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巴黎还会远吗?◎

婚礼举办的地点因斯布鲁克在奥地利西边,离法国不远,距离洛林公国——弗朗茨皇帝与女王结婚之前的封地只有几天路程。

于是,当女王准备启程返回维也纳时,弗朗茨决定去自己曾经的土地上故地重游一段时间,也看望一下老朋友,如今的洛林公爵斯坦尼斯瓦夫。

这次,他特意问了小女儿:“想去洛林玩玩吗?”

安塔妮亚一怔,马上便一口答应下来。她其实对洛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是……

洛林到了,巴黎还会远吗?

原本父亲从未活到过这一天,如今他存在于本不存在的历史上,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安塔妮亚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些更大胆的事。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原本只是想自己拜访下老朋友,在洛林的森林与山谷中打猎散心,但在女儿向他撒娇,说想偷偷去自己将来会去的巴黎看看时,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哈布斯堡-洛林家族的人们天性热爱自由,从他和妻子到孩子们,喜欢微服出游的爱好也算是一脉相承。

——虽然很多时候,作为罗马皇帝的他出游时所谓的“微服”只是其他国家王室礼貌地装作不知道而已。

“你想去巴黎科学院?”

皇帝听到小女儿的请求有一丝惊讶,但随即就想起近几年来她似乎确实对科学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他的大女儿安娜一样。

安娜童年时患上天花毁了容,失去了作为联姻公主的价值,如今皇帝夫妇准备任命她为布拉格修道院的院长。

但安塔妮亚还小,而且将来很有可能要嫁到法国去,提前去见见科学院的学者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弗朗茨与现任巴黎科学院院长玛雷舍贝十分熟识,没费多少工夫,就愉快地决定既然都到洛林了,不如顺便再偷偷去巴黎拜访一下。

出发之前,弗朗茨颇为愉快地清点了一下自己在巴黎的资产,把女儿叫到了身边。

“安塔妮亚,我送你一家巴黎的银行吧。莱茵河边的美因斯顿银行是我继承洛林祖上的家产之一,平时我也不怎么打理,但收益一直不错。你不是想学着经营产业吗?不如从银行开始学着入手。”

……

“施泰因伯爵和女儿来访?”

玛雷舍贝院长听着通报里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号愣了愣,随后就反应过来。

估计是某位有钱又有权的老富翁皇帝又来微服出游了。

不过,那一位的女儿可是多了去了,这次带来的似乎不是那位克里斯蒂娜殿下——毕竟,听说那一位已经订婚,在准备婚礼。

这可真让人有些好奇。

科学院院长刚好在这天下午举办沙龙,便邀请了老朋友一起来参加。

施泰因伯爵父女抵达时沙龙已经十分热闹了,院长宅邸的大客厅里到处都挤满了人,三三两两地拿着酒杯热烈地聊天讨论。

“弗朗茨,我的老朋友!你看着好像比十年前还要年轻了。”院长迎到门口,热烈拥抱了老朋友。

“多亏了我女儿和她的朋友。”弗朗茨笑得很畅快,“这是我小女儿安塔妮亚。”

“哦——真是位美丽又聪颖的小姐啊。”玛雷舍贝真挚地赞叹。

“谢谢您的夸奖。”安塔妮亚屈膝行了一礼。

“我和她母亲都很为她的美貌而自豪。”弗朗茨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周围衣冠楚楚的人们都向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聚在巴黎科学院院长家中沙龙上的,不是科学院的院士就是热衷科研的贵族——看起来施泰因伯爵大概率属于后者。

这位伯爵先生的怀表设计那样优雅独特,衣装那样精致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贵族。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傻,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能够得到院长这样热烈欢迎的,恐怕是个大金主。

于是众人虽然碍于礼仪不能一股脑涌上前来,但都忍不住时不时往这边瞟来。

唯有两个年轻男子正背对着他们趴在窗台上聊得投入,早就喝干的酒杯拿在手里时不时比划,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门口的动静。

安塔妮亚小声问院长:“院长大人,请问那两位是——?”

她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背影,但不太能确定。

玛雷舍贝一转头便笑了:“伯爵小姐果然很有眼光。”

“那位矮一点、看着更年长一点的是意大利人拉格朗日——一个非常厉害的数学家。他18岁的时候就创立了微积分的变分法,成为了教授;去年他用万有引力解释了月球的自转和天平动问题,拿到了科学院挂了好几年的征文悬赏,现在又报名了科学院的另一个悬赏,木星和卫星的六体问题,估计就快解出来了,又是一笔悬赏金到手啦。”

弗朗茨不禁赞叹道:“真是天才!”

“那可不是!然后旁边那个高一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拉瓦锡家族的继承人安托万,一个不务正业的律师——咳,就是他其实是个律师,现在也不是院士,但这几年一直跟着地理学家盖塔在研究矿产,还报名参加了科学院今年发布的关于城市照明的征文悬赏。说起来,拉格朗日家里原本也希望他去做律师的……”

“爸爸,你们先聊,我想去找那两位先生聊一聊。”安塔妮亚果断插嘴。

“啊,小姐,请原谅……”院长愕然开口,“你第一次来,可能会觉得他们,呃,有点古怪。”

哦,不必担心。她知道拉格朗日有点古怪,可可爱爱的古怪。

毕竟当年他被柏林挖走多年后再次被请回巴黎,很快就成为了她的好朋友。

老伙计,这么快就让她找到了!

她就是为他而来的——只是现在的他十分年轻,第一眼见背影令人难以确定。

至于拉瓦锡……他曾经在法国风雨飘摇的最后时间与她探讨过财政问题——他毕竟是她的税官。

最后被民众砍了头的那种。

在她死前不久,新通过的《宪法》废除了法国境内的所有学院,法兰西科学院也因此遭到解散。

现在周围光鲜亮丽的学者们,许多都在那时遭到了迫害。

在周围众人的目光中,安塔妮亚十分淡定地从男仆的托盘中拿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径直走向了那两位年轻学者。

“拉格朗日先生,拉瓦锡先生。”少女十分优雅地向他们行礼。

两人一回头,愕然中连忙手忙脚乱地摘下帽子:“啊,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安塔妮亚。”少女笑眯眯地说,“安塔妮亚·施泰因。”

……

弗朗茨和老朋友聊了一会儿,又去取了一杯香槟。

沙龙上的人们谈论的话题十分广泛,从几何题到地理大发现到巴黎的新潮流与商机,应有尽有。

“这几年重归和平了,这儿的金融业应该发展得很不错吧?”弗朗茨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当然。巴黎的人们越来越富有了,而且多亏了从奥地利传来的牛痘疫苗,民间的天花感染少了很多,做生意的一天比一天繁忙。”

弗朗茨十分满意地想道,那么银行业必然也蒸蒸日上,女儿应该很轻松就能从银行中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

他看了一眼女儿——少女此时站在窗边,和那位有名的青年数学家及其同伴相谈甚欢。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亲爱的小姐,确实如你所说,我是一名律师。”

拉瓦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巴黎还有点名气的……前几天《莱茵报》还想请我做破产法律顾问,但我最近研究太忙了,没有时间,只好谢绝了。”

“破产?《莱茵报》这是快要倒闭了?”安塔妮亚微眯起眼睛。

她确实不知道这一家报纸。至少在她嫁到法国之后,巴黎的报纸总共就那么几家,内容味同嚼蜡。

“是的。”拉瓦锡耸耸肩,“巴黎的报纸可太难做了。”

“我很遗憾。”安塔妮亚了然地答道。

她又看向矮个青年:“拉格朗日先生,听说你原本也是准备做一名律师的?”

“哦,确实。”拉格朗日摊开手,“毕竟我家是经商的,我又是长子,大学就学了法律,父母是想让我继承家业做律师的——但是后来破产了。”

安塔妮亚微微一挑眉:“那可真是要恭喜您了。”

拉瓦锡顿时瞪圆了眼睛,见鬼一样瞥了少女一眼。

而拉格朗日顿时笑起来:“谢谢您!那的确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之一,哈哈哈。”*

拉瓦锡:“……”

他干笑两声,拿起香槟喝了一口:“路易,你这……倒确实。你当律师大概是全世界的损失。”

“是啊!”拉格朗日像是一点也没听出朋友的揶揄,很是真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说你也是啊。做学问是要专注的,我在科学院都已经被许多贵族间的应酬烦得不行了……你现在还做着律师,两边都干不好。你继承了那么多财产,又不缺钱!所以我经常劝你,赶紧辞职转行吧。”

拉瓦锡挠挠头,又喝了一口香槟,“你说得对。我会好好考虑的。”

安塔妮亚笑眯眯地打断了他们:“其实,拉格朗日先生,我想您确实觉得现在科学院的许多繁文缛节太烦人了,甚至会影响到学问本身——我也感同身受。那么,您一定会喜欢奥地利的气氛——那边可比巴黎开放随和得多。”

“难道是我不想离开巴黎吗?”LJ

拉格朗日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也得我有地方去啊。虽然我也算是有了一点名气,但要去其他哪个国家的科学院,不都得需要国王的邀请——呃?”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面前衣着华丽的少女颇为顽皮地偏过头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客厅门口那正和同僚们相谈甚欢的施泰因伯爵——

他张口结舌,一时忽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摸摸拉瓦锡的脖子。

当年大革命期间他被拉上断头台砍了头,拉格朗日很痛心:“他们可以一眨眼就把他的头砍下来,但他那样的头脑一百年也再长不出一个来了。”

最近冬奥,疯狂加班……就,尽力日更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