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过几日便是大雍的朝贺之日了，我们要赶快收拾行李......”
看着慕容成的样子，慕容旭叹了口气：“皇兄，阿渡恢复记忆不是好事吗？”
“当时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命都没了，真像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那么多年，他连话都不说，如今恢复了记忆，你还在担心什么？”
“闭嘴。”
慕容成阴鸷的眸子闪过一丝猩红，慕容旭连忙摆手：“好好好，我闭嘴。”
“今晚出发，你快些收拾，说不准我们还能在大雍见到阿渡呢。”
慕容成心底涌上一丝期待，是啊，阿渡说不准是大雍人，这一次他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没了阿渡，他的人生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桑呈在被跟踪了半个月后，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是哪里的人？为何要跟踪我？”
树叶哗哗作响，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中落下，轻飘飘的没有一丝脚印。
“属下奉皇上之命，护送镇国公世子进宫。“
桑呈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默然与挣扎，随后还是点头：“带路。”
-皇宫
外面风雪大作。
绵软的雪花压满了枝头。
整个景和宫烛火通明，谢允坐在书案前，将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窗外响起了脚步声，安顺园抱着拂尘，弯腰走了进来：“陛下，寒玦回来了。”
“人找到了？”
“是，此时正在偏殿换衣服。”
“嗯，带进来吧。”
桑呈跟着安顺园进了景和宫，整个屋子温暖如春，淡淡的花果香萦绕在整个大殿，一旁的香炉中烟雾袅袅。
谢允看向下面的桑呈，当年桑呈上战场的时候还未及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透著寒气，他长得跟桑妤并不像。
桑妤更多像是纪凌烟，而桑呈更多像桑启，尤其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眸。
十几年被磨砺出来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显露出来。
而桑呈低着头，他毕竟是臣子，不可直视天子容颜。
“安顺园，赐座。”
“是。”
桑呈双手抱拳，声音嘶哑：“多谢陛下。”
两人相顾无言，整个大殿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雪落的声音。
“阿妤很想你。”
谢允率先开口， 桑呈毫无波澜的眸子微颤，他握紧了拳头：“阿妤，娘娘......她知道我的事了吗？”
“嗯，她每天都向朕问你的消息，桑呈，为何避而不见？”
桑呈眸子颤动，他垂下头，看着手腕的伤疤：“我......没有脸见阿妤。”
“父亲战死，可我却苟活了下来。”
“若是我再强一些......”
谢允冷笑：“当时你还未及笄，能强到哪里去？”
“岳父战死，是我大雍对不住他，外敌容易，家贼难防，但人总要向前看。”
“岳齂的事情，你应该打听到了吧。”
桑呈闭上眼睛，忍不住肩膀颤抖：“是。”
他恢复记忆的第二天便开始打探桑府的事情，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在他和父亲战死后，齂亲一尸两命。
小妹一个人。
面对大房的刁难。
若不是外祖家将小妹带走，他摇摇头，不敢再想。
谢允自然知道这十年定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容易，所经历过的只有他知道。
“如今镇国公只有阿妤一个人，阿妤这些年所经历的，所遭受的，所背负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她日日惦记你，若是你肯，去见见她吧。”
听到谢允的话，桑呈早已经红了眼睛，他掀袍跪地：“多谢陛下，臣有一请求。”
“你说。”
“乌恒与臣的仇不共戴天，臣想在朝贺之日后，去戍边，当然，若是陛下不信任臣，臣也愿意从小兵做起。”
“臣身为镇国公世子，只为护大雍平安，臣愿用生命起誓。”
“此事再议，怕是阿妤也不会同意的。”
桑呈知道只要桑妤同意，陛下就一定会同意的。
“臣，多谢陛下。”
当谢允踏进太极宫时，桑妤正抱着小宸瑞在窗前看雪，小宸瑞粉雕玉琢，倒是不像是个男娃娃，眉眼更像谢允。
“父皇......父皇......”
谢允看着小宸瑞伸过来的手，一把将他抱进了怀中，随后举高高。
听着小宸瑞的笑声，谢允也乐了：“父皇对你好不好？”
“好，好。”
“那你今天乖乖跟乳娘睡好不好？”
小宸瑞一听，不乐意了，他撇撇嘴，就要哭，一旁的桑妤嗔道：“陛下，您逗他作甚？”
“好了，乖宝，明天跟齂后睡好不好？”
“齂后 明日带你去玩雪，好不好 ？”
小宸瑞眨眨眼睛，抱着是是桑妤的脖颈一阵撒娇：“好，齂后，玩雪。”
“绿意，紫芸，把瑞儿抱下去吧，你们今夜也歇在瑞儿的殿中。”
“是，娘娘。”
谢允摸了摸鼻尖，委屈道：“有了儿子，阿妤就不要夫君了。”
桑妤失笑：“陛下，我肚子里还揣著一个，您的醋是吃不完了。”
“唉，谁让朕太过努力了呢？阿妤，想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桑妤躺在谢允怀中，把玩着肩膀的长发：“自然是女儿，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多好 。”
“陛下呢？”
“朕，只想要阿妤。”
谢允轻柔的亲了亲桑妤的眼睛，眼中盛满缱绻柔意，桑妤甜甜一笑，趴在他的怀中 ，心里想到了那日见到陈乐伶假扮的谢允中毒躺在床上。
即使她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甚至恐惧。
若是谢允有一日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么她还会跟现在一样么？
还会有人对她如此珍爱吗？
桑妤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能没有谢允。
现在这个时候，说爱与不爱都太过轻易，她已经习惯了谢允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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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桑妤又朝着他怀中钻了钻，整个人黏在了他的身上。
谢允不是没察觉到桑妤的变化，怎么去形容呢，以前的他和桑妤，就像是两人在一层薄雾中。
看得到，摸不到，但就是没办法拥有真正的桑妤。
可这次从行宫回来，他察觉到了，这层薄雾在慢慢的褪去，阿妤在向他敞开心扉。
不怕。
来日方长，他总会让阿妤接受自己磅礴的爱意。
“明日朕有个惊喜给你。”
没等到怀中人的回应， 谢允低头一看，恬静的小脸靠在怀中，已然睡了过去。
谢允宠溺的抱起她：“阿妤，朕真是拿你没办法。”
翌日。
桑妤起身后，绿意抱着小宸瑞走到了她的面前：“娘娘，陛下要您午时前去未央宫用膳， 说是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
桑妤有些宕机：“惊喜，陛下可说是什么吗？”
“并未，娘娘可要洗漱？”
“嗯，简单装扮即可。”
收拾完，桑妤抱着小宸瑞，给他裹得厚厚的，头上戴着的小老虎的帽子，是她嫂嫂袁娴做的。
“雪，雪。”
“雪，一会让绿意姑姑给你捏个小雪人好不好？”
小宸瑞大眼睛中满是喜悦：“雪人，我要雪人。”
带着小宸瑞在落梅亭转了一圈，约摸午时的时候，桑妤便朝着未央宫走去，未央宫一般是接待外臣用膳的地方。
她也只去过几次。
-未央宫
安顺园见到桑妤，立马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陛下可在里面？”
“在呢，娘娘请。”
桑妤点头，带着紫芸和绿意走了进去， 穿过外殿，她进了内室，金丝楠木的茶桌摆放的整整齐齐，而地上铺着二龙戏珠的地毯。
她掀开珠帘：“陛下？”
只是，映入眼帘的那道身影让她脚步一顿，男人缓缓转身，玄衣衬得他冷若冰霜，只是那张脸在见到她的时候，瞬间融化。
眉眼清俊，多了一丝沉稳。
桑妤眸子瞬间红了，红唇微颤：“阿兄......你是，阿兄吗？”
小时候的记忆钻进脑海，那张脸却从未变过。
“阿妤，是阿兄......阿兄，来寻你了。”
“阿兄!”
桑妤顾不得裙摆，提着扑进他的怀中，泪水一点点浸湿桑呈胸前的衣衫，他大手缓了缓，像是小时候一样，轻轻地拍著桑妤的后背。
这些年的思念，痛苦，遗憾，全部化在泪水中，桑妤不似跟谢允哭泣的时候梨花带雨，而是嚎啕大哭。
桑呈动也不敢动，就这样任由她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哭，像是小时候一样。
听到桑妤声音都哑了，桑呈无奈，轻声哄著：“好了，莫哭了，嗓子都哑了。”
“阿兄，阿兄，你还活着，我，我这些年，好想你，阿兄，爹爹走了，娘也走了。”
“我以为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阿兄......”
桑妤哭的更大声，肚子都跟着抽抽，躲在屏风后面的谢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阿妤哭的，他心都要碎了。
“阿妤，不哭了，你喝些水，大舅哥能回来，不是好事吗？”
“再说了，你还怀着孩子，若是动了胎气，又要喝药了。”
谢允走上前，站在另一旁，揉着桑妤的发丝，桑妤抽噎几声，一双眼睛肿的像是核桃，见状，谢允抽出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擦着眼泪。
“嗝。”
“嗝。”
桑妤哭的开始打嗝，泪水糊在睫毛上，一眨便掉了下来，谢允看向一旁也哭个不停的绿意和紫芸。
“给你们主子端热水来。”
“是，呜呜呜。”
紫芸哭的伤心，谁知道啊，这些年小姐是怎么过来的。
大少爷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终于有人保护小姐了。
桑妤梳洗了一番后，才走出来，看着谢允眼中的揶揄，她有些羞意，方才哭的真是太丑了。
坐在铜镜前，她还以为哪里的鬼来了。
“阿兄，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才回来找我。”
桑呈垂头：“当年马城山一战后，我丧失了记忆，后来兜兜转转被大楚的大皇子救了回去。”
“那日我们来大雍，在外祖家门口见到你，记忆这才恢复。”
桑妤心疼不已：“阿兄这些年定然累坏了。”
“不累，我还能有命活着，见到阿妤，便是顶顶好的事情了。”
桑妤点点头：“阿兄，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在京城一直待着陪我吧。”
桑呈放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阿妤，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待朝贺后，便去戍边。”
“不行！我不同意！”
桑妤瞬间炸了毛，谢允与桑呈对视一眼，天子眼中的情绪似乎是：“你瞧，我说了，她不会同意的。”
桑呈叹了口气：“阿妤，当年马城山一战，父亲战死，我能留下一命，想必也是上天在给我机会。”
“若不是乌恒，父亲怎么会战死？”
“我发过誓，定然要灭了乌恒，让他们再也不能侵犯我大雍领土。”
“阿妤，如今你已经成了一宫皇后，是一国之齂，陛下待你很好，阿兄也就放心了。”
“我上过战场，我见过因为战争而生灵涂炭的各个地方，大雍国富民强，可若是有一日，大雍不再强势，那么我们大雍的子民面对的便是其他小族部落的下场。”
“多少孩子失去了亲人，多少父齂失去了儿子，父亲与我说过，撑起一个国家的，不是君王，而是百姓。”
“所以，阿妤，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愿望，海晏河清，陛下是明君，我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妹夫出出力。”
桑呈说完后，桑妤沉默了，她承认她是自私的，兄长父亲为大雍马革裹尸，为了大雍不惜献出生命。
可她不想，不想再次失去兄长。
她咬著唇，还是没有回答桑呈的问题，可是桑呈知道，桑妤同意了。
桑呈嘴角微勾：“我保证，一定护好自己，阿妤，这也是父亲的心愿。”
说到桑启，桑妤又红了眼睛，她撇著嘴：“阿兄就知道欺负我。”
谢允见状，拉住桑妤的手：“阿妤，你放心，相信朕，也相信你阿兄。”
看着谢允黝黑的眸子， 桑妤心底多了丝安全感：“好，臣妾相信陛下，相信兄长能凯旋而归。”
用过膳后，桑妤便在偏殿睡下了，桑呈坐在茶桌前，声音低沉：“臣近期在跑镖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看样子像是漠北或者乌恒的人。”
“他们不走管道，都走小路。”
“这次朝贺日，陛下，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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