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微的话，再次给了我一记惊雷。

我艰难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小八进房间，是你的意思……他，小五，甚至是你，一直都在配合我演戏？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许微微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看破了一切，就连望着我的目光，都似一湖死水……

她说：“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你，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变啊，还是那么白净斯文，温文尔雅。”

我想起在组织里的种种，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自以为是的角色扮演，一直都被她看得非常透彻。

“你三番五次地考验我，其实并不是因为不相信我，而是想让长老们觉得，你不信任我，?时也是为了帮我赢得他们的信任，对吗？”

“我的轻舟啊，还是这么聪明。”

她的语气温柔，却像一根刺，扎遍我浑身的每一根血管。

我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强忍着眼泪，我继续说道：“我刚进组织的时候，你让我去收拾朱明的东西，其实是故意让我拿到那部手机，让我以为帮助我的神秘人已经死掉的，对吗？”

许微微点了点头。

“你知道刘雨芬是装傻，你们两个其实是联合起来在演戏，你要害她，或者她恨你，这些都是假的。你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让她脱离组织，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对吗？”

许微微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是组织里最干净的人，手上没沾过血，本就不该被牵连。”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暗了暗，她垂下眼帘说：“她挺好的，轻舟……你要好好弥补她。”

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别人考虑！许微微，我会跟上面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是你通风报信，才将组织一锅端了的，我相信上面一定会看在你的功劳上，从轻发落的。”

许微微却摇摇头，笑了笑说：“没用的，我罪孽深重，就连秦来的妈妈，都是我一手推下楼顶的，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该活在这世界上吗？”

我看着她含笑的双眼，只觉得浑身发冷，我颤抖着声音，没有底气地说：“你有你的无奈……”

“无奈？”她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她站起来，双手撑著桌子，低吼道，“可你以前跟我说过，所有的无奈，都不是成为罔顾人命的杀人凶手的理由！陈轻舟，你说为了正义你宁死不屈，你说你喜欢的女人，要是善良的正直的，手上不曾染过血的，我许微微……不值得！”

我僵直著身体，想到自己曾经和她撕破脸皮后，说的那些话，对当时的她而言，应该是万箭穿心吧？

许微微突然怔怔地看着我，问道：“你哭了？”

我擦了一把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狠狠地又擦了一把，可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没有回头路一般地涌下来。

我哽咽著说：“你应该恨透了我，为什么不弄死我？大长老他们呢？”

她颓然的坐下，淡淡道：“因为我恨你，但更恨那个把我困在泥潭里，一直监视我，蔑视我，控制我，让我毫无自由，让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组织！我恨你，可我不得不承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快乐的，你给了我对自由对未来的期许，也给了我和组织对抗的勇气。”

“所以，即便你背叛了我，我还是想把这个组织给推翻……你就当我被洗脑好了。”

“至于大长老他们……我早就想弄死他们了，他们以为我只是被他们玩弄于手心的雏鸟，却不知道我对他们了如指掌，我跟他们说就这么弄死你，太便宜你了，几位长老心高气傲，也觉得该给你一个很惨的结局。”

说到这里，她嘲弄地笑了笑，一脸自傲地说：“所以他们答应我把你带回去，不断猜忌，折磨你，甚至我们结婚的那天，我还跟他们说我会在你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弄死你，而他们这些蠢货竟然信了！”

说到这里，她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却哭了，她目光深深地看着我说：“陈轻舟，我傻不傻！明明是你自己要做的记忆清除手术，明明你已经选择忘记我，你对我无情无义，可我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你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她掩面低声痛哭。

我心里如被万千蚂蚁啃咬，她几句话草草交代了所有事情，可我清楚，她为了这个计划，到底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的疼，是用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出来的！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许微微没有回答我，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内疚，就帮帮小五吧，小八只是被我欺骗着帮我罢了，可小五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他的功劳，他没杀过什么人，而且……他的电脑技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曾经，他喊你一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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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我和小五还有这层关系，我点了点头，说：“我会尽我所能，无论是你，还是他，我都会努力……”

许微微笑了笑，问道：“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们的过去，哪怕只有一点点……”

看着她渴望的目光，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对不起。”

她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说著，她突然冲我摆了摆手说：“你走吧，陈轻舟，哦不，王龙，不要再来了，就算你来，我也不会出来见你的。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她的表情再次恢复了平静，这平静下藏着的，却是一份沉重的爱。

……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时，秦来就迎了上来，他说：“王龙……轻舟，小八招了。他说，王磊当初之所以会在杀人组织下单，主要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派人引诱王磊赌博，等他输的走投无路时，再让人引诱他给你买一份高额保险，然后指引他下单杀你，为的就是把你和这个组织巧妙地联系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深表遗憾地说：“不过，王磊这人还算有良心，所以他想撤回订单，但他并不知道撤销订单，会让他丢了性命……”

后面他就没有再说了，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王磊是因我而死的，而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你知道……记忆切除手术吗？”我哑著嗓子问道。

秦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是米国几年前，几位世界顶级的医学家们研究出来的一种手术，它可以通过切除人大脑的某个部位，而消除那个人的某些记忆，并通过高端科技，为他植入一段新的记忆，让他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生。”

我苦笑着说：“难怪……难怪医生说我的脑部结构和别人不大一样，许微微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秦来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上面跟我说，当时你是主动要求进行这个手术的，但你之所以接受这个手术，不是因为你不愿意想起她，相反的，是因为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一直觉得十分内疚，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和过去做个了断。”

我点了根烟，狠狠吸著，良久问道：“她会被判死刑吗？”

秦来皱起眉头，说：“百分之八十。”

“如果……我说我不要你们之前提到的所谓奖励，特等功，可不可以……给她减刑？”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知道，我这么问秦来不合适，毕竟他和许微微之间，还隔着一个杀母之仇，哪怕许微微是为了帮我堵住那些长老们的疑心，但秦阿姨的确是被她害死的，所以，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被判死刑。

我刚要道歉，秦来就说：“我会帮你问一问。”

我立刻感激地说：“谢谢……”

一周后，审判结果出来了，除了一小部分人之外，大部分人都被判死刑，立即执行了，而小五和许微微都被判无期，剥得政治权利终身……

这天，我被破例?意出席审判，听到判决的那一刹那，我再次忍不住哭了。

这次，我是高兴的。

人好歹是活着了，不是吗？

许微微转过身来，当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突然笑了笑，无声说道：“我爱你。”

我目送着她离开法庭，直到那扇门关上，我才反应过来，然后追了出去。

“许微微！”我喊住了她。

她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我说：“我拚命地去想，却一点都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儿，我想我是对抗不过科学的，有些事情，忘了就是忘了。但是，我就算忘了过去，也不影响我再次喜欢上你，如果你肯原谅我，在里面好好的，等你出来，我给你一个家，好吗？”

许微微的肩膀在颤抖，我知道她肯定也哭了。

等了好久，我终于看到她点头，我只觉得双眼模糊，说：“我等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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