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凡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地利美泉宫的小教堂里,特蕾西亚女王跪在告解室边,低着头一边流泪一边祈祷。
“愿上帝原谅我……我为了国家的未来,没有别的选择。”
她低头默然祈祷了很久,这才用手帕擦净眼泪,站起身来。
“陛下。”考尼茨首相扶住了她。
女王用还带着泪光的眼神探询地看了他一眼。
首相点点头,掏出一封信:“麦尔西大使来信了。”
“法国国王已经承诺,不会在波兰的事情上插手。”
女王长长地出了口气,“上帝保佑。”
无论如何……那一大块土地已经保住了。
同一时间,柏林的夏洛腾堡宫里,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坐在窗边,拿起一大杯专用大麦、蛇麻子和泉水酿造的巴伐利亚皇家啤酒喝了一口。
“法国的消息还没到吗?”他百无聊赖地敲了敲窗棂。
“按照时间算,应该快了。”国务大臣答道。
“听说那个小女孩和她那不懂人事的小丈夫还挺和谐的,可惜那个法兰西情妇估计会觉得地位受到威胁,不知会在路易十五那里吹什么枕边风。”
腓特烈嗤笑了一声,“特蕾西亚怎么还跟年轻时一样,傻得可爱。她还以为嫁一个公主过去就万事大吉,法国可没那么好糊弄。”
他的目光落在窗户边上,停顿了片刻。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玻璃与窗台间的砖缝里竟然长出了一棵细弱的瓦楞草。
“多顽强的小草啊。”他半眯起眼睛,伸出手拨弄了一下草叶。
纤细的绿色在他粗壮的手指下显得弱不禁风。
下一刻,他手指轻轻一动,把那棵杂草揪了出来,随手碾成了绿色的汁液。
他回过头,对国务大臣微笑道:“你看,这棵草像不像现在的波兰-立陶宛?夹在奥地利和俄罗斯之间,岌岌可危……而我,一伸手就可以把它碾成泥。”
国务大臣非常捧场地笑了两声。
腓特烈把手上搓碎的瓦棱草随手扔出了窗户,然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笑出了声:“说起来,叶卡捷琳娜和我,我们是两个老土匪,可是特蕾西亚这个谦卑的女人,该怎么跟她的忏悔师交代清楚这件事情呢?”*
“陛下,亨德尔伯爵从巴黎来信。”侍从敲了敲门。
国务大臣立刻起身,在国王的注视中打开了那封信。
“陛下,法国国王给特蕾西亚女王回信了。亨德尔认为,他应该是默许了。”
“哦?”腓特烈抬起头,“那可真是令人意外。”
法国宫廷里或许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那个**|乱腐烂的的宫廷也没什么了解的兴趣,他可不是法国那些自命不凡实际愚蠢得要命的路易们。
但无论如何,法国默许,对普鲁士来说也是好事。
至此,他在对峙的俄罗斯和奥地利之间插入普鲁士势力提出的解决方案已经扫清了最后一重障碍,可以开始实施了。
“啧,特蕾西亚又要哭了吧。”他摇摇头笑起来,“她哭了——但也拿到了她的那份土地。”*
国务大臣沉默了几秒。
腓特烈注意到这份沉默,笑着看向他:“你觉不觉得我过于残忍?”
国务大臣立刻惊惧地低下头:“您在说什么呢!您是普鲁士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
“好了好了,”腓特烈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狗屁话就不必对我说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倒还是很清楚的。虽然人们有句愚蠢的话,说国王是以上帝为原型创造出来的……”
国王的目光飘向远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但如果上帝真的跟我一个德性,那我可真为他感到抱歉哪。”*
……
“哦,我的天。”安塔妮亚面对着一整个大箱子璀璨夺目的钻石与金币,被晃得眼晕。
在舞会沙龙的第二天,这一口大箱子就送到了她的房间,满满装着珠宝与金子——底下是塞得严严实实的金条和金币,上面则是熠熠生辉的大小钻石。
把手伸进去一翻,祖母绿、猫眼石、红宝石、蓝宝石和绿宝石在箱子里哗啦啦地涌动,就像灿烂夺目的浪涛。
和上次的一小箱首饰不同,这些大概都是还未加工的名贵宝石。
即使上辈子贵为法兰西王后,她也很少真的一次见到这么多贵重宝石——要不然也不会在珠宝商向她兜售那条灾难性的项链时,感叹了一句“这条项链和一艘军舰一样贵了”,然后拒绝了它。
虽然国王赠送的这些珠宝首饰平时都会由宫里的总管一起记账,她并不能随意赠予或出手,但这些珠宝现在毕竟名义上属于她了!
安塔妮亚心情大好。
看来,她上次的猜想并没有错——在涉及情妇的这个方面,法国国王陛下可真是大方得不得了。
她越发觉得,其实杜巴利夫人也挺可爱的。
“殿下!啊啊啊!”亨利耶特一进屋,就险些尖叫出声,“太漂亮了!这些都是国王送给你的宝石吗?那可以为您做好多首饰了!”
安塔妮亚笑着拉她坐下:“也可以送你很多。”
亨利耶特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随便用。”
安塔妮亚又看了她两眼,发现这姑娘现在满眼都是亮闪闪的珠宝和金币,完全忘了正事,只得轻咳一声:“莉莉,报纸。”
“哦!”亨利耶特猛然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对!已经印出来了。”
她笑嘻嘻地拿出报纸:“昨晚一场舞会的销量,就赶上之前一个月的销量了!殿下你可真是个天才——当然我也是个推销的天才!”
安塔妮亚忍不住笑起来。这么说倒真是,她拿出个报纸都觉得尴尬,而亨利耶特不仅能亲自动笔写小编按,把大作家的传世作品写得跟巴黎街头小贩偷偷售卖的恶俗故事一样,而且还能用比戏剧演员更夸张的表演公开兜售——
完美弥补她的短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想着,安塔妮亚打开报纸扫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很好。”
算一算,她大概也在凡尔赛混了大半个脸熟了,这里的人们应该都习惯了她的存在,是时候被这些新东西吸引一下注意力了——
“等过两天,我就和你一起从暗道回巴黎去。”
那是整座宫殿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的暗道,是她上辈子过了好多年才找到的——这辈子,她就不必戴上面具偷偷摸摸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地去巴黎了。
“殿下,您的早餐。”女仆送来了可颂和咖啡。
在凡尔赛宫小附属宫的面包房里,糕点大厨拍了拍身上的面粉,陶醉地吸了一口刚出炉面包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甜香。
他嗅到了钱的味道。
昨晚舞会沙龙上,两种新的面包果然如他所料大受欢迎。
被他遣去服饰晚宴的厨子们都是给他打下手的学徒,根本不知道面包配方。
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那些在舞会第二天起晚的贵族们早该派他们的仆从来找他问配方了……当然,大概是昨晚宾客们跳舞跳得太高兴,舞会结束得太晚,所以现在暂时还没有人来找他。
要问配方,那自然是不能空手而来的。
糕点大厨越想越美,忍不住心满意足地扭了两下在他身上看不出来的腰肢,转了个圈——
这么一回头,他看见好几个学徒屁股朝外凑在一起,在墙角边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糕点大厨现在心情好,对这帮整天不老老实实打下手的学徒态度也好了许多:“小杂种们!不好好干活,在看什么?”
“嘶!”看到他靠近,几个年轻人一哄而散。
“干什么!”糕点大厨发觉不对,立刻拿出大厨的派头怒吼一声:“站住!”
小杂种们哆嗦一下,脚步下意识迟疑了。
他马上以与那副敦实身躯完全不相符的灵巧追上去,一下就抓住了那个拿着一张报纸目标显眼的小兔崽子,扯过他手里的报纸——“给我看看!”
“撕啦——”报纸被扯破成了两半。
“啊,先生!那是我的报纸!”被撕了报纸的年轻人生气了。
糕点大厨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他手里捏的的那一半已经足以让糕点大厨瞪大眼睛了。
“什么?!”他的鼻尖快要戳破报纸了。他看到了什么?
“最新皇家美食浪潮——是的,你没看错,只要面粉、水、酵母和盐!”
在特意加大加粗的标题底下,赫然是法棍和可颂的制作原料、配方乃至制作步骤!
“今天是《莱茵报》创刊五周年纪念。为此,本报特意从凡尔赛宫高级情报通讯员处购买了皇宫中刚刚开始流行的面包配方,以回馈广大读者!”
糕点大厨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晕过去。
是谁?!谁居然把面包的配方提供给了《莱茵报》?
等等,说起来,其实经手过面包配方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既然配方是王妃带来的,那在送到他手上之前,肯定至少经过了她的一位贴身侍女、一位膳食总管和一位面包房伙计之手。
只是面包房伙计应该没机会看配方的内容,也看不懂。那难道是前两位?
但按理说,王妃殿下的贴身侍女和膳食总管平时可从来看不起菜谱这些东西,他们有更多的权柄,不会和他抢的。
所以,到底是谁?
难道是什么人偷看到了配方吗?该死!他居然会想到把配方卖给报纸这种点子!
这份报纸也是莫名其妙,哪有那一家报纸刊登面包制作配方的啊!
糕点大厨心中越想越是悔恨。看,《莱茵报》上写着是专门购买的,那可是印出来的白纸黑字!
卖给他们消息的那个可恶的家伙应该赚了不少吧?
糕点大厨恨恨地想,下次,他下次再拿到什么配方,一定第一时间去问《莱茵报》要不要买!
“先生,请把我的报纸还我。”糕点大厨正在生闷气,刚才被他抢走了报纸的伙计一把又把报纸给抢了回去。
“你把我的报纸都扯破了!这张背面刚好是华尔兹的动作分解说明啊!”
那学徒心疼不已,“听说昨晚人们开始跳一种新的舞,叫‘华尔兹’,我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就指望通过报纸学呢!”
糕点大厨正在烦心,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吝啬鬼。一张报纸才几个钱?再买一张不就行了!”
“您说得简单!”学徒气得要跳脚了,“报纸的价格倒是便宜啊,可一早就被抢光了。这一份还是我哥哥在侍卫队找朗巴勒亲王夫人借来的呢!居然扯破了,这可叫我怎么还啊?”
糕点大厨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份报纸不仅刊登面包配方,还有舞步动作图解——最重要的是,居然在凡尔赛宫被抢光了!
上帝啊,他就睡了一晚上而已。凡尔赛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报纸:我承受了太多在这个单薄身躯不该承受的压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