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梁王妃(1 / 1)

琬月回到揽月楼,拿出一支笔,一张纸,仔细梳理此事。

她首先写下“皇后”二字。

皇后突然对不足四岁的三皇子下手,抓了红袖的家里人,让明思威胁红袖下毒。红袖只是个有点贪财的宫女。据目前他们所能知道的表象来说,红袖是三皇子身边比较容易被收买的宫女,但是她很聪明,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拿也不能说。德妃和瑜昭仪问的只是些三皇子日常读书之事 红袖自觉能说,才收了钱财。

红袖下毒是明面上的线。如果按照皇后原本的想法,应该是红袖下毒之后,咬死因为探听三皇子的消息而收买过她的德妃。因为德妃的确做过,所以哪怕不能证明毒药是德妃给的,这口锅都只能扣在德妃身上。

但是,琬月又再写下“瑜昭仪”三个字。

如果宁奕透露的信息不是被误导了的,那么瑜昭仪就是幕后的第三人。

她先知道毛太医眼神不太好使,故意在他当值的必经之路换上长了苔藓的鹅卵石,让毛太医摔断了腿。因为那湖边本就潮湿,偶尔有几块长了青苔的鹅卵石也是常态。所以毛太医只说自己倒霉,没想过有人暗算。

支开毛太医,又买通林医官谎称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皇子,又在太监宫女之间广为传播这个流言,对皇后娘娘拱火,诱导皇后出手。

但是,琬月还是不明白。若说动手的动机,瑜昭仪当然有。

此事若是皇后更胜一筹,除去柔妃母子,由皇长子之母德妃背锅,那么三位皇子已废其二,圣人自然只能大力培养二皇子。至于皇后,瑜昭仪手握她谋害两位皇子及妃嫔的证据,皇后什么时候倒,只看她如何运作。

若是柔妃更胜一筹,也就是如今的局势,她也成功让皇后禁足,失去管理六宫职权。而被皇后算计和陷害的德妃,柔妃两人,定然与皇后结下梁子。只要她们三个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的都是她与二皇子。

但是,如今最大的皇长子尚且不满十岁,也就是说,夺嫡之争,不应该这样早开始。瑜昭仪难道就不怕,斗倒了皇长子母子与三皇子母子,把圣人的疑心全部集中在既得利者,也就是二皇子身上吗?圣人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壮年,他肯定还会有孩子的。这并非一劳永逸的办法。换句话来说,瑜昭仪如今就动手设局,要付出的代价,比她得到的东西要多很多。甚至极可能一著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琬月不明白,为什么瑜昭仪要急着动手?她已经装了十来年老实人,老实到圣人与皇后都觉得她再老实不过,不曾设防。皇后不觉得她有什么危险性,所以才中计。如果她一直装下去, 直到皇子们长成,再设此局,全胜的可能性才极大。

除非,她身后还有个第四人。

这个第四人一定不怀好意,他或是她,想要圣人的后宫乱起来,皇子之母互相残杀。这样的人,不是为了求利,就是为了求权,而且一定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见到瑜昭仪,并且说服瑜昭仪相信他的话。

但是,琬月叹了口气,她对朝廷里的官员勋贵们的了解真的太少了,现在这样,很难分析出是谁。

她?来如意:“你传话给橙叶,说咱们店里的各酒楼,以及专门做贵妇们生意的妆品阁,绣楼,仔细注意。听如今哪家的贵妇出入宫闱最多,与瑜昭仪或是她的娘家关系亲近。”

如意点头:“是,奴婢明白。”

琬月又道:“如今咱们赚的钱多了,也就不要拘泥于赚钱的买卖,把医馆也开起来。也不必多,一城就一个便好。除了治病救人,也收养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们或是姑娘,妇人们。庄子里的男丁,妇女们日常也要练起来,别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咱们却没有还手之力。”

如意表示记下来了。琬月挥挥手?她下去。如意见灯光闪烁,怕姑娘等下写字伤了眼睛,就替她剪了灯芯,?灯显得更明亮一些,方才告退。

琬月搁下笔,愁容满面。朝野中隐藏着这类人,他能在圣人后宫搅风搅雨,定然所图甚大,圣人之所以详查,怕也是因此。怕只怕是风雨欲来,大厦将倾啊!

她从献上番薯开始,背地里就一直把她的买卖扩大。如今的苏氏也知道,女儿的产业不少,但是她不知道,琬月的产业已发展地十分庞大了。

有品针对平民百姓营业的杂货铺,粮铺,布庄,也有针对贵族们营业的酒楼,胭脂水粉铺和绣楼。

一是为了挣钱,她家如今有权,挣再多的钱也能保住,二就是为了不做聋子瞎子。

做古代的内宅女子真的很窝闷。因为她们大比起男人,好像天生就被套上了一个隐形的枷锁,她们所有的消息都比男人们晚知道,如果再没有一双耳朵替自己听,没有一双眼睛替自己看,那么与聋子瞎子无异。

琬月就是在给自己安上眼睛与耳朵。

第二日,果然苏氏就递了折子进宫,太后直接就允了。

这次来的只有苏氏一人。

苏氏提了个食盒,里头是卿府大厨房精心熬煮的一碗莲子羹。

莲子羹是很常见的甜羹,但苏氏来,并非只是送一碗羹汤。

送进宫里的羹汤,都要由殿中省专门的试毒太监试过,再贴上封条进宫。

苏氏一面把莲子羹端给柔妃,一面道:“娘娘近来睡不安稳,惊梦易醒,家里特地熬煮了安神静心的莲子羹,给娘娘进上来。虽则宫里御膳房做的更好些,但家里做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莲子有安神静心的功效,苏氏不嫌麻烦的进宫来,送这一碗莲子羹,就是要告诉柔妃“安神静心”。此时宜以静待动,不宜过多动作,卿家之前的人手也会撤回来。

柔妃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生下孩子,并且护住自己与孩子,那就不是个笨蛋。她很快明白了苏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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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喝了两?:“多谢母亲惦记我。我在宫里,也惦记着家里人呢。”

苏氏又道:“娘娘如今身体欠佳,定要饮食上多精心。宫里明枪暗箭的,今日是个良善人,明日却不知道是张什么面孔。我们在外头鞭长莫及的,只盼娘娘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啊。”

她说的良善人,柔妃立时便知道,这说的是瑜昭仪。满宫里若说谁的外表能符合一句良善人,那就是瑜昭仪了。她从来没和谁红过脸,也从没与谁有过什么仇怨。

但这事儿竟然是她做的,柔妃心里升起一股气来。

这气不是气瑜昭仪表里不一,而是气她自己。因著瑜昭仪一副假面温柔的模样便放松了警惕,叫那佛口蛇心的东西算计了去。

苏氏特意进宫来,只怕这事儿没完,圣人还在追查。事儿只怕已经不是仅仅妃嫔内斗了。所以苏氏才特意进宫提醒。本来柔妃就没参与,此时更要老老实实的养病,才能不卷进去。

柔妃显然听明白了,她点点头笑道:“自我有孕,也时常觉得身困体乏的。母亲说的话,我也都记下了,明儿起,我就专心闭门养病,外头的事情都与我不相干。”

苏氏的话带到了,也留下来用了午膳,才从柔妃宫里走。

快要走到朱雀门时,她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

她从手上撸下来一枚戒指,塞到带路的女官手里,低声探听消息:“这位大人,今日梁王妃也进宫了?”

那女官接了戒指,笑道:“正是,梁王妃孝顺,今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但看梁王妃来时路,似乎不是慈宁宫方向。苏氏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再问。

能透露梁王妃因何进宫,已然是看在苏氏是柔妃母亲份上,这女官想着卖个好而说的,至于梁王妃进宫后还去了哪些地方,那就不是那位女官应该知道的了。

当年先帝共有三子,长子是宁贵妃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圣人,次子靖王,幼子梁王。

因为反对圣人设立锦衣卫,大肆整顿,减弱官员权力,加强中央婖权,又重用寒门士族,削弱门阀势力。靖王当时年轻,脑子不太好使,被世家们忽悠着做了出头鸟,给圣人的政策推行捣了许多乱,圣人是何等铁血手段的人物?弟弟又如何?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就算是一个娘生的,也不耽误圣人给他撸成白板。如今正圈禁在宗人府呢。

正因为已经收拾了一个弟弟,为著自己那不太好听的名声,也为了向天下人展现自己是重视手足之情的,圣人对不惹事的幼弟梁王一向礼待,虽比不上对宁奕这般偏爱,但梁王从不缺钱花。

虽然梁王没有实权,但是有钱又有闲,梁王妃在贵妇里头也是首屈一指的受人尊敬。

梁王妃又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哪家的宴席都爱去,京城里就没有梁王妃不认识的人。

对于太后也好,宫中嫔妃也好,梁王妃只要进宫,只要膝下有孩子的,她都要去拜访,说上几句话,维持关系。大家也都觉得梁王妃是个极客气的好人,再加上又是亲王妃,没有哪个妃嫔会不给她面子,不见她。

果然看见苏氏,梁王妃就寒暄起来了:“卿夫人也进宫来了?是来瞧柔妃的(哎哟,天可怜见的,柔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前儿我去拜访,柔妃娘娘那脸儿白的哦,我这个外人瞧见都心疼。想着柔妃娘娘只怕没好,我也就不去扰她,省的叫她病著还费神招待我。”

苏氏也带着寒暄地假笑道:“承蒙王妃记挂,柔妃娘娘身子还未大好,精神头也短。今儿妾身去时,娘娘都撑不住睡了会儿才好。但但到底一日一日好起来了,妾身家里头也都放心。王妃娘娘这是回府去?”

梁王妃带着爽朗地笑意:“可不是么?今儿我来宫里混了一整日,怎么也该回府去了。否则我们王爷该说我在宫里玩得乐不思蜀了!”正说著,就就看见梁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梁王妃就转头笑道,“哟,我们家的马车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卿夫人,你慢慢走啊!”

苏氏忙屈膝行礼恭送:“王妃娘娘慢行,妾身恭送。”

梁王妃被女使扶上马车,拉下帘子,脸色一变:“卿苏氏昨日才进过宫,今日又进宫作甚?”

女使芄兰道:“娘娘,卿苏氏与柔妃只怕怀疑上了瑜昭仪。”

梁王妃白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与方才的爽朗笑容天差地别:“我看起来很傻吗?你都知道的事,我不知道?”

芄兰忙跪下请罪:“奴失言,请娘娘恕罪。”

梁王妃瞥她一眼,芄兰便知道王妃是罚她跪的意思。她跪直了身板,听见王妃冷笑道:“哼,那瑜昭仪也是个坐不住的。空有一副狠心肠,圣人不过下手要查,她就慌得跟个没脚蟹似的。”

要梁王妃来说,瑜昭仪被不被发现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能供出自己来。

否则只要太后皇后与圣人对他们梁王府升起怀疑之心,他们要办的所有事情都不会这样顺利。

所以她今日特地进宫安慰了瑜昭仪一番:“这怎么能查到你头上?毒是皇后下的,那宫女也是皇后杀的。流言是宫女太监们传的,就是查到你,顶多就是林医官的事儿。你的罪责最多就是个因为嫉妒而搬弄了口舌。你是二皇子生母,这么点儿罪过,顶多罚你禁足一月也就算了。你慌个什么?再说了,咱们尾巴都扫干净了,那流言大家都在传,谁能知道哪些故意哪些不是故意的?何况红袖把你和德妃都咬出来了,在圣人心里,皇后是想把你们三个有孩子的妃嫔一网打尽,你也是明面上的受害者。再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的。”

如此方才安抚好瑜昭仪。

但梁王妃总怕打草惊蛇。

看来,王爷说的那件事,要提前准备起来了。要搅混水,趁乱,才好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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