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白色的灯光晃在头顶,封尘正坐在沙发上,许知夏一踏进门莫名有些心虚。
她把衣服拉高一些试图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一步作两步地挪到封尘面前,低低地?了一声:“哥……”
封尘淡淡地瞥她一眼,似乎对她晚归以及今夜的经历没有丝毫在意,态度甚至堪称冷漠:“回来了,就去把今天的课补上。”
许知夏应该庆幸对方没有多问,但心底却生出莫名其妙的委屈愤怒来,他这样的平淡未免好没道理。
难道不应该担忧地关心一句,或者生气地喝骂一顿吗?
“我不要学了!”夹着生气的情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屋内弥漫着沉寂。
许知夏心跳的有些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这种赌气一样的话是要干什么。
封尘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她,极轻的问了一句:“不学了?”
许知夏点头。
他还是那么平静:“可以。”
许知夏立刻落了泪,她更生气了。
“滚出许家,你就不用学了。”封尘神色冰冷。
这话说的绝情,许知夏却有峰回路转之感,好歹不是令人心慌的陌生冷淡了。
她抹了一把脸,立马道:“我学。”
这般利落倒是让封尘沉默了一瞬。
滚出许家,这个威胁这么好用吗?
许知夏又走近了些:“哥,你以前都很关心我的。”
封尘皱了下眉,心底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些什么,这么多位面以来,他向来不会注意别人的心情。
朝夕相处的亲兄妹必然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封尘并未代入原主,始终把自己当做外人对待原主的亲人。
许知夏抿紧了唇,封尘轻飘飘抬起眼皮。
可他本就不是其中人,何须勉强自己。
“许家还在,别人不敢拿你怎样。”
许知夏视线模糊,面前的人有些看不清晰,她蹲了下来,固执地仰头看他:“万一呢?”
万一有人真的伤害她怎么办?
封尘冷淡地回应:“有时让某个人消失,不算难。”
许知夏僵住了,她张了张口,喉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封尘眯了下眼,坐在沙发上垂眼看她:“很惊讶?”
这倒让他意外。
封尘唇角笑意一闪而逝,他好整以暇地看她:“你以为走到这地步,有哪个是干净的?”
许知夏消声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什么,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父母爱她,哥哥宠她,她始终无忧无虑,万事不挂心头,遇到最大的坎就是陆霆沉。
她或许听过一些,有时一笑而过,有时咒骂两语,这些事离她太远了,像隔了一层纱,从来不够真切,却未想过原来自己家也一样。
哦,不止自己家,身边很多呢。
“读书明智。”封尘起身准备走了:“方老师已等许久了。”
许知夏看着他的背影,倏地站起来越过他跑上楼去。
封尘停在楼梯口,略微掀起眼皮,看着门嘭的一声关上。
他顿了一下,迈步上楼。
……
“你看起来不太好。”
许知夏刚掏出书坐下,便听到面前传来的声音。
她咳嗽一声,叹息道:“方姐,我确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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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姐,也就是方意,哥哥为她请的外语老师,看起来二十?七的模样,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简单朴素,却自有一股书卷气。
因为比许知夏大不了多少,方意便没让许知夏叫她老师,想着直接叫名字就好,但许知夏想了想,还是叫方姐。
“你的脖子,要上药吗?”方意眼尖地看到她的伤,关切地问了一句。
许知夏摸了摸脖子。
“嘶……”
如今静下来才觉得很疼。
方意了然,问道:“医药箱在哪?”
“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
“今晚还能上课吗?”方意将医务用品收拾好,坐在对面翻开书问道。
许知夏本来志气满满,但是一打开书,看到噸噸麻麻的知识,就头疼的厉害,尤其是她本就很累了,听到这么一句询问的话,意志瞬间垮台。
她苦着脸:“方姐,今晚不学了行吗?”
方意思考片刻,看看她的脖子,轻轻将书合上,点头道:“行。”
许知夏开心地耶了一声,不敢让哥哥知道她没学习,便让方意继续待着,闲下来没了事做,她的心思就活络起来。
“方姐,你有男朋友吗?”
方意摇了摇头:“没。”
许知夏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方意摇头:“没。”
许知夏有些诧异:“以前也没有吗?”
方意沉默了一瞬:“以前……”
她扬唇笑了一下:“以前我只觉得吃饱饭就好了,没有想这些的机会。”
“啊?”许知夏方觉无礼,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方意却只是温和地笑着:“没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就很好。”
她的眼里像是藏了星星温柔明亮,唇角的笑容像有魔力一样能抚人心。
许知夏自知冒犯,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以前过得很不好吗?”
方意点点头,倒是大方承认:“嗯,不好。”
她曾试图说服自己以前过得没有那么糟糕,但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办法欺瞒自己,因为不好就是不好,吃过的苦就摆在那,不是说不算就能不算的。
方意始终没有释怀,她只是敢于承认过去,不会再为此觉得羞愧罢了。
她看出了许知夏眼底深处的好奇,思索了一会儿,缓声道:“我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地方,并非山村,因为不是只有山村才是贫穷的,我以前的名字叫方招娣。”
“但我父母好像不够幸运,只有我这一个孩子,纵使再不喜欢,也希望我能出人头地,这样他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方意眼里像是隐藏了什么,许知夏看不明白。
“也许他们太贫穷了,也许是觉得给我太过浪费,因为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方意笑出了声,似乎也觉得后一句太过滑稽。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一个月给我三十原生活费,我就吃白馒头,当时很想尝一尝快速面是什么味道。”
“到大学就好了,我可以利用假期自己赚钱,其实也没有很累,更多的是开心。”
“从家里来的路不好走,我走了很久才来到这,后来改了名字叫方意……”
她顿了一下:“这世上还有很多个招娣,我希望……”
方意将往日种种说的很轻松,最后面的声音隐去了,许知夏没听清,但她莫名觉得有些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
方意笑着安慰她:“现在就更好啦,我有钱了。”
她话语一转,又问:“你呢?在烦恼什么?”
许知夏咬唇,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她的烦恼哪里值得一提,她摇头:“我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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