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只是个无情的助攻罢了◎

上辈子刚嫁到法国时,安塔妮亚就时常感到自己和凡尔赛宫格格不入。

在这里,礼仪规定了她要穿多少层衣服、要怎样走路,规定了她的起床、梳洗、换衣服、吃饭都有人围观,规定了在她洗澡的时候谁给她递内衣、谁给她拆头发、谁为她擦拭身体,规定了所有人类所能想到的最没用的东西——

曾经有一次她和侍卫的孩子玩得太开心,头上的丝带洒落下来,结果诺阿耶伯爵夫人一见她就尖叫起来,吓得安塔妮亚差点以为掉下来的不是丝带,而是她的**。

再比如,这条地位低的女人不能先开口对地位高的女人说话的规矩。

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连开口说话都要管,真是匪夷所思。

可这对于凡尔赛的人们来说,却是仿佛融入骨血的本能,是不可忤逆的金科玉律。

失去了规矩,成何体统!

于是,当杜巴利夫人无法无天地对王妃开口时,所有人都震惊到一瞬间失语。

“哗啦——”不知是谁的咖啡洒了,三位年长的公主同时震惊地转过头来。

而离安塔妮亚最近的诺阿耶伯爵夫人已经以一种夸张的母鸡护小鸡的姿势飞扑过来,好像杜巴利夫人就是那只要叼走她的小鸡崽的老鹰。

她的脸庞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形:“杜……”

“嗯,是我的。”安塔妮亚抢在她之前回答了杜巴利夫人的问题。

刹那间,诺阿耶伯爵夫人的嘴张成了夸张的“O”形,一双手随后崩溃地捂住了脸。

看她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不说还以为安塔妮亚刚刚承认的是一个私生子。

不只诺阿耶伯爵夫人,围观众人的表情都垮了下来——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西瓜,结果切开来发现果肉只有一个拳头大。

怎么回事?!

这个不要脸的情妇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而占据了道义制高点的王妃殿下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到底是不够了解凡尔赛的礼仪啊。她不会真的像有人传说的那么傻,到现在都不知道杜巴利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吧?

安塔妮亚摸了摸自己的手链,面不改色:“这是我姐姐卡洛琳送给我的,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这是我的幸运手链。”

杜巴利夫人同样看也没看周围的众人,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衷心地希望……您会一直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公主殿下。”

这话一出口,别说周围的众人,就连安塔妮亚都愣了一愣。

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可真不习惯杜巴利夫人这么肉麻兮兮地跟她说话。

杜巴利夫人在国王枕边、在宫廷之中对她阴阳怪气地隔空嘲讽,而她高傲地从杜巴利夫人面前走过,把她整个人当做空气,才是她们上辈子相处的常态啊!

被这么个插曲一打岔,等到舞会继续进行下去,而安塔妮亚在舞池边的牌桌旁坐下时,还觉得这个晚上好像有点过于魔幻。

此时,舞池里最耀眼的女人已经变成了杜巴利夫人。

刚才那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一幕之后,她便进入了舞池。

这一下就像是揭去了某种禁忌的封条,那些原本忌惮她而不敢下场的人们也纷纷开始尝试这种一看就很欢快的舞蹈。

摆好姿势,仰起头,开始旋转——跳舞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安塔妮亚看了一会儿杜巴利夫人跳舞。

不得不说,她能牢牢抓住国王的心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身材丰满而凹凸有致,和安塔妮亚这样单薄的少女身躯有着完全不同的成熟韵味。

当她在舞池里旋转起来时,**肥臀,更有一种妖冶恣意的**感。

“我还是第一次在18世纪来到凡尔赛,”带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尼古拉拿着一只装了面包和沙拉的瓷盘坐在牌桌的另一边。

“可颂、法棍,还有这华丽的装潢——终于见到正宗的法式风情了。”

“面包配方都是我从维也纳带来的。”安塔妮亚一伸手从他盘子里拿走了最后一块法棍,“那些年,法国人把我装扮成这副模样的小特利雅侬叫做‘小奥地利’。”

她咬了一口面包,挑起眉毛挑衅地看他。

尼古拉:“……”

对不起,他还是老实吃东西好了。

“殿下,一起玩牌吗?”温柔的声音响起,朗巴勒亲王夫人微笑着坐在了同一张桌边。

“好呀。”安塔妮亚抬起头,脸上是天使般甜美亲切的笑容。

随后,亲王夫人转头去拿筹码的工夫,她马上警告地看了尼古拉一眼。

不许赢她。她做口型道。

尼古拉耸了耸肩。

三个人的牌局就这样开始。

朗巴勒亲王夫人是卡利尼亚诺王子路易.维克多和黑森-罗腾堡公主克里斯蒂安的女儿。

她今年不过21岁,但丈夫已经去世三年了——留给了她朗布依埃城堡和另外好几座城堡,使她年纪轻轻成为了法国王室中一位相当高贵又相当富裕的寡妇。

尼古拉遭到了人身威胁,不能赢;安塔妮亚有心想要快速获得亲王夫人的好感,想让她赢;亲王夫人本人则想着她大概是这桌上三人里最有钱又最没地方花钱的一个,出于善意想让另两人赢。

于是,几人的牌越打越慢,逐渐陷入了沉思。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又醒过来的太子路易拿着一盘切好的半只烤鸡过来,看了几眼后脱口而出:“咦,你们三个都不会玩牌吗?”

尼古拉和安塔妮亚齐齐沉默了。

亲王夫人……亲王夫人很是愧疚地心想,虽然三人没有一个是法国人,但她毕竟是最早来到法国的一个,自己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真没想到,钱想输都输不出去的感觉竟然这么难受。

好在小太子本身对打牌并不感兴趣,他只是边吃边逛走到这里。

他冲安塔妮亚摇了摇手中的叉子:“你不饿吗?拉沃古翁公爵说你总吃这么点,早晚会饿死的。”

“哦,请替我谢谢拉沃古翁公爵的关照,”安塔妮亚翘起嘴角,“时间很晚了,现在吃太多等会睡觉会肚子不舒服的。”

“啊,这样吗?”路易惊讶地说,“怪不得我经常觉得肚子不太舒服……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吃一顿夜宵。医生从来没这么说过。”

朗巴勒夫人忍俊不禁地轻咳了一声。

“殿下,那边有新鲜切出来的烤肉。”拉沃古翁公爵就在这时匆匆走来,将小太子拉走了,“还有您最爱吃的蘑菇酱配炸鹌鹑。”

路易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一边跟着公爵往烤肉长桌走去,一边和香喷喷的想象作斗争:“公爵先生,那个,或许……我或许不该在这个点吃这么多。”

“什么!”公爵震惊地对他说,“您怎么会这么想?您是法兰西的王太子,想在什么时候吃就在什么时候吃。”

他忽然想起什么,往身后看了一眼,“是王妃不让您吃的吗?”

公爵的语气立刻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那个奥地利女人怎么敢!您是国王陛下的长孙,而她不过是奥地利女王最小的女儿!”

“公爵先生!”路易有点不高兴了,“不是的。她只是告诉我,我经常肚子不舒服有可能是因为睡前吃东西。我想,试一试总没什么关系。”

“而且……而且她从来没有说过您的坏话。”路易低着头说,“我觉得她是个好人。为什么您总是不喜欢她呢?”

他扔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拉沃古翁公爵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天啊!那个奥地利小丫头到底对太子施了什么魔咒,竟然把他哄得言听计从?

她可没有杜巴利夫人的妩媚风情,而且他很了解太子,他根本还是个在情|事上没开窍的小男孩,绝对不是因为他爱上了她!

那……难道是因为王妃对太子施了什么邪门的巫术?

拉沃古翁公爵的神色骤然一紧。

虽然女巫的世纪已经过去,但还是时不时有邪祟的伎俩在凡尔赛出没。若是别人,他可能并不关心;但这可是事关法国继承人的大事,绝对不容大意!

……

“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不由王室组织的舞会上见到您,殿下。”朗巴勒亲王夫人微笑道。

“毕竟我才来没有多久。”安塔妮亚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不过,露易丝,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就像是我的一个老……”

“噗。”尼古拉被呛了一下,捂住嘴低咳起来。

“……朋友……”安塔妮亚瞪了他一眼。

然后就忘记要说什么了。

安塔妮亚:“……”

“特斯拉先生,您还好吗?”朗巴勒夫人担忧地看过去,又招呼男仆:“先生,请给他再拿一杯水。”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他,露易丝。”安塔妮亚忍无可忍地拉着亲王夫人站起身来,“我们到窗边坐一坐吧!”

不能再拖了。她可不能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另一个重要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尼古拉面前做那件事有些尴尬,还是离他远点好。

她一边走,一边尽量矜持地左顾右盼,寻找亨利耶特的身影——

再不来,你老板的广告就要流产啦。

好在亲爱的通讯员小姐果然很是机灵,一转身的工夫,便拿了一份报纸送到她手边:“殿下,您今天的报纸。”

安塔妮亚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下次加薪。

看到安塔妮亚似乎真的开始看报纸,朗巴勒亲王夫人虽然一时有些奇怪,但良好的修养和温柔的性格让她没有询问,而是安静地坐在一边。

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非常有耐心。

安塔妮亚很快看完了这一面的报纸,又翻到背面。

朗巴勒夫人依然安静坐着不说话。

安塔妮亚又把报纸翻回了正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失策。

她见到好友过于激动,早该想到这位亲密好友是多么温柔文静的性格……

“殿下,原来您喜欢晚上看报纸么?”一个声音忽然在她头顶上响起。

许多人跳舞跳累了,都在这附近休息。听了这句话,他们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王妃居然在舞会上看报纸?那可真有些煞风景了。

不,我只喜欢在今天全是人的舞会的晚上看报纸。

安塔妮亚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一抬头。

少年的黑眸映衬着天花板上辉煌的烛火,笑意如星光流转。

“不知道王妃殿下在舞会上不跳舞都要看的报纸,都写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尼古拉:托儿费结一下,谢谢。

好像有宝子不太明白为啥杜巴利夫人权势这么大,大概可以类比宠冠六宫的宠妃?(而且国王还没有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