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袁世凯的夫人5(1 / 1)

车马早就走了,带着她们脱下来的衣服走了。这四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历?是谁指使她们来的?看她们的身手和机智,一定从小就受到极严格的专门训练,训练她们来做这一类的事,能够把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训练得如此出色的人,当然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在她们的幕后,无疑还有个实力极庞大的组织在支持她们,指挥她们。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如果找上了一个人,是绝不会就此罢手的。我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我实在应该打屁股,居然会址她们全都溜了。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不把刚才对付你的那些人抓住一两个?却把他们的帽子带了回来,难道你能从这几顶帽子上看出他们什么来历?”

“我根本用不着盘问他们的来历。”

“为什么?”“因为我本来就认得他们。”厉海说,“他们都是王五先生在上一次清理门户时被逐出的弟子,在江湖中流落了几年,志气渐渐消磨,渐渐变得什么事都肯做的,这次他们只不过是被那四个小姑娘花了一万两银子雇来对付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而且刚才把这笔生意接下,根本也不知道他们的雇主是谁。”

“他们知不知道这个白胡子老头就是你?”

“大概也不会知道,否则他们恐伯就不会接这笔生意了、”

“就在你走出崔大娘的老店,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她们就能找到人来对付你!”胡铣花叹息:“这四个小丫头的本事倒真不小。”“也许她们自已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是这附近一带一定有她们的人,”厉海说,“这些人的神通一定都不小,所以她们无论要干什么都方便得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分开来走而且我要先走一步。”

“为什么?”

“因为这个白胡子老头已经被人认出来了,已经没法子再混下去。”

“所以你又要去找那位崔大娘?”我说:“难道她也是位精于易容的高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本来就多得多。”

“这次你准备要她把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不能告诉你。”厉海说“也许还是小老头,也许是个大腹贾,也许是条山东大汉,也许是个文弱书生,总之是个你从未见过面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见过,只不过我一定会在你附近的。”他又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减少你的麻烦,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别人当然更看不出来了,这样子你才不用保护我了。”

我却忽然笑了,又笑得弯下了腰。

“你笑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我说,“我忽然想到你如果要扮成一个大姑娘,说不定有很多男人都会看上你的,如果其中有一个采花大盗,那就更好玩了。”

其实厉海无论易容成任何样子,就算他真的变成一个大姑娘,我也不会认不出他来,哪怕他易容成一堆可以走路的骨灰,我也能闻出那堆骨灰散发出来的臭气。

富贵客栈是家很大的客栈,除了正楼的上房外,后面还有很多个跨院,每个跨院里都有好几间房,是特地为一些携家带幼的客商官眷们准备的,偶尔也会有一些成群结队的武师镖客来投宿。

今天晚上就有一大群已经卸了货交了镖的镖师把最后面两个跨院都包了下来,担了一路的风险之后,他们当然要轻松轻松。他们这种人是从来就不怕价钱要得贵的,在江湖人的眼中看来,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谁也没有想要把一文钱带进棺材去。我跟在厉海后面到这里来的时候,这两个跨院里已经热闹得很,熏鸡、烤鸭、烧鹅一只只往里面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不时像穿花蝴蝶般走出走进,再加上一阵阵随风传来的酒香,已经让我心里觉得有点痒痒的,实在很想进去参加一份。这些镖师都是通威镖局里的,凭一杆“威”字锦旗走遍大江南北,都是很慷慨、很豪爽的男子汉,其中有好几个都跟我有点交情,如果我真的会去加入他们,这些人一定开心得要命。

可惜我不能去。所以我只有带着一坛酒,躺在屋脊后,嗅着他们的肉香,听着那些小姑娘弹词唱曲,虽然感到很不是滋昧,却也聊胜于无。厉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开始在房里喝酒的时候,我也在喝,躺在屋顶上喝,屋脊的阴影恰好把我挡住。所以我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紧身黑衣人从外面飞掠而来,这个人却没有看见我。这个人的身材很瘦小,穿着一身样子非常奇怪的夜行衣,连头带脸都用黑巾包住,只露出了一双猫一般的大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他的轻功也极高,身法姿态却非常奇,有时居然会用手帮助他的脚来增加速度,看来就像是条猫一样,也有四条腿四只脚。但是他行动时不但速度极快,而且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使人非但不会觉得他的姿态可笑,反而会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我无疑也有了这种感觉。因为这个人是个“忍者”,来自日本伊贺山谷中的忍者,他所施展的身法,正是忍术中的一种“猫遁”。他们都是见不得天日的人,从年纪幼小时就开始接受极严格艰苦的训练,过的也是一种极不人道的团体生活!既不能有家,也不能有妻子儿女,因为忍者的生命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生为忍者,一生的命运就已被注定。等到他们长成时他们就要开始接受别人的命令,把自己完全出卖给别人,无论多艰苦危险的任务都不能不接受。他的任务通常只有三种偷窃、刺探和谋杀。──一个东瀛的忍者,为什么会到江南来?这一次他的任务是什么?

猫一般的忍者也是到这家客栈来的,好像就住在最左边的一个跨院里,因为他对这个跨院的安全显得十分关心。他已经把这个院子前后、左右、四面都查看了一遍,而且看得非常仔细。跨院里有三明两暗五间房,只有一间房里没有点灯,这间居的窗子正好对着客栈的边门。窗子里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

我决定要赌一赌了,赌我是不是看得准。我的运气很不错。因为这位忍者好像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又绕到院子的另外一边去。我的身子也飞掠而出,平平的贴着屋顶飞了出去,从这个屋脊的阴影掠入了另一个屋脊的阴影。窗子里从里面拴起来的。我只用了一弹指间的功夫,就把这扇窗户打开了。又一弹指间,窗户已经又从里面拴好,我已经到了这间房的横梁上。就在这时候,刚被我拴好的那扇窗户忽然又被人打开,一个人猫一样窜了进来。我对自已觉得很满意。

这间房里果然是这个神秘忍者的宿处,我没有看错,而且现在已完全准备好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只靠皮肤毛孔的呼吸来保持机能的活力和头脑的清醒。仍然在一瞬间就可以发挥出最大能力。要成为一个忍者并不容易,成为一个忍者后要活下去更不容易。在忍者的生命中随时都可能遇到致命的危机,所以他们的感觉和反应都必须特别灵敏。但是我相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我的。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还是经常会发生一些我完全预料不到的事。富贵客栈里每间房的设备都很好,尤其是这种特别为官家眷属们准备的私室,除了器用更精美外,还有个特别大的穿衣镜,西洋镜,房里最少有一半地方可以从镜子里看到。我跃上横梁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我躺下去的时候,已经选了个最好的角度,刚好能让我看到这面镜子。所以现在我才会看到这件让我十足大吃一惊的事——这个神秘的忍者居然是个女人。

灯已燃起。她站到镜子面前扯下了蒙面的头巾,一头光滑柔软的黑发立刻就轻轻的滑了下来,镜子伫立刻就出现了一张轮廓极柔美的脸,带着极动人的异国风情。忍者中并不是没有女人,但是出来负责行动的却极少。在忍者群中,女人生来就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女人唯一的任务就是生育。他们一向不尊重女人,也不信任女人,就算有一件任务非要女人去做不可,他们也宁愿要男人去做,因为忍术中还有种“女术”,可以使一个男人的男性特征完全消失,变成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女人。这个神秘的忍者究竟是男是女?我还没有把握能断定。可是她已经为自己证明了这一点。她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梁上君子通常都不是君子。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没有把眼睛闭起来。

这个全身上下都带种东洋风味的人,无疑是从扶桑来的。

她为什么要潜来江南?是为什么而来的?

她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