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从食堂打饭时不小心把菜汤撒到那个女生衣服上开始,一切变得不可控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北诗低头道歉。
女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
北诗愈发紧张:“对不起,对不起,?学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洗吧。”
跟班在一旁嘲讽:“洗?不会吧,你能洗出它新买的样子吗?而且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
跟班出完头讨好地望向女生,渴望得到对方赞赏。
可惜女生没接茬,一味睨著北诗的脸,唇齿间只嗤出六个字:“你是哪个班的?”
什么?什么意思?
“她是我们班的留级生。”另一个跟班开口,看向北诗的表情淡漠的如同玻璃。
因为身体和家庭原因,北诗高一时休学一年,转到这里上学后一直被班里的?学称为留级生。
女生终于露出一副好脸色,嘴角愉悦地扬起,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什么啊,这年头居然还有留级生。”
此话一出,食堂里的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她身上。
下一秒,北诗感觉空气停滞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女生把打好的热菜洒到北诗身上,脸上的表情从嘲笑转变成侮辱:“得长眼明白吗,不然你还得留级,傻子。”
北诗呆了。
人在被欺侮的瞬间是不解,随后才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错在哪里?
北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身立刻抓住这个女生的手,一字一句的大声开口:“我向你道歉,我刚刚不小心把饭菜撒到你身上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故意泼我还侮辱我,你侵犯了我的人格权,你必须向我道歉。”
像是一场戏剧,有压迫也要有反抗,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喜欢这种无关自身痛痒的热闹,得以缓解生活的空虚和无聊。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掌说了句道歉,其他人也跟着鼓掌附和,闹剧彻底盛大起来。
女生的脸僵下去,毕竟面子丢了。
好像当众被泼的人是她似的。
她张了张嘴,用口语无声说话,不是道歉,而是你等著。
几天后,班级分科,女生成为北诗的?班?学。
北诗的地狱至此开始。
女生有一个小团体,其中包括北诗的几个舍友和?桌,女生要求她的舍友孤立她。
女生有一个校外男友,力气大到掴她的脸可以掴到耳鸣。
女生有一个亲戚,他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将北诗对女生的控告压下去。
那时候北诗和家里联系很少,父亲因为车祸受伤住院,母亲从家庭主妇变成全职打工人,白天上班,夜里做零工,放假她只能回祖父母家,他们还得腾出手照顾弟弟,住校的一个月里根本打不了一次电话,何况电话卡被他们偷走了。
所以事实上真相是,没人知道她被霸凌这件事。
起先只是针对,在她的书上乱画,在宿舍里孤立她把她当空气故意不和她说话,上课时起名会拿她的名字起哄,北诗,背诗。
向班主任申诉,老师只会问你是哪个人做的。
是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小团体。
这么多人只欺负你一个,你不想想你哪里做错了吗?
你只是刚来到这个班不大适应而已,慢慢熟悉就好了。
别太玻璃心,别这么敏感,为什么别人不会这么想。
老师心疼入职这么久还没评上优秀教师,惊动教导主任就不好了,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问题无限搁置。
出了办公室,女生在门口绊她,语气恶劣。
“这么爱打小报告啊,北诗。”
恶果然是越演变越猖狂,越无知越黑暗。
晚上女生?来她的男友和跟班,将北诗堵在水房。
北诗被围殴。
被抓着头发半边脸按到墙上摩擦,被提领子扇脸扇到红肿,被踹被踩被烫被踢,像个物品。
疼到麻木,只听到他们拿着相机录视频:“跪下,说对不起,对着镜头,跟我们说你错了求我们原谅你,快点!”
“妈的,对着镜头!”
北诗除了尖?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她被打到昏迷,再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刻。
教学楼已然断电,只有楼道两侧逃生出口发出绿色荧光,在黑暗里诡异的像孤魂。
她几乎是爬著到了楼下,推门才发现教学楼大门被反锁。
彻底出不去了。
有想过从天台上一跃而下,轻而易举。
第二天成为全校轰动的新闻,警察尸检,家里人来学校里恸哭,她成为口耳相传的高中生跳楼者的一员。
他们会揣摩她的死因,压力大,内向敏感,有人会猜测她被霸凌吗?
有人知道她被霸凌的真相吗?
有人知道这些霸凌者的名字吗?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些恶魔活着,她却要寻死。
多讽刺。
她好不甘。
没人知道北诗在教学楼的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
第二天早起钥匙管理员发现一个女孩伤痕累累躺在地上一瞬间吓呆,掏出手机打120。
女孩睁着眼睛一夜未睡,开口第一句话是:“求您先帮我报警……”
算起来年纪,他们连十六岁生日都没过。
治安管理处罚法,结伙殴打,拘留罚款,几天轻易过去,而他们的生活继续。
北诗在警局里看到三个月没见的母亲,两只手都是焊接铜丝气味的母亲,她一直以为没哭过的母亲,捂著自己的脸哭到失声。
“对不起,妈对不起你,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
“妈,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她呆呆地发问,眼睛因为哭了太多次干涸到流不出一滴眼泪。
之后母亲带她转学,入学时心理医生的诊断是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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