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蒋氏的视线从那滚落的珠子猛地转移到知徽道长身上,还未褪去冷意的眼睛中闪过讶色。
秦家二房三房的闻言,用一种很犀利的眼神盯着跪地的知徽道长。
谢敬脸上的晦暗之意加深。
“贫道原本在岭城云游,五天前收到上官瑶的信件,说让贫道来汴京一趟。”知徽道长如实说著:“因着受过上官瑶父亲的恩惠,上官瑶有事相求,贫道就没有推脱。”
“你可你在说什么?”秦沣渊冷声,他管不了大房的事情,但若一个还没有进门的人就妄想谋害未来侯府主齂,其心可诛!
知徽道长说着便发起誓来,语气透着着急:“贫道发誓,贫道发誓,绝无半句假话!”
谢容瑛深深的盯着知徽道长,其实她想让这个人说出实情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上官瑶的身份。
若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这背后牵扯出来的事情足以震撼世人。
若当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前世秦珺异明明顶着欺君之罪也不畏惧回汴京就能解释得通了。
要是官家一直知道秦珺异活着呢?
要是前世她也只是那万万人之上掌权者手中的棋子,是为了安抚?臣的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呢?
当然,她也知晓这个道长并不会真的知晓上官瑶的真实身份。
想要弄清楚心中的怀疑,唯有……
“既然你说是上官瑶指使你的,那为何是上官瑶中邪,而不是谢容瑛?”白氏好奇的问道。
这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白氏说著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又道:“该不会是你串通著谢容瑛污蔑上官瑶吧。”
“不是不是。”知徽道长听着白氏这话,心中就掀起一股恶寒,他不敢与谢容瑛对视,目光在那遍地的黑白珠子定格,犹如他此刻的心乱如麻:“我这里有上官瑶给我的信件。”
说著,知徽道长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祈求的说道:“少夫人,贫道虽然是抱着目的前来的侯府,但最后你毫发无损,求求你放过贫道吧,放过贫道的孙儿。”
众人在听到‘孙儿’的时候,除了谢敬皆是带着异样的目光盯着谢容瑛。
竟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意。
难怪这个神棍开始针对的是谢容瑛,原来谢容瑛留了后手。
把这神棍的孙儿拿捏在手,这个神棍自然不会听从上官瑶。
蒋氏诡异的看了一眼谢容瑛,心口不由的发紧,谢容瑛到底因为什么次次都能被躲开?
谢容瑛却是看向了白氏:“既然三婶觉得是我与这道长联手陷害的上官瑶,那我们直接去开封府报官吧。”
蒋氏猛地站起身:“不行!”
谢容瑛盯着一副心惊动魄的蒋氏,奇怪的盯着蒋氏:“为什么不行?”
“是啊大嫂。”白氏开口,一副想要家和万事兴的样子:“想要这件事水落石出,前往开封府是最明智的决定。”
秦北渊冷声呵斥:“你还嫌今日所发生的不够丢脸吗?还要前往开封府,上官瑶就是个祸害,进门就算计,这以后珺异的后宅能安稳?”
白氏见秦北渊是真的动了怒,识相的闭上了嘴。
“今日是珺异的大好日子。”蒋氏说著就往地面的那摊血指去:“你又没有事,她肚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了,你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仿佛在说上官瑶就算有错,你谢容瑛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怎还咄咄逼人不肯放过?
“这不是三婶在质疑说我联手这道长污蔑上官瑶吗?”谢容瑛盯着蒋氏,勾笑。
从蒋氏的反应来看,大致也能猜测到蒋氏是知晓上官瑶身份。
“好了。”谢敬面色平静的看向谢容瑛:“既然这侯府如此不安生,容瑛就随我回去小住一段时日。”
说话间,谢敬看向蒋氏:“亲家夫人,待你处理好府中的事情我再把容瑛给送回来。”
语气虽温和,但透著不容反驳。
蒋氏见谢敬铁了心要把谢容瑛给带走,眼神一沉,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秦沣渊沉声道:“嫂子,珺异与谢氏刚成婚不久就迎娶上官氏为平妻是不仁在先,这上官氏为了加害谢氏在后,谢氏理应该回去好好清净清净,待我们把这件事解决彻底了,再去接谢氏回来,这才是诚心与谢家交好。”
秦沣渊可不想勇毅侯府背上对儿媳不好的名声,他儿子还没有娶亲呢!
“还是秦二爷识大体。”谢敬拱手称赞。
秦沣渊被谢敬说的有些老脸一热,他讪笑:“亲家,都是一家人,都有儿女,能理解你的做法。”
“既如此。”谢敬轻笑:“那我女儿的嫁妆今日也一并带回,我先替她掌管,免得因着一些身外之物被人置于死地。”
话音落下,正厅之中寂静无声又隐隐透著诡异。
蒋氏神色慢慢变得僵硬,甚至有了被人戳破她阴暗算计的无地自容感。
秦沣渊与秦北渊脸色也不对起来。
郑氏羞愧的垂下了头。
倒是白氏冷笑一声,想着勇毅侯府的窟窿还得谢容瑛的嫁妆去填,阴阳怪气地说道:“亲家,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们秦家要私吞了容瑛的嫁妆不成?”
谢敬沉吟片刻,正声:“既然你们秦家没有起这个心,我带不带走女儿的嫁妆又何妨?”
“你带走了让各大世族如何看我们勇毅侯府?”白氏泼辣的说道:“是我们秦家惦记着你女儿的嫁妆,难道这就是亲家想要勇毅侯府被世人唾骂?”
谢敬大袖一甩,冷笑:“要么,今日我把我女儿以及嫁妆带走,要么就去开封府击鼓鸣冤,把秦珺异的那位平妻带上!”
蒋氏攥紧手中的锦帕,明明很顺的前程为何最近皆是不顺?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朝着她预期的发展?
“谢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要把勇毅侯府推到世人跟前戳脊梁骨吗?”秦北渊冷声质问。
谢敬轻笑:“所以你们勇毅侯府在做出种种没把谢家放在眼里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女儿身后还有整个谢家?”
意思是秦珺异在与谢容瑛成婚没有一月的时间就急不可耐的娶平妻,这又是把谢家置于何地?
果不其然,秦家的人皆是沉默起来。
“收拾东西,回家!”谢敬冷冷盯着谢容瑛,恨铁不成钢的怒声道。
谢容瑛心口发涩,她很少表达对父亲的情感,父亲亦是,因着齂亲的关系,她甚至有怨恨过父亲,记忆中齂亲很少回谢家,而父亲的后宅太多妾室,她从小除了亲近齂亲外就是祖齂。
也因为父齂的关系,她对于男女之事有着排斥。
潜意识中就认为男人都那样,但这世间的规则就是女子要嫁人,要操持夫家,要以夫为天,要女子三从四德,要以条条框框来束缚一个独立的灵魂。
前世她也遵从了这世间的规则,女子该如何。
可活了一世也不过是笑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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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爹。”谢容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婆子与芸娘听着谢容瑛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主君,奴婢这就去安排马车。”芸娘愉悦的说道。
李婆子捏紧手中的钥匙,狠狠地朝着袁柳瞪了一眼,说:“奴婢也去安排。”
谢容瑛却看向知徽道长:“你也跟我走吧。”
蒋氏猛地站起身来,指著谢敬:“你这是要所有人来看我蒋苓的笑话是吗!?侯爷没有在家,就任由你们父女欺负是吗?”
谢容瑛冷声:“要是母亲想今日的事情不再闹大,就不要再说些自以为冠冕堂皇的话。”
说完,谢容瑛似想到了什么,扯笑:“上官瑶想来母亲也是不敢动的。”
蒋氏拿着锦帕的手颤抖起来,死死地盯着谢容瑛。
谢容瑛知道什么?
谢容瑛知道上官瑶什么?
她刚刚那么紧张的打断谢容瑛报官的想法,就是碍于上官瑶的身份。
上官瑶这个身份,利用好了她儿大好前程甚至荣华富贵无忧,若是利用不好,也将成为反刺秦家的利刃。
只是蒋氏更加相信上官瑶的身份能给秦家带来无尽的好处。
“你要干什么!?”蒋氏怒吼出声后,又笑了起来:“你又能做什么?”
“我是不能做什么。”谢容瑛收起唇角的弧度:“但母亲应该是不敢把事情闹大。”
“混账!”好似捏中了蒋氏的命脉,她狠狠的盯着谢容瑛怒骂道。
谢敬脸色一冷,刚要说什么,谢容瑛走上前说:“走吧,爹。”
谢敬闻言,扫了一眼秦家众人带着冷意的脸,冷沉着一张脸大步走出正厅。
待谢敬父女离开后,白氏冷笑开始说风凉话起来:“嫂子真是给咱们秦家挑了一个好的嫡长媳啊,窟窿没有填上,秦家反倒是成为了汴京的笑话!”
“你知道什么!”蒋氏怒声:“这些年你们一个个的要是争气一点,我用得着去打别人女儿嫁妆的主意!?你们少在我这里揣著明白装糊涂,到时候官家下旨要收勇毅侯府?下的那笔银子,你以为你们能独善其身!?”
“嫂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们都懂,现在事情成为这个样子,该怎么办?”秦沣渊重重叹气:“要是开始珺异就好好哄著谢容瑛,哄著谢容瑛把窟窿给填平了,等著把秦家的事情平了,再娶上官氏又怎么了?”
“怎么办怎么办!”蒋氏脸色铁青著盯着他们,怒声:“你们都给我去想办法!都去!”
白氏站起身,冷笑:“嫂子既然坐着勇毅侯府主母这个位置,那嫂子就得好好想办法了,至于嫂子说的我们能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各凭本事。”
“你!”蒋氏怒火中烧地盯着白氏:“你个贱妇!”
白氏还是头一遭看到如此不从容的蒋氏,她嘲讽:“嫂子,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若坚持要分家,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白氏冷哼一声,走出正厅。
秦北渊见状,起身朝着蒋氏拱手:“嫂子,白氏自来就那泼辣的性子,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会想办法的,就先走了。”
秦沣渊也起身:“嫂子,你放心吧,我们都会想办法的,就先回去了。”
郑氏默不作声的跟着秦沣渊身边走出正厅。
片刻间,正厅安静下来,蒋氏略显狼狈的坐在位置上,她挺著脊梁,一脸冷意,好似只有这样她的骄傲永远都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夫人。”袁妈妈上前轻声喊道。
此时袁柳跪着上前道蒋氏的面前,解释道:“夫人,夫人,是少夫人身边的翠枝,是翠枝故意引著奴婢去的东苑,说什么少夫人库房的钥匙放在什么地方,奴婢听娘说夫人您的担忧,奴婢就想着要是拿到了少夫人库房的钥匙,就能……”
啪!
蒋氏一巴掌扇在袁柳的脸上:“蠢货!谢氏的库房在她的东苑,谢氏把东苑围成铜墙铁壁,你以为拿到钥匙就行了!?”
袁妈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冷声呵斥:“你这脑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少夫人连夫人都没能对付,她身边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袁柳哭了起来:“奴婢,奴婢只是想要替夫人解忧。”
蒋氏冷冷的睨著袁柳,却突然笑了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是光想要谢容瑛嫁妆那么简单了。
既然谢容瑛敢去窥探上官瑶的身份,既然谢家要明著与勇毅侯府撕破脸。
那就看看谁能玩的过谁!
“夫人您要去哪。”袁妈妈见蒋氏站起身来,问道。
蒋氏没有理会袁妈妈,直接走出正厅,袁妈妈见状,低声呵斥袁柳:“还不滚下,最近不要出现在夫人面前。”
说完小跑着追了上去。
这边,秦珺异带着上官瑶回到房中后,大夫便开始忙碌起来。
最后在大夫一针一针扎下后,上官瑶的情况才缓和了许多,肚中的孩子没有保住。
上官瑶崩溃不已,雪卿送大夫离开。
秦珺异抱着上官瑶安抚著。
“没事的瑶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没事的。”
雪卿送走大夫后,正要进入主屋的时候,就见到蒋氏气势凌然的朝着这边走来,她脸色微变,福身:“夫人。”
蒋氏越过雪卿直接走进了主屋,冷声:“你给我出去!”
“母亲、”秦珺异复杂的盯着蒋氏:“你要做什么?”
上官瑶见状,眼泪婆娑的对秦珺异说道:“你先出去,母亲肯定是有话与我说。”
“可是……”
“没事。”上官瑶摇著头,示意不会有什么事。
秦珺异站起身来,直接从蒋氏的身边走过。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蒋氏冷笑:“如何,谢容瑛好对付吗?”
上官瑶脸色微变:“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她知道你的身份。”蒋氏死死地盯着上官瑶:“你说,要是她把你的身份以及你那远在陇西的父亲还活着的消息说了出去,你们上官家该如何与、官家交代?”
“官家又该如何力挽狂澜事情败露的局面?”
上官瑶头皮发麻,惊了片刻后,冷声:“不,官家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的大局!”
蒋氏眉梢微动,冷笑:“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败露,你该知道如何做吧?”
上官瑶猛地抬头盯着蒋氏。
“去告诉官家,只要丳了谢家,不光会太平,还有数不尽的银子冲国库。”蒋氏轻飘飘地引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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