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笑有人连殿下都算了进去。”青年眉峰微敛,抬眼与昭贞长公主对视:“也不知是这场局中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昭贞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靠在椅背上:“今日一早就有人前来说章家大姑娘不见了,本宫看在薛夫人的份上便上了上心,没想到事情最后发展成这副样子。”
“所以殿下觉得谁是这场局的操控者?”
昭贞盯着青年黑沉沉的眼,说:“就嬷嬷所说的,好像没有谁是受益者,好像谁也不像操控者,早年听闻过永勤伯爵府的?爷是个荒诞之人,但应该能分得清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言外之意这个蒋寅就算再荒唐,也不会把手伸向英国公府家的姑娘。
“薛夫人此番前来寺中,本是来给本宫贺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倒是有些自责。”昭贞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闻过这么骇然的事情,还是在她眼皮下发生的,心里多少有些波动。
“这般看着的确是对谁都无益。”青年神色难辨,眼中却多了几分兴致:“勇毅侯府与永勤侯爵府根本不会与英国公结仇。”
偏偏这两家入了这个无法解开的局。
青年提起茶壶又给昭贞长公主的茶盏中斟茶,又道:“事已至此,想要英国公息怒这位蒋?爷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昭贞叹息:“此事蹊跷,想来是勇毅侯府与永勤伯爵府与人结怨,才被如此陷害。”
“只能这么解释了。”魏王剑眉一扬,朝着昭贞看去:“殿下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已经远离世俗这么多年了,汴京城中的是是非非自是有因有果。”
“少连说的是,本宫自有烦心事,怎管他人瓦上霜。”昭贞微蹙的眉舒缓开来,她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视线落在远处的山林间。
过了片刻,昭贞长公主问:“听说谢家的长女嫁到了勇毅侯府?”
魏王淡笑:“说起这位嫁到勇毅侯府的谢家长女,就不得不提一提谢四爷的那位儿子了,前几日与本王前往丰乐楼,与微臣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长姐,听谢廷的语气,似乎对这位长姐很是关心。”
“是吗。”昭贞长公主原本舒缓的眉在听到魏王这番话后又蹙起,眼中多了几丝惆怅与复杂。
魏王的目光在长公主的脸上晃过,垂眸继续说:“还让微臣替他带一句话给长公主。”
“什么话?”昭贞脸色一僵。
魏王知晓对面这位长公主在想什么,心念微动后,说:“生辰快乐。”
昭贞闻言,原本柔和的眼眶瞬间泛红,她立即起身,夌嬷嬷上前相扶。
长公主道:“少连,本宫乏了,你自便吧。”
魏王起身作揖行礼:“恭送殿下。”
直到昭贞长公主走出凉亭,青年的身影才站直,紫袍凛冽,清贵华尘。
“主子,属下刚刚没说的是,今日一早勇毅侯夫人也在找她的儿媳。”凉亭外的人走进来在魏王身边低语。
青年闻言,唇边多了几分笑意,说:“吩咐下去,这个消息莫要入了长公主的耳。”
“是。”
若这场局中原本受害者该是勇毅侯府的嫡长媳,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从谢廷那里打探到的消息,结合谢家长女与勇毅侯府的小侯爷离心离德,加上勇毅侯府欠下朝廷的银子,谢家长女嫁到勇毅侯府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那十里红妆了。
至于为何勇毅侯府联手蒋家要对付谢家长女,想来也不难猜。
唯一让青年意外的是,这谢家长女让汴京中制衡的局面,撕开了一道口。
此次蒋家必然保不了蒋寅,章、蒋两家必定决裂。
魏王眉目间满是愉悦,他笑:“可真有意思。”
——
金乌西坠,汴京被薄暮笼罩。
勇毅侯府。
东苑。
谢容瑛从回来后便一直躺在美人榻上,芸娘不止一次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到了跟前看着自家姑娘眉目紧蹙的样子硬生生的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翠枝把芸娘拉至一边,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刚刚去大厨房听她们说夫人还没有回来,侯爷与小侯爷都前往了蒋家。”
芸娘低声说:“蒋家?爷在开宝寺凌辱了英国公的长孙女,人被送去了开封府,想来侯爷与夫人在为这件事奔走吧。”
“天呐。”翠枝瞪大眼睛:“蒋?爷可真是畜生啊。”
芸娘扯了扯翠枝的衣袖 ,低声:“姑娘这两日没有休息好,莫要进去打扰。”
翠枝点头。
“那小姑娘还适应吧?”芸娘问道。
翠枝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姐姐,我还能让那小丫头受累不成?”
芸娘难得扯出了一丝笑容,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从此刻开始,东苑的大门不能让谁都进,我们是从谢家来的家生子,必须一条心,你提点一下外院的人。”
翠枝从云娘的眼中看出了凝重,她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姑娘与夫人撕破了最后的遮羞布,现在夫人对姑娘恨之入骨。”芸娘沉声说道。
翠枝瞳孔一缩,头皮发麻:“到,到底怎么回事。”
“你听我的就是了。”芸娘拍了拍翠枝的肩膀:“就算姑娘与夫人撕破了脸,只要咱们姑娘没有犯什么事,夫人就不能拿我们姑娘怎么样,不过是在背后做一些阴损的法子罢了,我们谨慎小心些就好。”
翠枝怎么都觉得事情并不像芸娘说的那么简单,她点头:“我省的了,我会告诉东苑所有人的。”
随着夜晚的来临,前往开封府的蒋家人皆是没有见到蒋寅,就连勇毅侯亲自出面也没能见到蒋寅的面。
勇毅侯府与永勤伯爵府的异常也是惊动了不少人。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蒋家?爷入狱的消息传遍了世家大族。
至于为何入狱,真相不得而知,只知这次闹的蒋家出面也无济于事。
熟知蒋寅的人会在此次调侃两句:‘我就说这厮迟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永勤伯爵府中灯火通明。
蒋氏跪在大堂中央,蒋王氏站立在丈夫蒋晋的身边,脸色泛白。
主位上坐着的是蒋家老太太,?氏。
蒋晋对面坐着的是一脸阴沉的勇毅侯。
蒋老太太看着从小就惯着的小女儿,冷声:“本以为你是个做事稳重的,没想到此番连你弟弟也算计了进去!”
蒋氏匍匐在地,身子隐隐颤抖著,哽咽著道:“母亲,是女儿考虑不周,办事不缜噸。”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蒋家长子蒋晋冷声:“这么大的事情唆使你嫂子,连带着让人将计就计还惹怒了英国公!”
蒋氏直起身子一双冷眼与蒋晋对视:“大哥与其在这里愤愤不平,不如好好想办法把老?从大牢中带出来!”
“你!”蒋晋狠狠地瞪着蒋氏,就因为这个小妹高嫁勇毅侯府,在许多大事上他都插不上嘴,又因蒋苓不忘提携家中兄弟,所以在蒋家的地位非常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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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蒋老太太阴沉着一双眼睛扫过蒋晋,问:“英国公府还是不肯见吗?”
蒋晋点头,目光在勇毅侯看去,说:“这件事我倒是觉得与英国公说明,老?也是受害者,妹夫就应该把你那罪魁祸首儿媳交出来,拉去英国公府负荆请罪,这样兴许老?还能捡回一条命。”
“大哥、”勇毅侯沉声:“你这话说的是没错,只是你有什么理由把那罪魁祸首带去英国公府?”
若真的要讲谁是罪魁祸首,要是蒋氏没有起那个祸害谢容瑛的心思,事情能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谢容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个时候谢容瑛怕是早就与谢家通了气,若是真的追究下去,到底是她谢容瑛会没命,还是咱们蒋、秦两家会被世人戳脊梁骨?”
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蒋、秦两家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毕竟谢容瑛背后还有一个谢家。
“妹夫,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谢容瑛到底是勇毅侯府的儿媳,是非对错难不成你们做长辈的还不能定罪?”蒋王氏开口:“就算她谢容瑛死在了勇毅侯府,谢家也不能怎么样。”
“嫂子、”勇毅侯此刻有一种无力感:“谢家是寻常的人家?此次边关动乱,连官家都在等著谢家拿出银子养着边关的将士,你要在这个时候动谢家的女儿?”
果然,蒋家人听着勇毅侯说出来的话侯纷纷都闭上了嘴,若当真把谢容瑛交给英国公府,怕是英国公府不会把谢容瑛怎么样,反倒是惹怒谢家,告到官家面前。
吃不了兜著走的只会是勇毅侯府与永勤伯爵府。
“开封府那边就暂时不要去了,我等下前往英国公府一趟。”勇毅侯心里也烦躁无比,好不容易回汴京想要经营一下?僚的关系,没想到蒋氏这个蠢货给他来了这么一击。
偏偏他还不得不奔走。
蒋老太太起身走向勇毅侯,语气中透著祈求:“好女婿,老?就全靠你了,永勤伯爵府虽与英国公府走得近,但这次的事情算是彻底决裂了,要是此番你能保全老?,岳齂定会跪地向你磕头道谢。”
说话间,蒋老太太就要朝着地面跪下去。
勇毅侯立即扶住蒋老太太,知晓这老太太是在给他施压:“齂亲折煞女婿了,女婿会尽力的,会尽力的。”
蒋老太太抹着眼角,哽咽:“我早该约束他,今日能有此一劫都是我的错。”
勇毅侯长叹一口气,说:“女婿现在就前往英国公府。”
“麻烦你了。”蒋老太太算是软硬兼施,她知晓自己女儿和勇毅侯之间并没多少情义,无非是因着利益牵扯没有闹翻脸罢了。
待勇毅侯离开后,蒋老太太重新坐回了主位。
蒋氏胸腔里的怒气依旧积压着,说:“齂亲,您放心,谢容瑛不会好过的。”
蒋晋冷笑:“你还是先好好想想老?该怎么办吧,我看你真是给自己娶了一个扫把星儿媳。”
蒋老太太一手重重的拍在小桌上,冷眼盯着蒋晋,片刻后视线又落在蒋氏的身上,道:“你最好期盼着你弟弟无事,不然你永远都别想再踏入蒋家的大门。”
“齂亲、”蒋氏不可置信的盯着主位上的齂亲。
蒋老太太冷声:“回你的勇毅侯府!”
袁妈妈见状,立即上前扶起蒋氏,在其身边低声:“夫人,先回吧,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蒋氏在袁妈妈的搀扶下起了身,最后福身行礼后说了一句‘女儿告辞’便走出大堂。
蒋老太太也呵斥蒋王氏:“你也去祠堂跪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人都没有探听清楚就想着祸害别人,现在蒋寅入狱,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挺高兴!?少了这个祸害,你们以后轻松自在了!”
蒋王氏被蒋老太太呵斥的脸色一僵。
“齂亲,这关王氏什么事?”蒋晋不耐烦的说道。
蒋老太太破声怒吼:“滚!”
——
勇毅侯府,东苑。
夜风吹动庭院芭蕉,摇曳生姿,窗户前立著的谢容瑛一袭素白锦衣,青丝散落,唯有发髻上一根木簪点缀,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清冷。
她的目光从院落中挪动,定格在梨花圆桌上的锦盒上。
那是蒋寅送的玉簪。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那日家宴开始蒋氏就开始在下棋,如果一切都如蒋氏设想的那般发展了,最后这根蒋寅送的玉簪就是她偷情的罪证。
她冷笑一声,收回视线将窗户关上。
这时,芸娘走进来,说:“姑娘,固珣来了。”
谢容瑛披上外袍走出里间,在主位上坐下后,看向固珣:“让你打听到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属下询问了之前替属下接生意的雇主,他说之前买蒋寅命的人姓胡。”固珣说道:“正是蒋寅第三任妻子的娘家。”
谢容瑛淡笑,她就知晓想要蒋寅命的人只会是蒋寅玩死那些女人中的某一个家人。
“那又是谁给你的银子让你不做那庄生意的?”谢容瑛问。
固珣沉吟片刻,说:“属下只知是位年轻人,他带着帷帽,不知长相,但气势非凡。”
谢容瑛眉梢微动:“那人看清你的长相了吗?”
“并无。”固珣看着谢容瑛,知晓这个主子为什么谨慎,跟在这主子身边,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若那次让他不做生意的人是汴京的某位公子哥,他的身份暴露,只会给谢容瑛带来麻烦。
他又道:“浪人做生意最忌讳的是让买家认出长相。”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暴露,那些达官贵人为了让见不得光的秘密永远见不得光也会买杀手要了他的命。
所以,浪人为了自保也不会让买家见到他们的真实面容。
“这样啊。”谢容瑛明显放心了不少,说:“你能以最快的时间联系到那位姓胡的买家吗?”
固珣惊讶。
谢容瑛哼笑:“没错,我要蒋寅的命。”
先不说英国公府最后的意思是什么,谢容瑛绝对不会让蒋寅活着。
她绝对不允许让算计过的人有一丝的机会翻身。
她绝对不允许给自己留下祸患。
“只要你有人脉,我就有的是银子。”谢容瑛似笑非笑的盯着固珣:“你想要多少去铺垫,我就能给你多少,不限数。”
固珣知晓谢容瑛有银子,却没想到谢容瑛手里的银子如此多,那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无底洞她也能填平。
谢容瑛看着固珣眼中的震惊,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我要蒋寅明日死在开封府大牢中,最迟申时末。”
“你能做到吗?”
固珣脱口而出:“这世上就没有银子办不了的事。”
谢容瑛眉梢微挑,语调散漫又透著几丝嚣张:“很好,我有的是银子给你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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