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岚纱一边爬树摘果子吃,一边撅嘴叫嚣:“才沒有才沒有,我幻岚纱岂是那种无良忘本之人,我只是想看看太子爷的新宠牵牛花长什么模样!”言毕巴巴地瞅着房门紧闭的屋子,恨不能里头的人早点出來,好解了自己辛辛苦苦奔波一年的愁闷。
一年前,刺球死在天界,寒歌从此沦落天涯,而幻岚纱则收到消息:本家的妖族太子收纳了一只孤魂野鬼,领回桃夭谷的日子正是刺球魂飞魄散的三日之后。
传说不是应天劫而死的精灵,自行散去魂魄的三日之内,只要有心人发现及时,是可以将之四散的魂魄集回甚至妙手回春令之复活的,幻岚纱不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刺球死不过三日,枫夭太子就拾了只孤魂野鬼回來,遂悄然离开鬼界來到桃夭谷打探情况,得到的却是那魂魄太过虚弱、连样子都不完整的凄凉消息。
纵是如此,幻岚纱仍旧不愿放弃,这一年來不定时跑回來探探情形,由此还被寒樱误会对鬼界三心二意,然而谁又知,幻岚纱如此付出纯粹了为了鬼君。
刺球的死,直接造成了鬼君从此无法再开怀地笑、放肆地疯,他的眼他的眸,总是不经意淌露忧郁,如此深如此伤,让见者悲痛闻着扼腕;然而,关心则乱,正因为刺球的死带给鬼君的打击太大,鬼君才会颓然走遍海角天涯,却一直沒有寻到她的踪迹,究竟是生是死,甚至死到什么程度,皆无从得知,鬼君越是无法淡定,就越乱了心绪,找不到,则烦躁,烦躁,则找不到,如此恶性循环,鬼君生生瘦了一圈,从前稚嫩无邪的俊颜,终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沧桑和风尘。
只是,幻岚纱虽然寻到了桃夭谷的这一脉,却一直不敢告之鬼君,因为怕到头來空欢喜一场,从希望到绝望,最伤的还是鬼君,是以幻岚纱便暗暗发誓:待确定了再说不迟,不迟不迟,便迟到了今朝,才听说那朵牵牛花要出关了
。
桃夭谷的妖兽精怪们皆不知幻岚纱频繁來此的目的,只道她是好奇贪玩,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那个美到不可方物、惊到不可一世的人儿,曾披着先花神的面具欠下了一屁股的情债。
这一次,幻岚纱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刺球了。
黄梅蚕豆直接从百花树上跌了下來。
枫夭一只果子啃到一半,生生给咽了下去,呛出了眼泪。
千花一步一步、缓淡从容地迈下碎花铺成的玉石阶,一身鹅黄如满月皎洁的霓裳,衬妙曼身姿如芙蓉出水,一支妖娆如新月流转的发簪,托旷古容颜以惊世骇俗。
她的嫣唇,不及洛芊的性感,柔薄有余、丰腴不足,却自含了几分倔强、几分凛然,几分伶俐贝齿呼之欲出的气质;
她的鼻子,沒有忆雪的高挺,却巧俏精致,呼吸吐纳都不动声色,因不安而微微耸起的瞬间颇有些俏皮可爱;
她的眼睛,沒有瑶芳的柔腻,却亮如雪山之巅一颗千年冰晶,灵动扑朔,冰封欲化不化,凌睿锋芒,似利刃锐气逼人;
她的五官若分开來,也许每一样都不算美,可是合在一处,于肤如凝脂的精巧面庞衬托下,竟真真美到不可方物,抬眸间皆是惊世骇俗的艳绝天下。
于是枫夭哭了,卷了帕子捂脸奔远:“呜呜呜……保不住了、保不住了,桃夭谷第一美人之称我保不住了,呜呜呜……”
黄梅蚕豆心知这等打击对太子心灵创伤甚大,遂一路追之安抚,拍须溜马、马不停蹄。
如此,屋前花园内便只剩下了幻岚纱一个,她无声无息地躲在百花树后、小心翼翼地瞪着她在阳光下微阖的猫眼,巴巴瞅着千花,不知该不该走上前去问一句:“你是刺球不!”
她不确定牵牛花就是千花,千花却认得这只小猫妖就是幻岚纱,难免有些诧异。
而抹意外的诧异掠过眼角,便被幻岚纱捕捉其中,将整个人从树后绕了出來,上上下下将千花打量一遍,实再难看出异端后,鼓起勇气问了句:“你知道在牵牛花之前,你自己是谁吗?”
千花轻笑:“是只精灵
!”
幻岚纱大喜,再问:“刺猬精!”
千花摇头,想起寒歌曾骂自己“鼠目寸光”,原是想编个“老鼠精”的,然转念一想,猫乃是鼠的天敌,这一下还不让这只小猫妖蹬鼻子上脸,遂在“老”字出口后,不着痕迹改成了“老虎精”。
果然,幻岚纱对于这只虽和自己出自同一家门、然体型和体能都大过自己好几倍的老虎产生了忌惮的恐惧,幸而跟着寒歌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嘻哈的本事沒有白学,收敛胆怯后,立马整一脸谄媚模样使劲赔笑:“呵呵呵,得罪得罪,莫怪莫怪,当我沒问、当我沒问……”
言毕转身欲逃,却在回眸之际再度捕捉到了千花眸中一晃而过的凄然,含着抹自欺欺人的落寞。
于是斗胆如幻岚纱,再度回身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了句:“你生得如此出众,应该去应征魔后一职……”
魔后,。
听到这两个字,说毫无反应,那必是骗人的,千花几乎是强忍了欲言又止的冲动,才只淡漠地看着幻岚纱自行说完下文:
“魔界几月前已经易主了,如今的魔君是狂泽,听说他强.暴、关押、折磨原魔君南漓月的女人瑶芳主却仍是得不到她的心后,发出榜文,要娶世间最美的女子为后,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呵呵呵……”
幻岚纱正在为自己的鬼主意得瑟陶醉之际,忽见千花一抚额角,似有跌倒之趋势,急忙上前扶之,疾呼:“你沒事吧!刺球……”
得知这样的消息,千花无疑是震惊而悲恸的,诚然意料中有最坏的打算,仍是不堪承受南漓月一手撑起的魔界落入这般田地,可是一声“刺球”何曾熟悉,过去的伤痛生生撕裂,逼得千花一把推开幻岚纱,低斥:“你走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彼时,幻岚纱心下已经有了三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害得自家鬼君消沉颓废、茶饭不思的刺球落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