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发问，沐霁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段洛宸不会不清楚她不易受孕这件事情，现在怀孕，他起疑了。
但他只是平平淡淡发问，沐霁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要怎么说呢？要说这个孩子就是不存在的，她要用这个孩子彻底断了宁妍汐的路？
还是说，她真正的目标甚至不是宁妍汐，而是那世间文人都敬重的宁家？
又或者，告诉他，她甚至准备把段辞昱算计到这次的事情里面，哪怕那只是个孩子，哪怕那孩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一向伶牙俐齿，但是现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段洛宸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他走过来坐到沐霁禾身边，手放到了床上姑娘的小腹上，低声问她，“伤身体吗？”
沐霁禾知道他问的不是怀孕，难得的主动缩到他怀里，像是在寻求安全感，“不知道，或许会吧。”
有个药就不错了，上哪问那么多去。
她一服软，又是难得的示弱，段洛宸只觉得自己这半天积攒的怒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实在是做不到狠心把她推出怀，于是破罐子破摔把人搂的更紧一点，斥责她一句，“胆子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伤心的，刚知道她或许服用了假孕药之后，挫败感油然而生，却又是生气的，气她为何不肯相信自己，也气她总是这般油盐不进，明明他已经掏心掏肺，可是她一遇到事情，永远学不会坦白。
但这些，段洛宸无奈的发现他已经学会了自我开解，三年前连沐家与恒安王破灭这种事情她都能瞒着自己去做，如今只是假孕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间愿意向他寻求帮助的女子那么多，他也不可能一一去帮助，霁禾只是更加独立了些，这不能怪她的。
段洛宸最气的，是她用了假孕药，她自己不是不清楚药物会有副作用，尽管段洛宸尽力安抚自己，可还是有个阴暗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霁禾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过生一个结合了两人血脉的孩子？
她服药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两种思想反复拉扯折磨着他，他甚至都没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默认了沐霁禾将旁人放在第一位，他原来所求的，也不过是沐霁禾做事之前想到他的那么一?点犹豫。
但是再大的怒气，看到她服软，乖乖缩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是理亏的，既然已经心虚了，倒也不必苛责她。
怀里的姑娘垂著眸子，看不见情绪，她说，“你再耐心等等。”
她想，你再耐心等等，也让我耐心看看，看看当我与宁妍汐彻底对上，当我将扳倒宁家这样的野心放在明面上之后你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等到那时候，我再告诉你。
沐霁禾进宫之后高调，短短数月，折了孟无漾的面子，抢了宁妍汐的民心，更是打了崔月茵的脸面，得到了第一次侍寝的机会，如今还怀上了孩子。
昭阳宫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两，此时前朝却有人坐不住了，后宫里面确实没有多少京官的女儿，但是官场上，利益环环相扣，能进宫的这些人，又有几个能说跟京城是完完全全没关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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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是沐家人生下来的？
段洛宸在早朝上便发了火，“众爱卿的意思是，要朕亲手杀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们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此时哪里敢承认。
户部侍郎薛绪上前，“陛下，微臣以为，皇嗣事关重大，绝不容有差错，只是龙嗣出生日后，有昭德仪这样的母妃，未必不是个污点，倒不如等龙嗣出生以后，让昭德仪继续去普云寺清修，为龙嗣祈福。”
有了带头的，朝堂上很快跪下一批臣子，口中高呼，“望陛下恩准。”
龙嗣生下来养在宫里，受宠的沐霁禾出宫去普云寺祈福，若段洛宸有意，大可以去寺中与她幽会，做皇帝的可以继续宠自己的心上人，做臣子的达到目的也可以安分，至于龙嗣，第一个孩子，母妃又有手段，只要不作死，以后过不差。
真好啊，只需要牺牲委屈一个沐霁禾，就可以皆大欢喜。
段洛宸面无表情看着底下跪倒的臣子们，他想，霁禾一直对他有所保留，其实是对的，但凡她全盘托出，而他有哪怕一丝的迟疑，对她而言，都是万劫不复。
他此时竟然有了几分欣慰，霁禾其实是会保护自己的。
段洛宸不说话，下面跪倒的大臣以为他真的在思考，良久，帝王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了下来，“龙嗣在宫里，总要找个母妃，众爱卿觉得，谁更适合。”
“宁家人世代风骨，雅妃娘娘更是贤良淑德，龙嗣由娘娘教导，再合适不过。”
段洛宸看向仍站着的大臣，这些人大都年轻，他问，“你们觉得呢？”
沉默一会，王恒走出队列，“陛下私事，皆由陛下做主。”
他入朝为官也有七八年了，一直不怎么得志，朝中拉党结派一事并不新鲜，但是他不愿?流合污，事实上，他已经有了外放去做地方官的念头，做一方地方父母官，护一方百姓安康，总比在这京中争权夺利来的好。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龙座上的帝王便开了口，“户部侍郎尚缺一位，明日你去顶上。”
不止王恒震惊，满朝大臣都被震惊了。
段洛宸道，“众爱卿还有话要说？”
跪倒的，皆是老臣，京中能称得上威胁皇权的世家其实已经被先帝拔除，一个沐家一个陈家，沐家满门丳斩，陈家元气大伤，没了这两家，这些老臣便是资历深重之人。
但段洛宸岂容他们作威作福。
这世上有才之人很多，不得志之人也很多，他愿意做个伯乐，更愿意将这些蛀牙拔起，将他的千里马安插进来。
沐家当初功高盖主，先帝不得不给几分面子也就算了，如今这些老臣，哪来的本事敢逼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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