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黄雀在后。(1 / 1)

人心不足蛇吞象。

但后宫之中,妃子不争宠才不正常。

就像这漆黑夜幕中点点星子,永远都会有最亮的那一颗。

夜色暗涌,寒风凌冽,天空出奇的安静。

直到寅时。

皇宫各处开始忙碌了起来。

虽然流言让人生出各种揣测,但天子一如既往的态度就是风向标。

至少没人敢舞到贵妃面前。

除了那支金凤钗,玄祁还送了许多东西来,各宫各府的贺礼纷沓而至,倒是让关雎宫的库房都不够放了。

好在玄祁说了,这关雎宫只给她一人住。

索性就把东西偏殿也给她做库房使用。

今日玄祁又没上早朝,晨起时他来了兴致,说要帮她画眉。

郁献音也没拒绝。

画到一半时书琴来说,平原长公主已经到了。

长公主是作为今日的正宾【1】

不过更令郁献音惊喜的,是嫂子的到来。

王清苑作为被邀请的这场及笄之礼的有司【2】。

可昨日玄祁明明也未说明这点,他只提了长公主。

“陛下,这算是惊喜吗?可我嫂嫂有孕在身,受不得累的。”

郁献音眼波流转,目光落在玄祁腰间。

那枚被抢走的梅花香囊,还在他腰上系著。

她刚想再次开口,便很快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下巴。

“别乱动,待会儿画歪了你可别怪朕。”

玄祁目光认真,勾勒出眉尾最后一笔。

郁献音一动不敢动,只是眼神一瞥,望见了镜中好似恩爱非常的一对男女。

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异常的近。

气息交缠,缱绻亲密。

好在下一秒,男人稍稍后退了一步,来到她身后,示意她看镜子。

“好了,你瞧瞧看,满不满意?”

弯月细眉,衬得少女格外温婉多情。

郁献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实在说不出一句不满意。

“陛下这是天赋异禀,还是熟能生??”

“朕,只为你画过眉。”

玄祁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另一只手轻划过少女满头青丝。

乌发在他指间痴缠,郁献音轻笑了笑,拿起了梳子。

“那可是我的荣幸了?给陛下做了练手。

这发髻陛下总不会了吧?我现在倒是很好奇陛下请的赞者【3】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就响起通报:

“皇后娘娘到。”

玄祁勾唇,用手指代替梳子穿过她的发丝,“瞧,朕为你请的赞者到了,音音可有猜中?”

“臣妾参见陛下。”

身后郭垂容的声音已经响起。

郁献音能清楚看见镜中,在他们身后那道正屈膝行礼的身影。

这还是她入宫后,第一次正式见到玄祁后宫的女人。

郭皇后,周文帝的发妻。

历史上在周灵帝上位后,下场并不怎么好过的女人。

后世其实经常有人拿周文帝的郭皇后,和盛文帝的郁皇后做对比。

因为她们同是天子发妻,同样不受丈夫宠爱,最后也同样结局潦倒。

不同的是,郁皇后一生无儿无女,而郭皇后有儿有女,虽然儿子早夭。

其实史书上,关于她们的记述都很少,只有寥寥几笔而已。

甚至一直到她穿越之前,郭皇后的真实名字叫什么,后世人都尚无考证。

而在此之前,郁献音也从未想过,她会入了周文帝的后宫。

郭垂容。

她对她实在知之甚少,只听闻是位端庄贤淑的女子。

“起来吧。”

“谢陛下。”

玄祁没有回头。

郁献音在看见郭垂容缓缓起身后,也想起身给皇后见礼。

玄祁倒是先一步将人给摁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皇后既然到了,就赶快给这妮子挽发,别误了时辰。”

“是。”

郭垂容柔顺的垂下眼眸,小步上前。

玄祁让开了位置,但也没离去,始终在一旁看着。

外面礼乐声渐起。

郁府几人也已到场。

各路宗亲权贵纷纷落座。

玄祁把及笄之礼举行之地定在了建始殿,那是北周列祖供奉之地。

也算是家庙。

筵席则设在芳林园中。

其重视之意,不言而喻。

……

半炷香后。

帝后妃被簇拥而来。

时辰到。

正殿之中,郁献音向东而坐,王清苑奉上罗帕和发笄。

平原长公主走到郁献音面前。

这是位容貌华丽,有一双和玄祁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的女子。

两人目光交错,对方态度很温和。

郁献音听她高声吟诵著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说完,长公主复跪而坐,亲自为她簪上了那支金凤钗。

郁献音旋即起身,与对方互揖作礼。

人群中,郁嘉郁迟郁临渊等人心里感触最深。

这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从牙牙学语蜕变成姝色无双女郎的孙女(女儿)(妹妹)。

三加三拜之后,皇后郭垂容端著酒走了过来,长公主接过,口中尚祝: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敦厚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郁献音接过长公主手中的那杯酒,跪洒祭地,又沾了沾唇后,搁在一旁。

这时王清苑奉上粳米,郁献音尝了口。

礼仪到此,也就只剩下取字。

若是待字闺中时,表字该由翁翁或是爹爹取,现在却不同。

长公主看了眼长身玉立的玄祁,而后继续道。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文若春华,思若泉涌,发言可咏,下笔成篇,曰思若甫。”

思若。

虽是长公主直接说出来的,但这表字怎么看都是陛下取的。

众人心有思索,陛下字文若,就给贵妃取字思若?!

这……

看样子陛下是真的不在乎那些流言啊!

心中有鬼之人暗道可惜,用余光悄悄瞥了眼流言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

罗家二公子今天也来了呢!

钟楼和罗廷煜一左一把立于罗廷昭身边,企图挡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特别是宗亲们,尤其是那天挨了打的。

场上,多的是心思诡谲之人。

就连郭垂容也忍不住乱了心思,长袖下的手紧紧握住。

文若,思若。

她越来越拿不准,陛下对贵妃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为了拉拢郁家,打压罗家做的一场戏?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作为赞者,郭垂容还是笑着唱完了礼。

但实际上,这场盛大的及笄宴至此,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场地转移到了芳林园。

园中里景色宜人,天渊阁金碧辉煌,远眺窗外,山水相依。

景阳山脉若隐若现,方湖之水碧波荡漾。

满殿人影幢幢。

琴瑟琵琶奏起,大殿中央,有舞姬在翩然起舞,?笑倩兮,美目盼兮,罗裙飘飘,缤纷荡漾。

郁献音就坐在玄祁的左手边,举杯和殿下的家人们对视。

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无意间对上一道目光。

那是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坐在人群中,冲她翻了个白眼。

从对方坐的位置来看,大约又是玄祁的女人。

郁献音垂眸,心里毫无波动。

一旁的书画见杯中已空,又为她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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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葡萄酒,浓度倒也不高。

酸甜可口,是玄祁最爱喝的。

“你们娘娘这是第几杯了?”

到嘴边的酒刚喝了一小口就忽然被夺了去,玄祁握住了她的手,起身,“别喝了,随朕出去走走,顺便散散酒气。”

另一边坐着的郭垂容见此,口中苦涩不已。

星参紧跟上去。

殿下的众人也察觉到了帝妃准备离去的身影。

有人心里好奇。

玄真左右巡视了一圈,正疑惑玄礼哪去了。

抬头看见陛下要走,十分突兀的起身开口。

“陛下这是要去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带上老臣。”

玄真这话说的毫无客气,也毫无眼色。

后排坐着的玄钰微微皱眉,看了眼斜后方的罗廷昭,也跟着起身。

“陛下,父亲是在担心叔父,才想着出去找找,还请陛下勿要怪罪。”

玄钰口中的叔父自然是大将军玄礼。

玄礼的确出去好一会儿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玄钰想到今天的计划,总觉得有些不安。

“何谈怪罪?朕的叔叔们兄弟情深。”玄祁早就停住了脚步,唇角微微勾起,拇指似是无意识的在她虎口间摩挲著。

郁献音不语,视线平视,停落在男人突出的喉结处。

“既然叔叔想来,那就一起吧,其他人若有心,也可跟上,顺便劳烦诸位帮着朕找找大将军。

星参,你也再派些人去别处找找。”

有心。

怎么算是有心?

有什么心?

胆小求稳之人不愿凑热闹,但最后还是有不少人跟了上去。

罗廷昭也在其中。

他不放心她,也想亲眼看到爹的计划成功实行。

……

芳林园很大。

玄祁牵着郁献音的手走在前面,说是出来散酒气,但却像是有目的的路径。

隆冬寒风簌簌,吹动大氅毛领,迎面送来一阵清香,萦萦绕绕,沁人心脾。

“陛下……”

“就快到了,虽然人多,但是你可以当他们都不存在。”

玄祁附身耳语,他肆无忌惮的彰显著与她的亲密,对她的殊宠。

郁献音动了动被包裹在掌心的手,心中若有所觉。

又走了会儿,远远望去,在山水相接的一角,犹如世外仙境般的盛景映入眼帘。

山脚大片的梅花,傲霜怒放。

红梅流火,白梅飞雪,绿梅染翠玉,金梅生霞光。

一团团,一簇簇,倒映在清水绿波之上,盛开在青山蓝天之间。

像是云蒸霞蔚一般,摄人心魄。

空气中暗香浮动,郁献音忍不住深吸了口。

“你喜欢梅花,朕便为你寻来所有的梅花,供你赏玩。

喜欢吗?”

玄祁侧着脸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于他而言,这世间再美的花,也及不上眼前这朵。

“嗯,喜欢。”

郁献音点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忘了所处之境,也忘了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自然之景最能治愈人心,就像这梅花。

和千年之后的好像看不出什么区别。

和旁人送的,也似乎没有差别。

同一时刻在帝妃身后,人群之中的罗廷昭,垂下了眼眸。

他们之间独有的回忆,好似正在被另一个人覆蓋。

“啊——”

突兀又尖锐的一道声音,将纷乱的思绪拉回,罗廷昭眼神微动。

其他人的目光也朝声源处望去。

不远处的丛林之中,跑出来一名宫女,满目惊慌失措。

郭垂容下意识看向玄祁,她作为皇后,执掌后宫,若是出了什么事,岂非她之过。

她不想让陛下失望。

“幽兰。”

身为长秋宫四大宫女之一,幽兰得了命令,立刻上前。

“放肆,你是哪宫的宫女,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陛下…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那宫女开始口不择言,跪在地上直哆嗦。

郭垂容见此,立刻意识到什么,她不著痕迹的看了眼楚流薇等人,心底琢磨不定。

莫非是冲著贵妃来的?

但不管怎样,丢的都是皇家的颜面,为了陛下考虑,郭垂容觉的事情还是容后再审的好。

“陛下,这宫女神志不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将人交给臣妾,臣妾定会给陛下个交代。”

玄祁长眉淡漠,看不出喜怒。

“就依皇后的。”

“陛下。”

只是他话音刚落,玄真就又站了出来,“陛下,这宫女一看就是在故弄玄虚,容老臣去那丛林一瞧即可真相大白。”

玄钰甚至都来不及阻拦,玄真就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玄祁眸底闪过一丝冷色,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来人,去瞧瞧。”

“是。”

结果自然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只是原本嚣张之人此刻歇了气焰。

而那位消失在人前的大将军,衣衫不整的被架了出来。

玄祁派进去的宫人苍白著脸回来复命。

“陛下,丛林之中,是大将军与人…私通。”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玄钰阴沉着目光扫向罗廷昭几人,心底的那股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地。

“哦?与人私通?是哪宫的宫女?

若大将军实在喜欢,朕赐予他便是。”

玄祁看了眼玄真,沉声问道。

宫人战战兢兢,低头伏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是丽太妃。”

“陛下,定是有小人陷害。”玄真跪在地上,急于辩驳,他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刚刚就依皇后所言。

简直悔不当初啊,他不该带人进去看的。

可他本来是想看小皇帝的热闹。

最后怎么会是长言?

长言是玄礼表字。

郭垂容此刻也慌了心神,这可是皇家丑闻啊!

关键陛下嘱咐过,要她看好丽太妃,怎么人会出现在这儿,还和大将军……

丽太妃是宣平侯之母,深受先帝宠爱。

先帝疼爱丽太妃母子更甚于陛下和张太后,若非……如今皇位上坐的就是宣平侯了。

这丽太妃和大将军之间,真的是他人陷害,还是暗中早有勾结?

要知道大将军镇守西北,执掌二十万兵马。

万一丽太妃母子不死心。

而这样的想法,也不止是郭垂容一人有,其他人也有这般猜测。

玄祁倒成了最冷静的那个,又或者说,从始至终,他就只是在坐山观虎斗,为这场大戏提供了一个场地。

反正结果无论是谁败,他这个皇帝都是赢家。

大将军他暂时动不了。

丽太妃。

早就该死了!

该去为他的母后,赔罪。

“来人,将丽太妃送回去。

至于大将军,就交给大司马照看。”

玄祁说著松开了一直牵着郁献音的手,上前几步,亲自扶起了玄真。

“你们都是朕的叔叔,是父皇留给朕的辅?大臣,朕,自是信你们的。

叔叔放心即可。”

凡事都讲究个平衡之道,玄祁不会让哪一方赢。

当然,他也不会再追究背后算计之人。

想来,这洛阳城很快就会有新的流言覆蓋旧的流言。

声东击西。

呵!

贵妃是他的女人,岂容旁人算计,议论。

而这洛阳城,大将军也待的太久了,该回大西北了。

大司马和大将军感情甚笃,来往过密,他心不安啊!

等大将军走了,罗定冶也该被放出来了。

不然,大司马一脉,就太得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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