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未雨还是带着人走了，一座城的人，逃出来的只有这么不过百人。

或许他在某天还会回来，但他现在更需要去寻找安全的地方，说来可笑，明明是他们的世界，可供他们容身的不过零星几处。

另外，他还得去找其他存活的人。

“太弱吗？”任未雨低声喃喃，他把掌心置于眼前，方才发现手心满是血痕。

“想变强何不将身体交予吾？吾自会助你。”一个看似毫无声调起伏却略显疑惑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任未雨面色不变，理也未理。

对方说了那一句便熄了声音，它只是感到了这人强烈的不甘，所以问了一句，任未雨没有回答，它也便不言。

它耐性久远，纵有灵性，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种物质而已，能感觉到宿主所谓哀怨痴悲的情绪，却不会像他们一样有那么复杂的感情。

这些东西对一个物质来说过于超纲了。

*

封尘吃了一颗?药，撑著剑站起来，乔听晚懂礼貌地准备去扶，对方在她即将触碰到时，手臂向后躲了一下无声拒绝。

乔听晚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那双空洞无神的眼透不进一丝光亮：“你看不见了？”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封尘顿了一下，他还有神识能看，眼睛倒无关紧要了。

于是他沉了沉气，平淡道：“无碍。”

“封……师弟”乔听晚短暂斟酌了一息，师弟脱口而出，她同封尘的师兄南烛为好友，叫封尘一声师弟不过分吧。

封尘脸上浮现瞬息错愕，他思考了一下，方才确定对方是在叫他。

乔听晚唇角勾起，轻轻一笑：“我是你师兄的朋友，嗯……常听他提起你呢。”

听起来很熟悉的客套话，封尘沉默不言。

乔听晚继续道：“方才如果坦白你的身份，那些妖魔必然不敢动你分毫，但是你却宁愿受伤也不愿暴露身份，这是为何？”

封尘依旧不说话，乔听晚隐约猜到什么，一脸高深莫测地啧啧摇头：“多么深厚的师兄弟情谊啊。”

封尘淡淡地瞧她一眼，乔听晚正在感叹，此时又话锋一转：“对了，你师兄让我看到你给你带句话。”

“他说，不必顾忌他，尽管去做就好，那些事情他能应付的来。”

封尘之所以不愿意暴露身份，就是因为师兄还在道阁属于正派修士，他若还好好地在魔族当魔尊，那些正派修士难保不会逼迫师兄跟他对上。

师兄不会拿实力压人，定然为难。

封尘抿了抿唇，但师兄能这么说出来，便是确实想他随心去做。

不会拿实力压人的南烛此刻正举剑拦在众人面前，冷漠至极的脸上带出一点冰冷的笑意：“不准去。”

这命令式的语气没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修士倨傲，越是强大的越傲慢，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不满另一件事。

“魔族都去了，我等为何去不得？！”最前方一个手持拂尘的白眉道人冷声道来。

“还是说仙尊与那魔族才是一边的，那块地方，您打算让魔族占了？”

手中剑发出一声剑鸣，南烛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淡声道：“本尊是哪边与尔等何干？总之，外境你们休想再踏足半步。”

外境是他们对这个现于他们眼前的陌生世界的称呼。

这话一说马上就有更多人坐不住了：“凌清仙尊，我们向来敬你心怀苍生，也对你满怀憧憬，不曾想你今日竟拦下我等帮助魔族占领外境，你也打算向你那位师弟一样叛出仙门，自甘堕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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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顶帽子，好事的恨不得再添几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些。

然而，南烛的剑光已经飞了出去，那名说话的人是一位体修，如今却轻易被这剑光贯穿，他那铜筋铁骨般的身体，在这一剑之下，也不如枯草坚韧。

剑光转瞬即逝，那名体修已经不甘的倒在地上，片刻后消失无迹。

“可笑。”

南烛好看的眼睛依旧冷冷淡淡，映着最清冽高旷的光。

衣不染尘，冷傲孤绝。

这些修真者自诩高人一等，骨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傲慢，给他扣帽子还想侮辱他师弟，是不知道他完全不需要在乎仙门中人，还是觉得他单纯就是一个大好人？

众人始终皱着眉头，看他此举更是彻底按不住了，个个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仙尊为了那魔族竟杀我正道修士，此举为弃大义于不顾，弃正法于不顾，往前我等以为仙尊飞升，对仙尊多有崇敬，今日看来，是我等猪油蒙心。”

“这些年想必仙尊也是去了外境，仙尊与那魔尊同出一门，难免感情深厚，所以你这次归来是打算为那魔尊报仇吗？”

这些人里有嚣张质问的，还有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的。

天极宗掌门逍遥仙尊一柄折扇掩面，混在一群仙门顶尖人物中，扫视过周围众人，只是冷笑连连。

凌清仙尊实力强横，这些家伙不好好将人供著，还敢这般对待，不怕把人逼急了将他们全杀了吗？

真是……啧。

听着声声尖锐的批判，白发仙尊终是轻叹一声，清越冷淡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你们，当真未曾有过半点心虚吗？”

同时，他眼眸轻抬，杀机倾泄。

……

南烛这边拦著仙门的人继续前往外境，封尘那边已经换下了染血的黑袍，准备再次踏入泊光城。

用过那一招之后，他的眼睛总要失明一段时间，就连神识只要稍微一动就像刀割撕扯似的刺痛无比，痛感还不停扩散，向著四肢百骸伸展。

那招他已经许久不曾用过了，小困难用不上，被许多人围困追捕时的大困难更用不上。

不过打架哪有不受伤的呢？只是付出点代价而已，能达到目的便算不得什么。

“封师弟，等等。”乔听晚叫住了那个往里走的人，顺便抬步走了过去：“我同你一起。”

“泊光城危机四伏，你又受了伤，难免力不从心，况且你的属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会乖乖听话的人，不是说你实力不足的意思，我跟你一起去主要是以防万一……”

封尘转头朝向她的方位：“你觉得一个魔跟仙门的人同行合适吗？”

乔听晚愣了一下，随即耳尖漫上微微的红。

“倒也是。”

乔听晚揉了揉耳朵。

声音怪好听的。

她向封尘递出一块玉牌：“既如此，我便不强求了，泊光城有我们的人，他们也是阻止妖魔和心怀不轨的修士占领外境的人，如有必要他们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她思考了一下，其实她就算跟封尘一起去也帮不上大忙，也许还会招惹麻烦。

“其他地方还有大大小小的混战，虽不甚此地严重，时间长了也是麻烦，我尽快去处理，就此别过。”

乔听晚行事向来果决，想通后一抱拳，身形很快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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