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袁世凯的夫人4(1 / 1)

我看呆了。

幸好我还不是个真的呆子,还能看得出这个小老头就是厉海。“你这个老王八蛋,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这种鬼样子?”

厉海根本不理我,吃完了就站起来,抹了抹嘴就走。我也赶紧站起来淮备跟他一起走,忽然发现一个伙计提着个大茶壶站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用一双斜眼看着他,打着一口扬州官话说“老太爷,在我们这块吃东西的客人,都是付过帐才走的,老太爷,你说对不对?”

当然对,吃东西当然要付帐。

付帐是要用银子付的,没有银子用铜钱也行,不幸我一向没有带这种东西的习惯。不付帐就走当然也可以,就真有十个这样的伙计也拦不住我。只可借我脸皮还没有这么厚。所以我只有坐下去,只要不走,就用不着付帐了,在这种茶馆里,客人爱坐多久就坐多久,从一清早坐到天黑打佯都行。那个伙计虽然拿我,没法子可是不管走到哪里,他那双斜眼都在盯着我。

我正在发愁,忽然看见有个一定会帮他付帐的人来了。一个身材瘦瘦弱弱,长得标标致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用碎花棉布做的小夹袄,一张清水瓜子脸上不施脂粉,一对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里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之意,看起来真是楚楚动人。茶馆里的人眼睛都看得发了直,心里都看得有点痒痒的。谁知道这么样一朵鲜花竟插到牛粪上去了。她来找的肯定不是别人,却是刚才那个吃过东西不付帐就想溜之大吉的赖皮:我。

我当然明白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保证厉海他也是这么样上当的。一直等到她用刀尖逼住他咽喉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又柔溺又文静的小始娘其实比谁都狠毒。小姑娘已经在我旁边坐下来,痴痴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幽怨和哀求,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他说“我替你付帐,你跟我走。”

她说的话和她的表情完全是两回事,我忍不住笑了。“我不跟你走,你也一样要替我付帐的。”我的声音也很低,他的脚已经在桌子下面踩住了她的脚,“这一次好像轮到你要听我的话了。”小姑娘又痴痴的看了他半天,眼泪忽然像一大串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了出来。“求求你跟我回去吧,婆婆和孩子都病得那么重,你就不能回去看看他们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

这一次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很低,却已经足够让附近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几十双眼睛往我脸上盯了过来,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了轻视厌恶与愤怒。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只又肥又大又脏又臭的过街老鼠。如果还不赶快走,恐伯就要被人打扁了。一锭足够让他付帐的银子已经往桌子下面塞到他手里。长街上已经有一辆马车驰过来,停在这家茶馆的大门外。

我只有乖乖的跟她走了。

另外三个小姑娘已经在车厢里等着,我反而豁出去了,大马金刀往她们中间一坐,顺手就把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腰一把搂住。“想不到你原来是我的老婆。”我笑嘻嘻的说,“亲爱的好老婆,你究竟想把我带到哪里去?”四个小姑娘都沉下了脸,冷冷的看着我。我也不在乎了。就凭我一个人,已经足够对付这四个黄毛丫头了。我也不担心厉海,如果说他现在就坐在这辆马车的车顶上,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不会不相信。我对他一向有信心。

“其实不管你要把我带到哪里都没有关系。”我说得像真的一样,“反正你已经是我的老婆,总不会谋杀亲夫的。”

小镇本来就临江不远,车马停下时,已经到了江岸边。春草初生,野渡无人,江面上烟波荡漾,风帆点点,远处仿佛还有村姑在唱着山歌。

江南的三月,春意已经很浓了。我迎着春风伸了个大懒腰,喃喃的说:“不知道从哪里才能弄点酒来喝喝,就算酒里有迷药,我也照样会喝下去。”四个小姑娘铁青着脸,瞪着我,让我感觉很好笑,

“上次我们是用迷药把厉海逮到的,你在那个狗窝里,趁我们不注意,占了我们一点便宜,你心里一定认为我们全是好欺负的人。”

“所以这一次我们就要凭真功夫跟你动手了,要你输得口服心服。”

“我们只问你,这一次你若败在我们手里,你准备怎么办?”四个小姑娘能说会道,我却听得连嘴巴都要气歪了。

“如果你们一定要凭真功夫跟我动手,我也只好奉陪。”我笑道:“如果我输了,随便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对没有第二句话说。”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我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只不过能够看到我动手的人,实在是不多,所以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未必就比的过厉海那个混蛋。

这四位小姑娘却好像觉得他还不够愉快,居然又做出件让我觉得更愉快的事。她们忽然把自己身上大部份衣服都脱了下来,露出了她们修长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腿,纤细灵活而善于扭动的腰。她们的脸上虽然不施脂粉,身上却好像抹了一层可以使皮肤保持柔润的油。在阳光下看,她们的皮肤就像是用长丝织成的缎子样细致光滑。这时候她们已经将兵刃亮了出来。她们用的是一把刀,一把剑,一支判官笔和一对分水峨嵋刺,虽然也全都是用精钢打造的利器,却比一般人用的兵刃小了一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一样。我觉得好玩极了,甚至已经在暗中盼望,只盼望厉海不要来得太快。

大眼睛的小姑娘好像已看出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忽然冷笑道,“如果你觉得这是件很好玩的事,那么我保证你很快就会觉得不好玩了。”

她说的居然是真话,我果然很快就觉得不好玩了,而且很不好玩。她们的兵器虽然又小又短,可是一寸短、一寸险,着着抢攻,着着都是险招,又快又险又准又狠。她们的腰和腿都很灵活,转移扭动时,就好像水中的鱼。鱼是不穿衣服的。这四个小姑娘现在穿的也只不过比鱼多一点,很多不应该让人看到的地方都被人看到了,尤其是在扭动翻跃踢蹴的时候。这种情况通常都会使男人的心跳加快,呼吸变急,很难再保持冷静。如果这个男人舒舒服服的坐在旁边看,必然会看得狠愉快。可是对一个随时都可能被一刀割断脖子一剑刺穿心脏的男人来说,这种影响就非常可怕了。尤其是我这种男人。我知道这种情况会对我产生多么不良的影响,可惜我就算不想去看都不行。我一定要看看她们,对她们每一个动作都要看得很仔细,否则我的咽喉上很可能立刻就会多一个洞。

她们手里拿着的并不是玩具而是致命的武器。

最要命的是,我的眼力特别好,甚至连她们腿上肌肉的弹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么样看下去,定会让人看得受不了的。说不定会把人活活看死。我又开始在盼望了,盼望厉海快点来。如果是厉海在跟她们交手,如果他能站在旁边看那就妙极了,就算要他看三天三夜他也不会看厌的。只可惜我左等右等厉海还是踪影不见。

“你不必等了。”大眼睛的小女孩子说:“那个忽然变成了老头子的厉海不会来的。”

“什么老头子?”我居然也会装糊涂了:“哪个老头子?”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腰最细腿最长让人看得最要命的一个女孩子冷笑着说:“我们正好亲眼看见他走进崔大娘的店里去,又正好亲眼看见那个老头子走出来,跟你坐在一起吃包子。”她说“难道你还以为我们看不出他就是厉海?难道你以为我们都是猪?”

我希望她们说话,说得越多越好,无论谁在说话的时候,动作都会慢下来的。

所以他又问:“你们怎么知道那个老头子不会来?”

“因为我们早就准备好几个人去对付他了,如果现在他还没有死,运气已经很不错。”

“你们要他死?”我说:“万一他不是厉海怎么办?”

“那就算我们杀错了人。”最温柔的那个小姑娘说:“杀错个把人,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实在太平常了,就算杀错七八十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我叹着气说:“只不过以后你们想起这种事的时候,晚上也许会睡不着的,那些冤鬼说不定就会去拜访拜访你们。”

“你放心,我们晚上一向睡得很好。”

“就算你们睡着了,也说不定会梦见那些冤鬼在脱你们的裤子。”

“放你的屁。”

“放屁?谁在放屁?”我说:“如果有人在放屁,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从来都不会放屁的。”

“不可以,千万不可以。”他们忽然听见一个人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骗小姑娘,你明明比谁都会放屁,怎么能说不会?你不会谁会?天下难道还有比你更会放屁的人?”

我笑了,大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运气比你更好的人,你怎么会死?”江岸旁边有块石头,厉海就站在这块石头上,手里还托着一叠帽子,最少也有六七顶。刚才这抉石头上明明还没有人的,忽然间他就已出现在这抉石头上。

四个小站娘的脸色都变了,忽然出手枪攻几招,然后就同时飞跃而起。

“快抓住一个。”厉海大声说“只要抓住一个就好。”可惜我连一个都抓不住。他本来已经抓住了腿最长的那一个,抓住了她的小腿,可借一下子又被她从手里滑走。这些小姑娘简直比鱼还滑溜。水花四溅,水波流动,四个小姑娘都已跃入了江水,江水悠悠,连她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我只好看自己的手,他一手都是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油鸡一样?为什么要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抹上一层油?”我叹着气,“如果我将来娶了老婆,只要她身上有一点油,我就用大板子打她的屁股。”

“对,我应该打屁股,我连一个都没有抓住。”我生气了,“可是你呢?你是干什么的?你又不是没有手,你自己为什么不来抓?”

厉海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能用点脑筋想想,像我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去抓女人的腿。”我像只大公鸡一样瞪着他,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你还有件事更该打屁股。”厉海说。

“什么事?”“刚才你骗她们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把她们制住,最少也可以制住其中两个。”厉海问:“她们的招式间明明已经有了破绽,你却像瞎子一样看不见。”

“我怎么会看不见?”我说“只不过我虽然不像你这么有身份,多少也有一点身份的,怎么能往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那种地方出手!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我有机会出手的?难道那时候你就已经来了?”

“如果我没有来,我怎么会看见?”厉海悠然道:“如果我没有看见,我怎么会知道?”我瞪着他,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瞪着一条蜈蚣一样,而且还在不停的冷笑。“好!好,好,好极了,原来你早就来了,早就躲在一边偷偷的看着。”我摇头、叹息、生气,“你的好朋友随时都可能被人一刀割断脖子,你却躲在那里偷看女人的大腿,你惭愧不惭槐?”

“我惭愧,我本来实在非常惭愧。”厉海说,“可是我忽然想到如果你是我,恐怕现在还在看,还没有出来。”

他很愉快的说“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这一点惭愧的意思都没有了。”我又在叹息了:“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