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霁禾突然便想起了姐姐。

当年于贵嫔也是这样跪在姐姐面前，求姐姐给她指一条出路。

姐姐帮助过无数人，这些人后来或多或少的都献出了自己的一点助力，不然沐霁禾不会那样迅速地查清很多事情。

姐姐善良，帮的人也懂得感恩，那她呢？像她这样狠毒的人，帮出来的人是会记住她的恩情，还是日后咬她一口呢？

沐霁禾突然就期待起来，于是她道，“你母亲是不善掌权，还是被迫不得不放弃府中权力？”

“她其实是个很会打理家中事务的女子，我外祖母去世的早，她自幼就帮我外祖父打理府中事物，嫁到林家之后更是不曾出错。”

沐霁禾叹了口气，“所以你母亲被迫失权，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撑，你父亲又宠爱妾室是吗？”

“柔婕妤，你说什么家族给自己女儿的撑腰，是比得上天子枕边人的呢？”

柔婕妤一时间愣住了。

沐霁禾索性给她讲得更清楚一些，“世人大多想送自家姑娘入宫，看的不就是这宫里头那位是天子吗？你母亲没有娘家撑腰，却有你这个婕妤啊，只要你母亲拿的住掌家之权，你就算是远在宫里又如何呢？你是正三品婕妤，林家有比你品级高的吗？”

“你要知道，你是皇家的人，”沐霁禾继续道，“那妾室可有女儿？你是嫡女，又是嫔妃，你娘家未出嫁女儿的婚事，说句在你手里拿捏著也不为过。”

“便是没有女儿，那可有儿子？你的宠爱求不来官位，但是惹得陛下厌烦可能做得到？被厌烦了的嫔妃，娘家能得什么好处呢？你要知道，你身边的这个人，是大殷最位高权重的皇帝，便是狐假虎威，也只有他们怕你的份。”

柔婕妤从未想到过这些，她在家中被打压了太久，未出嫁时听得最多的也是母亲教导弟弟，一定要用?，他好了，她与母亲才能好。

若是她嫁个一般人，这话当然没错，弟弟有出息了，她在夫家才能被看重，母亲在府里才能扬眉吐气。

可是她嫁的人不是一般人，她嫁的是皇帝，她是婕妤，她才应该是家中说话分量最足的那一个。

可是没有人教她这些，她母亲很爱她，得知她被选进宫时也只是抱着她哭了一场，只告诉她好好侍奉陛下，却没有教她别的。

又或者说，母亲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她本来也是家破人?的，得知女儿入宫，那时候恐慌是多于喜悦的吧。

柔婕妤立刻就被点醒了，林家毫无根基，也就是自己父亲中了个举人，当初还是借的外公的银子赶考。

她怕什么呢？给林家几个公子一辈子的时间，他们能做到三品官吗？他们能见到陛下一面吗？她还活着一天，她还在宫里一天，就只有他们怕她的份呀。

这本就是封建皇朝，最大的规矩啊。

她一点就通，还未说道谢的话，段洛宸就已经来和静宫接人了，“怎么都在外头候着？昭德仪呢？”

推开门瞧见的便是端坐的沐霁禾，还有跪在地上的柔婕妤，比起气定神闲的沐霁禾，柔婕妤情绪激动的瞧着像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

但是段洛宸忽略了地上跪着的人，“我特地找了个做江南小吃极好的厨子，这会已经到了政和殿，跟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novel九一。com

沐霁禾才不吃他这一套，“我要回昭阳宫，你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扰我清静。”

柔婕妤便看着从前自己只能仰望的帝王，低头轻声哄著身侧的姑娘，似是在苦恼怎么把人拐回政和殿。

可是没有记错的话，昭德仪刚刚才从政和殿搬出来，原来，哪有什么不近女色，只是偌大后宫之中没有陛下想近的那个人而已。

云儿坠儿扶著柔婕妤起来，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家主子没有半分心伤，“准备纸笔，我要给家中去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曾经有过几分的心动，却绝对不可能比得上母亲和弟弟的安危。

如今她安于婕妤之位，才是对母亲和弟弟最大的保护。

“告诉雅妃娘娘，本宫身子不适，过几日就不去她那里听曲了，”柔婕妤恢复自己以往的形象，淡淡道，“日后咱们宫里还是同往前一样，不必刻意与旁人走动。”

雅妃前些日子抛来的橄榄枝，她真的差一点就接了，她知道，陛下特意为昭德仪做势，后宫民心昭德仪得一半，雅妃着急了。

所以才想拉拢自己。

柔婕妤突然想起了什么，淡淡补充了一句，“昭阳宫除外。”

昭德仪那样的脾气，也许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刚好，她在后宫中独来独往多年，从未向谁表达过交好之意。

也许昭德仪不稀罕她这份交好，但她愿意将这份心意只给昭阳宫。

出了和静宫，沐霁禾突然道，“柔婕妤家中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我给她造了几年的势，她立不起来，怪不到我身上。”

段洛宸对自己人向来宽厚，柔婕妤算不上是自己人，但也确实在段洛宸身边待了几年，她要狐假虎威，段洛宸不会太干涉。

后宫女子所求的，也就是皇帝的宠爱，敬重，和位分，但是这三样东西，段洛宸只想给沐霁禾，可偏偏他后宫里不是空无一人的。

宁妍汐陪他从王府到后宫，在外人看来她天然就有了皇帝的“敬重”，孟无漾家里出力，便有了位分，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一定是要有个“宠妃”的。

孟无漾靠着家里功劳进宫，除了她，后宫没有旁的家族在京城的妃子，她又是高位分，旁的家族自然看不惯，铆足了劲想要送自家姑娘入宫。

这个时候，段洛宸选择了柔婕妤做“宠妃”，其实也不过是表达，孟家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边疆动乱更是需要孟家，但是孟家姑娘并不受宠。

选择柔婕妤，也是因为她好拿捏，她牵挂多，日后才不会挡住霁禾的路。

这些事情，沐霁禾再清楚不过，她从来不是居于内宅的姑娘，从她敢与先帝做交易就看得出来，起码她是真的看得清朝中局势。

但是她清楚，段洛宸却十分坚持要说清自己的想法，最后在沐霁禾将要爆发之时，段洛宸很识时务地闭了嘴。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