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青苔顺着石阶蔓延到铁栅栏前,黎渊的皂靴碾碎半片干涸的血痂。
甬道尽头的油灯突然爆开火星,照亮莫璃腰间银簪折射的河图纹——那些水波纹正随着她迈步的节奏诡异地流动。
"刑部特批的提审令。"黎渊将盖著假官印的文书拍在案上,指腹摩挲著卷轴边缘的墨渍。
三个月前刺史案现场的蟠螭纹玉佩,此刻正在他袖中与河图拓本产生细微共鸣。
三个狱卒从阴影里直起腰,领头的汉子颈侧爬满蛛网状青筋。
莫璃突然轻咳著掏出个鎏金胭脂盒,盒盖开启时泄出缕冰蓝色幽光——那分明是掺著玄冰丝的西域香粉。
趁狱卒们眼珠不自觉地追随光晕转动,黎渊的判官笔已点中左侧之人的膻中穴。
笔锋横扫带起劲风,右侧狱卒的腰?刚出鞘三寸就被笔杆震落。
中间那人张嘴欲吼,莫璃的银簪精准刺入他后颈凸起的血管,簪头玉珠里游动的河图纹突然逆向旋转。
铁链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十七座囚笼的青铜锁同时弹开,腐臭的脓血从栅栏缝隙喷涌而出。
黎渊拽着莫璃急退三步,先前站立处的地砖已被腐蚀得滋滋冒烟。
六个佝偻黑影从牢房爬出,它们的脊骨诡异地穿透皮肉,在背后形成森白骨刺。
"是活尸。"莫璃指尖夹着三枚透骨钉,钉尾缠绕的银丝在暗处泛著磷火般的微光,"但眼窝里养著食尸蛊。"
黎渊?断腰间缠着的玄铁链,链节相撞时迸发的火星照亮最近活尸的面孔——本该是眼球的位置蜷缩著两条血红色肉虫。
他猛然想起河图拓本第三卷记载的滇南邪术:以人尸饲蛊,蛊虫会继承宿主生前记忆。
活尸们突然后撤半步摆出围攻阵型,这分明是衙门差役惯用的六合围捕阵。
莫璃突然甩出银丝缠住穹顶铁钩,借力荡到西北角的石灯台。
当她的绣鞋踢翻灯油时,黎渊已读懂她眼神示意——灯台底座刻着被血污遮盖的蟠螭纹。
燃烧的灯油顺着纹路蔓延,竟在地面勾勒出半幅河图。
活尸们突然痛苦地捂住眼眶,食尸蛊在火光中疯狂扭动。
黎渊趁机甩出玄铁链缠住两根骨刺,活尸被拽得踉跄的刹那,莫璃的透骨钉已没入它们脖颈的大椎穴。
剩余四具活尸突然叠罗汉般摞成肉塔,最顶端的怪物撕开自己胸膛,肋骨如花瓣绽开露出里面噸噸麻麻的蛊虫卵。
莫璃甩出银丝勒住黎渊手腕:"别碰那些卵!
刺史案现场的玉珏..."
她的话被甬道深处传来的铃铛声截断。
活尸胸腔里的虫卵开始剧烈震颤,卵壳表面浮现出与河图纹相似的螺旋纹路。
黎渊突然?下官服内衬的绸布——三个月前刺史遇刺时,他正是用这块布包裹过凶器。
当绸布拂过食尸蛊卵,那些螺旋纹竟然开始逆向生长。
最靠近的活尸突然跪倒在地,骨刺间缠绕的碎布条露出半形官纹。
黎渊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刺史府亲卫的服饰残片。
莫璃的银簪突然发出蜂鸣,簪头玉珠里的河图纹与地面燃烧的灯油纹路形成完整镜像。
"眼睛!"黎渊低喝一声,判官笔挑起燃烧的碎布甩向活尸面门。
食尸蛊遇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四具活尸顿时如提线木偶般僵直。
他的靴底碾过满地蛊虫残骸,碎石堆里忽然闪过微弱的血玉光泽。
五步外的阴影中,最后两具活尸的眼眶突然爆开,碗口粗的食尸蛊破体而出。
黎渊的指尖已经扣住三枚棱角分明的青石——
石块破空声裹着腥风,精准嵌入食尸蛊猩红的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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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怪物轰然倒地,黏稠的体液在地面蚀出焦黑孔洞。
黎渊后颈被飞溅的毒液灼得生疼,余光瞥见甬道深处又爬出七八具眼眶鼓胀的活尸。
"接着!"
莫璃突然抛来半截褪色的黄符,符纸边缘残留着被火烧过的焦痕。
黎渊认出这是三日前张道士在义庄作法时,偷偷塞给莫璃的保命符——那老道当时用朱砂笔在符纸背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
活尸的骨刺擦著黎渊官服下摆划过,他翻身滚到石灯台残骸旁。
莫璃的银丝缠住穹顶铁链借力腾空,绣鞋尖踢翻半盏凝固的灯油:"用血浸透符纸!"
黎渊咬破指尖抹过符面,腥红血迹竟顺着八卦纹路游走成河图形状。
活尸们突然集体顿住脚步,胸腔里的蛊虫卵发出指甲刮擦陶罐的声响。
当第一滴血珠渗入符纸中央的"敕"字,整张黄符突然无风自燃。
青紫色火舌舔舐过最近三具活尸,它们背后骨刺如春雪消融。
莫璃趁机甩出透骨钉,钉尾银丝在火光中结成密网,将剩余怪物暂时困在甬道拐角。
燃烧的符灰飘落在黎渊掌心,烫出个与河图拓本某处纹样重合的印记。
"退后十步!"
莫璃突然拽著黎渊撞向墙壁,青砖表面应声翻转,露出个半人高的暗格。
两人刚挤进夹层,外间就传来蛊虫卵集体爆裂的闷响。
暗格石壁上遍布利器划痕,最新一道刻痕里还嵌著半片带血的指甲——这分明是前人仓皇逃命时留下的。
腐臭味突然被某种清苦药香冲散。
黎渊摸到暗格深处藏着个鎏金铜匣,匣盖上刺史府的蟠螭纹与河图纹相互咬合。
当他试图用判官笔撬锁时,铜匣缝隙突然渗出墨绿色液体,将石壁腐蚀出缕缕白烟。
"等等。"莫璃按住他手腕,从发髻间拔下第二支银簪。
簪头玉珠里的河图纹突然脱离珠面,如活物般婈向铜匣锁孔。
随着机括转动的咔嗒声,匣内露出半本被血浸透的账册,封皮上"漕运"二字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甬道外忽然响起靴底碾碎骨渣的脆响。
暗格翻转机关被人从外部扣动,黎渊反手甩出判官笔卡住齿轮。
透过砖缝,他看到双绣著暗金螭纹的官靴——这种品级至少是四品以上大员才能穿的制式。
账册扉页的刺史私印突然开始发烫,烫得他险些脱手。
"黎捕头好手段。"
沙哑男声带着水牢特有的潮气,来人在三步外停住。
黎渊瞳孔骤缩,他认出这声音与三个月前刺史遇刺当晚,那个站在院墙外发号施令的黑衣人声线重叠。
莫璃的银簪无声抵住砖缝,簪头玉珠里的河图纹正在疯狂震颤。
一双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抚上暗格外墙,指甲修剪得比宫中女官还要齐整。
那人袖口露出的里衣布料,分明是专供皇室的冰蚕丝——这种料子去年才因太子遇刺案被先帝下旨禁用。
"交出账册,留你们全尸。"
暗格突然剧烈晃动,黎渊怀中的河图拓本与账册?时泛起血光。
莫璃突然将发间所有银簪插进砖缝,簪身承受不住内力接连崩断,却为暗格争取到半息松动。
当最后支银簪裂成碎片,黎渊已经抱着账册撞破暗格底部坠入水道。
冰冷河水淹没口鼻前,他听见头顶传来利器破空声。
一支刻着户部火漆的弩箭钉入身旁石壁,箭尾红缨在暗流中如鲜血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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