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刺进来，投下一颤一颤的光影，角落里的盆栽被人精心照理，显出充满生机的绿。
办公室的采光很好，能看到远处晕染的蓝天和飘荡的浮云，飞鸟交叠穿过地平线，坐在桌后的人正垂著眸，认真执笔写字。
“老板，小姐她……”
林能站在封尘侧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样啊。”封尘头也未抬，回应似不经意。
林能没有得到封尘的吩咐，便沉默站着，屋内安静的呼吸都几不可闻，唯有笔尖划在纸上沙沙作响，直至落下最后一画。
他低眉一笑:“随她去。”
有人偏爱上赶着自讨苦吃，他懒得拦。
今日一天许知夏都心不在焉。
临近黄昏，她终于借口出门转一圈，出乎意料的没人阻拦，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心情极其澎湃，她没有多想，或者就算想到什么，在此刻也没空在意。
陆霆沉约她见面的地点在星宿海，当地最大最豪华的夜总会，也是陆霆沉家的产业。
许知夏一进门便有人领着她来到包厢，刚踏入房间，鼻息间充满了酒气，烟草气，她被这气息呛得皱起了眉。
屋内人很多，几个姑娘被人搂在怀里，有人正向著姑娘衣服内摸去。
许知夏愣了一瞬，下意识撇开目光，澎湃的内心突然被另一种微妙的情绪浇灭，她目光游离一圈，很快锁定那个坐在沙发上气质冷厉的人身上。
陆霆沉独自点了一根烟，并没有吸，而是任由它在手中一点点燃烧，他向著许知夏招了招手。
“过来。”
许知夏松了口气，为他没有跟屋内的其他男人一样感到幸运。
她迈步走了过去，甚至唇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尽管一部分人的目光在许知夏踏进门时便放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距离陆霆沉一步之遥时，一只手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天旋地转，她被陆霆沉压在了腿上。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许知夏的脸色有些红。
除了羞赧，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人太多了，这个姿势……她从没经历过这种，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羞耻，她头一次在陆霆沉面前萌生了退意。
但下一刻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这是我的未婚妻，许知夏。”陆霆沉搂着她的腰肢，向四处扫视一圈，这么介绍著。
他在别人面前承认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许知夏眼睫颤动，咬住了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有种隐秘的欢喜。
她却忽略了男人唇角的冷笑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
“陆总的未婚妻果然漂亮，陆总好福气呀。”
“许家的那位小姐吧，跟陆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纵然许知夏不喜欢这些人，更厌恶他们从她进门以来便带着审视的目光，但心爱之人对自己的认可似乎能冲散所有不愉快。
她像是昏了头，对这些恶臭之人的奉承，听来竟觉欢喜。
琉璃杯抵在了许知夏的唇上，她有些疑惑，杯里的酒液微微晃动，在表面晃起涟漪，酒香顺着鼻子侵入大脑，只是闻着便有些醉了。
这杯酒的度数很高。
她这样想。
“喝了。”陆霆沉如是说。
屋内的光在头顶晃荡，周围的声音嘈杂难听，传入耳中的隐约带有情欲的呻吟，许知夏厌恶这种地方，心底清晰地觉得不对，她滋生了抗拒。
但她看着眼前人如星般的眼睛，便像是被下了蛊，头脑也昏了，意识也不清明了。
她只想随着他，不忍他难过，不忍在他脸上看到半分失望的神色。
许知夏想到雪天里落在窗棂的霜花，她伸手去握，霜花便化了，凉意透过手掌浸入血液附在骨骼上，她冻得一个激灵，但还是忍不住再去将之聚拢起来握到掌心。
许知夏就着他的手任由酒液灌入喉咙。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很烈的酒。
喝不下了。
她被呛地咳嗽起来，眼里洇了湿润的水汽，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偏开头推拒著摇头。
陆霆沉箍住了她的下颚，他的声音有些沉，看着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件物什，没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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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欢我吗？一杯酒都不愿意喝，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陆霆沉的语气带着嘲弄，许知夏张了张口，声音消失在嘴边，她忽然沉默了，接着接过他手中的琉璃杯，一饮而尽。
“很乖。”陆霆沉终于弯起唇角，施舍般轻轻抚摸起她的脸颊。
两人挨得很近，许知夏看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像快涌出胸膛，她几欲落下泪来。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
“跟旁边这几位小姐一样。”
陆霆沉依旧在笑，眼神却像冬天里磨开的冷刃，唇角张合便毫不留情地吐出羞辱的词句。
许知夏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推开陆霆沉的手，却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所有人哈哈大笑。
许知夏坐在地上环顾四周，羞耻委屈或是愤怒，酒的后劲上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缺氧，所有东西都在旋转，她头脑眩晕，意识渐渐难以保持清醒。
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她抬头，眼里蒙了大雾。
“你这小姐当的不行啊，怎么不知道给在座各位敬酒呢？”
所有人笑的更欢了，他们紧紧盯着她，眼里的恶意快要藏不住。
“啪！”
响亮的巴掌声突兀地荡在屋内，陆霆沉的笑容顷刻消失，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
他忽的一下子掐住许知夏的脖子，俊美的脸上满是扭曲暴戾，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你他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贱人！”
“嗬嗬……”
许知夏耳边嗡嗡作响，手指艰难地抓着他的手臂，脸色通红，喉咙挤压的厉害，吸取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有人见势不对，慌忙推开身上的女人想要劝阻。
毕竟是许家的小姐，他们纵然有点色心，却是万万不敢太过得罪的。
“滚！”
陆霆沉喝退了上前来的人。
许知夏掰着他的手腕，手腕纹丝不动，她的脸已经涨成了紫色，眼神也开始没有焦距地散开来。
她几乎要窒息了，出乎意料地她没有恐惧，或许是因为许知夏打心底里知道陆霆沉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无非是羞辱撒气。
她只是觉得冷，像大冬天里被扒光衣服扔到冰天雪地里一样冷的彻骨。
就在这时，门“嘭”地一声被大力推开。
陆霆沉猛然回头，门口突兀地涌进一批黑色西装西裤的人，三下五除二便将屋内的人制服起来。
“陆先生，请放手。”
林能走到两人面前，垂眸看着陆霆沉，目光平静锐气，丝毫没有被对方冷厉的气质压制半分。
陆霆沉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半晌，忽的笑了一声，手指缓缓松开，在许知夏趴在地上咳嗽的空隙，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摆，随意道:“跟许小姐开个玩笑而已，许家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特意咬重了小姐这两个字。
许知夏捂著脖子颤了一下，眼眶瞬间通红。
林能微微一笑:“此事暂且不提。”
他手里亮出手机:“聚众淫乱，陆先生还是先去警局喝杯茶吧。”
陆霆沉脸色很难看:“你怎么敢？”
林能但笑不语，抬手示意，有人将许知夏扶了起来，接着没理会周围人的视线，自顾出门离去了。
外面有车等候，许知夏被保镖扶著上了车，林能弯腰敲了敲车窗，许知夏看着他，缓缓将车窗降下来。
“小姐，老板在家里等您，司机先送您回去。”
“你不回吗？”许知夏开口才觉声音艰涩。
“我要等警察来，处理后续事务。”林能声音平静。
许知夏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又故作轻松地笑了:“刚刚这么多人，怎么搞得跟黑?会似的，怪吓人的。”
林能也笑了笑:“小姐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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