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云雾庄。
朝霞接替灰蓝天线,泛起的金光洒在云雾庄的桃花林中,衬得朵朵桃花冶丽又艳艳,这是大娘娘私有的庄园。
大娘娘喜艳色之物,与先帝成婚一年后 ,先帝为其打造。
庄园中只有一种桃花品种,那就是最艳丽的绛桃。
先帝在世时,每年绛桃开的最艳的时候,大娘娘都会对外开放,甚至会举办一场桃花宴,让汴京中士庶都能目睹这一场春天的盛宴。
只是自从先帝驾崩后,大娘娘陷入悲痛与儿子重病中,自此云雾庄没有对外开放过。
是以,这次大娘娘设桃花宴,虽没有对士庶开放,但都宴请了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以及家眷。
辰时两刻。
云雾庄前便停了不少的车马。
勇毅侯府的马车前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末。
许是蒋氏早就与娘家的嫂子通了气,她刚下马车,就听到了蒋姝儿喊了一声:“姑母。”
蒋氏柳眉微动,看着朝着她走来的蒋姝儿,问:“姝儿,你母亲和姐姐呢?”
“在那边呢。”蒋姝儿侧眸间,就见秦珺异扶著上官瑶下了马车。
蒋姝儿拧眉,表哥娶平妻的时候她并没有前往,但那日发生的事情可听得不少。
一个早早与男子暗珠胎结又因大婚之日丢了脸面,居然还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想着今日的达官贵人都是带着正妻与嫡女,表兄带着这个女人出现,是上次还不够丢脸吗?
“姑母,那上官氏不坐小月子吗?”蒋姝儿在蒋氏身边低声询问。
蒋氏往秦珺异与上官瑶看去,唇角微扯:“你表兄想上官氏出来散散心。”
蒋姝儿皱眉,视线又落到刚下马车的谢容瑛身上,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想到那日在开宝寺谢容瑛看向她与长姐的额眼神,朝着蒋氏的 身后躲著。
“阿苓。”
蒋氏闻声看去,就见蒋氏 蒋王氏领着蒋桦儿走过来,她上前相迎:“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消瘦了这么多。”
“别提了。”蒋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想着自从蒋寅死了后,蒋老太太变着法的为难她,对自己的女儿舍不得打骂,便把蒋寅的死都怪罪到她的身上:“最近每日每夜守着母亲,偏偏母亲不要别人伺候。”
蒋氏何尝不知道这是老太太为难蒋王氏?
她握住蒋王氏的手,说:“嫂子,委屈你了。”
“没事,我都习惯了。”蒋王氏说话间朝着秦珺异的方向看去,目光在谢容瑛的身上晃过,收回目光时,便拉着蒋氏转身,压低声音问道:“不是听说回娘家了吗,怎么又跟着来了?”
蒋氏淡笑:“跟着来才好啊。”
蒋王氏闻言,就知晓蒋氏又在暗中筹谋什么了。
“听说谢敬把谢容瑛的嫁妆都给带回了谢家,你故技重施的话也拿不到嫁妆了啊。”蒋王氏对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又提醒:“你可得小心些,我总觉得那死丫头邪门的很。”
“我可什么都不会做。”蒋氏意味深长的说著。
蒋王氏闻言,侧目注视了蒋氏片刻,才专心往前面走去。
秦珺异的视线时不时的扫向谢容瑛,见谢容瑛从下马车后就与他拉开距离,脸色有些难看。
“谢氏。”秦珺异喊道。
谢容瑛听到秦珺异略带不满的声音,眉头蹙紧,朝着秦珺异看去。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秦珺异冷眼盯着谢容瑛:“离那么远,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冷落你?”
谢容瑛有些莫名其妙,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看客?
“过来。”
谢容瑛眸色一沉,却是看到上官瑶脸上的不快,噙著淡笑就走至秦珺异的身边,说:“小侯爷今日可真是要羡煞旁人啊,两个妻子伴左右。”
秦珺异又怎会听不出谢容瑛的嘲讽,说:“不要胡言乱语。”
谢容瑛的视线却落在走在前的蒋氏身上,气定神闲的说道:“小侯爷还是多多照顾上官妹妹吧,毕竟才刚中邪又没了孩子,我就不打扰小侯爷与上官妹妹单独相处了。”
谢容瑛说完脚步加快,秦珺异见状松开了上官瑶的手,欲上前拉住谢容瑛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和煦又清朗的声音。
“长姐!”
秦珺异闻声看去,只见一袭玄色锦衣的少年郎朝着谢容瑛走去,他蹙眉,谢译的儿子,谢廷。
谢容瑛看着略显倨傲的少年郎:“廷哥儿,你一个人来的?”
“对呀,我一个人来的。”谢廷说话间看向走过来的秦珺异与上官瑶,眼睛一眯,笑:“小侯爷。”
秦珺异听着这句‘小侯爷’格外的不舒坦:“廷哥儿怎么没有与魏王同往?”
“王爷今日多忙啊,我哪能跟着、”谢廷说话间站在谢容瑛的身边,笑眯眯的看着秦珺异与上官瑶:“既然小侯爷有佳人相伴了,那我就带着姐姐进去小侯爷不介意吧?”
秦珺异刚要开口,身旁的上官瑶说道:“弟弟既然无人相陪,姐姐理应带着弟弟去这桃花宴的,夫君肯定不会介意。”
“那就好。”谢廷侧目看向谢容瑛:“长姐,走吧。”
谢容瑛扯笑,跟着谢廷朝着另一端走去。
蒋氏与蒋王氏见状,等在远处待秦珺异走近,蒋王氏说:“珺异,这你可不能放纵,可得好好管管,出门在外哪有单独行走的道理?”
“舅母,是姐姐非要与她弟弟走的,珺异刚刚已经说了,只是没用。”上官瑶轻柔著替秦珺异解释道。
蒋王氏冷哼:“也不知谢家怎么教出这样女儿的。”
“走吧。”蒋氏倒是无所谓的说道。
——
虽是桃花宴,大娘娘并未有下令什么规矩,除了几位与大娘娘噷好的贵妇人伴在大娘娘身边外,整个庄园都是随意的。
云雾庄里面不仅仅只有艳丽的绛桃,还设有马场,练武场,射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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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每一年桃花宴皆是汴京儿郎们大放光彩的时候。
而姑娘们则是折一束最艳丽的绛桃交给自己心腹之人转交给心仪的儿郎,要是儿郎收了,就表明这心意相通。
所以汴京中每年最期待的就是四月大娘娘所举办的桃花宴。
先帝没了后,相隔九年云雾庄再次打开。
是以,今日早早来了不少人,此时的马场外已经围满了不少人。
谢容瑛与谢廷踏入婈廊上的时候,马场中已经有人博弈起来,听着周围人的欢呼,谢容瑛放慢脚步。
前世一辈子都在为勇毅侯府打算,哪有如此潇洒肆意过?
“听说今日要是谁能在马场上获得头筹,就能向大娘娘求一件事。”谢廷盯着远处的马场,愉悦的说著:“你看那些世家公子哥,心里都有一件事要求。”
大娘娘虽位居后宫,又与现在的官家是叔嫂关系,实则分为两派。
历朝历代皇室哪有如今混乱?
大娘娘的儿子只是亲王,而在位的皇帝是先帝的弟弟,仁德帝当初‘被迫’接管大胤时,与先帝的心腹承诺,待魏王病痊愈,便把大胤交还给魏王。
却在登基不久后,封其长子为太子。
先帝的心腹们在朝堂之上怒骂仁德帝小人嘴脸,仁德帝不恼也不怒,只说魏王还不适宜接替皇位。
而当时还是皇后的大娘娘只能稳占后宫,以大娘娘的身份昭告所有人,她是大胤的太后,她的儿子始终会是大胤的帝王。
而仁德帝也默认了大娘娘的举动,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他不是不还这个皇位,而是时机还不对。
仁德帝登基九年 ,如今的汴京早已分为两派。
先帝的部下与仁德帝培养的官员。
而今日前来云雾庄的家眷以及官员两派皆是来了,一来是想知道魏王妃到底落到谁家,二来探探如今的魏王到底身子状况到底如何。
偶尔在朝堂上见到魏王也是看着虚弱的很。
“都有殷实的家境了,还想求什么?”谢容瑛看着远处马背上的男儿们:“只要他们想,照着他们的身份总会得到。”
谢廷轻笑:“长姐难道还不懂那种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后的吹捧吗?”
求事情是假,想要众星捧月才是真。
闻言,谢容瑛淡笑,侧身欲离开,却听到马场中传来一道声音。
“谢廷!”
谢容瑛姐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骑着马匹就朝着他们而来。
谢廷眼睛一眯,盯着马背上的男子由远而近,低声说:“章家长子,章然。”
谢容瑛淡淡的看着那模样与章渃渃有?分像的男子,看来麻烦来了。
章然一手攥著缰绳,一手拿着长?,来到婈廊外,视线在谢廷与谢容瑛的身上晃过,轻笑:“谢廷,上次因着魏王在场,你不肯与我比马术,今日可就不能放过你了。”
因着章然刚刚的声音,不少人朝着这边看来。
“谁要跟你比,你以为你是谁?”谢廷笑眯眯的冷声道。
章然最是不喜谢廷这嚣张的样子,不过是商贾起家的下贱之人,因着与魏王走近就目中无人,加上亲妹妹所遭遇的事情 ,章然对谢家有一种强烈的恨意。
“你莫非是怕输给我,从此在汴京的公子哥里抬不起头?”章然淡笑:“还是说,你输了也让魏王丢脸?毕竟我们都知道你是魏王身边的一条狗嘛。”
“你再说一遍?”谢廷冷冷的盯着章然。
章然哼笑,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是、魏、王、身、边、的、一条狗。”
谢廷双拳紧握,刚要上前却被谢容瑛给拉住。
“哟,这是打算躲在女人的身后吗?”章然与谢容瑛对视,眼中的冷厉之意毫不遮掩:“没想到谢译的儿子如此孬啊,能养出这般孬种的人,还敢领军打仗,若是因着谢译大胤输给了金人,你们谢家难辞其咎。”
声声的嘲讽让谢廷脸色难看至极,刚要开口就听到谢容瑛平声道:“你要比什么?”
章然盯着谢容瑛,嘴角的弧度越深:“怎么,你谢家男人开不了口,只能娘们来定夺了?”
“非也非也。”谢容瑛微微一笑:“与你比,谢家的女人就够了。”
果然,章然唇角漾著的弧度瞬间消失:“狂妄自大!”
“谢容瑛、”谢廷在身边冷声道:“你让开。”
谢容瑛用力的扯著谢廷的手臂,挡在谢廷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章然,又问:“你想比什么。”
章然想到这几日母亲对他的抱怨以及去看望章渃渃时,章渃渃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害的他自己的妹妹生不生,死不死。
他冷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看来是谢家还有几分本事的,那我今日就要看看你谢家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说话间,章然拿着长?的手朝着不远处指去:“看到那两侧的比赛的道以及各两边的靶子了吗?一共十个靶子 ,在马背上,你射击我这边的靶子,我射击你那边的靶子,若是过程中误伤了,都与对方无关,我们只是比一场而已。”
“章公子说的极好。”这时太子赵珩从婈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要是在比赛中误伤对方,你们都得认命。”
谢容瑛神情有轻微的变化,英国公府本就是官家提拔的氏族,定然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加上这阵子秦珺异身边所发生的事情,看来太子是早就看谢家不爽了。
“太子也来凑这个热闹啊。”谢廷似笑非笑的说道。
太子的视线在谢廷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挪动到谢容瑛的脸上:“原来你就是秦珺异的妻子,怎么出嫁了还要管娘家弟弟的事?”
谢容瑛怎会不知太子在说她多管闲事?
太子也没有等谢容瑛回应,又说道:“章然,既然你们都说好了,不如本宫来盯着你们,顺便签了生死状,在马场上出了什么意外,皆与对方无关。”
话音落下,周围哗然,又不是什么生死恩怨,为何还要签生死状?
章然却笑吟吟的说道:“既然殿下都如此说了,那我肯定是可以签的。”
“谢氏、”太子的视线落在谢容瑛的身上:“你敢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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