢轻易议论,倒是有些读过兵书的,敢上前来冒头说个一两句。

可仍有敢铤而走险者,就似段柏晖这人,他握紧拳头上前,大声开口:“此时该增收赋税,我等大隶百姓都该出一份力才是,挺过难关,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段柏晖此番回答说罢,就有人上前出言反驳,此人正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沈世兴:“征收赋税怎是长久之计?此等蠢笨之法,又怎会利国利民?就算征收赋税,期间经手贪官又能剩下多少?又因此祸害多少无辜百姓,你可知一担粮就能断送了他们的生路。”

“段兄也是贫苦出身,身在黔县怎不知这些?”

一些贫苦出身的进士郎,也紧跟着状元郎附和,纷纷指责段柏晖的法门。

段柏晖被众人指责脸面通红,呼吸紧促,忍不住反驳了状元郎一句:“你,你说此法行不通,你可有良计?”

沈世兴不卑不亢开口:“臣愚笨,是以为既为两军噷战,需举全国之力,衡王所言不可退,那定是胜利在望,乘胜追击许可击败敌军,如此机遇定不能退,然则其他粮草之事,可近县调取亦或是粮草官想法,商户捐粮减税记功,皆为法门。”

“好!”只听皇上呵了一声好字,显然很是满意这届的状元郎。

那冒头的段柏晖反倒是丢了大脸,摇摇晃晃地险些晕厥,他本以为皇上王爷们宽厚,定不会注意他这个小人,谁知,他还没退回去,就在大殿上听到了自己的名讳。

“段柏晖。”

段柏晖连忙抬头,想知道是谁在唤他,谁知竟是那个不苟言笑的衡王,一双漆黑的瞳望得他头皮发麻,双目发昏。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跪下。

“臣在!”

衡王:“你老家在黔县?”

段柏晖吐字不清,哆嗦著答复:“是,正是黔县。”

衡王:“黔县何处?”

段柏晖连忙答复:“宁燕城。”

段柏晖正等著衡王再问,谁知却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老三,是黔县的宁燕城,你可想起了什么?”

赵行干行礼:“并未。”

皇上也是叹了一口气,关切地看向了三儿子,他这个儿子是经历事最多的,也是吃苦最多的,自小习武,读书也分毫未曾落下,一手的好字,不落任何人。

四年前受敌人埋伏消失了许久,两年前回了京都却摔坏了脑子,患上了头疼症,忘却了许多事。

他失而复得了儿子,如何能不心疼,便在天下寻遍名医,却也无法。

两年前本想让他在京都城好生静养,调理好身子再给他赐个王妃,谁曾料得知他要给他赐王妃的消息,他竟一怒之下去了北狄,说要保家卫国为他这个父皇分忧。

这孩子唯一能分的忧就是速速成亲,寻个知冷知热的王妃来,生个孩子!

好不容易盼他回来,他这次别妄想逃脱,他都多大了!都二十有一了,比他还小两岁的老四都成了亲,王妃都有了身孕,他倒好,身为兄长落了下风。

不知的还以为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偏心,不将老三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连皇后都误会他不喜老三,良妃更是气急了他,以为他是故意派老三去战场,简直就是毁他名声!

段柏晖今日算出尽了风头,跪在殿前都没能起身,皇上皇子未曾吩咐让他起,他哪里敢动弹,直到四皇子谦王问罢,皇上一声令下给了表现出众的进士赏赐,便下了朝。

段柏晖这才跟着大家离开大殿,离开皇宫,刚出了皇宫,他便身子不稳地栽在地上,费力喘著。

他也算是被皇上皇子记住了,可,这哪里是好事?若不出意外,他恐怕真会被安排到地方去当官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好不容易来到京都,如何能灰溜溜地回去!他定要想法子,谋求个京都的官职。

想到了什么,段柏晖眼前一亮,他还有满月,还有京都富商戚家!

满月说过,若他有一日当真能得了进士,不管排名高低,岳父都会拿钱给他谋个京都城的官职。

戚家虽上不了台面,可钱是真的钱,真金白银的不会有假,岳父岳齂也一定舍不得满月远离京都,怕是就算卖了整个戚家,也要让女儿留在身边。

如此一来,他定能留在京都城!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