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拯救拿破仑◎

尼古一手拿着巧克力,一手一杯咖啡出来的时候,安塔妮亚刚刚从接待员那里问到拿破仑的一些基本信息。

库伦和尼古拉前后脚走了出来,少年拿破仑立刻站了起来,向他走过去。

“竟然这么快?”安塔妮亚接过巧克力,惊讶地发现巧克力已经接近灼烫的温度。

这真是意外之喜。她只是怕麻烦,但天知道她有多喜欢热腾腾的巧克力。

“怎么做到的?”

“秘密。你等一等,下次我送你个实用的小玩意。”

安塔妮亚被他的用词逗笑了:“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尼古拉微笑:“超乎你的想象。”

“好吧。”安塔妮亚心情极好地啜饮了一口热巧克力。

虽然再加热的没有刚泡出来的味道好,但也依然丝滑香甜。

尼古拉喝了口咖啡,“所以你来做什么?”

“哦,”安塔妮亚憋不住笑了,“其实我就是顺路来一趟……我想知道芹菜魔鬼是谁。”

话音刚落,她感到一束犀利的目光从侧面落在了她的身上。

“……”尼古拉状似不经意地走了一步,刚好挡住她的视线,低声道:“库伦。”

安塔妮亚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巧克力,忍不住没命地咳嗽起来。

库伦刚才一定听到了……这也太尴尬了!

尼古拉连忙拍拍她的背,结果被她瞪了一眼。

没看到她在喝巧克力吗?

尼古拉满怀歉意:“对不起,刚才不小心忘记了人体咽喉协调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的机理。”

他看她总算是平静下来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安塔妮亚的声音立刻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拿破仑在你身后。”

尼古拉:“……”

他很辛苦地忍了一秒钟,然后终于呛咳了起来。

在他们的不远处,拿破仑忍不住瞥了那边举止奇怪的男女一眼。

库伦立刻严肃地开口:“拿破仑!作为一个士兵,你要专心!”

“是!先生。”拿破仑马上收回了注意力。

他认真地与库伦讨论完今天带来的问题之后,准备离开。

这时,刚才与他一同等待的少女也起身离开。

拿破仑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竟然又下起了雨。

春天的巴黎有时还是挺冷的,特别是下雨的时候。

虽然听这里的人说,现在城市经过王妃殿下主持的改造工程,已经比三年前干净了不少,但路上还是因为雨水变得十分泥泞。

拿破仑面色阴沉地望了望屋檐垂下的水帘。

他和另外几十名布里埃纳军校毕业班成绩最好的和家族背景最显赫的学生一道来到巴黎,是为了参加巴黎军官学校的选送考试。军校将他们统一安排在了军官学校的一栋楼里,但那儿距离这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雇不起马车,只能步行来卢浮宫。来的时候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这并没有太大问题;但现在下起大雨,他回到学校里,身上一定会溅满泥点,被那些养尊处优的本地同学嘲笑。

拿破仑愤恨地看了一会儿雨幕,咬咬牙准备走进去。

就在这时,他却被刚才的少女拦住了。

“你要回巴黎军官学校吗?”安塔妮亚神色淡淡地问道,“我正好也要去。雨这么大,不如一起吧。”

拿破仑惊讶地看了她两眼,摇摇头:“这太不好意思了,小姐……”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安塔妮亚转头平视他,“以您的身份,我想您应该理智地判断什么更重要。”

拿破仑的脸色冷下去:“您是什么意思?您知道什么?”

他作为六年前被法国征服的科西嘉岛投降贵族的孩子,来到法国其他地区读军校,对自己身份的微妙深有体会。

安塔妮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没什么。我只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军事问题——作为回报,我邀请您共乘马车。”

拿破仑最终还是坐上了这个神秘少女的马车。

虽然他充满了戒备,但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他需要回到巴黎军官学校——以体面干净的方式。他并没有可以换的大衣。

而且,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少女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冷淡,仿佛整个世界都像一面镜子一样摊开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令人无法拒绝。

“那么……您想问什么?”他谨慎地开口。

安塔妮亚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马车斜着飞过的细密雨丝。

“如果巴黎城遭到围攻,哪里是最薄弱的地方?”

拿破仑愣住了。

这真是问住他了——他才刚来到巴黎没有几天。

“嗯……”他沉吟道,“小姐,很抱歉,我对这座城市还不够熟悉……”

“那就尽快熟悉起来。”少女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拿破仑下意识抬起眼,看见那双蓝眸像极寒的冰川一般凝视着他,话语中也透着冷意:“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一直到马车将拿破仑放在巴黎军官学校的史蒂夫楼门前,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洞开的大门里飞出来一个纸团,正正砸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里面随即传来众人放肆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看呀,那个科西嘉小矮子回来了!”

“啧啧,这回下大雨,倒是咬咬牙雇上马车啦?因为换不起衣服对吗?”

“哎呀呀,雇马车恐怕得花掉你好几天饭钱了吧,土老帽!”

拿破仑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哟,这回不说话啦?科西嘉小矮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说话口音有多可笑了哈哈哈哈!哥科不分——听听他的科西嘉口音!是不是啊,‘哥西嘉小矮子’?”

拿破仑转身就走。

他不能和这些同学打架——他第一次这样做之后,不仅被抱团的本地同学围殴,还遭到了处分。他写信给父亲,却被父亲指责他在本土不好好学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要去惹事。

“别走呀!”高大魁梧的大块头少年阿隆拦住他,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纸团,“这可是你的考试结果。不看看吗?”

拿破仑握紧了拳头。

他学习刻苦,在几乎所有功课里都名列前茅。按照他一贯的成绩,这次选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这么说……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没有去捡那个纸团,绕开阿隆想走。

但阿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根本挣脱不开。

“不愿意自己看吗?那只好我们所有人帮你一起看咯!”

嘻嘻哈哈的同学们围了过来,有人捡起纸团,展开成皱巴巴的一大张纸,装模作样地念了起来。

“亲爱的拿-泡-里-昂,很遗憾地告知您,您——”念的人拖长了声调。

“哎呀,磨叽什么!快念出来!”

“——落选了!”那人提高了音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纸张又被草草团成一团,“砰”地直直砸到他脸上。

拿破仑几乎浑身都在颤抖,可他还是抓住那张纸。上面其实并没有写告知他落选的话,但写了所有入选学生的名字,底下则是公文式的“对于没有入选的同学,很遗憾……”

他没看完,就把纸扔了。

“哎呀,你真就这么走了呀?”阿隆又过来想要抓住他,被他一闪身躲了过去。

“嗨呀,还闹脾气啦?”有人笑嘻嘻地说。

“小杂种,你当不了士兵咯!滚回你的哥西嘉岛去当土著吧!”

“呵呵,连打架的勇气都没有,胆小鬼!懦夫!”

阿隆也哈哈笑起来:“怪不得科西嘉岛被占领来占领去呢,看来都像你这样,是群没种的家伙啊。”

“咚”的一声,拿破仑一头撞上了阿隆的胸口。他营养不良的瘦小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大块头的男孩猝不及防,竟然一个趔趄栽倒过去。

“阿隆!”众人惊叫起来。

拿破仑气得直喘粗气,眼睛都红了——他知道他们说这话只是为了激怒他,但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下去?

要是在以前,他得和他们一起在军校里学习,不得不忍着。可他现在既然已经不能继续学业了,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偷袭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阿隆马上又跳了起来,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小杂种,总算不装了?也好,今天给你个教训。”

他一声令下,旁边的五六个人一起加入了战局。

最开始,拿破仑还能凭借敏捷的身姿躲开拳头再飞快地回一拳,但他毕竟在身量上丝毫不占优势,更何况还是一对多——

很快,他被人一把拽住手臂,然后拳头就像雨点一样向他脸上、胸前袭来。

拿破仑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泪和鼻血都流了出来。围殴还在继续,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反击,唯有泄愤一般地拼命踢蹬双腿。

他是科西嘉人,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样的欺侮?

难道他生来就要成为他人的笑柄?难道他不配拥有自己的尊严?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想回家!哪怕以后在小小的科西嘉岛做一个工匠,他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上帝啊!你们在干什么?住手!快住手!”有人惊叫道。

打群架打疯了的男孩们总算被拉开来,其中最瘦小的那个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看起来惨不忍睹。

“蓬丹先生,是不是该把这个小杂种赶走啦?”阿隆洋洋得意地说。

上次打架,拿破仑被处分了。这次闹这么大,校方会怎么处理他呢?

“闭嘴!”中年男人气得发抖。

热血上头的男孩子们这才发现或许有些不对劲,纷纷转过头来。

来的人有好几个,校理事蓬丹先生,照顾他们的埃那太太,还有几个陌生人。

刚开始场面混乱,但现在大家都回过神来,男孩子们的目光立刻都聚集在一个漂亮得闪闪发光的陌生少女身上——她或许没有穿戴太多珠宝,但白皙的面庞和手臂光彩照人,周身透出无与伦比的气度。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现在面如冰霜,冷冷的神色让这群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没人敢造次。

少女径直穿过他们中间,几人纷纷小心翼翼地躲闪,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那个平平无奇的科西嘉小矮子身边蹲下来。

有人后知后觉,心里开始没底了。

安塔妮亚把手帕递给拿破仑:“擦一下。”

少年低着头,死死咬着牙没有动。

安塔妮亚:“……”

好吧,这孩子还挺倔。

不管拿破仑在后世有什么赫赫威名,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受伤的孩子。于是,她毫不含糊地直接上手,先擦掉他嘴角和鼻子下淌的血,再换一块手帕擦他满脸的泪水。

拿破仑终于受不了了,赶紧接过手帕,含糊地嘟哝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谢谢还是什么的话,潦草地满脸抹了几下——结果把血给擦得满脸都是。

好在场面严肃,没人能笑得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蓬丹先生怒气冲冲地问道。

别人都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只有阿隆理直气壮地说:“先生,是拿破仑先动手的!他就是个恶劣的小人!”

“住嘴!”蓬丹先生再次打断他的话。

这小子是真的蠢。他看不出来现在气氛不对吗?

可是晚了,陌生的少女已经冷冷地开口:“蓬丹先生,像他们这样五打一,分明是往死里下手,被打断才没能得逞的——按照法律应该怎么处理?”

理事的秃脑门上冒出了汗。

几个学生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法律?法律居然要用到他们身上吗?

“蓬丹先生?”少女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理事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开口:“应该……应该送到警察局。”

“喂!”阿隆怒气冲冲地开口了,“你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吗?”

安塔妮亚冷冷一笑——她知道他不是路易十五的私生子,那就够了。

“拿破仑·波拿巴先生已经得到王室特别任命,在选送巴黎军官学校的同时担任王储军事顾问。”

亨利耶特过来帮安塔妮亚一起扶起了拿破仑,而安塔妮亚则冷漠地对校理事说:“这几个人故意伤害王储身边的高级官员,请务必向警官说明这一点——王储也会派人跟进此事的。”

在所有人愕然又惊恐的目光中,鼻青脸肿的少年被几人拉上马车带走了。

剩下的人就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恐惧定在了原地——所以,那个科西嘉岛来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那个少女,又是什么来头?

此刻的他们已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这一刻起,那个少年的命运已与他们再无交集。

此时,马车上的拿破仑还完全没从刚刚得知的爆炸性消息中缓过神来,估计还有刚才被一顿胖揍给揍懵了的因素,抓住了安塔妮亚的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塔妮亚看着一脸血的少年,头痛地叹了口气:“你先养养伤再说吧。”

……

三天之后,亨利耶特给安塔妮亚带来了《莱茵报》新收到的爆料信。

“宫中知情人爆料,王太子那个不行,王妃欲|求不|满,公然与别的男人厮混!”

里面还列了好几个人——

费尔森伯爵(您要是看见王妃看他的眼神,觉得会觉得这两人一定有故事)。

皇家炼金术师(记得吗?当初大家都因为邪眼而畏惧他时,王妃就有他一起跳了第一支华尔兹!)

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年轻军官,暂时还没挖出更具体的情报。

亨利耶特很是愤慨:“那帮不要脸的小人!骗子!不敢正大光明地站出来,却耍这种花招,想诋毁您的名誉!”

安塔妮亚倒是对此并不意外。

说实话,上辈子这样的传言早就开始了,哪里用得着等到她结婚第四年。而且,实话说吧,这情报倒也有一半是真的——关于路易十六的那一半。

她漫不经心地把材料扔回给亨利耶特:“烧了吧,不用理他们。”

几乎同一时间,路易的二弟弟阿图瓦伯爵去找哥哥了。

“哥!你知道吗?安托瓦内特有其他男人!”他语气愤慨。

路易吓了一跳,连忙把弟弟扯到一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说:“你胡说什么呢!”

“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这不是重点啦哥!有人都梳理出和安托瓦内特接触时间最长的几个男人了。有费尔森伯爵,有特斯拉先生,还有那个……刚刚被巴黎军官学校录取的学生。”

路易生气地说:“胡说。若论接触时间长,那我和尼古拉一起的时间可比她长多了,尼古拉和费尔森伯爵一起的时间也长多了。难不成我们都有一腿吗?”

“真的吗!”阿图瓦伯爵嚷道。

要知道,那可是凡尔赛宫中公认最为英俊的两个男人,不仅贵族少女们这么认为,少年们也是如此。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哥,能再带我一个吗?”

路易简直气得头顶冒烟:“滚!滚滚滚!”

作者有话说:

*参考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期间给父亲写的信。

对了忘记说了,小拿的出生年份也往前提了十年,让他早一点走上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