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我也有五六年没到省城来了。我们乘座的大巴车一驶上省城的绕城高速高架桥，我的眼睛就应接不暇起来。几年不见的省城高楼林立，已经有了繁华大都会的气势。我觉得栾丽杰前些天来的时候，可能和我一样的感慨过。

栾丽杰出狱后基本没买过什么衣服，她还是坚持穿自己五六年前的衣服。好在那些中规中矩的套装并不显得过时。

“今天晚上咱们在楼盘附近找一家宾馆住吧。将就一下，没有公费报销了。”栾丽杰枕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

“没事的姐，一晚上150元左右的房间就不错。”我低声说。

“嗯，下了车先去现场看看施工情况。”今天的栾丽杰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职业套装，也化了淡妆。她的头发已经慢慢养长了，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端庄美丽的空姐。

一路上，我注意到我们前面两排坐着的两个人，一个肚腩很大的中年人和一个大学毕业才工作的年轻人，他们总是毫无必要地回头看栾丽杰。端详一次不行，一会功夫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每次他俩的目光扫过来，我就抬头迎上去和他们对视。那两个家伙毫无例外地跟做贼一样把眼神躲开了。

栾丽杰似乎是对这种无聊的窥视司空见惯，她一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穿梭的车流发呆。正眼也没有瞧那两个偷看她的家伙。

下了高速后进入市区，前面的十字路口好像出了一点交通事故，我们的大巴停下来等待。即使空调一停不停地吹冷风，几分钟后还是有乘客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时候，一直出神的栾丽杰忽然扭过头，故意用娇痴的口气对我说，孙总，给我买辆车吧！好不好嘛？以后我不想坐巴士了，自己开车多好！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侧脸看她，问道，你要什么车？

我喜欢SUV，反正我们以后少不得跑工地的。给我买台二十万左右的我就很满意。你说你同不同意嘛？

栾丽杰说着话，一边故作亲热地把脑袋枕到我肩膀上……

我注意到那个肚腩很大的中年人又回过头来了，他看见栾丽杰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我身上，明显地带上了眼红眼馋的表情。

栾丽杰看见了，又夸张地搂着我的胳膊晃着说道，好不好嘛孙总？

“好好，你快别闹了。咱们回去就买。”我息事宁人地说。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年轻人毫无缘由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前面座位的靠背。他像在忿忿不平地发泄不满。

车子终于又开动了，这一次很顺利地在十几分钟后到达了省城的汽车总站。而我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厕所，说真的已经那个快尿到裤子里了。去厕所之前，我叫栾丽杰在候车大厅的闻讯台旁边等着我。

等我痛快地方便完，带着一身轻松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带肚腩的中年人站在栾丽杰跟前和她说话。因为人比较多又离着远，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看表情那个男的是在纠缠栾丽杰。不远处背着肩包的那个年轻人则在恋恋不舍的看着。

我不假思索地大步走过去。

到跟前后，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走吧。朋友在外面等急了。

栾丽杰这才象刚反应过来一样，面带笑容想那个胖家伙摆摆手说，再会了，苏先生。您忙吧。说完她把手里的包挂在肩上跟在我身边走出来。

“好的，好的李小姐。别忘了有空多联系啊。”那个家伙挺着肚腩故意讲着蹩脚的普通话。

一出门，我就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一路上，我十分警惕地看着后视镜，看看有没有车子跟踪。

“师傅，到北郊的涌泉路。哎，孙一楠你鬼鬼祟祟得看什么？”坐上车栾丽杰喊道。

“我看看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会不会跟上来？”我不由自主地说。

“呵呵，不用怕。那个人虽然有点色，却不是个坏人。”

“还有那个年轻的瘦猴子，看来也迷上你了。”我坐直身子没好气地说。

“一楠，你猜刚才那个死胖子和我说了什么？”栾丽杰开心地说。

“是不是叫你跟着他啊？”

“对。他说他姓苏，是胶岛什么海产公司的老总。公司有办公室在省城，他来看看生意。他说他们公司需要一个女性的行政副总，问我有没有兴趣？”

“奥。”

“我就逗他。我问，叫我去你给什么待遇啊？他说，月工资给你一万元，另外我个人送一辆价值30万的SUV给你，你喜欢日系车还是德系的？随便你挑，只要你愿意跟我过去上班，我还可以先给你租一套临海的公寓。”

“我说谢谢了，我们孙总对我很好，很体贴。我还没有跳槽的打算。等孙总没钱了再说吧。但是这家伙还是塞给了我一张名片，叫我联系他。他还缠着要我的手机号。”栾丽杰笑嘻嘻地说。

“你给他了？”

“切，我给他？我给了她崇宁区中医院妇产科做无痛人流的业务咨询电话。哈哈哈哈……”栾丽杰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说你，捉弄人家干什么？”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活该，谁叫他想入非非。妈的，想打老娘的主意，这死胖子还差点功夫。一楠，你说幸亏我不是个骗子；否则要是耍个美人计，真骗起他的钱来那是很容易的。你看他那贱兮兮的样子，恶心人。我和你说一楠，我一叫你孙总，他们都以为我是你小蜜呢。我就是叫他们对你羡慕嫉妒恨。叫他们干瞪眼艳羡你的好艳福……”

“好了你打住吧，越说越没边了。涌泉路到了，咱们哪里下？”我怕她再说出叫人脸红的话来。

“再往前走一点，到世纪城花园门口停下。”栾丽杰不再说疯话，她一本正经起来。

世纪城花园实际上是个已经开发了几年的成熟小区。这次要装修的房子是在小区东侧新征了地皮建的。除了三十栋排式联体别墅，就都是高层的复式房。

下车后，栾丽杰和我一边往里走，一边给这家南方装修公司的大区经理打电话。

“喂你好，是贾总吗？你好，我是南杰公司的栾总啊。今天我们老板来了，过来看看工地。你有时间过来吗？那好，你过来吧，我们已经进了小区大门了。”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这个姓贾的经理就开着它路虎吉普车过来了。尽管我们知道，这种霸气的吉普车无非是一种高级的商务道具，但我还是觉得栾丽杰提出的买车的建议是必须办的。一个公司怎么能没有一辆像样的车子呢。

“贾总，你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孙总。孙总，这位是浙江坦塔维家装集团的北方区总裁贾万全先生。”

那个姓贾的人一下车，栾丽杰就迎上去给我们介绍认识。

贾总一看就是那种很机灵的南方人。他个子不高，瘦瘦的戴着眼镜。对栾丽杰很恭敬。后来，栾丽杰和我说，实际上坦塔维公司的老板就认识秦建海。所以这个公司也是秦建海介绍给她的。在酒桌上，秦建海对那边的老板说，栾丽杰是她的干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能照顾她的你们一定要照顾。以后有事情，能帮上忙的我也会帮忙……

这些话，作为丈夫我听得很别扭。但是我没有再说什么刺激的话语来发泄情绪。

我学会忍耐了。

“贾总，不瞒你说，我们孙总的舅舅就是崇宁市委副书记，市长。以后你们要进入崇宁的建筑市场，少不得要借助我们孙总的。”握完手，栾丽杰有模有样的把我最重要的社会关系托出来，好叫那个浙江人不敢小看我。

“崇宁市长，是叫做，张茂生？”贾总反应很快。他们这些做大生意的人，对山南省官场都是要研究的。看看谁可以作为公关对象。

“是，就是我们孙总的舅舅。张市长的靠山就是山南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皮南凯。”栾丽杰不失时机地又补了一句。

“是呀，孙总的人脉资源不错。看看在崇宁能不能帮我们公司找下市场，有钱大家赚。就像你们栾总，这么能干这么漂亮，真是羡慕你好福气，有这么优秀的员工。”贾总看了看栾丽杰，用明显艳羡的口吻说。

我正要说话，就听见栾丽杰赶紧插话说，贾总，要不我们先去工地看看吧。监理公司的人在吗……

走马观花式的看了看施工现场，应该说这帮浙江人无论是在用料还是在装修工艺上都还是不错的。比山南这边的土装修队伍要专业的多。

但是一路上，栾丽杰还是给他们指出了一些不足。因为说得都很有道理，贾总和监理公司的人都答应马上整改。

我对装修方面外行，也就看看外表，说真的这方面我的眼光直接比不了栾丽杰。

中午，贾总请我们到汇英楼酒店吃饭。同去的还有监理公司的马经理，坦塔维世纪花园项目部的戴经理。

四个人要了个单间。坐下后，栾丽杰就说我酒精过敏。她一个人和他们喝酒。不过因为下午都有事，只是表示了一下，并没有放开量喝。

吃过饭后，栾丽杰先把贾总他们打发走了。他们走之前，栾丽杰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下工程质量的重要性。叫他们一定要监督好。这次弄好了，下面的工程就会源源不断。现在崇宁在建设新区，也在大搞房地产。

贾总他们答应着去了。

目送他们走后，栾丽杰说，一楠，今天中午我们就在这里开个房休息一下吧，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住这里的时候，是哪个房间号吗？