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落进酒盏时，黎渊的指腹正沿着铜牌边缘的血线游走。

莫璃突然按住他手腕，金丝缠着半片枯叶掠过青石砖——三丈外的巷口闪过半截靛蓝衣角。

"周捕快倒是会挑时辰。"莫璃指尖轻叩酒盏，青铜钥匙在靴筒里硌得脚踝生疼。

昨夜护城河畔的孔明灯飘过时，她分明看见黎渊袖口沾著的铜锈在月光下泛著靛青。

周捕快几乎是撞进院门的，蓑衣下摆还滴著护城河的腥气："西郊义庄的老瘸子说，前夜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和三个月前漕帮运尸队的声音一模一样。"

黎渊的铜牌"嗒"地扣在石桌上。

渗血的"天枢"二字此刻泛著铁锈色，昨夜孔明灯坠落的方向，正是三年前漕帮沉尸的芦苇荡。

莫璃的裙裾扫过石凳，金丝在桌底缠住周捕快的酒葫芦——葫芦底沾著星点朱砂，与三日前鬼市暗桩身上搜出的符纸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雾气漫过西郊乱葬岗时，黎渊的靴底陷进某种粘稠的泥沼。

周捕快举着火把要往前冲，被黎渊扯住后领拽回槐树后——三丈开外的土丘下，半截腐烂的棺材盖正压着件簇新的靛蓝短打。

"声东击西。"莫璃的银簪忽然穿透雾气，钉在二十步外的老柳树上。

树皮剥落的瞬间，两道黑影仓皇逃向鬼市废墟方向。

黎渊的铜牌擦著其中一人的耳廓飞过，钉入青砖的刹那，背面渗出的血线竟指向城隍庙残破的飞檐。

破晓时分，城隍庙残缺的判官像后传来铁器相撞的闷响。

黎渊踢开暗门时，周捕快的火把照亮了墙角堆积的檀木箱——十七口贴著黄符的箱子，与三年前漕运总督暴毙时丢失的官银箱规制完全相同。

"玄字叁佰陆拾柒号。"莫璃用金丝勾起半片封条，这是户部去年淘汰的编号方式。

她靴跟碾碎砖缝里半截蜈蚣干尸时，忽然嗅到黎渊袖口飘来的铜锈味里混著朱砂气息——与周捕快酒葫芦底的痕迹一模一样。

暗哨的弩箭破空声来得猝不及防。

黎渊拽著周捕快滚向香案下方，三支淬毒的短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莫璃的金丝缠住横梁悬垂的经幡，飘落的刹那，她看清偷袭者脖颈处的北斗刺青——天权位的星芒多出一道细纹，与铜牌背面的瑕疵恰好吻合。

马贩子带着二十余人围住城隍庙时，晨雾正化作细雨。

他踩着半截雷公像，腰间新换的玄铁令牌刻着歪斜的"天璇"二字——与莫璃靴筒里的青铜钥匙纹路相差三处转折。

"黎大人查案查到死人堆里了？"马贩子踢翻香炉，香灰里滚出半颗金牙。

周捕快按著刀柄要冲，被黎渊用铜牌抵住后腰——牌面渗出的血珠正沿着北斗纹路流向玉衡位。

黎渊忽然轻笑出声，铜牌在他掌心转出残影："三年前腊月初七，漕帮运尸队少了两副裹尸布。"他的靴尖挑起半片檀木箱碎屑，"户部的黄杨木，掺了滇南的红土——马老板运货倒是舍得下本钱。"

马贩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novel九一。com

他身后某个打翻火把的喽啰脖颈处，天玑位的刺青正在渗血。

黎渊的铜牌突然发出蜂鸣，牌面血迹凝成的星图，正与莫璃昨夜在孔明灯上瞥见的北斗轨迹完全重叠。

晨雾裹着细雨扑在玄铁令牌上，"天璇"二字的缺口处凝著血珠。

黎渊的铜牌在掌心转至第三圈时，马贩子身后三个喽啰的裤脚同时渗出黑水——是护城河底特有的青泥。

"腊月初七那晚刮的是东北风。"莫璃的声音从断头判官像后传来，金丝缠着半片黄符垂落在供桌上，"裹尸布用的却是岭南苎麻。"她指尖轻弹，符纸碎片正落在香炉边缘，与周捕快葫芦底的朱砂印痕拼成完整的北斗纹。

马贩子的拇指猛地扣住令牌边缘，昨夜新打的玄铁刺破皮肉。

黎渊突然俯身抓起把香灰，扬手撒向东南角的残破窗棂。

灰烬在细雨中凝成诡异的轨迹——正是三日前孔明灯飘过的路线。

"漕帮运尸队领头的?老?把子。"周捕快突然扯开蓑衣，内衬赫然缝著半截靛蓝布条，"他后颈有块铜钱大的胎记。"火把晃动间，马贩子左侧的?疤脸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铜牌突然发出蜂鸣，黎渊反手将其按在供桌上。

血迹凝成的玉衡星位正指向莫璃靴尖点着的青砖，那里嵌著半枚带铁锈的弩箭箭头——与昨夜射穿鬼市灯笼的凶器形制相同。

"黄老板在乱葬岗养了七只黑狗。"莫璃的金丝悄无声息缠住马贩子的靴底，"可惜畜生不认新主。"她说话时，城隍庙残破的屋檐突然坠下半片瓦当，露出藏在椽子里的半截铁链——与西郊义庄老瘸子描述的声响完全吻合。

马蹄声撞碎雨幕时，黎渊的袖箭已经卡住马贩子咽喉三寸。

二十余个喽啰同时摸向腰间的手弩，却看见周捕快割开自己的酒葫芦——混著朱砂的烈酒正淋在那些贴著黄符的檀木箱上。

"听听这蹄铁声。"莫璃忽然轻笑，金丝在供桌上摆出北斗阵型，"官道上的马该换掌了。"她说话时，黎渊的铜牌突然渗出黑色血渍，在"天枢"二字上凝成与马贩子令牌相同的缺口形状。

马贩子的瞳孔剧烈收缩，他闻到了随风飘来的桐油味——那是兵部快马专用的蹄铁防滑剂。

檐角铜铃突然疯狂作响，十七口檀木箱上的黄符无风自动，符纸背面的暗纹竟与城隍庙梁柱的裂纹渐渐重合。

"寅时三刻。"黎渊突然报出时辰，铜牌上的血渍开始逆流，"护城河该退潮了。"他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重物落水声，某个喽罗怀里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他们来时路上被莫璃银簪钉穿的老柳树方向。

马蹄声在二里外突然分散成三股，其中一股带着熟悉的铜器碰撞声。

周捕快突然撕开右手绷带，掌心的?伤结痂处赫然是个残缺的北斗图案——与铜牌背面的星轨缺失部分完全吻合。

雨幕中亮起第一盏风灯时，马贩子的玄铁令牌"当啷"坠地。

黎渊的靴尖挑起半片碎瓦，瓦背的苔藓痕迹拼出了鬼市废墟的暗道走向。

莫璃的金丝早已缠住横梁上悬著的经幡，上面用香灰画著的路线图，正与铜牌血迹凝成的星象逐渐重叠。

"你听。"黎渊忽然侧耳，铜牌上的蜂鸣频率与马蹄声产生共鸣，"这批马的辔头挂著银铃。"他说话时，周捕快突然将火把扔向院中水井，井底反射出的冷光里，隐约可见半块刻着"天权"的青铜腰牌在浊水中沉浮。

三十八匹快马的嘶鸣穿透雨幕，马蹄铁砸在青石板上的火星照亮了来人的衣角。

黎渊的铜牌突然飞向莫璃手中，与她的青铜钥匙碰撞出三声脆响——正是三年前户部银箱噷接时的暗号节奏。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