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之,此事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派去护你的那些兄弟也不是白死的。”
周远之垂了眸,明白了她的意思。
依旧是两不相欠,依旧是互无牵连。
“他们把我当成凶手也不是你引导的,是我站在此处平白沾了因果,怨不得旁人。”
沈愿棠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徒留身后周远之在冷风里默立。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云臻派人来找周远之。
“刚才我还问父皇你在哪儿,结果父皇也没见你,让我好找。”
云臻伸手轻轻抹平周远之肩上的褶皱,目光刚落在夫君面颊上,狠狠一紧:“这是怎么了?”
“外边太冷了。”
“那也不能这么用力搓脸啊。”云臻心疼的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夫君脸颊。
周远之轻轻拂开那只手,抓在掌心,拉着云臻一块坐下。
坐好之后,将目光放在空空如也的高台上。
帝后的座位空着,使团二位贵客的座位也空着。
周远之不禁疑惑:人呢?
“皇上皇后驾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坐。”永帝落座,扫了眼边上的首领太监。
后者当即会意,高呼:“请,宁国少主风仲翡,北疆城主沈愿棠进殿。”
一紫一黑,一长一少,二人气质高华,长身玉立。
只是这紫衣城主的一头银白色长发,让人心里有些膈应。
“二位请坐。”
“阿翡,驿馆环境如何?”作为姑父,永帝自然先过问风仲翡。
“有劳陛下惦记,除了有些冷一切尚可。”风仲翡年纪小,但不傻。
这次前来是为了两国合作的事情,地位平等的洽谈。
如果众目睽睽下,风仲翡以晚辈自称,那就等于将自己放在了被动的位置上,完全处于下风。
此话一出,永帝目光微变,转头又看向沈愿棠:“沈城主觉得如何?”
“少帝年纪轻,怕冷也对,本座倒是觉得环境清静,很好。”
永帝笑了笑,吩咐人去驿馆将风仲翡的屋子重新收拾一下。
“京都内还是有不少好玩的,若二位有兴趣,朕派人给你们领路。”
“听闻京都明月阁乐趣颇多,本座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沈愿棠抿了口酒,眉头皱了皱又轻轻放了回去。
双方客套了半天,永帝才吩咐歌舞开始。
宴会正式拉开序幕,一个个穿着清凉的姑娘莲步上台,摆动腰肢。
沈愿棠偏头看过去,却是目光涣散,完全没有将眼前的歌舞放在心上。
风仲翡端着妥帖的笑容静静看着,偶尔回头和云江王敬个酒。
自云江王开了头,剩下的几个皇子也跟着上前敬酒。
永帝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眸光闪动,像是有所考量。
“沈姐姐。”
轻柔的声音传过来,沈愿棠微微回神看向悄悄凑过来的妇人。
是薛月见,她的小腹微微鼓起,看起来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恭喜薛姑娘,转眼就要为人母了。”
薛月见害羞的低了低头,捏着手里的杯盏轻轻坐过来:“还有六个月呢。”
沈愿棠将目光放在那个鼓起的肚子上,没忍住,上手摸了摸,感觉有些奇妙。
小小的肚子,将会跳出小小的孩童,最后长成大人模样。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沈愿棠的母亲怀着弟弟的时候。
掌下传来柔软的触感时,沈愿棠不自觉的舒展了眉眼,远处那道不可忽视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看起来世子很看重你。”沈愿棠垂首,轻声说完,那边的世子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探着头像是要过来听听沈愿棠说了什么,让他的世子妃一瞬间面红耳赤。
“侯爷一家都待我很好。”薛月见红着耳尖端起杯盏,敬向沈愿棠,“从前和沈城主多有冲突,还希望城主莫怪。”
沈愿棠眼神往薛月见杯盏里扫了一眼,看到了半杯牛乳,心里有数。
至于薛月见为什么忽然来讨好,则是有些不解。
虽然一城之主的身份和以前那个江湖人差之甚远,但应该不会让薛月见前来交好。
免得翻起从前的旧账,明明双方已经扯平,现在却又觉得自己吃了亏。
现在薛月见前来抛了橄榄枝,好处没有多少,坏处也没有多少。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沈愿棠不明白薛月见为什么会做。
只是对方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图,沈愿棠也乐意做一个糊涂人,接下对方的好意,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戴着面具就只有这一点不好,吃的不痛快,喝的不痛快。
沈愿棠心中默叹,将手里的杯盏放下,看向薛月见的日渐圆润的下巴。
看起来,薛父亡故的哀伤已经过去了,薛月见并没有沉溺其中。
与此同时,沈愿棠又想起了远在青州的安季白,心里默念世事不由人。
纵使两人真的有情,但终究迈不过世人的眼光。
“昨日之日不可追。”
“沈城主说的是,世事轮回,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沈城主莫要太悲伤。”
“死亡是解脱?”沈愿棠心中不解。
“世人总说过慧易夭。或许就是上天嫉妒玄度大师,所以才那么早就想将他收回去。”
沈愿棠手腕一抖,心头忽然间狠狠一颤,语气有些异常:“什么时候的事?”
薛月见见她神情有异,不得不猜测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难道沈愿棠不知道玄度大师快圆寂的事情吗?
“难道沈城主这次来不是为了见玄度大师最后一面吗?”
沈愿棠摁下心中的复杂情感,轻抿了口酒:“今日才到,尚未来得及见他。”
“是我不好,惹沈城主难过了。”薛月见眉心微蹙,自责的捧着杯子小心的坐在一边。
沈愿棠见她如此,缓了嗓音:“没事。”
沈愿棠有些怀疑薛月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想让看看自己也痛苦样子。
但对方是一个孕妇,沈愿棠本能的不想把这样肮脏的心思和她牵扯在一起。
只好先将人支开,神情却渐渐冷却下去。
这样大的事情,薛月见不可能说谎。
“玉萤,出宫之后让人去寒山寺看看玄度大师。”
一直在身后伺候的玉萤轻轻点头,看着沈愿棠一杯接一杯饮尽的酒盏,欲言又止。
对面的风仲翡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永帝的几位皇子灌得昏昏沉沉。
好在平时太傅教导有方,让风仲翡没有继续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